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秋的笑容,别人自是无法捕捉,却被方唐镜看了个清楚,他突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却又一时间想不清怎么回事。

    不过,他终于深刻地意识到这个少年很不好对付,正待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叶春秋突然冷笑道:“你是受人指使的吧!”

    嗡嗡

    很显然,叶春秋很擅长捉住重点去说,方唐镜的脑子有些乱了。

    叶春秋方才的质问,逻辑很缜密,先是从自己的功绩开始,使叶春秋的气势十足,而后又抛出一个个方唐镜无法回答的问题。

    其实叶春秋的话,有没有道理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情绪。

    叶春秋对于人心的掌握,是两世为人,也是从地位卑微的庶子到了如今而一步步磨砺出来的,他深知读书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股傲气,而叶春秋抛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表面上是说道理,实则却是乱他的心,使他神经紧绷的同时,慢慢积攒怒气。

    想想看,一个人说任何话时,都被人不断地打断,而后连珠炮似的地抛出一句句的质问,而你却根本无法回答,你会如何?

    方唐镜的心乱了。

    可是这个回答,他却是回答得了,于是他立即怒气冲冲低反驳道:“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有”

    他话音落下,叶春秋立即接上他的话,不给他任何喘息的空间,冷道:“难道不是吗?刘瑾那老贼,刚刚杀了人,你便怂恿了人来故意挑拨大家的情绪,难道你敢说,你不是和刘瑾有染?天下人皆是知道我与刘瑾不共戴天,难道不是你和刘瑾故意布了局,要陷我于不义吗?”

    刘瑾?

    所有人又是错愕了。

    方唐镜起初还以为叶春秋是指责刘大夏指使了他,谁料叶春秋说的竟是刘瑾。

    方唐镜的心里立即松了口气,方才自己神经紧绷,差一点吓死了,还以为叶春秋有什么他与刘大夏有染的证据,原来是叶春秋想污蔑他和刘瑾有染。

    他不由悄悄地看了刘大夏一眼,长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冷笑道:“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说我与阉人有关系。”

    “还说没有,今日有人看着你从刘瑾的死宅那儿出来了,昨天夜里,你还和刘瑾的干儿子在一起喝酒。”叶春秋厉声道。

    方唐镜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胡言乱语,叶春秋,你休要在此危言耸听。”

    此时,人群之中又是窃窃私语起来,不少人的心里不由生出了一些疑心。

    其实当叶春秋方才说出从前所做的事,让他们想起他的功绩,那本来对叶春秋反感情绪便渐渐缓解了一些,而现在大家细细思来,也不由想起今日在这里最是积极的人就是方唐镜,何况叶春秋和刘瑾不和的流言确实早就有的。

    叶春秋笑道:“你说你不是从刘瑾的私宅出来,也没有和刘瑾的干儿子喝酒?”

    方唐镜立即道:“没有!”

    叶春秋便道:“那么敢问方兄,你昨夜去了哪里?今日又是从哪儿出来的?”

    “我”见许多人狐疑地看着自己,方唐镜现在急于要洗清自己与刘瑾的关系,可是话到喉头,却又被打断了。

    叶春秋突然悠悠然地道:“是从刘太保那儿出来的吧。”

    这突然而来的提醒,让有些心慌的方唐镜一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自始至终,他都被叶春秋连声质问,他的精神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于是叶春秋这么一说,他下意识地道:“是”

    “那么”叶春秋很悲哀低看了他一眼。

    其实方唐镜承认他和刘大夏有关系,本质上也无可挑剔,毕竟刘大夏的名声不但不坏,而且非常好,他承认这一点,对他的名声不但没有影响,反而能极力洗清自己。

    叶春秋却已经知道,他完蛋了,叶春秋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刘大夏的身上,他笑吟吟地看着刘大夏道:“刘公,方兄所说的话,没有错吧?”

    自始至终,叶春秋非常清楚,他的对手不是一个小小举人,他的对手是名满天下的刘大夏。

    与其和方唐镜斗口,不如直捣黄龙。

    刘大夏自恃身份,当然不会和叶春秋斗口,可是现在,他却不可能再无动于衷了。

    他终于张开了眼帘,直直地看着叶春秋,却是显得很平静。

    很显然,若是否认方唐镜的话,这会使方唐镜陷入极为尴尬的境遇,所以他只能承认,没有任何的选择。

    刘大夏不疾不徐地道:“不错,他确实从老夫的家里出来的。”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都不禁在心里想,看来这个方唐镜,确实和刘瑾无关了。这叶春秋,还真是辱人清白。

    可是叶春秋不以为意地道:“这么说来,春秋就有点糊涂了。”

    顿了一下,叶春秋继续道:“刘公和方兄,可是一道来的吗?”

    叶春秋的话显得有点不着头脑,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

    这叶春秋,为了洗清自己,还真是

    可是猛地,突然有人明白了。

    他们不是一起来的

    按理来说,刘瑾杀人的时候,既然方唐镜既然在刘府,那么二人得知了消息,肯定会一块来,若是他们都有心来为读书人伸冤的话。

    可是呢,叶春秋清楚他们绝不可能一块来,因为他们既然是同伙,那么就一定要营造一个大家不约而同而来的假象。

    这时人群中有人道:“是方兄先到,而刘公后到的,方兄先在此慷慨陈词,过了小半时辰,刘公才来。”

    人群中,一下子炸开了,确实很多人先看到的是方唐镜。

    叶春秋终于问出了最致命的问题:“这就怪了,方兄为何不和刘公一道来呢?莫非这伸冤,还要分出个先后?嗯让我猜猜看,莫非方兄和刘公还要避嫌不成?这又不对啊,为死去的兄台伸冤,理应是光明正大的事,怎么现在却瞧着像是做贼一样,哎呀,这是什么道理,刘公,方兄,你们能否解释一下?春秋不才,还请赐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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