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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务眯起眼睛道:“我没太听懂师弟的意思,是否留清名于世,难道在高人眼中亦无所谓吗?”

    虎娃摇头道:“当然有所谓,对那位城主有所谓,对我亦有所谓,就看如何持身。所谓身者,非指身之血肉、体之享受,而是此身之言行举措,这些只有你自己才是最清楚的。身在名之前,而非名之后,财色、权位亦如是,怎可去此而取彼、得名而悖身?

    修之于身,其德乃真。我当然愿有清名、享富贵、拥爱侣,但唯持身修真而得之。在世间虽遇如此事端,亦不会受此之扰,才谈得上求证大自在逍遥。”

    少务叹道:“师弟已是世外高人,而我还是个俗人国君。”

    虎娃瞪了他一眼道:“国君也未必是俗人啊,也未必都需要像樊翀那般做,想想历代天帝吧,他们每一位都曾是天下之人皇、在位登天。……扯这些有点远了,你既是一国之君,就正一国之治。

    国中生的事情,该怎么查就怎么查,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有关人等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我刚开始便说了,世情人道之演变,这样的事情总是难免,只不过恰好被我遇上了。但是话又说回来,若世上没有这些事,又何必要你这位国君来操心呢?”

    少务终于苦笑道:“好好好,为兄自知该怎么办,那么师弟你呢?”

    虎娃:“正要麻烦师兄一件事,我如今已突破化境,按照师尊的吩咐,就在这彭山道场举行一场庆典。也不必刻意去邀请谁,只需把消息传出去,届时愿意到贺者请自来。”

    少务惊喜地蹦了道:“你已突破化境修为?怎么不早说啊!”

    虎娃抬头看着他道:“我正想告诉你呢。刚才没来得及。”其实他方才的话中已有暗示,但少务当时正在琢磨别的事,没有听出来。

    少务俯身用力抓住虎娃的肩头道:“太好了,太好了!为兄要祝贺你,这是大喜事啊!……你放心,这场庆典就交给我来操办。”看他的样子,简直比虎娃本人还高兴。

    虎娃也不和他客气,笑道:“那就多谢师兄了。”

    少务:“你看这场庆典,定在什么时间合适?”

    虎娃:“就定在今年夏至吧。”

    少务:“好。就定在夏至,时间也能来得及。……师弟啊,我还在担忧另一件事,玄煞若听说了巴原上最近的流言,会不会误会……”

    虎娃打断他道:“这是你想多了,她若那样,就不是阿源了。……嗯,羊寒灵过几天也该从赤望丘回来了。”

    少务:“等羊寒灵回来,你邀集的众人也该到齐了。莫因此坏了心情,大家难得一聚。先好好庆祝一番。”

    虎娃:“当然要好好庆祝一番,原本都是高兴事,师兄偏偏给我带来了这样的消息。说不坏心情是不可能的。无论如何,有一件事是将来必须要做的,那就是收拾英竹岭。想必对方也清楚,你我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少务:“几年前的巴原国战,各修炼宗门至少在表面上没有卷入,唯有英竹岭是例外,欲灭郑室国,必先灭英竹岭。若我要一统巴原。如今先要面对的不是帛室国与樊室国,而是解决郑室与相室残境的腹背之患。”

    虎娃:“郑室国那边,英竹岭在把持国事,已没得商量,少不得要见个死活。但相室国那边,倒不必徒添血战伤亡,我可以找机会与步金山宗主三水先生好好谈谈,或许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届时我就带着原先那根金杖红节。”

    ……

    少务来见虎娃的这一天,恰好是赤望丘庆典的次日,玄煞将要坐镇巴室国的消息尚未传到。赤望丘离巴室国路途遥远,第一个获知此事的人,并非是收到岩鸽传信的风正大人。而就是彭山深处的虎娃。

    羊寒灵不敢耽误,不惜耗费大神通法力连续飞天赶路。她的度可比岩鸽快多了,直接回到彭山向虎娃报信,以神念转述了在赤望丘上见到的事情,未遗漏任何细节。虎娃当然非常高兴,没想到他刚刚突破化境,阿源就要来了。

    赤望丘召回梁易辰、另派玄煞来到巴室国坐镇,还得再等一阵子。但彭山道场要为虎娃举行庆典的消息一传出,阿源一定不会错过,也就是说她最晚也会在夏至之前赶到。

    巴原上最近生的事情,对虎娃而言不是什么好消息,虽未扰乱心境,但毕竟不会开心。是紧接着羊寒灵带来的消息,可是真正的喜讯了,虎娃这几天都带着傻呵呵的笑。

    虎娃一直就留在幽谷中没有离开,巩固着化境修为,而故交好友已纷纷从各地赶来相聚。羊寒灵回来的时候,众人便聚齐了。这一天,幽谷中有少务、瀚雄、盘瓠、北刀、少苗、长龄、伯劳、灵宝、猪三闲、藤金、藤花、叽咕、羊寒灵、林枭、西岭与侯冈。

    这些人并非都是虎娃弟子或同门,但与虎娃皆有缘法。其中如伯劳、侯冈等人,连少务都觉得有些奇怪,不明白虎娃为什么特意相邀。须知这不仅是一场久别后的聚会,虎娃也要当场传授秘法。

    大家聚在一起谈论巴原上的各种事情,或感慨义愤、或意气风,其中提到最多的当然是最近的流言以及赤望丘刚刚举行的那场庆典,但最重要还是向虎娃突破化境表达由衷的祝贺。

    人都到齐了,这天正午时分,虎娃端坐在那株金铃藤下开口道:“想当初我第一次来到彭山,遇刀将军与小苗为先君后廪采药,由此认识了先君以及长龄先生,并受先君之托,前往武夫丘为少务师兄传信,由此种种所遇,而有今日之聚。

    当年我曾对先君后廪承诺,待修为大成之后,便将菁华诀传于巴国宗室。世间所流传的菁华诀秘法,为千年前的太昊天帝所创,但我所修却非得自太昊天帝传承,而是源于自悟。太昊之前,世间并无菁华诀,太昊所创亦源于自悟,因天地间自有生机凝炼。

    所以今日相邀者,不仅有巴国宗室之人,不仅有我门下弟子,而是众有缘者……”虎娃开口便带着神念,神念之灵引就是他的声音,听在耳中便印入元神,伴随着各种玄妙的意境。

    虎娃先讲了一个故事,故事中有一位长者,但虎娃并没有透露这位长者的形容与身份。大家看到了一盏油灯、听到了一段话,就是虎娃幼年时山爷所说的“传灯”之语,这也解释了他自悟菁华诀的缘起。

    从这个意义上说,虎娃并非将巴国宗室所传之菁华诀秘法还于巴国宗室,而是将自己所悟的菁华诀传授给在场所有人。得到传承时,众人也自然明白,为何当初虎娃在四境时便可修炼入门,却要等到大成之后才能传授给他人。

    这样的传承必须用神念心印,就如不能面对面而是隔着遥远的时空,就要采用类似御神之念的手段,将神念心印赋予某种载体上让后人得到。

    有很多纯粹是抽象的感受,是无法描述清楚的,就算勉强用语言或文字说出来或写出来,解读者也可能会出现各种想当然的偏差。若不得上师随时指引,几乎不太可能修炼成功。

    那么虎娃是怎么修炼成功的呢?天地万物所蕴含道之本源,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无所不包的御神之念,而那不死神药琅玕玉树,就相当于某种玄妙的心印灵引。

    其实菁华诀之玄妙,倒也可以落于文字典籍,用各种方式去阐述描绘。但仅仅依照这样的典籍却太难修成了,若无大成师尊指引几乎不可能。几乎不可能倒不等于绝对不可能,却不能指望人人都如虎娃或太昊。

    虎娃不仅传授了菁华诀秘法,而且讲述了他自悟菁华诀的过程,这对于在场者习练时有极大的帮助与指引作用。但虎娃并没有泄露太昊遗迹的秘密以及自己的身份来历,只是讲解天地间生机凝炼的玄理。

    虎娃同时还传授了灵枢诀秘法。说来也有意思,仓颉曾留神念心印传授虎娃灵枢诀,但要等到虎娃修为大成之后才能解读,而虎娃在此之前便已自悟,仓颉当年所传,到那时反倒只成为一种印证。

    在场的侯冈就是仓颉的弟子,他当然也习练过灵枢诀,如今修为已有四境九转圆满,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突破五境,应该已将灵枢诀修炼入门了。未得仓颉允许,虎娃当然不会将人家的秘法擅自再传他人,但虎娃今日所传与仓颉无关,皆出自本人所悟,神念心印中甚至也包含了感悟的过程。

    这让侯冈感觉有些哭笑不得,但却更加佩服万分。师尊所传之灵枢诀秘法,最终对虎娃来说只是一种印证,原来大成之前他就已经自己创出来了。侯冈已修炼过灵枢诀,得到了虎娃的传承加以印证,对他也大有助益。

    但虎娃并没有在此地传授大器诀、吞形诀与纯阳诀,并非出于藏私,而是另有考虑。仅仅从修炼的角度,也实在没必要将这些秘法全部掌握,否则甚至会得不偿失,每个人所擅长的手段不同,就算以踏过登天之径为目的,也没有必要去修炼所有已知的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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