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大半个上午的镇国新军操练,张晋和陈蓉此时已看得头皮发麻,他们自觉得这样的操练,简直和折磨没有任何的分别。

    等到叶春秋徐徐而来,叶春秋像是没有看到他们脸上的古怪表情似的,神色如常地看着远处的钟塔,道:“就要到午时了,该用饭了,嗯,还有一刻,操练就结束了。”

    他说着,便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走入了校场,和负责操练的王守仁低语了几句。

    王守仁点着头,接着似是又跟叶春秋交谈了一些事情,等到了那钟塔的钟声响起,操练结束,所有镇国新军都像是下河洗过了澡一样,浑身湿哒哒的。

    这个时候,镇国新军却依旧没有把头盔和衣甲卸下,皆是一脸肃然地各自报数,列队往饭堂而去。

    叶春秋带着满脸惊愕的张晋和陈蓉,也在饭堂里用餐。

    张晋和陈蓉二人又是左瞧右看,只见这里的每一个人,莫说是操练,便连吃饭,都如同是木桩子一样,连动起碗筷,都给着张晋和陈蓉举止一致的感觉。

    “下午,是不是该休息了?”张晋好不容易收回了自己好奇的视线,终于挤出了几分笑容,接着道:“将士们真是辛苦啊。”

    叶春秋挑挑眉,轻描淡写地道:“休息?还早着呢,下午还有操练,不过用过饭,倒是可以午休一个时辰。”

    “可是,我不知该如何动笔啊,哎呀……”张晋脸上露出了一副欲哭的标签,抚额道:“想要润色,都寻不到什么词句,罢了,罢了,迟些再说吧。”

    午休之后的操练,是专门搭配了步枪的三段式步操。

    这三段击的步操法,来源于沐英的战术,沐英带兵进入云南之后,在使用火器对付叛军大象等野兽兵种时有感于火药装填速度太慢,因而对当时的火铳战术进行改进,具体是由三人为一个小组,先由最前面的火枪手射击,然后退至队伍后方专心装填弹药,由第二名士兵上前开火。三人交替装弹、开火,使原本射击一次需要一分钟甚至更久的火绳枪效率提升三倍!

    步枪的装弹速度虽然很快,叶春秋测试的结果是大致每二十秒可进行一轮射击,不过即便如此,叶春秋依然还是觉得不足以形成密集的火力,因而虽然后装步枪即便不需这样的战术,依旧比之前膛枪射速要快许多,可是为了保证火力,依然采用这种战术。

    现在营中的步枪不多,所以更多的只是演练步法,一列射击,后列随即进行补充,第三列开始填弹,这对于队列的协调有极大的要求,稍有差池,都可能出现队列紊乱,所以必须经过最苛刻的操练,使每一个人都能游刃有余,而不至于在真正的实战之中出现差错。

    下午的操练,对于张晋和陈蓉,倒是还有一些看头,可是很快,就又乏味了,步操不是耍花枪,真正的核心在于简单而有效,所以操练起来,其实永远都是那最简单的几个步骤,前进,后退,再前进,第三列替补,前队改后队,后队进入中列。

    一次又一次,每一个人都是不厌其烦,而张晋和陈蓉不禁想打起哈欠。

    叶春秋见张晋和陈蓉一脸郁闷的样子,其实早看破了他们的心事,终于道:“不如,到时候你们写了文章,我来润色一二吧。”

    说是润色,大致的意思却是,这文章还是我来炮制吧,当然,我不能自个儿夸自己,还得借用你们的名目。

    夜里的夜课,却是令陈蓉和张晋二人大开眼界,因为夜课里所讲授的东西,那王守仁的课倒还好,叶春秋的课就惊世骇俗了。

    叶春秋所授的,是一些儒家思想之中,又夹杂了一些国富论之类的内容,起初镇国新军入营的时候,叶春秋的授课还算中规中矩,毕竟怕引起大家反感,可是等到真正树立了绝对的权威,也就‘放肆’起来,各种商贾阶级奉为至宝的学说夹杂在四书五经之中,而这些镇国新军生员,竟也听得如痴如醉。

    又或者说,叶春秋现在不过是灌输自己的理念罢了,这些人都是自己的骨干,是自己的学生,若只是告诉他们忠义礼孝悌,叶春秋不免有些不甘心,因为他必须得让这些镇国新军知道,他们存在的目的,是在于捍卫镇国府的果实。

    用招商局的银子供养镇国新军,再用镇国新军的刀剑去捍卫招商局的果实,本质上,这才是整个镇国府存在的理由。

    一旦镇国府开始改变世界,那么势必会导致一场现实与理论之间脱离的问题,原有的儒家理论,已经无法解释这个突如其来的时代,譬如在一个商贾开始渐渐崛起是世界,却满是重农的思想。

    叶春秋不敢拿这个去招惹读书人,他能做的,只是给自己的学生能灌输一些就灌输一些而已。

    这些言论,对张晋和陈蓉来说,可谓是惊世骇俗,二人面面相觑,甚至哭笑不得,倒是让他们觉得例外的是,这堂课里,除了那些被灌输的镇国新军生员,其中最是认真的居然是王守仁。

    王守仁坐在一侧的案牍上,手里提着笔,做着笔迹,有时他沉眉不语,有时他又眉宇舒展开来。

    讲授完了课,生员们自去休息,叶春秋也有些疲惫了,带着张晋和陈蓉趁夜离营。

    二人先是上了车,叶春秋却是抿嘴一笑道:“算了,你们坐车,我步行吧。”

    张晋挑了挑眉道:“怎么,不肯和我挤了?还是你这镇国公瞧不起我这个张举人了?”

    叶春秋在心里不由叹息,张晋这爱说闹的性子,估计一辈子也改不了,不过想了想,大概也是因为张晋这性子,这么多年,不管自己是小秀才,还是成了镇国公,却是跟他如往地相处自然!

    不过,话说回来,张晋这话……叶春秋真想告诉他,我和你挤,你要喋喋不休,谦让你,你又恼火,你想我怎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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