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密密麻麻冲上来的明军将士,陈国峻忍不住皱了皱眉。

    显然这些明军将士的悍勇程度已经超出了陈国峻的预料,之前陈国峻也不是没有和蒙古鞑子交过手,只不过那时候的蒙古鞑子主要还是想要试探一下安南,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从大理绕道安南进攻南宋并不是什么捷径,而且那些蒙古士卒多数都是草原上的健儿,在安南那等湿热的山林中根本不可能发挥出来,或者说他们能够安安稳稳的撤退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到底还是华夏大国,而且能够击退蒙古鞑子,这刚刚取代了那个懦弱不堪的宋朝的大明,果然不是好对付的货色。

    “将军,明狗已经杀上来了,这山坡咱们就要守不住了!”一名安南将领惊慌失措的跑上来,身后杀声震天,风雨中一道道身影出现,手中的刀枪带着凛冽的杀意。

    所有挡在他们前面的安南士卒,都被这森然的阵列所吞并,只留下断臂残肢。四面八方仿佛都有明军将士在呐喊,偏偏密集的风雨阻挡了视线,不知道其他方向上双方厮杀得如何。

    狠狠咬了咬牙,陈国峻沉声说道:“这个山坡居高临下,已经是这周围的最高处了,明狗被咱们从中间截断困在了山坡的两侧,一旦让他们拿下这个山坡,进可攻,退可守,你们知道是什么后果!”

    几名安南将领都不敢辩驳,毕竟陈国峻的身份地位和威望摆在这里,堂堂安南战神坚持的事情,他们没有反驳的余地。当下里一名名将领重新冲入风雨中。

    呼喊声连连响起,一名名安南士卒脸色狰狞,撞入明军将士之中,也不知道这山坡上还有多少安南人,甚至暴雨朦胧模糊了视线,根本不知奥下一步将会踩在什么地方。

    手中佩剑被雨洗刷了一遍又一遍,已经看不到刚才的血迹,李芾一把掀掉了头盔,带着十多名亲卫拼命向前冲杀,而身边两侧的明军将士,此时已经不分是宣武军还是静江军,自家主帅已经冲在最前面,弟兄们没有在后面当孬种的道理,手中长矛一挺,一个个脚步更快。

    “将军,这安南猴子好像也杀上脾气来了。”一名亲卫护住李芾,瞪着眼睛吼道,“这里太危险了,将军还是先撤下去吧!”

    李芾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大声吼道:“是大明的儿郎,就给老子面向山顶冲锋,向山上冲,泥猴子也有三分脾性,但是某就不信了,这区区一群安南猴子,还能够吓得住你们!”

    战场上永远是激将法最管用的地方,尤其是对于这些尸山血海杀出来的杀胚们,他们可以忍受别人嘲笑他们没有文化、戏弄他们五大三粗,但是她们绝对不能容忍有人怀疑他们的血性和勇气。

    “杀猴子,弟兄们,冲!”包括李芾的亲卫在内,无数的明军将士双眼赤红,紧紧攥住手中兵刃。那已经在雨中被打湿的旗帜依旧高高的举起,仿佛在这一刻,旗帜没有在风中飘扬,却在所有人的心头飘扬。

    暴雨如注,罡风凛冽,心头的血却是滚烫。

    李芾提着佩剑大步向前,前面亲卫和其他将士像是冲刷沙滩的怒浪,一次又一次的重重拍打上去,并且翻涌着向前。风雨之中隐隐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山顶,而黑压压的安南士卒身影,同样映入眼帘。

    陈国峻已经能够看到那个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明军将领,只是对于明军的甲胄样式并不熟悉,再加上风雨交加、每一名将士身上有一半的地方都是泥泞,所以陈国峻并不知道这就是自己一直想要消灭的对手,不过看到这明军将领周围吼叫着冲上来的将士,陈国峻也能很清楚,这个明军将领来路肯定不小,否则不可能对这些明军将士的士气有这么大的激励。

    要知道之前明军已经被安南击退了一次,按理说这一次进攻应该士气更弱三分才对。

    不过这些明狗终于还是太小看安南了,陈国峻的嘴角边泛起一丝冷笑,这孤零零一座山丘的重要性,难道以为安南人就看不穿么,既然你们有本事调集主力不断进攻,那某也有本事从其他方向抽调将士,只是不知道灾后是谁的人更多,是谁的人,更有勇气,更疯狂!

    “亲卫,随某杀!”陈国峻霍然抽出佩剑,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对方的将领都已经披坚执锐在前线,自己自然没有龟缩于重重兵将护卫下的道理。

    传闻明狗火器犀利,所以自己专门挑选了这下雨的天气,就是为了能够避开这一点,取得一场开门红的大胜,让原本有些兢兢战战的安南将士们振作起来。

    实际上这一次陈国峻能够劝说国主出兵,也是考虑到这一点,随着一个能够将北方蒙古鞑子打的落花流水的大明崛起,代替了原本那个懦弱无能的大宋,陈国峻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将领,自然而然感受到了这里面对于安南的威胁和大明时不时传来的浓浓杀气。

    本来各个朝代的第一代帝王往往都是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大明的开拓者叶应武更是如此,襄阳一战灭掉蒙古鞑子十五万大军,一时间天下无人不识君,这从根本上已经奠定了大明以武力开国、用鲜血洗刷百年耻辱的基调,而等到收拾了北方的蒙古,下一个落入叶应武眼中的,自然而然就是当初没少在大宋背地里捅刀子的安南。

    叶应武是那种有仇必报的主,属于一贯的武将作风,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这位明王殿下和他赖以横扫天下的大明精锐面前,根本就是一句不中听也不中用的空话。而且对于这些战场上浴血厮杀出来的人,用杀戮来征服永远都比接受对手的俯首称臣来的快速便捷。

    所以陈国峻很清楚,对于安南,想要以寡兵小国凌强兵大国,最简单有效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其不意、趁其不备,在大明积蓄力量准备和蒙古决一死战的时候猛攻其后路,这样一来可以扰乱大明的部署,为蒙古创造机会,以后蒙古击破了大明,肯定不会忘记安南在这个时候伸出的援手,二来就算是蒙古最终抵挡不过大明,也会为大明彻底击败蒙古拖延时间,进而为安南打出至少二十年的和平。

    当然,这一切的基础,都是建立在陈国峻认为叶应武不会在击败蒙古这样的对手之前对安南下手的基础上。

    毕竟在陈国峻看来,大明在边境上只有宣武军、邕州军区区数万人,甚至就算是防御都有些捉襟见肘,根本不可能拿来进攻安南。

    但是当今天真的和宣武军面对面的时候,陈国峻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地方考虑的还欠妥当,宣武军即使是没有火器作为依赖,爆发出的战力依然让所有安南士卒惊恐。

    一开始迎敌的是陈国峻百般遴选出来的精锐,确实是占据了上风,可是随着回过神来的宣武军、静江军开始陆续反击,安南士卒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招惹了怎样一般的疯子存在。

    这些明狗每一个人都是赤红着眼睛,或许他们没有呐喊,他是他们手上杀人动作之娴熟,足够让所有与之为敌的人胆战心惊,这一刻陈国峻也明白,这些明军能够杀上大理,几天之内将蒙古当年费尽千心万苦、折损八万将士拿下的大理收入囊中,不是单单凭借着火器的强劲!

    轻轻吸了一口气,陈国峻一边快步向前冲着,一边勉强用心思考,这些明狗为什么会这么拼命的在这里厮杀,他们难道真的就这么悍不畏死,尤其是在撤退路上这种士气本来就低迷的时候。

    还是说?

    陈国峻心中一惊,但是扑面而来的冰凉雨点和已经距离不远的明军将士容不得他仔细思量,身边侍卫一个又一个的倒下,或者说山坡上的安南将士也已经越打越少。

    下意识的向着另外一侧看去,陈国峻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密密麻麻的黑影已经出现在风雨中,而山坡另外一侧安南将士的阵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溃败。

    这些该死的明狗,他们果然并不只是单纯的撤退,这是一个早就布置好了的阴谋。当陈国峻以为自己是螳螂捕蝉的时候,没有想到身后还有振翅欲飞的黄雀。

    “左厢和右厢到底还是忍不住了。”李芾忍不住感慨一声,在后厢遇袭的时候她就已经下令左右两厢趁着风雨交加、视野狭窄从两侧进行大迂回,包抄安南后路,没有想到现在后厢还没有将全部的安南士卒驱赶下山坡,左右两厢就已经忍不住动手了。

    见到援兵赶过来,山坡上本来还有些疲惫的明军将士顿时杀气大振,继续向着越来越近的敌人冲锋。

    “那是什么人?!”李芾到这个时候也发现了不远处的陈国峻,“这人身边的亲卫甚多,咱们的人被他身边的安南猴子死死挡着,说明这必然是一个来头不小的大人物,给老子杀上去!”

    “杀!”亲卫队长早就已经杀红了眼,带着十多名将士就往上冲。而旁边几名都头和虞侯看到了,也是毫不犹豫的紧随其后。

    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一条大鱼,偌大的功劳凭空出现在眼前,岂有谦恭礼让的道理!咱们抛妻弃子在这风雨中厮杀,可不就是为了博得一份功业么,到时候衣锦还乡,父老乡亲们脸上也有光。

    长枪刺穿一名明军将士的胸膛,数十名安南士卒仓促的跑过来,几名将领不由分说指挥手下将陈国峻架了起来:“将军,咱们快点儿撤吧,明狗实在是太凶猛了,咱们再不撤退的话恐怕就要葬身此处了!”

    陈国峻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这山坡上下,已经有数百安南将士埋骨,而整个战场上战死的人恐怕已经超过了三千,可是一旦自己从这里撤退,也就意味着这么多追随着自己北上挑战大明的好儿郎,就要白白牺牲。

    然而别无选择,现在如果不撤退,这少有的精锐,就要全部葬送在这里了,陈国峻很清楚自己麾下这看上去并不多的将士,对于本来就小国寡民的安南意味着什么,这是国中半数的青壮,也是军中少有的之前见识过沙场的老卒。

    “走。”陈国峻冷声说道,在风雨中霍然转身。

    陈****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不远处,李芾心中微微一震,更多的安南士卒悍不畏死的冲上来,让保护李芾的亲卫不得不架起他们的主帅向后撤退,而几名指挥使已经带着麾下儿郎顶上来,继续向山顶进攻。

    两侧的原野上,宣武军左厢和右厢的儿郎横冲直撞,原本气势昂扬的安南士卒,当看到山顶上已经消失了的身影时候,终于不可避免的溃败,漫山遍野都是开始拼命奔逃的安南士卒,即使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但是咋面对这样穷凶极恶的敌人,依然感到深深的恐惧。

    四面八方好像都是杀不完的明狗,山上山下仿佛都有无数的敌人咆哮着向着自己冲来。

    李芾轻轻呼了一口气,身上的衣甲已经湿透,带着寒意浸入皮肤,山顶已经被拿了下来,战旗被深深的插入山顶,虽然旗帜被打湿了难以再一次迎风飘扬,但是那孤傲的旗杆直挺挺的伫立在那里,已就足够让所有的明军将士为之骄傲。

    这是胜利者的旗帜。

    “押上来!”亲卫队长带着几名亲卫押着一名将领衣甲打扮的安南人,走到李芾面前,恭敬拱手,“将军,咱们抓了一个看上去来头不小的活鱼,您看要不要审讯一下。”

    李芾点了点头,冷声说道:“你是什么人?”

    那名安南将领也有几分血性,只是梗着脖子不说话,而李芾皱了皱眉,几名亲卫在那俘虏的腿弯处重重一踹,让他不得不跪在泥水中:“我家将军问话,是你的荣幸,抓紧如实道来。”

    就在这时,其余各厢也纷纷把抓来的安南将领押过来,李芾微微一笑,瞥了那些脸上带着各式各样表情的将领一眼:“既然这个家伙这么不配合,那咱们也没有什么好多说的,拉下去砍了。”

    “是!”几名亲卫早就看这个家伙不顺眼,当初为了抓到他还伤了几个弟兄,所以径直把这家伙拽起来拖到营帐后面,不久之后就听见一声惨叫。

    那几名同样被俘虏的安南将领顿时明白如果自己不配合,那么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当下里一名安南将领已经率先跪倒在地,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其余人也就没有多少犹豫。

    “说说吧,你们的统帅是谁?”李芾冷声说道。

    最先跪倒在地的安南将领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是陈······陈国峻。”

    只不过让这些安南将领惊讶的是,眼前能够率领明均战胜他们的中年人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反倒是嘴角边掠过一丝笑意。自己果然没有猜错,既然陈国峻亲自前来,说明到现在陈国峻还没有想到明军有可能从来外一个方向发起进攻。

    陈国峻,你号称安南战神,是整个安南最能打也最足智多谋的一个人,只要某能够把你死死地拖住,倒要看看安南拿什么来阻挡从海上而来的庞大水师!

    大明就是大明,是****所在,一个小小的安南以为能在大明尚且没有一统北方的时候跳出来牟利,未免太小看大明了。

    大明,岂是你们想要招惹就能招惹!

    李芾没有多看那些匍匐在地上求生的安南将领,只是默默然负手伫立,这滂沱的大雨如同天河倒悬倾泻,但是我大明好儿郎既然深入不毛,那就有胆量双手挽天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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