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不是刘健,刘健是对朱厚照所有的行为,都深痛恶绝,他自认为自己受先帝的托孤,所以一向以最严苛的标准来要求朱厚照。

    可是李东阳却善于怀柔,现在朱厚照要做总兵官,你若当真极力反对,实在意义不大,虽然有些名声上不好听,可有什么法子呢?何况,江山是人家的,人家要守土,你能怎么办?

    只是这里头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原本设叶春秋为副总兵官,其实就有用总兵官制衡的意思。

    毕竟青龙和秦皇岛已是镇国公府的私产,属于镇远国的范畴,再加上了一个管理牧民的漠北都司,叶春秋就几乎已经掌握了大半个关外的军政大权了,这也是朝廷为何让叶春秋做副总兵官的用意,在这之上,设总兵官,而这总兵官可以常驻青龙,对叶春秋进行一定的监督。

    叶春秋是忠臣吗?当然是忠臣,朝廷能够管理大漠,似乎管理不了,因为这完全是两个体系,只有叶春秋有这个能力。

    可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朝廷能够掌控的基础上,虽然总兵官的人选有些头痛,主要是总兵官还虚位以待,不管如何,朝廷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偏偏,陛下截胡了。

    哎……

    李东阳心里叹了口气,陛下这是胡闹惯了,以前还能劝上几句,反驳几句,可自从陛下去关外歼灭了土谢部,陛下就越有主见,完全不听任何人的谏言。

    说多了,反而自己无法收场,因此李东阳就算觉得有不妥之处,此刻他也不会跟朱厚照对着干。

    而是正色的看着高兴不已的朱厚照,道。

    “陛下,此事从长再议吧,其实,老臣和诸公,除了这论功行赏,是来向陛下说一件高兴的事的。”

    朱厚照听到从长再议,眉宇不由轻轻一拧,黝黑的脸庞便露出些许的不耐,正要据理力争,谁晓得李东阳那句高兴的事,却是吊起了自己的胃口,一时他不禁好奇的看着李东阳,忍不住心里的雀跃和不耐,连连追问道。

    “不知喜从何来?”

    李东阳见朱厚照来了兴趣,不由娓娓道来。

    “陛下,这巴图蒙克汗有七八个儿子,却只有两个女儿,其中长女下嫁给了朵颜部的花当。不过据说,此女乃是女奴所生,在鞑靼的身份,也是不清不楚,唯有这幼女琪琪格,被镇国公俘来了京师,从此顺服了朝廷。”

    说此李东阳不禁顿了顿,认真的衡量了一番,才继续说道。

    “此女的生母,乃是出自弘吉剌部,臣已命精通文史的翰林查阅过,这弘吉剌部,自成吉思汗以来,便与北元的皇族通婚,到了窝阔台汗还有旨意:弘吉剌氏“生女为后,生男尚公主,世世不绝”。

    自这成吉思汗到蒙哥,再到忽必烈、以及铁穆耳、武宗、元仁宗爱育黎拔力八达、泰定帝、元文宗图帖睦尔、宁宗、元顺帝妥欢贴睦尔的皇后都出自弘吉剌氏;弘吉剌贵族也相继娶历代皇帝和宗王之女。”

    “而今,鞑靼号称的黄金家族人丁已经稀薄,只余下了那巴图蒙克一脉,巴图蒙克无兄弟,唯有这些子女,女儿之中,这幼女琪琪格,在鞑靼人眼里,乃是正统血脉。

    此女而今就在京中,因此臣以为,宜将其女琪琪格,下嫁宗室国戚为妃,若成婚姻,则可向关外诸藩告知,大明善待鞑靼人,使更多鞑靼人归附,鞑靼女人在部族中地位颇高,有这琪琪格通婚的先例,也可瓦解鞑靼人的士气。同时可以借此,羞辱巴图蒙克,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叶春秋在旁凝神认真听着,一时也是点头,完全是赞同李东阳的政策,话说姜还是老的辣啊。

    把人家女人俘虏了来,却随便寻个宗室或是皇亲国戚嫁了,表面上是亲善,能蛊惑到一些鞑靼人,也使巴图蒙克这自诩的北元霸主声名扫地。

    什么黄金家族血脉,还不是……

    这就好似,胡人入关,劫掠了天朝的公主,拿回去让一个贵族娶了,这哪里是什么亲善,分明就是打脸。

    不过天朝上国办事,即便再怎样不地道,可照样能说出一番道理出来,这叫名正则言顺,打你的脸还得告诉你,什么是人间正道。

    听完李东阳的话朱厚照不由笑了:“呀,娶鞑靼女人?这鞑靼的女人可不好惹,寻常男人是吃不消的,朕都有些吃不消,莫害了别人……”

    说到这里,他脸僵住了,眼珠子灵动的转了转。

    额,这话有问题啊。

    他后头的话,语气渐渐微弱,似乎好像说漏了什么。

    这句话,分明是告诉大家,自己在关外也是老司机一枚,可谓阅女无数。果然,他看到李东阳、谢迁诸人狐疑地看着自己。

    朱厚照黝黑的面容微微抽了抽,双手也是手轻轻颤了颤,嘴巴还在嚅嗫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他脸色有些青,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言多必失了。

    竟然一不小心,差点说漏嘴,幸好自己反应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叶春秋站在一旁,感觉空气都骤冷下来,朱厚照成了众矢之的,叶春秋心里禁不住想,活该。虽是如此,心里还有一些怨气,可终究还是兄弟,叶春秋便故意岔开话题,道:“不知下嫁给谁?”

    大家才回过神来,李东阳别有深意的看了朱厚照一眼,朱厚照忙是把脸别开,一副没心没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那礼部尚书费宏满眼都是疑惑,却是一面暗暗的观察着朱厚照,一面道:“若是地位过低,不免被人猜疑,难以起到拉拢鞑靼人的效果,可若是过于尊贵,又不免使我大明过于轻贱了,臣的意思,宪宗皇帝之孙,先皇之侄,兴王朱祐杬之子朱厚熜,而今年纪已近十岁,尚未婚配,他既为兴王世子,与这琪琪格也算是门当户对了,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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