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梁军大营。

    中军大帐内,兴奋激动的情绪在疯狂流转,每一名大将的脸上,都燃烧着胜利在望的表情。

    上首处,陶商手拿着韩猛的那封密信,年轻的脸上亦洋溢着丝丝惊喜。

    这封是昨日深夜,韩猛的心腹越城而出,给他送來的一封降书。

    韩猛在信中表示,袁绍已是穷途末路,他要良臣择木而栖,将于明日打开西门献降,助陶商一举拿下邺城。

    袁绍麾下精兵良将,多已败光,如今邺城中能够撑场面的大将,无非是文丑和韩猛而已,可以说,韩猛已是仅次于文丑的第二大将。

    此人若献门归降,邺城必破。

    “子房,你以为这韩猛是真降还是假降。”陶商却不似诸将那般激动,目光看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张良。

    张良微一沉吟,淡淡道:“韩猛乃袁绍大将,袁绍待他不薄,如今邺城之势,还未到最后时刻,他这个时候就來投降,是不是有点早了。”

    显然,张良的话表明了他的怀疑态度。

    “你以为呢。”陶商微微点头,目光又看向了张合。

    张合沉吟许久,摇头道:“韩猛此人的实力,虽远不如颜良文丑,但跟随袁绍却极早,算是袁绍心腹大将,说他会投降也不是沒有可能,但诚如子房先生所言,邺城眼下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说他会在这个时候背叛袁绍,我持怀疑态度。”

    张合跟韩猛共事多年,对此人自然是极为了解,他的怀疑甚至比张良还有份量,立时令诸将的兴奋冷静了不少。

    “如果韩猛这杂种不是真心归降,那这其中必然有诈,袁老狗又想玩什么花样。”樊哙挠着脑门道。

    “如果我沒有猜错的话,韩猛这道降书,必是袁绍的声东击西之计,我看老贼这是守不下去,想要逃了。”陶商冷冷一笑,将书信扔在了案几上。

    袁绍要逃。

    诸将神色皆是一震,彼此相望,一时不解。

    张良神色一动,却已省悟,冷笑道:“梁公所言不错,袁绍外援无望,内部人心离乱,他必是害怕重蹈黎阳覆辙,想要让城别走。至于韩猛的诈降,多半是想把我军重兵诱往西门,介时老贼却趁机从别门出逃。”

    张良这绝顶智士一语,惊醒了众人。

    “很好,袁老贼想玩,那我就陪他玩个够。”陶商一声冷笑,拂手道:“回复韩猛,就说本公答应他的请降,明日会依约调重兵于西门,接应他献门投降。”

    陶商遂令张良作书回复,叫韩猛的心腹带回邺城。

    ……

    次日,夜深。

    成千上万的梁军,在夜色的掩护下,如暗流一般,静悄悄的向着北门方向集结完毕,列阵以待。

    陶商已经料定,韩猛只是袁绍的诱饵,袁绍真正突围的方向,必是北东南三门中的一门。

    南面已尽是陶商的地盘,袁绍必不会傻到从南门突围。

    至于东门方向,虽可逃往南皮方向,去会合袁熙,但考虑到袁熙兵马较少,袁绍多半也不会选择这一路。

    唯有北面方向,中山等诸郡国,尚拥护袁绍的统治,那里又背靠幽州,有高干数万大军的支持,袁绍最有可能选择这一路突围。

    陶商便料定,袁绍必会从北门突围。

    于是,陶商便暗中调集三万多的步骑精兵,以绝对的兵力,阻击袁绍的出逃。

    ……

    暗夜深深,不觉已到了后半夜。

    距韩猛所定献门的时间已越來越近,三万将士热血沸腾,皆已欲欲跃战,准备用一场痛快的杀戮,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梁军大营前,陶商立马横刀,鹰目凝视着夜的那头,仿佛能看穿虚空。

    他仿佛已能看到,邺城之内,那一张张焦不安的脸。

    北门城头。

    袁绍同样在凝望着梁军大营,久久不语,苍老的脸上流转着复杂的神色。

    脚下所踩的,可是邺城,可是河北四州的核心所在。

    就在一年多前,他还在这里傲然的宣布南征的决定,率领着十五万大军,由此城出发,杀往中原,梦想一统天下。

    谁知,一年多后的今天,他却沒落到连这座城池也守不住的地步。

    “上苍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那个卑微的小贼,注定是我的克星吗,我不服,我不服啊……”

    袁绍在仰问苍天,麾下左右的士卒们,却个个兴奋,一逼迫不急待的样子。

    黎阳城的前车之鉴,实在太过惨烈,他们实在害怕邺城也会如黎阳那样,变成一座人间地狱,而袁绍突围的决策,等于是让他们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们却又知道,今晚的突围,必将是一场血战,能否活着逃出去,还是一个未知数。

    “主公,时间差不多,该出城了,免的夜长梦多,被陶贼怀疑。”沮授提醒道。

    袁绍神思收敛,恢复了平静,深吸一口气,目光看向了韩猛,“仲勇,我袁家的气数,今晚就看你的了。”

    韩猛立时热血沸腾,拱手慨然道:“主公放心,猛在前开路,必拼死为主公杀出一条血路,主公只管跟在我身后便是。”

    “嗯,去吧。”袁绍拍了拍韩猛的肩,眼神中尽是信任,仿佛把身家性命都交在了韩猛手上。

    韩猛遂不再多言,大步下城,翻身上马,扫望一眼亢奋的士卒,慷慨叫道:“诸位将士,报答主公恩情的时候到了,随本将当先出城,为主公杀出一条血路。”

    万余袁军士卒,群情激动,求生意志的催动之下,皆是鼓起了勇气,叫嚷着要血战一场。

    北门缓缓打开,吊桥放下,韩猛拨马提刀,当先杀出。

    身后,一万开路兵马也紧跟而出。

    城头,袁绍俯视着城下,看着韩猛远去,看着一万士卒逐一消失在夜色之中,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不易觉察的复杂神色。

    接着,他向文丑暗使了个眼色,文丑便低调的退下城头。

    一刻钟之后,一万兵马已悉数出城,只余下五千袁绍的亲兵队。

    根据事先商议的计划,韩猛将统领前军开路,文丑则率五千亲兵,保护着袁绍随后跟进,前后一起杀出重围。

    “主公,韩将军的兵马已出城,咱们也该跟上去,不能落的太远。”沮授又提醒道。

    “也是时候了,走吧,去东门。”袁绍一点头,匆匆下城,翻身上马直奔东门而去。

    东门。

    沮授当场就糊涂了,余下的五千亲兵也个个茫然不解,一时不知所措。

    计划明明是从北门突围,韩猛的开路前军都已经出城了,怎么突然间就改变了计划,却反往东门而去。

    主公疯了吗。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不约而同的闪过这个念头,却又不得不怀揣着不安和疑惑,跟着袁绍望东门奔去。

    “难道说……”沮授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色,背上立时掠起一丝寒意,却只得眉头一皱,也无奈的跟着袁绍向东门而去。

    ……

    北门外,月黑风高。

    陶商如铁塔一般,屹立于黑暗之中,浑身上下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眼看着凌晨已过,将士们在夜风中凌乱了有几个时辰,却迟迟不见北门方向有任何的动静。

    “梁公,你和那房子先生是不是想多啦,会不会韩猛那狗杂种真的是想投降,咱们误会人家啦。”樊哙嘟囔道,已开始有些动摇。

    陶商却冷笑不语,也不去搭理他,鹰目始终盯着夜色的那头。

    就在樊哙还想嚷嚷几句时,陶商猛的一抬手,制止了他,目光中骤然掠起了一丝兴奋。

    樊哙闭住了嘴巴,跟陶商一起竖起耳朵,细细的倾听,听着听着,不由咧嘴笑了。

    细细倾听,南面方向,隐隐约约有异动传來,越來越的大。

    是脚步声。

    “奶奶的,袁老狗还真是想从北门突围。”樊哙陡然间眼眼一亮,朝着陶商惊喜的叫道:“梁公啊,你跟那房子还真是料事如神,袁老狗一蹶起屁股,你们就知道他要放啥臭屁啦。”

    “咳咳,能不能别这样夸我,很恶心。”陶商瞪了他一眼。

    樊哙一怔,讪讪的挠着后脑勺笑了起來。

    不光是樊哙,项羽等大将们,列阵已久的三军将士,无不精神大振,战意狂燃,一个个如笼中猛兽般,已迫不及待出笼大杀一场。

    地面的震动开始加剧,昏暗的夜色中,隐约已见数不清的人影,正向这边纷涌而至。

    “禀梁公,万余袁军已越过围壕,向我营盘间缝隙窜來。”一骑斥候飞奔而來,大叫道。

    斥侯送到的情报,更是映证了陶商和张良的判断,众将士脸上最后的疑色,统统一扫而空,战意已如火山般,蓄势喷发。

    陶商压制住激荡的战意,令全军继续按兵不动,他要放袁军全部越过围壕,离开邺城足够的远才发动围攻,免的打草惊蛇,把袁绍又惊回邺城去。

    三万梁军将士,箭已在弦,时刻将发。

    百余步外,韩猛正喝斥着士卒,将随身所背的土囊扔入梁军用于围城的壕沟之中,填平沟壕,全军才能越过梁军第一道防线。

    一袋袋的土石被掷入坑中,很快沟壕便被填平,韩猛策马当先而过,上万号士卒紧随其后,匆匆忙忙的跳过沟壕,和着梁军几座营盘间的缝隙穿插而过。

    前方依旧是一片平静,看不到梁军的身影。

    袁军士卒一个个的暗自庆幸,发足狂奔,以为可以顺利突围。

    “沮先生此计果然高明,陶贼必已被我的诈降书所骗,主力尽数被诱往了西门,却不知已中了我们声东击西之策,嘿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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