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帝要出行自然是兴师动众,更何况还带了不少宫妃大臣极其家眷,光是随行的精兵就有一万人。

    五位皇子留了年长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在京中监国,几位臣也没有随行,这对阿九来说也算是意外之喜了,至少不用看宋相爷那张老脸了,出京避暑本就是件愉快的事,他可不想平白无故影响了心情。

    太后娘娘也没有随行,人一上了年纪,这毛病那毛病就出来了,除了生下来的几位皇子,她还小产过两胎,身子亏损了,可经不起车马颠簸。

    本来阿九还想留在宫里陪陪太后娘娘的,是太后娘娘不同意,硬让阿九来的,她慈祥地望着阿九道:“小九啊,往年母后跟着你父皇都不知去过多少回行宫了,现在母后年纪大了,也不想动弹了。你不一样,你还没去过行宫呢,去吧,跟你皇兄出去玩玩,松散松散筋骨。也帮母后看着你皇兄一些,别成日都是政务,也要多多注意身体。”其实太后是心疼她的小儿子成日窝在府里。

    说起这个太后心里也是愧疚的,哪个有志气的男儿不希望建功立业?她的小九又是那么一个惊才绝艳的人,以前身世未明时就已经在朝中崭露头角,认祖归宗之后,为了避嫌,也为了不让她这个母后为难,除了进宫请安小九连面都不大露了。多懂事的孩子呀!每每想到这里她就心痛不已。

    从京城到行宫要走两日,昭明帝让阿九坐他的龙辇,“小九,你也有好些日子没进宫了,过来,陪陪皇兄,咱兄弟俩说说话。”

    阿九直接就拒绝了,“皇兄您还是饶了臣弟吧,这一走就是两天呢,骨头还不得被颠簸散了,臣弟还是回车上睡觉好了,等到了行宫臣弟再陪皇兄说话。”笑话,龙辇,自然是他皇兄这个真龙天子坐的,他跟着蹭坐算怎么回事?回头再有没眼色的御史嘚啵嘚啵,多烦心!而且说句实话吧,瞧他皇兄正襟安坐的样子,这龙辇还真不如他的驴车舒服。

    “你还能再懒一点不?”昭明帝笑骂了一句,倒也没有勉强他。

    阿九回了后面的的驴车上,赶车的是个年轻太监,也是内务府拨到睿亲王府的,阿九瞧着他相貌不错,又识字,便提上来让桃花培养着。

    本来桃花要赶车的,被阿九给否了,“以前是没人,你赶车也就罢了,现在府里养了那么多的人,吃闲饭呢?你一姑娘家,也不怕晒黑了,回头你的行云哥哥该嫌弃你了。”

    “他敢!”桃花哼了一声,瞧了瞧慢慢升起来的太阳,到底没再坚持,一躬身钻进车里了。

    阿九往边上挪了挪给她让点地方,车上到底凉快多了,角落小冰盆里的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着,桃花麻利地从小桌子底下拿出杯子,倒了一杯酸梅汤递给阿九,又自己也倒了一杯,边喝边感叹,“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大热天里能喝上一杯冰冰的酸梅汤。”那调调跟阿九是一样一样的。

    刚感叹完,外头就响起了福喜熟悉的声音,“九王爷,奴才奉旨给您送点吃食。”

    桃花一下就把车帘拉开了,瞧见他身后小太监手上提着的食盒,立刻就笑了起来,“是福公公呀,给我们公子送什么好吃的?这大热天的,还劳烦福公公跑一趟,你使个小太监送过来就得了。喏,这酸梅汤不错,福公公喝一杯吧。”桃花现在可长进了,瞧这话说的,也不比那些大宅门训练出来的差。

    福喜公公笑得十分和善,“有劳三小姐惦记了,是圣上的御膳房做了些冰碗,圣上想着九王爷耐不得热,便打发奴才送些过来。”他也没有推辞,接过桃花递过的杯子就喝了。眼睛顿时一亮,“敢问三小姐,这酸梅汤可还有?圣上这会胃口欠佳,冰碗虽解暑,到底不能多用,奴才喝这酸梅汤倒是开胃,三小姐这若是还有便给奴才一些吧。”目光灼灼地望着桃花。

    桃花张嘴便想道没了,她家公子还指着这酸梅汤下饭呢。阿九便把整壶都递过来了,“全在这了,福公公你拿去吧。哦对了,你也劝着皇兄一些,天再热也得吃饭,且不可任他胡来。”

    福公公一看到阿九,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奴才多谢九王爷,还是九王爷最关心圣上,九王爷放心,奴才一定伺候好圣上的。”

    福喜公公离开后,桃花不满地嘟囔,“就公子您大方,酸梅汤全送人了公子您喝什么?好歹您也留一半呀!”在桃花眼里谁也比不上自家公子。

    阿九斜了桃花一眼,“你何时这般小气了?不就是一壶酸梅汤吗?我可不相信你就准备了一壶?肯定还有吧,说说,还有多少库存?”阿九边说边凑近桃花。

    桃花警觉地往后推开一些,“公子您想干吗?只剩下一壶了,再没有多的了。”公子就是个手面大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若是平时别说一壶酸梅汤,就是十壶八壶她也不放在眼里,这不是在路上吗?巧妇难为无米炊呀!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里去寻上好的泉水去!

    阿九嗤笑一笑,压根就不相信,“不干什么,你分半壶给宁夫人送去。”

    桃花有些不情愿,阿九便道:“想想宁非送你的那些玉石!”前几日宁非派人来给他送贺礼,其中有十匣子上等的玉石,绿色,蓝色,还有难得的粉色,也不知他从哪淘弄的。他得知了桃花的身世,顺便就也给她备了一份礼。

    桃花一滞,只好弯下腰从驴车底座拿出一壶新的酸梅汤,倒出一半,还要再倒,被阿九止住了,“你干脆倒完算了。”这抠门的!

    桃花一脸的不乐意,小声嘟囔,“我是为我自己吗?还不都是为了您!”公子嘴那个挑呀!从入夏到现在都轻了五斤了,还时不时的胃里不舒服,她敢不上心吗?

    阿九只当没有听见,待桃花下车去送酸梅汤了,他立刻打开底座,乐了,这个小抠门的,明明还有两整壶呀!四周偎着冰,摸上去冰凉冰凉的,可舒服了。他就说依桃花爱囤货的性子不能只准备两壶。

    傍晚的时候他们在一个叫白桥镇的地方落脚,当地的父母官李东勋早就领着一帮人候着接驾,昭明帝带着宫妃与得宠的大臣住进了李东勋给准备的宅子,阿九也分到一个小院,至于其他人,不好意思,那就寻个空地搭毡房吧。

    阿九稍稍洗漱一番就领着桃花出门了,两个人都生的出众,瞧上去就像一对兄妹。

    西边的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山去,起了风,倒不像中午那么热。

    许是因为他们这些人的到来,小镇空前的热闹,街两旁的小摊贩比比皆是,叫卖声连成一片。阿九觉得他们可能都形成了定例,趁此机会好好捞上一笔。

    阿九和桃花兴致勃勃地逛着,不觉便走得远了,然后他看到一群人围在一处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

    “她才来我就瞧出不是个正经的,都二十五了,还是未婚姑娘的打扮,身边还带着个半大孩子,八成是从楼子里从良的。”

    “说的没错,瞧她走路,那身段扭的,要多勾人有多勾人,寻常良家姑娘有那样的吗?”

    “就是,就是,她一来就勾得一整条巷子的男子直愣愣地盯着她看,还有西头那个铁匠,跟她绝对有一腿,有一天清晨我就瞧着铁匠从巷子里出来。”

    “不就是仗着长得好看点吗?张老爷瞧中她想纳回去做妾,还不乐意!我呸,装什么清高,还以为自个是黄花大姑娘?又生不出孩子,有人愿意纳她就该偷笑了,拿什么乔?”

    阿九和桃花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上前走了几步,就见这些人对着一处院门指指点点着,阿九和桃花听了一会,大体听明白了,这户住的好像是个从良的女子,身边带着个半大孩子,不知是她自个亲生的还是捡来的,因为貌美,便惹来不少窥探,还有个什么张老爷要纳她为妾,女子没同意。

    听来听去就是这些谩骂,阿九觉得无趣,就准备走开。就在这时,小院的门打开了,从里头出来个半大孩子,十岁出头的样子,恶狠狠的瞪着围着院子的那些人,“滚!”目露凶光,真的像个狼崽子。

    众人被他眼里的狠意吓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又觉得被个半大孩子吓住了,脸上有些挂不住,嚷着,“哼,凶什么凶,张老爷是那么好得罪的吗?有你哭的时候。”

    这对阿九来说就是个小插曲,不过到底坏了心情,也没有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索性就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就见福喜公公在他院子里急得团团转,见他回来一叠声地念,“哎呦,我的祖宗哎,九王爷您可回来了,圣上寻您呢。”

    阿九一怔,“皇兄寻我何事?”

    福喜公公摇头,“奴才不知,九王爷,咱们快过去吧,别让圣上等急了。”

    阿九便领着桃花去见他皇兄,“小九快来,陪皇兄下盘棋。”昭明帝一看到阿九就招了招手。

    阿九无声的翻了个白眼,往昭明帝对面一坐,“皇兄,敢情您十万火急地找我就是为了下盘棋呀!这么多的名臣大儒,哪个不能陪您下?”

    昭明帝拿棋子的手顿了一下,“小九,你这是嫌弃皇兄烦了?亏皇兄时时惦记着你,你太伤皇兄的心了。”他一幅幽怨的样子。

    阿九拿起棋子啪的往棋盘上一放,“皇兄,您够了哈!臣弟倒是愿意烦皇兄您,可您也不瞧瞧您那群小老婆都快要把我射成筛子了。”

    能跟着随驾的都是比较得宠的宫妃,平时在宫里圣上忙于政事,她们可都想趁着出来的机会与圣上多相处怀个小皇子呢。所以能瞧阿九这个电灯泡顺眼吗?虽不敢明说,可那带小刀子的眼神是一个劲的往阿九身上瞥,阿九是那不识趣的人吗?这才避出去的。

    昭明帝的脸上有些不自在,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斥道:“什么小老婆,你就是会胡说。”又咳嗽了一声,道:“皇兄寻你是有正事。”

    阿九嘴暗暗一撇,他又没有说错,除了皇后,哪一个不是小老婆?“何事?”心中飞快地思忖着,最近朝中也没什么事呀,更没有关于他的事。这些日子他可是特意留意着呢,桃花那丫头从相府坑了十五万两银子,他一直担心宋相爷不甘心会寻他晦气,好在姓宋的那老小子还比较要脸,没有声张。

    昭明帝道:“这不是给几位皇子选妃吗?瞧得也差不多了,趁着这次避暑再最后看一回,回京后就下旨指婚。”

    阿九哦了一声,心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阿九整个人警觉起来,“皇兄,咱们可是说好了的,您不逼我娶妻的。”

    昭明帝见阿九一副避如蛇蝎的模样,气乐了,“你放心,朕现在懒得管你,吃力不讨好。”

    阿九放下来心,“那就好!”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不要怪他草木皆兵,实在是他皇兄的信誉不大好。要是趁着他不防备坏了他的清白怎么办?

    “皇侄们成亲这是好事呀!臣弟跟师傅学了些本事,皇兄若是不嫌弃,倒是能帮着看个吉日什么的。”阿九见昭明帝生气忙讨好的笑。

    “那感情好!”昭明帝斜了阿九一眼,“不过卜算还是算了,回头你帮着一起看看那几位姑娘。”

    阿九一愣,他没听错吧?皇兄让他帮着看皇子妃的人选?那不是该是皇兄和皇后的事吗?他一大老爷们挑侄媳妇?皇家有这规矩吗?应该是没有吧?

    许是阿九的表情太夸张,昭明帝没好气地道:“这不是都说你的眼光好吗?”

    “谁说的?”阿九脱口而出,把人指出来,看他打不死他!平白无故这不是造谣吗?他眼光好他自个咋不知道呢?

    昭明帝噎了一下,瞪阿九,“你管是谁说的?反正大家都这样说。嗯,回头你跟在我和你皇嫂身边,一起瞧瞧。”

    他起这个心思还是因为云海大师,他向云海大师询问小九命格的时候,云海大师就说过小九是身负大气运之人,无论是对大燕朝还是对他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昭明帝深信不疑,阿九可不就是他的福星?从他出现在京城,朝廷上就一切都顺遂起来,国库银子有了,虽然仍是不足,但比起前些年的入不敷出要强得没影。漠北也大捷了,甚至连英王叔那个难缠的那缩头缩脑不给他惹麻烦了。

    瞧瞧,小九可不就是个大气运的人?皇子妃们经了小九的眼是不是也能沾上些气运?昭明帝是这样想的。

    阿九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地道:“皇兄,这事臣弟觉得您还是跟侄子们的生母商量比较好。”这才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呢,他可不想沾。

    昭明帝道:“商量过了,她们都说听朕和皇后的。行了,你就不要推辞了,让你看你就看,反正最后下旨的人是朕。”

    “那行吧!”阿九答应了,他在心底打定主意,皇兄让他看他就看呗,只看不发表意见,这总寻不到他的错了吧?

    昭明帝见阿九答应下来,心情好了一些,一瞥眼瞧见桃花,道:“这不是桃花吗?不是回相府了吗?怎么还跟在你身边?”

    阿九落下一子,主动把事情交代了,“那都谁多久以前的事了?桃花已经不在相府了,哦对了,桃花订了婚事,是南边的那个吴家的大公子,说是两家有婚约,桃花一回府,这婚约就落她身上了。我瞧过那小子了,人还行,就点头应了。现在桃花回我身边待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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