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也盼着云海大师来呢,他想法子拿到了昭德殿那个管香料的小内侍手里最后一匣子香料,里头还剩三块香料。然后又让福喜公公悄悄把圣上现在正用着的香料给换了出来。阿九没有忘记他找上福喜公公说这事时他惊骇的表情,“王爷,您是怀疑有人害圣上。”

    福喜公公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只一瞬的失态便恢复了平静。

    阿九看着他道:“是与不是很快就知道了,福公公你守在皇兄身边,他进口的,贴身用的,一定要谨慎,不可被人钻了漏洞。”

    福喜公公表情郑重,“王爷放心,凡是入口的奴才一定会亲自尝过,其他圣上用的,奴才也着人仔细查验。”他非常拎得清,圣上好了他才能好,别看太子殿下现在对他客气礼遇,那都是因为他是圣上身边的总管太监,真要换了新帝,他这个过气的御前总管太监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阿九回到王府直接让人提了几笼鸟到两间闲置的厢房,一间燃以前剩下的香,一间燃圣上现在用的香。令桃花看好了,谁也不许靠近。

    午时后阿九便去瞧了那几笼鸟儿,一组如常,一组却不大精神,其中一只鸟儿已躺在笼子里,看一看,已经在蹬腿了。

    桃花大骇,“这药好生厉害,公子,圣上——”她紧紧抓住阿九的胳膊,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半天功夫这鸟儿就要死了,圣上还不知道熏了多久的这种香料,还能救活吗?要是救不活太子就得登基,他素来是个小心眼的,公子与他起过好几回龌龊了,难道就又得归隐山林了吗?他寻不到公子的晦气会不会迁怒?要是迁怒到吴家可怎么办?吴家那么庞然大物,可隐不了呀!

    就这么短短一会的功夫,桃花就已经脑补了这么,这忧患意识,啧啧,阿九要是知道了肯定呵她一脸,你想多了,且不说吴家远在杭城,太子就是想寻晦气也得等站稳脚跟,等他有那个功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就是真对吴家下手,吴行云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呀!

    阿九道:“鸟儿到底是小物,便是有毒的东西对人可能一时没有影响,但鸟儿不同,当下便可能不大舒服了。且用一只鸟来检验药物,或有疏漏,可这一屋内的所有鸟儿都恹恹无神,另一屋内的则安然无恙,可见这一匣子香果然是有问题的。就是不知这里头参了什么毒?”

    阿九也让府上的大夫瞧了,那两位老大夫并没有辨出是什么毒?“老朽惭愧,此毒无色无味,老朽等还得再斟酌斟酌。”有毒无毒好分辨,是何种毒就不好分辨了。

    阿九道:“此事莫要泄露出去。”

    事情至此又遇到了瓶颈,阿九在太医院没有相熟的太医,他想再找人看看也一时找不到医术高明的。现在云海大师进宫倒是个机会,他既然是大和尚的徒弟,应该也是懂医术的吧?

    可惜阿九还是高估了他师兄,云海大师要论禅理佛经无人能出其右,但要说医术,他和阿九一样都不擅长啊!诊个脉,瞧个风寒还是行的,要说高深的,他是真不懂啊!

    不过云海大师倒也没有白到宫中走一趟,他瞧了圣上的面色就闭上了眼睛,一副高僧模样掐算着,然后睁开眼睛十分肯定地道:“圣上乃九五至尊,天佑之人,最迟中秋前必有结果。”

    这话一出,朝臣,皇子宫妃,乃至太后娘娘都松了一口气,能醒就好,能醒就好。为何都对云海大师这般谜一般的信任呢?因为只要是京中之人,都知道皇觉寺的云海大师从不打诳语,凡是他说过的话就没有没验证的。

    可阿九不知道啊!他看着喜气洋洋的宫人和瞬间有了精神的太后娘娘,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说。他怎么觉得他师兄特别神棍呢?中秋之前?从圣上昏迷到中秋都三个多月了,再不醒恐怕也醒不了了,可不是必有结果吗?毕竟他师兄也没说圣上就一定会醒。

    满朝的大臣平日精得跟狐狸似的,怎么就没一个质疑的呢?阿九现在确认他和这些古人的脑回路真的不大一样,难怪他们老看他不顺眼,而他老瞅着他们闹心。

    可看着太后娘娘脸上少有的笑容,阿九还是识趣地闭了嘴。

    黄元奎先是在自个府里自醒,可那个撞在他道上死的男人的家属不依,纠结了一帮亲眷,穿着孝衣,抬着尸体,跪在京兆府衙门外喊冤。把京兆府尹大人吓得三魂七魄都跑了大半。啥?状告禁军统领当街杀人?他就是没看过现场也知道里头有猫腻啊,这状子他哪里敢接?咳,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愁得头发都快白完了。

    最后还是师爷跟他出了个主意:进宫请示太子殿下。

    府尹大人觉得可行,立刻整了整朝服去了东宫,在太子跟前可怜巴巴的把为难一说,太子沉吟了一会,道:“是孤想岔了,孤不该顾忌着黄统领是父皇的心腹爱将。大燕律法云‘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父皇有恙,孤监察国事,当以百姓为重。”

    东宫的属官甲立刻站出来赞道:“殿下所言极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乃天经地义,怎能因身居高位而逃避刑罚呢?府尹大人,这有何为难的?你是父母官,有百姓告状,京兆府审案便是,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这都是你职责内的事情,还用太子殿下教你怎么做吗?”

    属官乙也不阴不阳地挤兑,“京兆府要是处理不来,不是还有大理寺吗?听说大理寺新调进一位少卿,十分善于查案。”

    府尹大人心里是又气愤又苦涩,他要是没两把刷子能在京兆府尹的位子上一坐就是六年吗?圣上都十分看重他,他初掌京兆府的时候,太子还是个毛孩子呢,现在东宫的属官都敢这般给他没脸了。

    面上却还得作出羞愧感激的模样,“臣一时着了慌,还望殿下恕罪,臣这就回去审案。”太子连皇子犯法与庶民同都搬出来,这案子他想推也推不出去,他还巴不得大理寺接手呢,可是——一想到艳门外围得那一群人他就头疼无比,黄元奎,禁军大统领,为圣上立下过汗马功劳,哪里是那么还审的?禁军那帮祖宗还不得把他的衙门给拆了?他简直是拼上了身家性命啊!

    作为杀人嫌犯的黄元奎被请入了京兆府牢中收监,是府尹大人亲自陪着送进去的。虽然黄元奎并没有发火,但府尹大人仍是惴惴不安,连连请罪。

    府尹大人离去后,黄元奎打量着这间牢房,面无表情的脸上浮上些许讥诮,他为圣上挡过刀挡过枪,流过血流过汗,没想到圣上一倒下他就进了牢房。不过他并不担心,清者自清,他没有做过的事情任何人也别想把脏水跑到他身上。

    目击者并不是没有,稍微一查案情就十分清楚了。可是九王爷却让他做好在牢里住几天的心里准备,说只要他进了京兆府大牢,不拖上三五天是不会升堂审理的。

    黄元奎自个心里也早想明白了,人家这就是冲着他来的,没有这次的局也会有别的局,谁让他管着禁军呢。对禁军动手,这胆子是不是太大了点呢?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圣上的龙体安危。

    夜深人静,阿九一身夜行衣潜入了皇宫,如鬼魅一边贴在昭德殿主殿屋脊上,揭开瓦往里头看。既然明面上查不到什么,那就暗地里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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