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似道没想到自己步步紧逼,得了张长陵妥协,却又陷入了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麾下竟然无人敢去挑战杨璟与那恶蛟!

    他身为监军,权柄还是极大的,某些时候,甚至很多时候,权柄都要重于杨璟,这也是赵昀为何要将他任命为监军,就是为了制衡杨璟,不让杨璟手握重兵,以免杨璟拥兵自重。

    可他并没有想到,赵昀既然认为杨璟这恶蛟能够震慑安南人和蒙古人,这恶蛟能够在几日之内,便搅得军士人心不安,惶恐不定,震慑力该是有多么的巨大。

    毕竟这恶蛟可是传说之中才存在的邪恶之物,在杨璟之前,谁都未曾亲眼见过,这些个参将谁敢太岁头上动土?

    张长陵都只是权当不知,而果断拒绝了帮他们斩龙,难不成还要凭他贾似道这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杨璟自己动手把这恶蛟给斩了?

    贾似道也不好当场发作,若他真要当场发作,只怕要贻笑大方,当下他也只是哈哈大笑,朝张长陵道。

    “张副帅深明大义,自然是最好的,此事便这般定下,诸位将这营房收拾干净,回去好生歇息,养足了力气,明日我等便一道去斩杀了那恶蛟!”

    贾似道色厉内荏地说着,看似豪迈的笑容,却如何都掩盖不住笑声之中的发虚,笑声戛然而止,便拂袖离开了隔离营。

    诸多参将自然马屁精一般跟了出去,只怕今夜要通宵军议,商议明日到底由谁领兵去剿杀那恶蛟了。

    这些人都是见识过恶蛟的,若贴身搏杀,上去几个都不够死,若能够动用神火营,远距离射击,那恶蛟是必死无疑的。

    可神火营是杨璟唯一能够百分百掌控的营团,其他人都没有这个权利去指使,即便贾似道有这个权柄,神火营的人根本就不会听他号命,只怕到时闹将起来,会更加尴尬和丢人。

    今夜他们是如何都睡不了了,到头来只不过推选一两个倒霉蛋,即便能杀死恶蛟,只怕也讨不了甚么好处。

    贾似道带着人手离开之后,军医和仵作们却开始忙碌起来,只是葛长庚已经提点张长陵,后者当即下令,谁都不准走漏半点消息,若有一丝风声传出,所有人都得掉脑袋!

    张长陵乃是军中都闻风散胆的玉面夜叉,素来以严酷治军著称,他说要杀人,那便真是要人头落地的,这些个军医和仵作,自然是守口如瓶。

    葛长庚又让他封锁了现场,谁都不准随便进来,这才与张长陵等人举起灯烛来,想要进行初步的调查。

    确如张长陵所言,若杨璟在此,必定能够调查出真相来,可杨璟已经离营,张长陵已经派人出去寻找,今夜能否寻回来还是两说。

    若杨璟明日还回不来,贾似道带着人马去杀蛟,肯定要露陷,到时事情可就麻烦了。

    无论如何,虽然他们不懂得如何调查,但却能够保护现场,把能做的都做了。

    葛长庚跟着杨璟的时间也不短,当即把妮茉和风若尘给叫了进来,林爵和李彧等人也都加入了队伍之中。

    妮茉了解人体构造,林爵和李彧是暗察子,平素里也查过案子,对于查案的基本流程还是比较了解的。

    他们相互配合之下,将现场的一些痕迹以及现象都详细记录下来,对杨璟往后的调查也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痕迹会消失,这些尸体也会发生不小的变化,别的不说,这些烧得如同风化一般的骨头,但又些许微风吹过,都会随风消散,他们不得不记录下原貌,也好为杨璟提供第一手原始资料。

    而他们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诸人正在忙着,外头的暗察子却急匆匆过来禀报道:“档头,洪州县城里头今日来了几个人,属下们觉着侯爷或许会急着想见,是以漏液来报...”

    李彧知道手下们都是晓得分寸的,没有紧急事态,是不会深夜溜进军营里头来,当即问起详情,听得那手下的汇报,不由心头激动了!

    林爵等人见得他神色如此,不由投去询问的眸光,李彧朝张长陵道。

    “副帅,杨帅的几位旧友,今日抵达了洪州县城,看样子是要到临安去寻杨帅...眼下杨帅不在,卑职在想,副帅是不是能够做主,让卑职...将他们接进军营里头来...”

    张长陵知道这些人都是杨璟的心腹,也知道他们都是谨小慎微的人,若不是要紧人物,也绝不会让他做主,当即问道。

    “都是些什么人?”

    李彧朝风若尘等人看了看,而后朝张长陵如实禀报道:“是宋慈宋老提刑安插在广东提刑司的几个铁卫名捕...”

    风若尘等人起初还不知道,眼下一听说,也不由来了精神,李准宋伯仁等人,终于是来了!

    不过他们远在广东,该是没有收到朝廷的邸报,并不知道杨璟已经出征,若不拦着,只怕他们要寻到临安去了。

    但听李彧这么一说,风若尘也不由难受起来,因为宋风雅并没有跟着上来,这也就意味着,宋慈要么病重,要么已经故去,她身为宋慈的旧日下属,乃是宋慈一手培养出来的,所谓恩重如山,心中又岂能不悲伤?

    张长陵听说是广东提刑司,又是宋慈的手下,心说来得便如及时雨一般,这些人好歹是捕头,比他们这些军汉可是好用多了,当即便让李彧的暗察子,将李准等人给接入军营之中。

    隔离营的初步记录工作也暂告段落,众人将隔离营封锁起来,便回到了张长陵的副帅营,妮茉和阿什莉伯爵夫人等,也都各自回去歇息,风若尘和林爵等,这留了下来。

    约莫过得半个时辰,暗察子果真将人给带到了,却是李准和哑巴宋伯仁以及曹卧虎,果真没见着宋风雅!

    风若尘和刘汉超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只是风若尘一直跟着杨璟,而刘汉超已经成了宗云义军之中最具威望的无双勇将!

    故人见面,免不得一阵唏嘘,各自叙旧了一会儿,这才知道,李准早先一直留在西南,为夜郎人以及苗人和土家侗家等人出谋划策,周旋于朝廷与土人之间,倒也做了不少大事。

    后来广东那边传来消息,宋慈病危,他也是抛下所有,赶回了广东去,宋慈熬了几个月,终究还是在上个月撒手人寰了。

    宋风雅自是在家守孝,心中却记挂杨璟,便让李准等人北上,协助杨璟,他们才打算到临安去。

    只是这半路便遇到了不少征粮的事情,又听得消息,说杨璟挂帅南征,他们便转了个弯,到洪州来,希望能够截住南征的大军。

    大军驻扎在洪州城外,他们也不敢贸然来见杨璟,本想明日才过来,没想到却得了暗察子兄弟们的引领。

    风若尘一直将宋慈视为父辈,听得如此噩耗,自然是心头悲痛难当,李准等人也希望杨璟和风若尘以及刘汉超,若有机会,便到广东去祭拜宋慈。

    只是如今杨璟挂帅,只怕短时间内想要到广东走一趟,是不太现实的了。

    几个人叙旧之后,李准和宋伯仁便再度来到隔离营,他们跟着宋慈,也破获了不少大案要案,其中更是不乏奇案,这耳濡目染之下,也练就了一些本事。

    李准最是机敏,入得这营中,便注意到了其他人无法注意到的一个细节。

    他在隔离营里头走了一圈,而后便朝葛长庚问道:“仙长可嗅闻到一股异常的气味?”

    这隔离营严格遵循杨璟定下的防疫消毒规程,除了用石灰和酸醋等消毒之外,还用艾草来熏过,加上这些军士被烧成这样,烤肉的气息混杂在一处,实在有些难以辨认。

    不过葛长庚是何等人也,听得李准如此提醒,便凑近了尸体,稍稍嗅了嗅,便点头道。

    “不错,确实有一股异样的气味,有点像...有点像大蒜的气味...”

    “大蒜?”众人不由有些疑惑,虽然杨璟也让军士吃一些葱姜之类的东西,说是能够杀菌,但即便这些军士吃了蒜,如今都被烧成灰了,哪里还残留有蒜味?

    李准正要揭示,却见得林爵走了过来,朝李准道:“不是大蒜的气味,而是白磷的气味!”

    李准不由诧异,早先他在西南见林爵之时,这小伙儿还在为父亲林文忠遇刺而红着眼四处搜寻韦镇仙的踪迹,如今竟然变得如此成熟稳重了,尤其是风若尘等人,但凡留在杨璟身边的人,都沉淀着一股震慑人心深不可测的气质,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林爵兄弟如何得知这是白磷的气味?”

    李准不由好奇地问起,而林爵则微微一笑道:“侯爷创立了神火营,但早先杜可丰和那些宗师匠人,可都是小弟在安置,他们研制火药之时,有时会用到白磷,是以小弟认得...”

    李准等人早就听说杨璟创建神火营,能够借得天界神火来杀敌,民间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如今听得林爵亲口证实,倒想今早亲眼见一见这些神器到底是何等霸道了!

    只是眼前杨璟并不在营中,张长陵等人也不隐瞒,是以李准几个也只能暂时忍着心中的好奇了。

    “李大哥觉着这是有人故意纵火行凶?”林爵不由如此发问,李准却沉默了起来。

    林爵稍稍回想,朝他说道:“这白磷倒是极其爆裂的可燃之物,不需点燃,便是置于常态之下,但有日光照着,就能引燃,可工匠偶有被白磷烧伤者,伤痕也不是很厉害,不至于烧得骨头都脆了...”

    林爵如此一说,李准也点了点头,而林爵继续解释道:“早先侯爷也给杜监造等人点了一条路,让他们去寻找一种遇水即燃的碱,说是叫什么钠碱,那东西倒是爆裂,可又不是这个气味,而且即便是那种东西,也不至于烧成飞灰...”

    李准见得林爵如此解释,也不由点头,话锋却又一转道:“这白磷或许并非罪魁祸首,但并不排除白磷只是引燃物的可能,起码说明这绝非单纯的意外事件,得了这一点结论,便已经可以将这定成人为的凶案了!”

    李准如此一说,众人也不由点头,下意识往营外的夜色看去,只希望杨璟能够在天亮之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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