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叶应武并没有在意留梦炎哀求的目光,冷冷的看着下面肃然站立的将士:“弟兄们,看到没有,这就是留梦炎,曾经高高在上的留相公,就是这样的蛀虫让你我必须站在自己的土地上,为夺回临安而战,就是这样的败类,宁肯和蒙古鞑子共享荣华富贵也见不得自己人用鲜血拼就..lā”

    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叶应武的声音更大:“你们用自己的双手,用自己的血汗换来的战功,换来的犒赏,换来的荣耀,他们不珍惜,所以今天某就杀了他们,杀了这些只知道空口白言的败类,某就是要让你们每一个镇海军的将士,每一个某的兄弟、某的袍泽都知道,你们流血流汗,在前面的泥泞当中摸爬滚打,不是在做无谓的牺牲!”

    高台之上,江铁、吴楚材和梁炎午等人都是下意识的挺直腰杆,默默地看着叶应武。

    而在高台之下,镇海军后厢自都指挥使李芾以降,上万人就这么肃然伫立,一双一双眼睛当中有熊熊烈火在跳动。

    “你们的所作所为,”叶应武指了指台下的士卒,又指了指天空,“人在做,天在看。某就是要让你们知道,所有的牺牲,所有的付出,不是无谓的,不是没有人知道的,你们的妻儿老小知道,你们的袍泽兄弟知道,你们的统帅某叶应武知道,而那天空、大地上下无数的冥冥英灵也知道!”

    杀气,城南的空地上,杀气弥漫,让留梦炎和贾余庆都下意识打了一个寒战,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仗,而且心中也很清楚,这恐怕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叶应武麾下的这支镇海军、这支在两淮力抗蒙古怯薛军的强军了。

    有军威,如斯之盛。

    叶应武的手重新指向自己的胸膛:“弟兄们,将士们,公道自在人心!这些败类,要为他们的无知、要为他们的愚昧、要为他们的背叛,付出应该有的代价。”

    “吼!”高台之下整齐的吼声如同浪潮拍打,只不过高台之上几道身影都是一动也不动,只有衣衫迎风。

    一把抽出佩剑,叶应武冷声喝道:“将士们,随某收复临安,驱除鞑虏!”

    “收复临安,驱除鞑虏!”无数的人同时高高举起了他们手中的兵刃。

    而在这一刻,江铁和吴楚材很有默契的对视一眼,挥动了手中的刀。

    留梦炎已经闭上眼睛等死,而贾余庆则是拼命开口喊道:“叶应武,刑不上士大夫,你这是要遭天谴的!”

    仿佛要应和他这一句话,原本就一直阴云密布的天空当中,一道闷雷轰然炸响,震撼世间,但是却没有震动这高台上下的任何一个人。

    大刀砍落,鲜血喷涌。

    随着鲜血一起落地的,还有冰凉的雨丝。

    “好一场春雨。”叶应武的嘴角边掠过一丝笑容。

    在这突如其来的风雨中,军阵肃然,如同不可撼动的山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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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面独松关,南面萧山和临安互为犄角,不容有失。”张弘范伸手在舆图上狠狠一敲,“如果某是叶应武,肯定会选择其中之一作为突破口。叶应武向来用兵诡谲,无论是在襄阳还是这一次,咱们都吃了不小的亏,所以这一次这两个地方一处都不能撒手。”

    下面站着的蒙汉将领都是下意识的轻轻吸了一口气。张弘范虽然脸色不太好,但是声音之中自带着刚强之力,让他们不敢违背。而蒙古万夫长帖木儿不花刚刚在庆元府吃了败仗,这个时候更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隋世昌!”张弘范沉声说道。

    隋世昌知道自己把临安的政事搞砸了,不过见到张弘范当着这么多人喊自己,还是毕恭毕敬站了出来,一躬到底。

    “隋世昌,临安虽然受了一场大火,但是毕竟城外西湖一带屋舍都是完好的,可是这一天下来,就连钱塘门外屋舍都被烧的差不多了,现在十余万没有离开的临安百姓困在城东,缺衣少粮,露宿街头,这个是你要负责任的!”张弘范冷声说道,“把事情弄成这样,你可知罪?!”

    几名张弘范的亲信已经同时用冰冷的目光看向隋世昌,这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干脆一刀杀了。

    隋世昌的双腿直打哆嗦,张弘范的手腕他还是清楚的,这个时候杀鸡儆猴,隋世昌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当下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属下知错,大将军,属下知错,是属下无能!”

    “来人,拖出去斩了!”张弘范冷声挥了挥手。

    竟然真的要杀我?!隋世昌眼前一黑,如果不是勉力支撑,恐怕就真的晕过去了。而站在他旁边的帖木儿不花额头上也是冒出汗珠,不过目光却是愈发凛冽冰冷。

    张弘范这分明是在杀鸡儆猴,杀的是隋世昌,想要警告的却是这些蒙古将领,尤其是因为好大喜功而冒进,最后导致庆元府大败、蒙古步骑主力损失不少的帖木儿不花。他是在向这些在烧杀抢掠当中做了急先锋的蒙古将领表明,别以为某张弘范不敢杀你们,这里天高皇帝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某想要杀你们谁都拦不住!

    心中暗暗打了一个寒战,帖木儿不花却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干看着隋世昌掉脑袋,毕竟话说回来隋世昌也是在给他办事,从临安各处搜刮来的金银珠宝隋世昌只是要了小头,大部分都流进了帖木儿不花的腰包,而隋世昌为此付出的便是对于蒙古各部的搜刮地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隋世昌要为了自己丧命,帖木儿不花自然不能看戏,毕竟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还有不少自家亲信的面,让另外一个亲信被砍了脑袋,这对于帖木儿不花的威信是巨大的威胁。

    咬了咬牙,帖木儿不花还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启禀大将军,现在兵临险境,擅杀大将,怕是不祥,大将军何不把这隋世昌押下去,等到咱们打退南蛮子,在这江南站住脚跟之后再行论罪?”

    “大将军,现在军心不稳,斩杀隋世昌恐怕难以交代啊,末将还请大将军手下留情。”见到帖木儿不花站出来,知道这件事情关乎到自家的切身利益,所以一众蒙古将领也都纷纷站出来。

    包括那些纵兵抢掠的汉家千夫长等等也都是给隋世昌求情,因为他们也看得明白,或许张弘范斩了隋世昌之后,没有本事杀那些蒙古人,但是对于他们这等汉人问罪砍头怕是一点儿都不会含糊。

    张弘范冷冷一笑:“隋世昌,你还真是好大的脸面,竟然让这么多人为你苦苦哀求。来人,拉下去打五十军棍,此事日后再论!”

    这一次帖木儿不花等人就不再吭声了,五十军棍打下去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不过好歹算是张弘范松口了。隋世昌都不杀,那么自然问罪也落不到他们头上。看着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的隋世昌被士卒拉出去,犹且失魂落魄的样子,一众将领这一次谁都不敢小看张弘范打赢这一战的决心。

    不过这些就是大多数蒙古和汉家低阶将领的心思,在帖木儿不花这几个蒙古千夫长甚至万夫长心中,考虑更多的是这临安,到底还是不是蒙古人的临安,这个张弘范归根结底也是一个汉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果他让蒙古好儿郎前去白白送死,那么又应该如何是好?

    张弘范并没有发现帖木儿不花眼中的异样,而是伸出手点了一下独松关:“独松关是从湖州南下临安的必由之路,叶应武不可能把独松关抛在后面。想要守住临安,就必须要守住独松关,昂吉儿、唆都、张均!”

    被张弘范点到的三名千夫长同时站了出来。

    “你们率领麾下儿郎即刻增援独松关,保持和临安的消息来往,一旦叶应武大军压境,务必要坚守至少两天。”张弘范正色说道,“若是独松关在某带着援军抵达之前失陷,你们三个也可以以身许国了!”

    听到张弘范话里话外的杀意,三名千夫长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战,不过还是没有犹豫的拱手应是。独松关原本就已经有三千人在驻守,现在再加上三千,即使是箭矢、粮草都不太充足,但是六千人就算是堵也能够把叶应武堵在关下了。

    “帖木儿不花,”张弘范接着看向站在最前面的帖木儿不花,“你率领麾下全部步骑,给某顶在萧山,同时还要兼顾萧山和临安之间的通路,和独松关一样,放过南蛮子一兵一卒,提头来见。”

    帖木儿不花撇了撇嘴,还是拱手应是。

    “其余诸将,在临安待命,虽然粮草器械都有所缺失,但是各部应以此为契机,让所属将士们多训练、多吃苦,”张弘范缓缓吩咐,“你们想必也很清楚,这里是临安,身后就是钱塘江,就是大海,如果守不住临安,等待天下生变,恐怕你我就要葬身于此!”

    知道张弘范说的是事实,所有人都郑重的一拱手。

    看着一众将领转身离开,张弘范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一战可不是像口头上所说那么好打啊。要是自己还有三万铁骑,就算是叶应武又有什么好怕的,只可惜现在能够用的两万人,里面还有不少士气消沉的败卒。

    现在凭借着手上这些兵力,只能够保证一方不失,不过张弘范也很清楚镇海军在淮北被怯薛军拖住,叶应武手中能够南调的兵马也不多,各地的厢军和民壮根本不用指望,他能够用来打临安的也就只有镇海军一到两个厢,也就是说叶应武的兵力同样不多,虽然精锐却也只能有一个主攻方向。

    独松关,萧山,破一处则临安危矣,可是叶应武啊叶应武,你神通广大、手眼通天,又会选择哪一个方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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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海军粮草南下转运,常州知州赵汝鉴不予开门让粮队歇息,”梁炎午趴在叶应武身后,低声说道,“城中义士姚訔、陈炤暴起发难,当场斩杀赵汝鉴,打开城门,现在常州已经被王安节将军接管,两浙西路赵安抚使已经委任王将军为常州知州,以姚訔为通判,城中几位义士各有安置。”

    叶应武点了点头:“常州赵汝鉴本来某还打算回去再好好收拾他,没有想到这一次反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赵文义这番处理的倒是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既然已经把后面交给他了,就先让他放手去做便是。”

    梁炎午没有过多评说,做为叶应武的幕僚,他的任务是在叶应武犹豫不决的时候提出合情合理的建议,现在既然叶应武已经一口敲定了,那他也就没有必要多说。

    “还有什么事?”叶应武一边看着不远处的关隘,一边压低声音。

    “蒙古鞑子在绍兴府劫掠一通之后已经撤回萧山,绍兴府收复。”梁炎午抽出一份信件,递给叶应武。

    叶应武摆了摆手,表示了对于这个新任幕僚绝对的信任:“绍兴府拿下了也好,让咱们的人告诉李长惜,萧山背靠钱塘江,有水师攘助,又是打助攻,如果他再打不好的话,就等着老子收拾他吧。”

    梁炎午急忙转身去了,而叶应武转头看向另外一边的李芾:“这独松关居中,南面有百丈关和幽岭关,具在山峦之间,互为犄角,就算是只有千人也能够阻挡万夫攻山,叔章(李芾字)你准备怎么打?”

    没有想到叶应武会先征求自己的意见,李芾微微一惊,旋即笑着说道:“使君,别看这独松关分作三处,扼守咽喉要道,但是实际上这并不是有利之处。”

    “此话怎讲?”叶应武饶有兴致的问道,端详着不远处隐隐有蒙古士卒来往的关隘。

    李芾从容回答:“独松关分作三处,看似互为犄角,但是实际上对于人马不多的蒙古鞑子来说,却起到了分兵之功效。蒙古鞑子在这三处关隘的屯兵数量不会超过万人,也就是说一处关口最多三千人,可是咱们后厢却是万人,远远多于其守军,只要咱么能够奇正相辅,让守关的蒙古鞑子分不清到底是在何处进攻,甚至是不是只是佯攻,然后寻到一处疏漏,就可以一拳直捣,一关突破,则三关尽破。”

    伸手拍了拍李芾的肩膀,叶应武轻轻松了一口气之后似笑非笑的说道:“叔章啊,你这样做人可就不地道了,这不是剽窃某的主意么。”

    见到叶应武有心开玩笑,李芾也明白叶使君已经拿定了主意,当下里学着叶应武经常做的动作耸了耸肩:“使君这可没有办法,您是用这一招在对付整个临安的蒙古鞑子,属下借鉴一下,拿来对付独松关的鞑子,又有什么错呢,使君可不能冤枉好人。”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李叔章几天不见,怎地越来越狡猾了。”叶应武顿时忍不住笑骂道,从山坡上小心翼翼的走下去,“那这独松关就交给你们后厢了。”

    李芾正色一拱手:“末将定不辱命。”

    不过叶应武却是顿住脚步:“某只能给你两天的时间,张弘范也不是睁眼瞎,虽然某相信长惜会尽量在萧山那里拖住蒙古鞑子,但是并不代表张弘范会看不透眼前这个局,所以某估计一旦两天拿不下独松关,第三天早晨张弘范就会站在城头和某打招呼了,你们要想清楚。”

    李芾沉默了,不过片刻之后他还是毅然决然迎着叶应武的目光:“还请使君放心,对于镇海军后厢,末将有这个信心。”

    叶应武流露出笑容:“无须这么紧张,放手去打便是。”

    看着李芾离开的身影,还有山下镇海军后厢绵延展开的营寨,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

    安得铁衣三万骑,自己现在还是麾下军力不够啊,否则同时在萧山和独松关主攻,就算是他张弘范有三头六臂,又能奈我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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