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河城南门前的那片百来步的开阔地,到处都是倒下的鞑子。

    有的早已死亡,已经被冻成了冰陀,有的刚死不久,身上还冒着热气。最可怜的,是那些受伤倒下却还没有死的,他们躺在冰冷的地上,可怜的呼救。

    一队阿哈打着白旗上来,他们小心翼翼,畏手畏脚,缩头缩脑的一步三回头,生怕城头上的铳炮响起。

    “收尸队又上来了。”炮兵参谋约翰森.张.敬德嘴里叼着一根香烟,一边美美的吸着,一边望着城下的那队鞑子道。

    “让他们收尸吧,我们可是大明帝国的王者之师。”尼古拉斯刘进忠用着那口黄州腔大明官话说道。

    约翰森.张敬德自加入楚军之后,也照军中规矩参加了军中的学习班,学习汉语官话,顺带着也学习了汉人的历史。学习汉语时,照例要取一个汉名,因为他本名约翰森,因此选了与约翰有些音近的张,至于名字,他用了自己最喜欢的唐朝大将尉迟敬德的名字做自己的名字,比刘进忠还要简单。

    一如瑞典老爹给儿子取名字一般漫不经心,约翰森的父亲就叫约翰,当年他出生后,他父亲给他取名字也懒得想名字,直接在后面加了个son,直译其实就是约翰的儿子,好多瑞典人都这般取名字,比如约翰森是约翰的儿子、安德森就是安德的儿子。

    就好比许多荷兰人都姓范,大多俄国人后面都拖着一个斯基,日本人总喜欢取名某某郎一样。

    “要我说,不能让那些鞑子把尸体收走,这尸体都收走了,咱们回头怎么报战绩啊?说我们击退三千人的围城,杀敌一千余人。可人头在哪,何人作证?”约翰森张敬德道,“这可都是我们的战绩,是功勋和赏赐呢!”

    尼古拉斯刘进忠也点燃一根香烟。猛吸一口,然后熟练的吐出一串烟圈,“放心吧,咱们九头鸟向来就不靠人头论军功。再说了。就那些被击杀的鞑子,也算战绩?不过是群老人和少年,一些牧民和农夫,他们算什么战士。”

    第一次担任指挥官,代理营长之职。凭着两个连五百人,就击退了三千清军的进攻,还让鞑子在城下留下上千具尸体,尼古拉斯现在很是豪气万丈。凭着这一战,自己升官晋衔是肯定的了。

    城下的鞑子见城上没有理会,总算是松了口气。

    “快点,趁着那些楚军兵老爷现在心情好,咱们快点把尸体抬走。”带队的是个汉人包衣,作为一个正黄旗的包衣,他此时的心情是复杂的。既有些暗暗高兴明军的强大威武。一面又为自己的命运前途担忧,毕竟地上躺的可大多都是如他一样的包衣,以前一样多是汉人。

    “开饭了。”

    城头上,军需官董贤带着一群妇人走上城来,她们扛着一桶桶的热汤,还有刚出蒸笼的馒头大饼。

    “老董,做啥好吃的了!”张敬德将只剩下短短一截的烟屁股弹了出去,转向迎向老董。

    “都是新鲜热乎的,有猪肉炖粉条,猪肉白菜馅大包子。还有烧饼,那边还有热乎的蛋花汤,份量足,管够。”董贤腆着大肚子上来。笑呵呵的说道。

    蒲河城里的粮食很丰富,这里做为黑旗军一个营的驻地,屯积了许多物资,都是从周边各地抢来的。城里也有不少被强迁进城的‘满清子民’,董贤从其中挑了一群小媳妇大婶子,负责为守城的几百弟兄和几千协助守城的民夫们做饭。

    都是些辽东汉民。经过了初步甄别的妇人。

    “伙食还蛮丰富,不错,猪肉炖粉条子,这样的大冷天,美食啊。”朱敬德一脸笑呵呵的望着那些热乎丰盛的伙食。

    他是个瑞典人,北欧是个寒冷的地方,生活也很艰苦,尤其是德国的内战,打来打去已经打了十几年,最终把欧洲几乎所有的大小国家都卷入进去,打成了一锅粥。约翰森张敬德刚成年就加入了瑞典军中,后来又成了雇佣军。

    按他那些年在欧洲各**队受雇佣的记忆,欧洲的战场,打仗很多时候就是靠就地补给,说白了就是抢劫。打到哪里,就抢到哪里,当时各国主要都是靠雇佣军作战,军队打到哪里,哪里就抢掠一空,后面甚至还跟着庞大的商队,和许多妓-女。

    在欧洲各国的这种战斗方式下,糟糕的后勤补给,导致了军中的伙食相当的差。有时一个土豆两个洋葱,可能就是一天的伙食。那些能够当武器用的硬面包,在寒冷的战场上,绝对是个恶梦。

    后来到了东方,常时间在海上,战舰上面的伙食更好不到哪去,基本上吃不到蔬菜,咸鱼能吃到吐。

    当初约翰森张敬德被九头鸟俘虏后,俘虏营里呆了几天,他就已经决定要加入楚军了。不为别的,就为楚军的伙食。楚军的伙食太好了,特么打仗有专门的后勤营车队跟着,车上有米有肉还特么的连烧水煮饭用的煤炭都带着。

    就如现在,在城头上指挥着炮手们打了半天炮,又累又饿,然后军需官立即带着人挑来了热乎的饭菜,还特么的菜式丰盛,可以任选三菜一汤。

    就连那些帮忙守城的民夫,都每人有两个大馒头和一大碗热汤。

    一顿热乎乎的午饭过后,刚刚还疲惫不已的楚军,立马就精神抖擞了起来,连那些民夫,一个个都比上午更加卖力了。

    特么的就楚军这士气,城下的那些喝着西北风的鞑子,他们还想破城?

    蒲河攻城战打响后,仅仅半天的时间,清军发起了数波进攻,可惜只有着简陋填壕车和云梯、盾车的清军,打了一个上午,战到午后,连特么的城墙边都没摸到,他们一直在试图架设壕桥越过壕沟呢。

    可惜每次顶着炮火到达壕沟前,他们密密麻麻的反而只是成为楚军铳手更好的耙子而已。

    干旱的护城河距离城墙仅有不到十步远,却有一丈深两丈宽,那是很难轻易越过的。就算搭壕桥也不容易。

    这条护城河使得鞑子每次冲过来,都得被迟滞在壕前,然后被城上的铳手尽情的射杀。甚至城上的铳手还能轻易的把手雷扔进壕前的鞑子群中。

    一些力气大的民夫,甚至直接架起水龙。把烧的滚烫的开水、热油,甚至是粪汁喷向壕前的鞑子。

    城下的鞑子虽然也每次都试图躲在盾车后面放箭,可从下往上仰攻,本来就不利,何况城头的火铳射程比他们远。还有更致命的火炮呢。

    打到后面,任督战的清军如何喝令,也没有鞑子肯再上前了。

    对于发起这次进攻的阿济格来说,蒲城河的失败并不是唯一,兵分七路,本以为可以一次拔掉七座黑旗军防守的城堡。

    结果就算每处都以数倍甚至是十倍的兵力进攻,可结果都无一例外的败了。

    区别仅仅是其它几次没蒲河城伤亡这么大,唯一的收获,也就是在攻城之前的突击扫荡中,歼灭了几股来不及撤入城中的黑旗军。大约杀了千把黑旗叛军。

    可随后的攻城,七路兵马损失的兵马加起来都超过两千。

    被豪格在殿上嘲讽,让阿济格十分恼怒。他已经在金殿上向豪格说过,要亲自带兵歼灭那些叛军。话既然都已经放出去了,那就一定得做到。

    阿济格从殿上回去后,仔细的考虑了一遍,觉得自己先前分兵出击的计划还是过于自信了。那些黑旗军叛军原来在孔有德的率领下,也是劲旅,他们一直是清军中使用火器最熟练,装备火器最多的部队。

    如今再叛降刘继业后。刘继业很明显的给这些黑旗军装备了更多的火器,虽然黑旗军装备的火器不论数量还是质量上,明显依然要比楚军低上一两个档次,但却无疑比以前在清军时更厉害了。

    阿济格先前没有太重视这个情况。如今吃了大亏。

    他打算还是集中兵力,一个城堡一个城堡的去打,万一黑旗军或者楚军敢出兵来援,那自然就是更好了。攻城、守城,清军比不过楚军,可在外野战。那楚军再练十年也比不过满州八旗。

    “传令,把各路兵马都集中起来。”

    “王爷,我们先拿哪部叛军开刀?”

    阿济格扫了眼地图,最后目光落在蒲河城的位置上。蒲河城里只有五百左右明军,其中二百余黑旗叛军,二百余九头鸟。另外还有大约三千左右被掳掠进城的大清百姓。

    比起其余各城,蒲河城的守军更少,但他们反击更猛烈,仅凭着这一城几百守军,就杀了上千攻城的阿哈奴才。

    “蒲河城。”阿济格缓缓吐出那个名字,“先拿下蒲河城再说。”

    阿济格一面调动各支人马汇集,同时也特别让人从沈阳的武库之中调了一批攻城器械出来。

    “带两门红夷大炮。”阿济格让手下去运两门红夷大炮。

    不过这个打算被豪格拒绝了,豪格虽然让阿济格代领了正黄旗,也同意了他出兵攻打黑旗叛军,但沈阳的防御守备,依然是以豪格的正蓝旗为主。沈阳城里不多的那点红夷大炮,现在也尽在豪格的手里。

    豪格拒绝把这些沉重的红夷大炮交给阿济格带去攻蒲河城,不管阿济格的手下怎么说,豪格都不许。

    “京师红夷大炮数量本就不多,全指望着这些炮防守楚军攻城,这个时候怎么能拉出去。万一被楚军劫获或者毁坏呢?”

    阿济格闻报,虽恼怒可也无奈,清军上次在义州倒是缴获了许多大炮,好几百门,可现在还在多尔衮和济尔哈朗的军中呢,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不给就不给,老子就算没红夷大炮,一样要拿下蒲河城。”阿济格怒道,最后,红夷大炮带不了,只带了几门佛郎机,这些佛朗机是盛京城中正黄旗本来就有的,并不需要向豪格要。

    “出发,天黑之前,拿下蒲河城!”阿济格骑在马上,冷声喝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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