五月初三。

    辽西,广宁城。

    城中帅府,身着镶着红边的蓝甲将军盘膝坐在炕床上,面前横着一柄古朴的腰刀,一炉薰香悠悠升起。

    但是这名贵的香却无法平静他起伏的心绪。

    看着摆在面前那个打开的木箱,看着里面用水银密封保存的栩栩如生的两颗首级。济尔哈朗牙齿都快要咬碎了。

    十五万大军,一朝覆没,全军覆没,一个都没能逃回来。

    英亲王阿济格,豫亲王多铎,自己的两个堂侄,大清国的两位旗主,两位亲王,两位统兵大将,就这样死不瞑目的呈现在自己面前。

    五月的辽西,遍地野花盛开,这是一年最美好的时节。

    可现在济尔哈朗却觉得自己如坠冰窟一般,他充满绝望。

    那条断臂处传来一阵阵幻痛。

    “你说豪格降汉了,吴三桂和祖大寿也降汉了?”

    跪在地上的那名清军吓的大气不敢出一口,小心的禀报,“肃亲王滦河被伏击,兵败被俘后投降汉皇,吴三桂与祖大寿也叛归汉军,他们联手突袭了英亲王和豫亲王的大营,杀了他们。”

    “别叫他肃亲王,背弃祖宗的王八蛋,不孝子,认贼作父。身为先皇长子,堂堂辅政亲王,西征元帅,居然降敌,还甘当走狗前锋,覆灭我军,千古罪人!”济尔哈朗一把抓起面前的腰刀,猛的一刀将炕桌砍成两段。

    “刘继业的使者呢?”

    “在外面等侯。”

    “带他进来。”济尔哈朗怒喝。

    使者进来,让人意外的来人居然是冯元飙,前明的兵部侍郎。之前代表明朝入清营与吴三桂谈判,结果被吴三桂所囚。吴三桂再降汉廷后,刘继业便让他做了谈判使者。前来辽西。

    “冯侍郎,不知道如今你是明国的侍郎还是汉国的侍郎?”

    冯元飙一拱手,“在下代表大汉皇帝陛下前来会见郑亲王。”

    “哼。想不到冯侍郎居然也成了刘继业的臣下,说吧。你所来何意?”

    “大汉皇帝陛下派某前来,想要问郑亲王一声,女真欲亡族灭种否?”

    济尔哈朗一掌猛拍在炕上,“你威胁我?”

    “我只不过是陈述实情,何来威胁之语?当初明清和议,清国君臣是都签字画押用过印的,如今却妄然撕碎和议,侵犯我疆土。这难道不是自取灭亡?汉皇让我转告一声殿下,满清十五万联军已经灰飞烟灭,阿济格和多铎也都被摘了项上人头。豪格也弃暗投明,归降我朝。”

    “我皇帝陛下一心仁慈,现在特让我来问一句,满清是否想亡族灭种?如果是,那大汉帝国愿意成全你们,不日将挥兵百万,踏平辽东,砍倒每一个女真人。从此让女真亡族灭种。”

    济尔哈朗气的胸膛不断起伏,脸胀的通红。

    虽然心中不甘,可此时也没法硬气。

    “我们大清也并不惧任何人。但我们也愿意化干戈为玉帛。”

    “很好,这种态度我们喜欢。皇帝说了,如果女真人还有丝忏悔的态度,那么我们也不想斩尽杀绝。陛下提出三个条件,一,清国皇帝改称国王,尊奉大汉为宗主国,清国为大汉藩属国,清国取消年号。尊大汉年号为正朔。大汉赐清国王金印,清向汉称臣。奉正朔。

    第二条,大辽河以西。皆收归大汉所有,辽东则按双方现实际控制线划分界线。

    第三条,蒙古为大汉之藩属国。”

    “大汉皇帝陛下给你们三个月时间考虑答复,但你部必须于即日起撤出辽河以西,如有违抗,大汉百万王师必来征讨。”

    济尔哈朗长吸一口气,忍着心中不快,“此事我无权作主,必须禀报盛京。”

    “皇帝陛下给了你们三个月时间商议,但最迟撤出辽河以西的时间限期只有十天。”

    “我会认真考虑的,来人,送冯侍郎下去休息,好好招待,莫要怠慢。”济尔哈朗叫来侍卫。

    等冯元飙离去,济尔哈朗召来麾下诸将。

    “燕北大败,想必你们应当也知道消息了,十五万大军,全军覆没,多铎、阿济格殒命,豪格、鳌拜降汉,吴三桂祖大寿阵前倒戈。”说着说着,济尔哈朗说不下去了。

    身为镶蓝旗主,四辅政亲王之一,又是辽西前线的镇守大帅。济尔哈朗非常清楚这次兵败意味着什么。

    这是继先皇辽河兵败殒命,辽阳城破盛京被围这后,大清面临的最严重的一次惨败。

    去年的兵败,损兵折将,大伤元气。可现在这一战,却是真正的伤筋动骨,甚至都算的上是断手断脚了。

    大清现在还能凑齐十万人马吗?

    刘钧初入辽东,大清失去了朝鲜这个藩属。现在燕北之败,不但损失十几万兵马,还意味着大清可能还要失去蒙古藩属,起码现在已有情报显示,喀喇沁两翼已经直接倒向汉人了。

    “我们在辽西还有三万人马,你们说说,我们该何去何从?”

    每一个将领都低着头,一脸灰败。

    失败来的太快,他们之前还在庆幸抓住机会,不但招降了吴三桂和祖大寿的十万辽军,还把辽西趁机收入囊中,而现在,失败的苦果充满苦涩,西征军一去不复,仅凭着他们这三万人马,能守住辽西?

    “应当马上禀报盛京,请发援兵,辽西坚决不能让。”一名将领红着脸怒道。

    马上有另一名将领冷哼着打断他,“辽东又还有多少兵马,整个大清又还有多少兵马,就算扫地为兵,都凑不出二十万青壮了。这个时候沈阳哪调的出人马来,辽东不要了?别忘记了,旅顺和镇江还各有数万汉军精锐,一直虎视眈眈。而现在又是五月。一旦辽东兵马调到辽西来,他们立即就能趁虚而入杀进辽东。”

    “再说了,辽西现在还能守。有什么可守的,这么一块飞地。守之何用?我们调援兵来,只会正中汉军下怀,他们到时可以把我们的兵马都引到这里来,然后把他们一网打尽。”

    “王爷,我坚决反对再调援兵来,援兵少了没用,多了也没有。十几万大军都在燕北全军覆没了,而刘继业不过伤亡数千人而已。他实力未伤分毫。是真能说打就能打过来的。我觉得我们不能再犯错了,现在不是保不保辽西的问题,而是能够保证大清不会被汉军一举扫灭。”

    另外几员大将也一起上前劝说,“王爷,汉军的提议还是不错的,不如就此答应,撤军吧。”

    “请王爷撤军!”

    济尔哈朗不甘心,可诸将的话也说到点上,他要守也守不住,打也打不过。要援军没援军。最要命的是,万一惹怒了汉军,他们真要全力东征。那大清在这次惨败后连个反应的时候都来不及。

    济尔哈朗的目光再次在诸将脸上扫过,在他们脸上,他看到的只有畏惧,没有一个敢打这一战。

    “罢,先撤回辽东吧。”

    济尔哈朗叫来一位将领,让他带着多铎和阿济格的首级,以及他的一封亲笔信,火速送回盛京。

    冯元飙的一位随从第一时间把打听到的消息赶来禀报。

    “大人,清军已经准备撤退了。”

    冯元飙有些意外。眉毛挑了挑,“哦。清军真的要撤?”

    “是的,济尔哈朗已经下令。明日一早就撤回辽河以东,不留一兵一卒在河西。”

    听到这消息,冯元飙心绪有些复杂。在吴三桂的军营里被软禁了一段时间,他也曾极度绝望过,甚至曾想过自杀。

    经历了这段灰暗绝望的日子后,如今的他已经和过去的想法有了许多不同。

    他也听说了如今中原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看到刘继业轻松的在燕北大败清军,他也深感扬眉吐气。

    这次他受命前来,一开始他还带着自己不是以汉朝使者前来,而是以华夏汉人一员的身份前来的,事关华夷,中原与胡夷。

    但一路走来,他的心情在不断的变化。

    辽西如今真的成了一片无人区,千里之境,无鸡犬相闻,了无人烟。

    五月初,清军燕北大败之后,济尔哈朗率三万清军撤出辽西,退往辽东。

    与此同时,刘钧调关外提督左良玉入京任兵部工兵司令,以把兄弟曹端接任关外提督兼辽西总兵官之职。

    同时,原关外总督侯恂调任塞上总督,枢密院中军司令调任关外总督。

    邓原就任漠南镇总兵官,朱元成任旅顺镇总兵官。

    济尔哈朗退出辽西,曹端就已经带着军队进驻了辽西,不但把原来松锦等地收复,还把义州、广宁也都收复,东面疆界一直延伸到了辽河。北边也越过了早先的辽西长城,而到了新的北面疆界努鲁儿虎山。

    新到任的塞上提督张国栋也带着漠南总兵邓原,在喀喇沁两旗的带路下,一路北进。

    敖汉旗和翁牛特旗,纷纷望风而降。

    “我们愿意献上我们最肥美的牛羊,献上我们部族最美丽的少女,敬献给大汉皇帝陛下,我们愿意永远臣服大汉皇帝陛下!”

    “提督大人,这位是翁牛特左旗扎萨克多罗杜棱郡王逊杜棱部长。”

    喀喇左旗的首领色楞为张栋介绍着翁牛特左右两翼旗的两位首领,两人一个被清人封为世袭多罗郡王,一个是世袭多罗贝勒。

    “这位是世袭多罗贝勒栋代青。”

    翁牛特左右两翼旗和喀喇沁左右旗情况差不多,都是近年归附的清朝蒙古部族,他们的部族名就是瓮牛特旗,左旗的现在扎萨克逊杜陵就是原来的族长。

    逊杜棱连忙上前道,“别再提女真人给的那些衔头了,如今我等都是大汉帝国子民。逊杜棱拜见提督大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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