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瑾真正意识到朱厚照企图的时候,他再一次让朱厚照给吓尿了。

    虽然刘瑾其实早该习惯朱厚照总能干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可他还是忍不住感叹,这得有多大的心,才敢做这样的事儿啊。

    那万里之外的佛朗机有个什么好,你看这些红毛鬼,一个个的面目可憎的。

    “陛下,陛下……奴婢……奴婢以为……”

    可怜刘瑾这话还没说上一半,朱厚照的目光就已经凌厉地看着他。

    这就是刘瑾和叶春秋的不同啊,叶春秋虽然也不喜欢朱厚照冒险,可这只是纯粹的为朱厚照的安危着想,很多时候,叶春秋似乎有意在纵容朱厚照的雄心。

    比如这舆图,就是叶春秋所送的。

    凌厉的眼神一转,朱厚照失望地看了一眼刘瑾,道:“那朕命人将你送回去吧。”

    “啊……”刘瑾呆了一下,又是魂不附体起来,呃……自己敢回去吗?

    陛下往佛朗机去了,自己这个随侍的宦官,却是灰溜溜的回去,太后和皇后,还不将自己撕了啊?

    于是刘瑾磕头如捣蒜地连忙道:“奴婢不敢回去。”

    朱厚照看刘瑾这样子,倒是心软了一些,便道:“那就跟着朕走,朕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朕办完了这件大事,朕给你赏个更大的官儿做,你不是有亲戚吗?你去让人过继一个儿子给你,朕给他封爵。”

    这些年来,朱厚照早不再是那个傻乎乎的天子了,早就有了心机,至少他比谁都清楚,刘瑾最惺惺念念的就是这个。

    可是太监想要封爵,太难太难了,哪个太监不想过继一个后代,这后代继承自己的爵位?否则,即便自己有金山银山,那又如何?就算认了一个儿子,人家等你死了,分分钟就认祖归宗,何况那时候他无权无势,平时自己得罪了这样多的人,人家要碾死这后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是封爵了就不同了,这是朝廷认证,你想要保住自己的爵位,就只能认刘瑾是祖宗,否则这世袭的爵位可就没了,将来有了这爵位,财富也能有所保障。

    刘瑾心头猛地一挑,想了想,便咬了咬牙道:“奴婢……奴婢听旨。”

    朱厚照虽是雄心满满,可在这满满大海上,偶然也是有思乡之心的,刘瑾虽是他的伴伴,可也算他半个亲人,有刘瑾陪着,倒是减少了朱厚照的思乡之情。

    这一回,刘瑾倒是显得心甘情愿了,朱厚照的心情自然又好了起来。

    缓步从总督府里出来,这西洋烈日炎炎,方才还不觉得,现在却才现自己浑身已是大汗淋漓,后襟都湿透了。

    他抬头看着烈阳,还有远处的油棕树,朱厚照的神色变得落寞起来,禁不住道:“刘伴伴。”

    “奴婢在呢。”

    朱厚照道:“你猜这个时候,叶春秋在做什么?”

    “鲁王殿下?”刘瑾犹豫了一下,才道:“鲁王殿下一定在挂念陛下吧。”

    “不会。”朱厚照很果断地道:“他现在应当进了京师,在给朕擦屁股了。不过……朕想着,他现在一定在和母后痛骂着朕。哎……没法子了,骂就骂吧,天底下做大事的人,又有几个是轻易被人理解的人呢?每一个人都贪图着安逸,能过眼前就过眼前,哎……朕只是不想做这样的人,想好好做一件大事而已。”

    刘瑾倒是露出了几分忧色,道:“陛下如今一下子没了音讯,只怕京里……”

    “朕早说了,有叶春秋呢,有春秋在,一切都能料理好的。”朱厚照自信满满地接着道:“若是没有春秋,朕还不敢冒这个风险呢,祖宗的社稷,其实也很是要紧的。”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

    ………………

    而这个时候,在朱厚照的千里之外……

    “亚父,你在想什么?”

    此时的朱载垚,已经戴上了通天冠,身上穿着冕服,一身的尊贵之势。

    登基大典是在昨日完成的,为了尽快稳住人心,所以大典进行得很快。

    朱载垚昨日没少受折腾,又是接见百官,又是去告祭太庙。

    而如今,他已成了大明天子,以隆庆为年号,只是现在,并非是隆庆元年,这是明年才有的年号,现在依旧是正德十六年。

    朱载垚今日将叶春秋召入宫中,这个时候,正在这暖阁里与叶春秋闲谈。

    这一次闲谈,显然是朱载垚对于自己有些不太自信所致,他看到亚父,就感觉这人亲切得和自己的父皇一样,最重要的是,叶春秋所表现出来的气度,总能莫名地使他感到安心。

    而叶春秋,已经同时上表,希望能够出关去,将这里的事统统抛给朱载垚。

    朱载垚心里很是忐忑,他看着叶春秋若有所思的样子,禁不住有些好奇,这才问出这句话。

    叶春秋淡然一笑道:“臣在想太上皇,若是他还好好地活着,他这个时候在哪里,在做什么,又在想什么呢?”

    朱载垚听了,也禁不住感慨地道:“是啊,儿臣……”

    “要自称朕……”叶春秋纠正他。

    朱载垚却是固执地道:“儿臣有时候也在想,若是父皇健在,他会做什么?可是……想了也是于事无补,自幼开始,在儿臣心里,父皇的言行,总是让人摸不透,不,儿臣的意思是,不能用常理去摸透他。”

    叶春秋不由哑然失笑,道:“是啊。”

    这不就是神经病吗?虽然说常理无法摸透,这说话太有逼格了,可实际上,通俗来说,就是脑子缺了一根弦。

    随即,叶春秋摇摇头地接着道:“无论如何,现在陛下已经克继大统了,太上皇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臣没有其他的意思,臣的意思是,这天下的万民,再不是仰仗太上皇,而是仰仗着陛下,陛下需励精图治,才能让人过上好日子。臣所说的这个人,再不是那些所谓的民,那些民的时代也已过去了,方才臣给陛下所讲的人与民之别,陛下可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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