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林领旨忙不迭的告退了,圣上和镇北将军耍花枪,他这个做臣子的还是不要碍眼了。

    “你又别扭什么?”阿九无奈的看向宁非。

    “臣怎么敢?臣不过是在顾影自怜罢了。臣这不是年纪大了,在漠北风吹日晒的,脸黑了,手也粗了,哪比得上京城翩翩公子鲜嫩?臣怕圣上厌弃还来不及,哪敢闹别扭?”宁非阴阳怪气的道。

    一副怨夫的嘴脸,阿九气结,“朕什么时候说厌弃你了?少胡说八道。”

    宁非道:“人都进了宫,还一来就四个,圣上刚才还去看望了他们,有了美少年养眼,圣上自然看不上臣这老菜头了。”

    这货!肤浅,她是色令智昏的人吗?还老菜头,要是二十三的他就成老菜头了,那比他还大一岁的自己又是什么?他明知道是怎么回事,还说话气她,真是岂有此理!阿九气得咬牙,可看到宁非眼底偶尔闪过的失落,她连脾气也发不起来了。

    “行了,把你那张怨夫脸收收,到目前为止朕还没打算换男人。不过你再这般拈酸吃醋,朕难保不会改变主意。”阿九警告道。

    宁非立刻一个激灵扑到阿九身前,霸道地宣布:“不行,你答应过只有我一个的!君无戏言。”随后又十分委屈的样子,“那帮可恶的大臣都给你送美人了,还不许我抱怨一下吗?”

    阿九能说什么?唯有长叹一声,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头一回盼望自己有孕,要是她怀了身孕,朝臣也就不会日日想着给她送男人了,宁非这个小气鬼也就不会找她闹了。谁说闹是女人的专利?男人闹起来也让人吃不消啊!

    这几天晚上,宁非一折腾就是一夜,折腾得她的腰都要断了。可对着宁非赤红的双眼,抱怨的话她一句也说不出。即使宁非不说,她也知道他是多么渴望她有孕啊,渴望地都要魔怔了。有时半夜醒来,她看到宁非正睁着眼睛盯着她的小腹,她心中也不是滋味啊!

    其实她和宁非才不过一个二十四,一个二十三,搁现代只是大学刚毕业才入社会的菜鸟,三十多岁没生孩子的夫妻也大有人在。她真的不急。

    可他们现在是在古代,是女子十五岁就能嫁人生孩子的古代,她又是女帝,全大燕都关注着她怀孕生孩子,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正当阿九和朝臣斗智斗勇之际,忽然晴天响起了霹雳,齐王反了,还不要脸的发了檄文,说什么女帝来历不明,血统不纯,他才是承接天道的天选之人。他振臂一呼,号召全天下的有志之士都站出来诛妖邪,明正统。甚至连女帝久未有孕都被拿来做攻讦的理由。

    齐王反了之后,其他封地上的藩王有的跟风,有的观望,也有的按兵不动。

    阿九看着战报,眉头紧皱起来。两年前知道齐王有不轨之心,她之所以没动齐王,是因为她计划用三年的时间来休养生息的,那时朝廷真的无法妄启兵事。

    朝廷如此,齐王亦是如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齐王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这两年阿九争分夺秒推行新政,注重民生,就是希望抢在齐王前头强国富民。她没有想到齐王居然抢先反了。不过她也不惧!

    齐王造反倒是转移了朝臣的视线,全都痛斥齐王数典忘祖大逆不道去了,不再盯着她的肚子了,这让阿九大大松了一口气,倒是有些感谢齐王了。

    齐王是不得不反,他早就知道圣上盯上了他,两年前青城知府俞华舟下狱他就意识到了不好,随后封地就来了几批脸生的人,有行脚的商人,有游学的读书人,还有仗剑行天下的侠客。这是他知道的,不被察觉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他经营了那么久,哪怕用银子喂也喂出了几许人脉。指望那些人给他什么实质帮忙是不可能,但透漏点消息还是行的。

    那段日子他心惊胆战,神经绷得紧紧的,一边粉饰太平,一边暗自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后来也不知为何朝廷就没了动静,他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加快了练兵的步伐。

    这两年圣上的动作他也是一清二楚的,平盐价,清田亩,组建新军——他是越看越心惊。不行,他不能再等下去了,虽然他现在尚未准备好,可朝廷也是一样。等他准备好了,朝廷的实力还不知又增加了多少呢?那时,他就再无一战之力了。

    齐王打着明正统的旗号举事的,除了抹黑阿九的来历不明,此外还有一个歹毒的算计。阿九是女帝,历来都是男尊女卑,男主外女主内,他就不信这天下的读书人会甘心被个女人压在头顶上?

    齐王的长子颇有才智,跟他爹提议道:“父王,儿子觉得咱们可以在太上皇身上做做文章。”

    齐王目光一凝,“说说你的想法。”

    齐王长子得意一笑,道:“都说太上皇上山调养,关于他的消息都是由侍卫传回来的,若是他已经不在了呢?”转了一下眼珠他又道:“若是他是被女帝害死的呢?毕竟那个老和尚是他的师父,他们合谋害了太上皇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好计谋!”齐王眼睛一亮,“若是能砸实这个消息,朝中可就全乱了。我儿好智谋!”他拍着儿子的肩膀,脸上满是赞赏。

    齐王长子谦逊一笑,“都是父王教导的好!”想了一下又道:“也不用砸实了,只要把消息放出去,朝臣就会自乱阵脚,咱们就有可乘之机。到时咱们再煽风点火加一把,女帝就捉襟见肘喽!”

    “很是,很是!”齐王哈哈大笑,“既然这个计谋是我儿想出的,那就交与你去执行吧。”

    “是,儿子定不会辜负父王的期望!”齐王长子一喜,恭敬道。他是嫡长子不假,才智也有,奈何在武艺上头比不上两个弟弟,尤其是二弟,勇武异常,颇受父王倚重,他深感威胁啊!

    于是他又道:“还有女帝那身世也能拿来大做文章,寻几个酸儒,添枝加叶编些故事,百姓都是愚昧的,总会有人相信的,如此一来,女帝都不是穆家的人,有何资格坐朝?如此咱们再联合几位藩王,何愁不能成事?”

    连一直不语的幕僚也赞叹着附和,“此计甚妙,如此一来女帝必离心离德,世子善谋,主公大喜啊!”

    齐王高兴的又是大笑。

    齐王长子也果真聪慧,一个古人居然懂得利用舆论,真是难得。百姓虽愚昧,但也有他们自己的小聪明。他们才不管皇帝是谁,是男是女,只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能吃饱穿暖,偶尔能吃上一顿肉,那就是好皇帝。

    女帝登基以来,盐由官府统一售卖,盐价降低了,百姓都能吃得起盐了。光是这一点就足够百姓感念女帝的好了,更何况女帝还下旨减了他们的赋税,没有了乱七八糟的摊派,即使要服徭役,不仅管饭,还有工钱拿。

    与以前相比百姓的日子过得确实好多了。尤其是整个江南道,各府县的父母官多是阿九的心腹,新政推行地最为彻底,百姓受益最多,人人都说女帝是个好皇帝。

    齐王造反,阿九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派谁去平叛呢?朝中武将说少不少,但说多还真的不多,这个不多指的是带过兵打过仗能独当一面的将领,满朝数来数去也不超过一手之数。

    也有不少年轻的将领吵着请旨平叛的,可阿九能答应吗?跟去历练一二还行,做主将是万万不可的。阿九已经得到消息,齐王手底下有好几个猛将,尤其是他的二儿子,有万夫之勇。

    有能力领兵的武将却都不大想动弹,有的是因为年纪大了,有的自觉积攒下来的功劳足够了,没必要再奔波一场了,要知道上了战场那命就不是自己说的算了,要是胜了还好。若是兵败身亡了呢?家中的儿孙可能支撑起门庭?

    这般左盘算右盘算,还是不宜冒险的好。只要自己活着,凭着身上的战功,再庇护家族二三十年足够了。倒是家中的儿孙可以送几个有出息的去历练一番。

    于是主将一直定不下来,也迎来了齐王方的第一波舆论战。朝臣气愤之后不免若有所思。对呀,这几年他们只听说太上皇传回的零星消息,却是谁也没有见过他的。说是在山上调养身体,但具体哪座山他们也是不知道的。

    难道真如传言所说太上皇被圣上给害了?

    阿九听到传言的第一时间便意识到了此计的歹毒,这不是动摇人心吗?她登基不过三年多,朝臣和皇兄可是相处了二十余年啊!即便她能用铁血手腕镇压,但这些臣子只要消极抵抗就够她喝一壶的了。

    谈林也觉得棘手,“圣上,要不请太上皇回宫吧?只要太上皇现身,谣言不攻自破。”

    阿九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点头,却也犯愁,“皇兄那身体,这一来一回至少也得半个月——”有这半个月的时间,都够军队赶到齐王封地的了,都够齐王攻下一座城池的了。

    宁非见阿九发愁的样子,十分心疼,道:“阿九,把你的卫军借我一队,我去把齐王那老兔崽子给宰了。”擒贼先擒王,到时叛军群龙无首就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了。

    阿九斜了他一眼,“少异想天开!”齐王要是那么好暗杀,她早就出手了,不过算算所付出的代价,她还是放弃了。

    宁非不以为意,“要不我领兵去平叛?把卫军借我使使,阿九,我保证杀得齐王片甲不留。”对阿九一手训出来的卫军,宁非可眼馋了。

    “少打卫军的主意!”阿九斜睨着宁非,“想要好兵就自己练去,卫军自成一体,除了我,任何人都指挥不得。”

    宁非撇嘴,小声嘀咕,“你的我的不都一样吗?有必要分那么清楚吗?”

    声音虽小,阿九却听到了,没好气地道:“有!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镇北将军你休要恃宠而骄!”

    “是,是,是,我的陛下,臣的都是您的!臣绝不会恃宠而骄!”宁非状似无奈,脸上那高兴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阿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边上的谈林觉得生无可恋,他明明是来商议政事的,却被迫吃了一肚子的狗粮,这运气也没谁了。他正要提醒歪楼的两人正事要紧,就听外头传来通报声,“圣上,梁太傅求见。”

    梁太傅说的便是致仕的前首辅大人,他致仕后,阿九便封赏了他太子太傅一职,虽然太子还不知道在哪里,但这个职位清贵呀!用上赏赐荣养的功臣是最合适的了。

    阿九知道梁老头一定无事不登三宝殿,不定就是给她出主意来了,顿时精神一震,“快请!”

    “老臣叩见圣上!”致仕后梁太傅精神头还不错,许是不用操心,阿九粗略打量了一下,倒是比以前胖了些。

    “哎呀,梁老快快请起!”没等他跪下去,阿九就亲自把他扶了吧起来。

    梁太傅受宠若惊,却依旧坚持行完礼,“圣上,礼不可废。”

    阿九无奈地道:“梁老你什么都好,就这点不好,忒多礼了。”

    梁太傅却认真道:“圣上宽容那是圣上您体恤老臣,做臣子的却万不可失了本分。”

    阿九一怔,随后赞道:“梁老这话有道理,不愧是历经三朝的老臣!不独做臣子的,朕觉得任何人都不可失了做人的本分。”顿了一下看向梁首辅,“梁老今儿求见朕所为何事呀?”

    梁太傅躬身道:“圣上,臣赋闲在府听到谣言,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齐王那个逆贼的手段。这谣言歹毒,分明是要乱我军心。圣上,臣心中甚为担忧啊!”

    阿九道:“朕明白梁老的一片忠心,梁老心中可有良策啊?”

    梁太傅道:“良策算不上,臣觉得,虽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但对于恶意散播谣言者,定要严惩不贷。”

    阿九点头,“这倒是和朕想到一块去了,不过如何安抚朝臣的心,朕却毫无头绪。”

    梁太傅想了想道:“别人怀疑圣上,臣却是相信圣上的。空玄大师的身份臣也略知一二,臣以为眼下这般情形下圣上应该公开大师的身份,圣上手里应该还有仁德太子的信物吧?”

    阿九却十分迟疑,大和尚都那么大年纪了,她可不希望有人去打扰他老人家的清静。大和尚养了她一场,没享上她的福,反倒因她之故连清静日子都没法过,那她也太不孝了吧?

    梁首辅像是看出她的心思,轻声道:“圣上,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仁德太子胸怀天下,是不会计较的。”

    阿九沉吟片刻,终是点了头,“也罢,就照梁老的办法吧。”大不了她派出一队卫军去保护大和尚和皇兄的安危,而且她那些师兄也不是吃素的。

    朝中知道大和尚身份的也有几人,比如老英王,再比如黄元奎。阿九把他们都请了过来,又拿出了象征仁德太子身份的那块盘龙玉佩,还有仁德太子的一方小印。

    朝臣都惊呆了,什么?圣上的师傅,那位神医高僧居然就是传说中的仁德太子?他老人家还活着呀!既然玉佩和小印不假,那圣上的身份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同是皇家中人,仁德太子难道还能害了太上皇?

    假的,流言一瞧就是假的,他们根本就没有相信。

    朝臣们诅咒发誓,一个个表着忠心,立场可坚定了。至于少数心中仍有嘀咕的,在主流之下压根就翻不起小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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