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守易京,就意味着放弃了整个冀州,这片土地,可是河北的精华所在,也是他赖以起家的最大资本。±,

    “主公,局势瞬息万变,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了,易京是我们唯一阻挡陶商兵锋的希望了,速做决断吧。”沮授一拱手,几乎是在用哭腔劝道。

    易京二字,浮现在了袁绍的脑海之中。

    当年,公孙瓒就是凭着坚固的易京防线,整整跟他耗了有一年之久,如果不是公孙瓒自己作死,恐怕他根本没办法攻破那座堡垒。

    易京,是比黎阳还坚固的存在。

    渐渐的,袁绍慌乱的情绪平静下来,那座易京城,仿佛让他看到了希望。

    沉吟许久,袁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恢复了阴冷,“传令,全军退往易京。”

    决意已下,袁绍不敢稍有犹豫,当即弃了平乡,率领一万多兵马,仓促的向着北面幽州方向逃去。

    就在袁绍离开平乡未久,陶商的大军已由邯郸长驱北上,两日后攻下了这座空城。

    陶商已看出,袁绍这是认清了形势,知道自己守不住冀州,打算逃往幽州去了。

    他便当即派人飞马传令给项羽几将,令他们即刻由河间出动,沿途城池一并不攻,直取中山国治所卢奴,以截断袁绍逃往幽州的路线。

    陶商本人则马不停蹄,攻克平乡当天,便即刻率主力兵马长驱北上,一路尾随袁绍之后追击。

    两路兵马,一路穷追不舍,连着追了七天七夜,终于追到了卢奴城。

    一路上,中山、勃海、河间诸郡无不是望风而降。

    可惜的却是,袁绍开溜的很快,还是给他提前一步逃出了包围圈。

    陶商前脚刚进入卢奴城,细作则发回情报,言是袁绍已率残兵,退入了易京之中,作出一同固守易京的态势。

    “易京一地,处于幽冀二州交界之地,南临易水,北靠巨马水,可以说是幽州之锁钥,当年公孙瓒就凭借着易京城,跟袁绍足足对抗了一年之久,看来,袁老贼这是想学公孙瓒了。”张仪指着地图分析道。

    陶商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当年的历史。

    数年之前,屡战屡败的公孙瓒,在节节败退的不利局势下,为了能抵御袁绍的兵锋,便调集了大量民力物力,在易京一线修筑了坚固的防线,拖住袁绍整整一年之久。

    后来,若非是公孙瓒自己丧失了斗志,失去了士卒之心,以袁绍的强大,也必无机会攻陷易京。

    “易京之坚固,远胜于黎阳,若袁绍决心死守易京,只怕又要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鏖战。”高顺皱着眉头道。

    “奶奶的,又要鏖战了,都鏖了两场了,还要再鏖啊。”樊哙嘟囔道,仿佛心里有了阴影。

    众将虽皆斗志十足,但言语神情间,似乎都对传说中的易京防线,存有几分忌惮。

    陶商却深吸一口气,缓缓的站了起来,冷峻的目光中,透着决毅,傲然道:“当年袁绍十五万大军,何其之嚣张,咱们都能击败,如今他已到了穷途末路,纵然有一座易京又如何,难道你们还怕了他不成。”

    前所未有的自信,如狂风一般,吹散了众人心中的犹疑,那一张张豪杰的脸上,渐渐已燃起了狂烈的战意。

    鹰目再环视一眼众将,陶商提高声量,厉声道:“眼下,冀州和青州已皆为我军所夺,并州偏僻之地,不足为虑,唯有幽州尚可与我们抗衡,若不斩草除根,将来必然后患无穷,我意已决,此当辗平易京,灭了袁绍!”

    肃杀决然的誓言,震撼人心。

    樊哙第一个被感染,一跃而起,兴奋的大叫道:“他奶奶的,就差一步了,岂能放弃,灭了袁老贼!”

    其余诸将,纷纷振臂响应,“灭袁”的呼啸,如惊雷般回荡在大堂中。

    陶商英武的脸上,豪情如火,一声狂笑,挥手道:“全军克日出兵,攻取易京,灭亡袁绍!”

    ……

    易京。

    一队队身形疲惫的袁军士卒,垂头丧气的越过重重壕沟,穿过道道土山,进入了易京防线。

    从平乡起,他们跟随着袁绍,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连逃几天几夜,终于是抢在梁军合围之前,逃出了升天,逃至了这座废弃已久的壁垒。

    如此狂奔,他们残存的体力精神,皆已耗尽,个个都疲备不堪,连喘气都困难。

    易京主城。

    一脸风尘的袁绍,立于城楼之下,环望着四周熟悉的景象,心中是感慨万千。

    旧地重游,他想起了公孙瓒这个老对手。

    想当年,他就是在这里,把公孙瓒逼上了绝路,把这位名震天下的白马公孙,逼到点火烧城自尽的地步。

    攻下易京之后,袁绍与诸文武谈论公孙瓒得失之时,还讽刺公孙瓒没有眼光,修了一座死城,反把自己逼上了绝境。

    而现在,才过去了几年,相同的一幕便已发生,他竟然要走那个他所嘲笑之人的老路。

    神思恍惚,他的眼前恍然浮现出,公孙瓒被烧死在这易京城上的那惨烈一幕。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那画面,袁绍就打了个冷战。

    “公与,真要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道防线上吗?”袁绍回头看向沮授,语气中流露着不自信。

    他是守怕了。

    黎阳防线,内黄防线,安城防线,邺城防线……

    他耗了多少心血,所修建的一道道防线,没有一道能够抵挡得住陶商的兵锋,统统以失败而告终。

    一次次的失败,令他对坚守下去,已失去了信心。

    沮授一脸郑重道:“如今我们只有守住幽州,才有可能跟陶贼抗衡,这易京到幽州门户,一旦失守,陶贼的大军就可长驱直入,进入幽州腹地,那时我们更加无法跟陶贼抗衡,这易京不是能不能守住的问题,是必须要守住!”

    袁绍轻吸了一口气,微微点头以示赞同。

    尽管他自信心不足,却又再清楚不过,易京是非守不可。

    “可是,光凭一万兵马,又怎么能守的住呢?”袁绍脸上浮现出了苦涩。

    想当初,公孙瓒可是以数万大军,跟他对峙了一年之多,而现在的形势时,他的兵力远逊于当年公孙瓒,陶商的实力又强于当年的自己,他也是有心而无力。

    “唯今之计,也只有速传令给高干,命他率幽州之兵前来助战了。”沮授叹道。

    高干么……

    听到这个名字,袁绍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牙骂道:“这个忘恩负义的臭小子,枉我那么信任他,把幽州交给他,这臭小子却见死不救,不听我号令,我看他是铁了心要自立,就算我再召他前来,也是无济于事。”

    “那可未必。”沮授的嘴角,忽然扬起一丝笑意。

    袁绍眼神一动,忙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沮授便道:“当年邺城被围,高干不肯来救,那是因为陶贼离他还远,他想保存实力,好割据自立,但眼下陶贼已全据冀州,下一步必是进攻幽州,都已经杀到他家门口了,他还会视而不见吗?”

    一席话,听的袁绍精神一振,灰暗的眼眸中,好似突然间看到了希望。

    只是转眼间,袁绍又黯然下来,恨恨道:“就算这小子肯领兵前来,他也未必肯听我号令,他麾下兵马远多于我,我又拿什么来制他。”

    “主公莫忧,主公可别忘了,幽州可不是高干一人说了算。”沮授冷笑道。

    “公与是说……”袁绍眼眸转了几转,嘴里吐出三个字:“刘玄德?”

    “不错,正是这个刘玄德。”沮授淡淡一笑,“主公对刘玄德有厚恩,如果主公暗中联络于他,许他为幽州刺史,便能诱他相助,里应外合拿下高干,趁势夺了他的军队。”

    袁绍恍然大悟,原本灰暗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了得意的冷笑。

    于是,袁绍当即修书一封,派人送往蓟城,向他陈明利害,召其率军速往易京来援。

    与此同时,袁绍也广派斥侯,密切注视着陶商的动向。

    几天后,南面传来消息,陶商亲统六万大军,已从卢奴城出发,浩浩荡荡的杀奔易京而来。

    袁绍的神经,立刻又紧绷起来。

    眼下他手中只有一万败兵,倘若高干的幽州军不能及时赶到,他是一点守住易京的信心都没有。

    于是,袁绍便日夜站在易京的北城楼,望眼欲穿的望向北面,巴巴的盼着高干的到来。

    几天后,斥侯终于传来消息,北面有大队兵马正飞驰而来。

    “来了,这个臭小子终于来了。”袁绍激动不已,欣喜的笑容中,透着丝丝阴冷。

    举目远望,只见易京之北,尘烟滚滚遮天,大地在隆隆的颤抖

    扶着拐杖站立的袁绍,极目远望,但见那一条北去的大道上,无数的黑影,正奔腾而来。

    终于,无数汹汹的铁骑,进入了视线。

    一面“高”字大旗,傲然飞舞。

    高干的幽州军,终于赶到了。

    两万多的幽州步骑,呼啸而至,却并未直接前来易京,而是于北面八里之地,安营扎寨。

    高干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前来易京,拜见他的这位舅舅,反而于营壁四周,广设鹿角,深控沟壕,竟有防范的迹象。

    “主公,看来高干果然不打算交出兵权。”城头上,沮授道。

    袁绍眉头暗皱,苍老的脸上,欣喜之色渐渐平伏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忧虑。

    “义父,不若让我率一队铁骑,一鼓作气杀入幽州军营,将那高干擒了来见义父。”站在另一侧的吕布,愤然请战,狂傲的口气,俨然不把高干放在眼里。

    “万万不可。”沮授急是劝阻,“高干深挖沟壕,必然早有防备,吕将军虽勇,却未必能冲的破其营,况且高干有两万多兵马,且近半数为骑兵,吕将军此举反而可以弄巧成拙,逼反了他,到时候只怕不等陶贼杀到,我们就已死在高干之手。”

    吕布的气势立时被压下几分,一时无言。

    “那依公与之计呢?”袁绍期待的目光,看向了沮授。

    沮授沉吟半晌,方道:“为今之计,只有先派人往幽州军营,宣示主公的抚慰之意,召高干前来议事,若是他肯前来,那自然最好,介时正好将其拿下,尽收其兵权。”

    “高干多半不肯前来,那时又当如何?”吕布冷哼道。

    “那样也算借机试探出了高干的心思,主公便可暗派人去密见刘玄德,许其为幽州刺史,诱他相助我们,用霹雳手段,里应外合,强行除掉高干。”沮授的脸上,悄然掠起了丝丝冷绝的杀机。

    袁绍沉思了许久,思索翻转,脸上阴晴变化不定。

    许久之后,袁绍拳头狠狠一击女墙,苍老的脸上,只余下了阴狠,“就依你之计,高干,你个小畜牲,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

    入夜时分,幽州军大营。

    中军大帐之内,刘备高坐于上,忽然亲兵入内,向他附耳低语了几句。

    刘备眸中掠过一丝喜色,拂手道:“快,快请他进来。”

    片刻后,一名身裹黑袍,脸色斗篷所遮的神秘男人,步入了帐中。

    “一别许久,荀先生可好啊。”刘备笑呵呵的起身,亲自迎了上去。

    黑袍人解下斗篷,也露出一张笑脸,正是荀谌。

    宾主两人客套了一番后,宾主坐定,刘备好奇道:“荀先生星夜前来,不去见高公子,怎么想起来见备了?”

    荀谌张口欲言,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目光又看向了陪坐于侧的那位白衣文士,眼神示意了一下,“不知这位公子是……”

    “哦,忘了给荀先生介绍了,这位是诸葛亮,诸葛孔明先生,是备的心腹幕僚,先生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孔明先生无需回避。”刘备笑呵呵的介绍道。

    对坐的诸葛亮手持羽扇,微微一拱手,淡淡笑道:“久仰荀先生大名,晚生这厢有礼了。”

    “好说好说,原来是玄德心腹,那就好说了。”

    荀谌又客套了几句,话锋一转,忽然摇头一叹,“主公当年是出于对高干的信任,才委任他为幽州刺史,谁想他如今翅膀长硬了,竟然无视主公的生死,拥兵自重不去救邺城,眼下主公败撤至易京,想召他前去商议应对陶贼之策,谁想高干竟百般推脱,主公也是没有办法,才只能派我来见玄德啊。”

    听得此言,刘备悄悄的看向了诸葛亮,二人的眼中,不约而同的掠过一丝会意的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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