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金口玉言,出口成旨。

    王承恩和曹化淳听到皇帝居然一开口就给刘钧敕封为荡寇将军,立即都有些怔住。荡寇将军既然有将军印,那就是挂印将军。

    大明的挂印将军不少,不少总兵都敕封将军封号,授将军印。如祖大寿在锦州,就敕封前锋将军,挂前锋将军印。再如前山海关总兵满桂,就曾挂征虏将军印。此外得到敕封将军号授印的有不少,秦良玉曾得到敕封镇东将军并授印,其子马祥麟敕封骠骑将军并授印。

    还有刚刚不久才敕封的平贼将军并授印的湖北总兵官左良玉。

    在那些敕封挂印的将军里,基本上都是总兵。不是总兵就能挂印,但能挂印的基本上都是总兵。诸将中唯有马详麟是以副总兵衔挂骠骑将军印,但他身份有些特殊,一来他是土司,二来秦马两家三朝以来对朝廷忠心耿耿,屡屡发兵勤王讨逆,这个敕封将军有很大部份是来自于对他家族的封赏。

    可马祥麟再怎么着也是一个副总兵啊。

    刘钧却只是一个刚刚晋升不到半月的参将,再往前点,一个多月前还是游击,两月前还只是练总,三月前甚至还只是一个武学生员。

    他们越想越惊讶,突然发现,原来参将刘钧半年前还只是一个生员而已。三个月后,居然已经成了统兵万员的朝廷参将,而现在,皇帝居然又要提升刘钧为荡寇将军并挂印。哪怕这个荡寇将军不如平虏将军、先锋将军、平辽将军、镇朔将军、镇东将军等,可也是一个挂印将军啊。

    挂印将军可是比总兵还要难得,皇上这个封赏是不是太高了些?

    不过曹化淳和王承恩都没开口,他们只是皇帝的家奴,皇帝要封个挂印将军又如何。想当初天启朝时,魏忠贤一个太监还被封国公呢,甚至他的兄弟一个农夫也一样被封了国公。

    他们不反对,却有人反对。

    新上任的兵部尚书傅宗龙刚才陪着几位阁老一起进宫,这位也曾经在剿匪中立下赫赫战功的新兵部尚书。一听到皇帝要给一个参将敕封将军号授将军印,立即就反对了。

    他反对的理由则是刘钧虽歼灭上万贼匪,可那不过是流匪而已。若歼灭万把流匪就要敕封将军挂印,那这些年朝廷歼灭过万贼匪的将领就多了去了。如果现在以这个功劳就要敕封将军号。那等刘钧立下更大功劳时,那时又该拿什么来封赏?

    傅宗龙反对的态度坚决,“刘钧今年不过二十,三个月前更只是个武学生员,短短三月时间。已经自一生员而跃升为参将,这份升迁速度已经令人匪夷所思了。再升,就不是恩赏而是会害了刘钧。”

    不过崇祯向来不是什么从谏如流的君主,相反,他还是一个有些执拗的皇帝。你越是反对,他就越发的坚持。而崇祯也觉得自己的封赏并没有问题,今时不同往日,非常之时当然得行非常之事。

    若是早两年,甚至是一年前,刘钧这样的战绩。固然不可能得到这样的厚赏。可现在不是形势不一样嘛,朝廷正需要一次大捷,也需要刘钧这样的勇将。他连左良玉这样全军覆没的连总兵大印都丢掉了的将军,都没有论罪还敕封平贼将军,就是因为现在局势恶劣。

    现在不管是关外还是中原,各处都是形势恶劣,刘钧这边一枝独秀,不大加赏赐他赏赐谁?

    至于其它什么三月自平民升参将,二十岁就已是参将这些,崇祯都并不太在意。崇祯七年。他将武举考试增加了殿试,钦定状元,然后直接就给他选出来的状元授予了副总兵的头衔。不过是武状元而已,他都直接给副总兵了。现在刘钧实实在在的功绩,敕封个将军又如何。

    再说年纪也不是问题,霍去病、戚继光,这些哪个不是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开始身居要职。

    首辅薛国观也出言反对如此封赏刘钧。

    在这一片反对声中,内阁大学士姚明恭公开站出来支持敕封刘钧。

    崇祯不满的对傅宗龙道。“刘钧如此将才,此时不用,更待何时?莫非,只有你举荐的人朕才能用?”

    说完,他一甩袖子走开,丢下一众大臣面面相觑。

    当天,宫中传出旨意,皇帝驳回了之前蓟辽总督洪承畴奏请举荐,傅宗龙已经通过的由辽东副总兵刘肇基任宁远团练总兵的提议。

    傅宗龙坐在兵部衙门里面对着代表皇帝前来申斥他的太监,心里五味杂陈,没想到他反对敕封刘钧,结果皇帝就否了他举荐的刘肇基出任宁远总兵。更让他气愤的是,皇帝不同意他的举荐,竟然是因为关宁两镇总监高起潜太监上报说刘肇基恇怯,而锦衣卫和东厂居然都拿出证据支持高起潜的诬报。

    刚就任兵部尚书的傅宗龙顿时觉得心灰意冷,想做点实事就这么难?

    第二天早朝,崇祯再次提出敕封刘钧之事,阁老姚明恭等许多官员纷纷赞同,满朝上下只剩下了首辅薛国观、兵部尚书傅宗龙和兵部侍郎陈新甲三人反对。

    “那就升参将刘升为湖广副总兵,分守郧阳,并敕封荡寇将军,授荡寇将军印,署左都督府都督佥事。”

    这算是皇帝给首辅和兵部一个面子了,刘钧只升了副总兵,但敕封却一定要封的。

    傅宗龙等见状,也只能接受了,现在左良玉是湖广总兵,挂平贼将军印,而刘钧是湖广副总兵,挂荡寇将军印。从这两个将军号就能看出,皇帝是真的铁了心想要尽快的剿灭中原的贼匪。

    “宣诏督师杨嗣昌、总理梅之焕,以及平贼将军左良玉和荡寇将军刘钧,并诸巡抚总兵们,各部须同心协力,共灭贼匪,若有能擒斩张献忠者,爵封侯,赏万金,朕说到做到!若有敢纵寇养贼者,定斩不饶!”

    满朝文武。听到皇帝对张献忠开出了这样的赏格,无不暗自心动。封侯啊,本朝除了封皇后的父亲周奎为嘉定伯以外,还不曾臣子得过封爵呢。

    谁都没想到。皇帝现在居然对一个流寇开出了这样的赏格,不知道哪个家伙有这样的好运气呢。

    满朝文武官员和龙椅上的皇帝都不会想到,他在开出这样的赏格时,其实张献忠已经被生擒了。

    这时没人想到,纵横多年的八大王如今已经兵败被擒。成了新晋升的荡寇将军的阶下之囚。

    四川,巫山,烂泥沟战场。

    大雨终于停歇,战场上的硝烟却还未散去。

    战场上到处都是狼籍的尸首,殷红的血迹,和那断折的刀枪与旗帜。

    尤其是谷沟里,更是尸体堆着尸体。

    刘钧站在八大王张献忠的面前,满是惊喜。

    张献忠被狗蛋几个亲兵一拥而上,然后双手被反剪,牛皮索将他捆的如同一个大粽子似的。

    张献忠原本还想着。或许可以伪扮成普通的义军将士,想办法逃过一劫。却不料,官军居然一眼认出了自己。

    “某愿降!”张献忠暗暗打量着面前这员将领,很年青,年青的让人惊讶。可身份却似很高,官军都拥着他。

    “你已经是我的俘虏了。”刘钧笑着道,“你应当也知道了,曹操已经带着人马逃跑了,把你抛弃了。”

    说完,刘钧也不再理张献忠。“赶制一辆牢车出来,把献贼关起来,记得用铁链将他锁好,绝不能让他再跑了。”

    “大人请放心。绝不会让献贼逃了。”亲兵们拍着胸脯兴奋的道。

    “张献忠在哪里?”远远的,梅之焕已经带着一队亲兵策马冲了过来。

    刘钧伸手往一群亲兵们押着的张献忠一指,“大帅,献贼在此。”梅之焕跳下马,冲到张献忠面前上下打量了许久,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还真是黄虎,我还以为是假的呢。”

    “一开始我还真没有找到他,就随便砍了个贼匪的首级拿枪插着,然后让大家喊斩杀献贼了,结果贼人还真相信了,就此撤兵,这真正的张献忠一下子就被抛下在这,无路可逃了。这家伙投降后,还想隐瞒身份,却不料他的通缉画像我早就看过了,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梅之焕哈哈大笑,他走到刘钧面前,“探马刚回报,杨嗣昌快到了,贺人龙和李国奇率领的六千陕兵就在大昌城。你那么一喊,加上贼人发现陕兵已经追过来了,这才慌张撤退的,要不然,咱们今天够悬。”

    看着满地的尸首,刘钧也点了点头,这一战打的太狠了。

    “罗汝才收拢了兵马,已经向西南进军,看样子是向奉节那边去了。”

    “先随他去了,咱们现在可没能力追击他了。”刘钧苦笑,虽然还不知道战后统计,但他知道这次不论是九头鸟营,还是其它几营,肯定都是伤亡不小。

    “当务之急,咱们得忙打扫战场,然后撤回巫山,再回防奉节。”刘钧想了想道。梅之焕想了想,也对此提议表示同意。

    刘钧与梅之焕押着张献忠往俘虏营去,路上刘钧问梅之焕,“贺人龙等的陕军什么时候到大昌城的?”

    “昨天晚上。”

    “那他们不会不知道我们在这里跟贼匪激战吧,为何到现在了还不见一兵一卒?”

    梅之焕只是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官军收拢兵马,打扫战场,一项项有条不紊。军医们带着许多士兵搭建了帐篷,建起了野战医院,组织士兵们抬着担架四处寻找伤员,抬回帐篷中救治。

    一队队战兵们在搜索追击残留的敌人,凡是不放下武器的都就地斩杀,伤势稍重一些的,直接补上一刀。

    又有许多士兵则负责搜集遗落在战场上的武器、铠甲、旗帜等。更有士兵专门负责砍首级,有些士兵则押着俘虏在搬运贼匪的尸体,那些被砍去头颅的尸体,身上的武器和铠甲、钱财都被搜走了,剩下个躯壳被俘虏们抬到两侧山坡,扔进壕沟里去。

    战斗已经结束,那些壕沟也失去了作用,现在废物利用,充做埋尸坑。

    “我们今天损失很惨重,失去了许多一起共同战斗的兄弟们。”临时的搭起的大帐里。负责战后统计的袁继咸语气有些沉重的道。

    “先说下我们斩杀了多少贼匪吧。”刘钧道。

    袁继咸点了点头,翻看了一下面前的记录,“此战我们击杀贼匪一共八千七百余人,其中马贼三千一百余。另外共俘虏五百余。缴获完好战马六百余匹,伤马五百余匹,刀枪铠甲等许多。”

    打了五六个时辰,激战一天,最后杀死了八千多人。俘虏才五百多,这一战可以说与之前九头鸟那两战完全不同。先前那两战,也是伏击,但每次都是刚一交战,凭借着几轮炮火,贼人直接就崩溃,然后大多投降了。直接击杀的很少,多数是俘虏,九头鸟更是伤亡极少甚至无伤。

    但这一次,双方打了一天。特别是被围进山谷的那几千马贼,都是精锐老贼,相当凶悍,一直在拼命。

    最后三千余骑基本上被打光了,就剩下二百来骑。而外面的贼匪不断的冲击进攻,人海战术,虽然给官兵造成了很大伤亡,可官军的防守也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杀伤,尤其是炮火造成的巨大杀伤。

    除了三千多马贼击杀外,还有五千多斩杀。其中有三千多贼匪都是死在正面进攻北口的车阵前。

    激战的战斗,九头鸟携带的大量炮弹都给要打光了,甚至好几门炮都损坏了。

    杀贼八千多,血流成河。可官军的伤亡也极大。由于大雨,使得炮火受限,加上贼军数量众多,胡公国和鲁元孙兄弟的三个营,打的都快散架了,尤其是胡公国的那个营。一直协助辎重营守着北口,一次次拿血肉之躯去挡。

    那一营三千人马,直接战死了八百多,重伤的也有数百,其余也是人人皆带伤,差不多要减员一半。

    鲁元孙鲁元让兄弟俩统领的那两个营,也各差不多减员千人,两营直接战死的加起来过千。

    九头鸟三个营的情况稍好些,一开始他们并没有直接冲在最前面肉博,可到了后来,贼人登山进攻的时候,刘钧也不得不把自己的兵马都派出去迎战对战,他的三营人马战死三百多,大量受伤者,初步估计得减员至少五百以上。

    “我们六营人马,直接战死者达两千三百余,重伤者过千,有许多重伤的兄弟挺不过今天,还有许多兄弟会残废,最后还能医好回营的不会超过一半。”袁继咸语气沉重。

    众人都沉默。

    一仗战死三千,哪怕杀贼八千余,依然是个惨重的损失。

    李长庚安慰刘钧和胡公国等将领,“其实这仗已经打的很好了,我们以一万余人战贼五万余众,还遭遇了大雨天气,结果咱们最后还是击杀贼匪八千余,尤其是还斩杀了贼匪三千余精锐骑兵,并生擒了张献忠,不论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大大的胜利。”

    大家都只是叹气,虽然确实如此,可这样大的伤亡大家如何不难过。说到底,付出了这么大的伤亡原因还是比较多的,比如围进来的是几千最凶悍的流匪塘马,贼匪的精锐骨干,不能以寻常流匪看待。二来遇到了大雨,虽然刘钧搭了雨棚,让火炮和火铳能继续使用,但却依然影响极大。比如后来贼匪登山来攻,壕沟里的火器就打不到敌人,出壕沟又无法在雨中使用,最后使得九头鸟的火铳手炮手们得近身肉博,造成了重大伤亡。再有一个,就是楚军中只有胡公国的那个营是个练的久些的老乡团营,其它各营都成立时间很短。

    从这些方面来说,这一万多楚军居然最后还打赢了,这已经相当的了不得了。

    “把所有阵亡的弟兄们尸首带上,押上俘虏,装上贼匪的首级,咱们回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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