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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应武带着天武军入临安夸功,朝廷自然也不可能看着他没有地方歇息,所以赐宅的事情虽然赵禥上午才在和宁门上许下,但是实际上早在三四天前就已经开始准备。

    作为死敌的贾似道可没有什么好心情给叶应武找房子,不过也必须得给官家一个交代,也得给临安的官员百姓一个交代,所以干脆把之前叶梦鼎在临安的住宅周围宅子全都买下来,愣生生给叶应武凑出来一个七进七出的府邸。另外又把围墙推倒挖开,几处池塘连起来,竟然硬生生弄得有模有样。

    就连叶应武用后世园林设计挑剔的审美来看,也难以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只能暗暗感叹贾似道在这些杂七杂八的方面上还真的是一个人才。而且这宅子不只是大,“七进七出”更是民间流传当年三国时候常山赵子龙忠心救主的故事,专门设计出来这么一座“七进七出”的宅院,恐怕也是对于叶应武忠勇的肯定和对于叶应武依旧忠诚于大宋的期望。

    贾似道就是这样一个有趣的人,虽然明知道这是在给自己的对手造园子,不过他还是尽职尽责,应该含有的美好寓意都考虑了进去,当真是一丝不苟,让人不得不赞叹贾似道在这个方面上的敬业以及胸怀宽广。不过话说回来,在这个注重名声的时代,贾似道也不希望自己捣鼓出来一个破破烂烂、风水不好的宅子,遭到后人的诟病和质疑。

    “六扇门已经内外查过了,应该是没有捣鬼。”杨絮站在门口,看着面色深沉的叶应武,“里面家什也都是沿用之前的,多数还是叶家老宅的,所以妾身以为也没有必要添置新物。”

    叶应武点了点头,实际上对于自家在临安的老宅,叶应武穿越之后也是没有怎么来过,所以印象也不深了,不过毕竟是自己这具身体当初成长、生活的地方,放眼望去依旧有淡淡的熟悉感。

    只不过在半掩的大门上面,匾额已经不是当初简单朴素的样子,而是重新换了一个,金光闪闪,红色为底,镶嵌着“叶府“两个遒劲有力的黑色大字,旁边虽然没有题名字,不过想来也是临安城中名家所写。

    伸手拍了拍一侧的立柱,叶应武笑着看向杨絮:“没想到竟然还有回来的这一天。”

    “世上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呢。”杨絮轻轻一笑,虽然她中午时分才从平江府赶过来,不过能够和自家夫君在临安这等暗流涌动的地方并肩待在一起,心中还是有小小的幸福。

    夫妻本来就是同甘共苦,不共苦怎么能够算得上夫妻?没有参与襄阳血战就已经颇为遗憾了,若是这一次在临安的风潮面前还不能同进退,那杨絮恐怕要抱憾终身。

    不过叶应武似乎有心事,随手解下来沾着鲜血的披风,径直走入院落。这园子颇大,因为也就是叶应武和杨絮两个人,所以家中仆人和侍女五六人就已经足够,再加上些打扫庭除的老妈子,合不了几个人,于是叶应武把前院厢房全都分给了百战都两百骑兵,另外三百骑兵则是和天武军五千将士一起驻扎在城外西湖畔。

    另外东边小院也是让王进毫不犹豫的拿走,不过这家伙日常还是在营里盯着天武军,西边小院一时间也没有谁住,索性就空着。

    偌大的后宅就只有杨絮一个人,毕竟也不过十七岁的女孩很是开心,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笑看。而迎着水面上的阵阵凉爽清风,叶应武也感觉自己的内心平静了不少。

    刚才在和宁门上要说叶应武没有一点儿心灵上的震撼那是不可能的,虽然作为一个历史系优秀毕业生,赵禥是个什么样的官家他自己心中很清楚,不过当亲眼看见赵禥语无伦次的激动、无比厌恶的后退时候,饶是叶应武心中也感觉像是被狠狠的刺了一下,心在滴血。

    天武军七万将士枕戈待旦、浴血拼杀,最后竟然换回来赵禥对于沙场玩笑一般的向往和对于那已经深入到他们骨髓里面的血腥气息的厌恶。为这个王朝抛头颅洒热血,最后却发现他们不过是一个遥远的笑话。

    一个值得这个王朝的天子为之挂怀几天的热闹。

    大宋,已经腐烂到这个程度,不亡这天理又在何处?

    前面已经是回廊的尽头,也是曾经叶家主宅叶梦鼎的住处,只不过现在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新主人叶应武的住处。看着这个仿佛铭刻在记忆当中的房屋,叶应武轻轻吸了一口凉气,然后走上前猛地推开房门。

    大半年没有人进来,屋子里面已经落满了灰尘,只不过那一排排书架却是依旧整齐,一个个曾经被叶梦鼎细细摩挲过的花瓶仿佛还在悄声等带着自家的主人。

    “回来了。”叶应武喃喃说道,看向上面匾额,自家爹爹的字迹铁钩银划,赫然是“卧云轩”三个大字。身后杨絮看着叶应武有些孤单的身影,抿着唇一言不发。

    而匾额两侧,与其说是对联,倒不如说是两句诗。

    叶应武却是突然笑了一声,缓缓开口:“红颜弃轩冕,白首卧云松云。也不知道爹爹当初题写这一副对联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当年他在各处奔波,一直没有回到临安,也算是红颜弃轩冕了,现在倒是撒手不管,这些事情全都交给某,却也应和了白首卧松云!”

    伸手轻轻敲了敲书架,叶应武的声音有些苦涩:“没有想到老爷子竟然看得比某还要通透。”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杨絮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入临安的时候还是斗志昂扬,怎么现在却是消沉如此?”

    叶应武摇了摇头,缓缓走过尘封的大堂,就像是走过一段被尘封的时光:“今日在和宁门上第一次面对面,才知道那位大宋的官家是怎么样的存在。真是可怜了贾相公,竟然能够找出这么一位人才。老赵家三百年的气数,终究还是要尽了。”

    话音未落,杨絮已经飞快的掩上房门,虽然外面都是叶应武亲卫,不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还是听见的人越少越好。回身伸手轻轻替叶应武整了整衣襟,杨絮低声说道:

    “不管怎么说,这是在临安,不比在兴州想知道谁的一言一行都是易如反掌,你就不能把那等性子收敛一下,要是这种话传出去了,可是要杀九族的罪过,就算是你由天武军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也不能不考虑其他人,你现在不只是孤零零的一个叶应武!”

    叶应武轻轻一笑,带着歉意在杨絮的额心轻轻吻了一下:“好好好,是某的不对,絮娘可否谅解?”

    突然间传来敲门声,杨絮急忙退后两步,而叶应武上前开门,小阳子有些匆忙的说道:“使君,外面有人递上来名剌并黄金十两,自称是监察御史陈宜中。”

    “陈宜中?”叶应武一怔,“陈宜中不是已经投靠贾似道了么,怎么这个时候跑上门来找某,莫不是想要献殷勤?”

    “这属下哪里知道,不过那姓陈的倒是颇为恭敬,使君你看······”小阳子挠了挠头,显然对于这些不知道有多少心眼儿的官场上的人,他也是有些束手无策。

    叶应武淡淡说道:“不见,让他等明天。就说是陛下的旨意,今日上午官家在和宁门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许某一天清闲,他陈宜中难不成没有把官家放在眼里?就这么回答他。”

    “遵令。”因为对于这等人很是厌烦,小阳子当下里高兴的去了。

    杨絮有些诧异的看向叶应武:“夫君,监察御史可不是什么小官,御史台掌握在他的手里,要是到时候整个御史台向夫君发难,那也是不是一件什么简单小事,夫君可要想清楚了。”

    目光一沉,叶应武淡淡说道:“无须管他。这些年来御史台可早就没有了当年的威风,这朝廷上还不是贾似道一言九鼎,今天若不是贾似道没有阻止,恐怕官家根本和某说不上两句话。现在某倒是好奇贾似道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夫君的意思是······”杨絮心中一惊,“官家让夫君好生休息,文武百官不宜打扰,不只是他自己的意思,背后还得到了贾似道的默许?那就有些奇怪了,陈宜中明明是贾似道的人,可是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公然和他主子对着干?”

    “没想到来到临安的第一个夜里,就要热闹起来了。”叶应武忍不住轻缓缓说道,“不过热闹也好,热闹也好!某倒要看看这临安涌动的风潮当中,能够折腾出来什么。”

    转身看着从半掩的房门处渗来的些许光芒,叶应武情不自禁一笑:“不过是一座临安城,让他们折腾吧。我们只是看戏好了。”

    见到叶应武胸有成竹的样子,杨絮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自家夫君的本事她还是有那么几分信心的,夫君已经说了,必然有其道理所在。这些事情往往像文宋瑞那等人物都看不透,更何况自己?

    所以杨絮干脆依偎在叶应武的怀抱里,并不多说什么,既然自己没有办法看清楚,那就不如安安心心的做一个小妻子。

    叶应武凑到杨絮耳畔,轻轻笑道:“**苦短,良辰难再,今天可是官家明令某好好休息,难得的悠闲,絮娘觉得应该做些什么好呢。”

    杨絮攥着叶应武的手,有些羞涩的并不言语。而叶应武就像是得了默许一样,将杨絮拦腰抱起,大步向着外面走去。杨絮勉强挣扎了两下终于还是任由他去了。

    不管外面怎样的风浪,有自家夫君撑着,这天塌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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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轮明月高悬在临安的上空。

    大宋的宫城,前殿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暗和宁静,只不过后殿却是依旧灯火通明。赵禥为自己新建的寝殿——熙明殿,即使是站在前殿,依旧可以隐隐听到女子的欢笑声和靡靡的箫竹声。

    夜夜笙歌,自从理宗归天、当今天家赵禥登基以来便是如此,后宫之中已经习以为常了。只不过和熙明殿以及附近几座宫殿的热闹非凡截然相反,坤宁宫这边却是颇为安静。

    只有廊下的灯笼随风轻轻摇曳,散发出微弱的光芒,甚至比不得天上明月的清辉。

    一名宫女耳朵贴在坤宁宫的门上,一动也不动。而另外一名宫女则是站在不远处为她放风。两个人已经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以至于那名附耳旁听的宫女忍不住揉着脖子站直,忍不住低声抱怨道:“今天月光这么好,不过还是冷,也不知道这天儿是怎么地了。”

    她的同伴笑着说道:“你啊,还不知足,冬天里那几个才是受罪呢!咱们能够轮到这春天的活计,已经不错了。毕竟这一天晚上可是少不了那啥,足够阔手阔脚一个月的了。”

    那名宫女打了一个哈欠:“要不是因为头上那位压着,而且这报酬确实是不错,谁愿意没事在这里听墙角?不被看见还好,被什么人看见了可真的是要杀头的罪过,谁都救不了你。”

    迟疑片刻,她同伴轻声问道:“里面可有什么动静?”

    “没有,”摇了摇头,听墙角的宫女无奈的说道,“刚才咱们退出来的时候娘娘就开始看书,估计现在不是看着就是睡了,一个活人都没有,能够听出来什么动静?”

    “那算了,大半夜的,抓紧回去吧,总比在这里提心吊胆的好。”放风的宫女忍不住开口说道,“反正也没有人看着,就算是咱们今天走了,他们也不会知道的。”

    “那就抓紧!”两名宫女脚步匆匆,风也似得跑了。

    一直等到她们走远了,不远处的台阶下一道苗条的身影方才出现,信安公主赵云舒紧紧贴着坤宁宫一侧的立柱,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自己原本只是因为白天的事情弄得难以入睡,所以跑来找母后,结果没有想到竟会眼睁睁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

    从小到大她可从来没有见到过母后怎么排斥这些宫女,难不成母后之前根本不知道身边这些宫女都是别人安插的眼线?

    可是赵云舒也知道,自己的母后,这位母仪天下的全皇后,可从来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么说来十有**都是她故意放纵这些眼线,以图反过来利用她们,好深的心计。

    不过不论如何,母后心计深也是为了对付贾似道对于皇权的步步蚕食,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保住老赵家的江山,所以对此赵云舒倒不是很排斥,若是母后能够把大宋江山的权柄从贾似道手中收回来,那才是大好不过。

    突然间想起来今天那个被自己扑倒在地的男人,赵云舒感觉脸颊没来由的一热,不过好在夜风冰凉,让她勉强冷静下来,实际上一直让她颇为纠结的正是这个惊鸿一瞥般的叶应武。今天天武军在和宁门下表现出来的森然气势,还有叶应武穿过和宁门那一刻的昂首挺胸,都让赵云舒感受到了发自心底的威胁感。

    那过分年轻的年龄、那深不可测的眼眸以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银色铠甲,都让赵云舒切身感受到了叶应武的不同,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大宋将军,那种让赵云舒感到心寒的杀气,却难以掩饰这个年轻男子背后另外一种她在熟悉不过的气势。

    王者的尊严霸气,哪怕是没有穿戴冠冕,依旧比自家爹爹雄浑百倍。

    这件事情必须要给母后说明白!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这个堂堂大宋公主却像是做贼一样蹑手蹑脚的走到坤宁宫门口,小心翼翼的推开一条门缝钻了进去,然后飞快的将大门关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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