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坛子里的黑气已经放尽,看不出什么古怪。

    这都是天师令的作用,克制并且抵消了坛子里的厉气。

    鬼道长确认没有问题了,这才收起天师令,避开坛口的方向,伸手抱出坛子,轻轻地倒扣在地。

    把坛子放在一边,鬼道长又抬起了棺材盖子,将之还原。

    可是就在竖棺的盖子还原的一瞬间,那边横棺的盖子,却砰地一下弹起,向着鬼道长横砸而来!

    这下子来的诡异,事先毫无征兆!

    而鬼道长的全部注意力,也都放在坛子上,还在为坛子到手而兴奋,哪里想到一边的棺材盖子会自动弹起?

    眼见棺材盖子砸来,鬼道长急忙一缩身。

    嗖地一下,棺材盖子飞出,重重地砸在对面的石壁上,四分五裂。

    “好大的力道,什么鬼东西躲在棺材里!”鬼道长躲过了袭击,就地一滚,抱起地上的坛子,退开了一丈多远。

    虽然此刻形势紧张,但是鬼道长还是惦记着坛子,首先把坛子抢到手。假如坛子被打碎了,自己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鬼道长退开,再看那具横棺。

    只见棺材里有人哼了一声,随后,一个头戴青铜面具的家伙,缓缓地站了起来,抖落了一身的青铜片,叮当作响。

    他身上的青铜片,和江南的小瓦差不多,弯弯地盖在身上。他一起身,这些铜瓦片自然掉落。

    铜片掉落以后,这家伙又一伸手,把自己脸上的铜面具揭了下来,随手丢在一边。

    鬼道长这回看清楚了,这人身上的衣服,都是完好的,蓄着长发,挽至头顶束起,果然是春秋时期的发式和服饰!

    而且这人很年轻,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腰间还悬着一把长剑,看起来玉树临风,俊雅而不失威严。

    复活?重生?

    鬼道长呆了一呆,喝道:“什么妖孽,为什么鬼鬼祟祟地躲在坛子里,又装出这副鸟样来蒙人?刚才的棺材盖,是你在棺材里面踢起来的吗?”

    其实鬼道长知道这家伙不是装的,但是故意这么说,意在咋呼一下,看对方怎么回答。

    “蒙人?”那古装男子微微一愣,皱眉问道:“尔何人也?何来此地?”

    我靠,用文言文说话?

    鬼道长一瞪眼,喝道:“别说鸟语,我且问你,姓什么叫什么?”

    古装男子似乎从梦里醒来,皱眉想了想,摇头道:“不知所云。”

    “好,既然不知所云,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你在这里慢慢玩吧。”鬼道长嘿嘿一笑,转身欲走,却偷偷打量这古装男子的反应。

    “住!”那男子果然不放鬼道长走路,从棺材里纵起,把剑直刺鬼道长的后背,喝道:“坛子留下!”

    那长剑出鞘,有龙吟虎啸之声,摄人心魄。

    鬼道长也不回头,听见后面风声逼近,这才轻飘飘地遁开在一边,躲过了古装男子的一剑。

    古装男子一呆,原地转身,手中长剑又追了过来。

    这剑法直来直去,虽然简单,但是却非常勇猛,似乎是战场上的路子。

    鬼道长再一次躲开,冷笑道:“坛子,是你的?”

    “坛子,吾之宝贝,留下!”古装男子生硬而有力地说道。

    鬼道长点点头,尽量学着古代的语言,问道:“汝也知道坛子里,藏有落魂阵?”

    古装男子一呆,随后点头,算是承认了鬼道长的说法。

    “汝,也学过道术,知道河图洛书、先天八卦?”鬼道长又问。

    “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卦。”古装男子再次点头。

    鬼道长再次点头,走了几步,说道:“你利用落魂阵凝聚死气,等待后人破阵,以生气对冲而复活,这法术很高明,是何人教你的?”

    “吾自会的。”古装男子说道。

    “你的铜面具和身上的铜瓦片,都刻有符咒,那是什么符咒,有何用场?”

    “不死符咒,上古秘术。”古装男子说道。

    鬼道长微微一笑,说道:“我懂了,你也可以死了。”

    “嗯?”古装男子没听懂这一句,不由得疑问。

    “我说你去死!老而不死是为妖,你活着,就是逆天!”鬼道长忽然纵身而起,双腿连踢,攻向古装男子。

    古装男子的武功不错,连退几步,横剑来切鬼道长的双腿。

    但是鬼道长的身影犹如鬼魅,忽然消失不见了。

    “嗯?”古装男子吃惊,转身来找。

    鬼道长却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古装男子的身后,高举坛子,坛口对准了他,一声高喝:“呔!”

    “嗯!”古装男子急忙回身。

    但是当古装男子看见坛口的一瞬间,不由的神色一变,整个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当啷一声响,古装男子的宝剑跌落在地,随后,他的身体也软了下来,倒在地上。

    坛子里的厉气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在近距离条件下,对付一个凡人,还是很轻松的。古装男子原本就被鬼道长大喝吓了一跳,心神不稳之际,又受到落魂阵影响,魂魄顿时寂灭。

    鬼道长放下坛子,伸手来试探古装男子的鼻息,发现他已经就此气绝,一命呜呼。

    “罪过罪过,我杀了这个时隔两千多年又复活的古人,不知道以后有没有天谴?”鬼道长叹了一口气,看着古装男子的尸体发呆。

    这家伙也怪可怜的,虽然设计巧妙,成功复活,但是复活以后的身躯,还是凡人的身体。既然是凡人的身体,那就无法达成永生的愿望。因为现今的科技太发达了,不管你是妖是魔,几乎都可以利用热武器剿灭。

    好比秦皇汉武成吉思汗等人,即使复生,在当前的强大科技下,他们又能有何作为?想要收复自己原来的江山?呵呵,只怕是一颗子弹,就让他们挂掉了。

    这样的复活和长生,不是鬼道长的追求。

    鬼道长也知道,如果自己不杀这个复活的古人,那么,关于复活和长生的秘密,或许会流传出去,引发阴阳秩序的崩坏。

    所以想来想去,鬼道长还是了结了这个古人。

    后来的丁二苗,曾经遇到的老太监鲁利文,也是一个长寿的妖物,活了两百多年。丁二苗也是同样的心思,担心长生之法术泄漏,引发混乱,所以故意不说,让差官们带走鲁利文,最后导致鲁利文脱离固有的地气支持,而突然死去。

    因为自古以来,长生对人的誘惑,是最大的。

    任何人,到了晚年的时候,都会放弃一切追求,而渴求长生。如果可以,谁都愿意用自己的所有财富和权势,来换取自己的长生。

    正因为长生的诱惑力太大,所以鬼道长和丁二苗都一样,不允许长生的人活在大众视野里。

    但是鬼道长利用落魂阵杀了古装男子,心里也不痛快。

    发了一会呆,鬼道长把古装男子的尸体放进了原来的棺材里,把那些铜片搬到了棺材外面,合上了棺材盖。

    这些铜片和先前的玉片,鬼道长都带到洞口,一一抛入悬崖中。

    因为这些东西,鬼道长已经用不上了。

    利用这种不死符咒保护尸身,即使复活,也是凡人的身体和魂魄,和生前并没有两样,修为也不能增长,要这样的复活干什么?

    这个所谓的不死符咒,差不多也就是个尸体保鲜符咒吧,并没有什么大用。

    而且,这种复活,还需要坛子里的落魂阵和外围的八门生死阵辅助、又需要外力引导,有强大的生气灌入,才可以让人复活。其成功的概率,实在是小之又小。

    对于鬼道长来说,这次求仙问道,是鱼死网破的一战。成就成,不成,就是灰飞烟灭,根本就没打算保鲜自己的尸体!

    ……

    收拾好了岩洞墓葬的一切,尽量复原原貌之后,鬼道长带着坛子,从洞口跃出,借着风遁之术回到泸溪河的河岸上。

    先前被自己丢下来的大猴子,已经不知道被水流带去什么地方了。

    这时候,天色也即将破晓。

    鬼道长抱着坛子,匆匆回到住所,上床睡觉休息。

    当天晚上,鬼道长收好了自己的宝贝坛子,这才带着天师令,去天师府归还。

    似乎知道鬼道长要来,瀚文道长已经等在天师府的角门处了。

    见到鬼道长,瀚文道长点点头:“请跟我来。”

    “有劳。”鬼道长跟着瀚文道长,走进了天师府。

    但是瀚文道长却没有带着鬼道长去念虚天师的别院,而是带着鬼道长直奔伏魔殿。

    “念虚天师,此刻在伏魔殿吗?”鬼道长问道。

    “是的,大真人在伏魔殿,压制那伏魔井中的恶灵。”瀚文道长说道。

    鬼道长皱眉,心里隐隐觉得不对,问道:“不是说,那些恶灵三天之内不会恢复的吗,为什么现在要压制?”

    “你理解错了,大真人的意思是,他用自己的修为,可以压制那些恶灵三天。没有天师令,只要六个小时,那些东西就会复原。如果不是这般厉害,也不用放在伏魔井中了。”瀚文道长冷冷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真是担了一个天大的人情了!

    鬼道长脊背冒汗,急忙加快脚步而去。

    伏魔殿后面的天井院里,念虚天师开了法坛,正在仗剑披发,脚下斗折蛇行地踏着禹步,对着伏魔井做法。

    看念虚天师的脸色,非常疲惫,似乎已经做法很久了,眼看就要难以支撑的样子。

    而伏魔井中,则隐隐传来嘈杂的声音,有怨灵的哀泣,有恶灵的怒吼,还有妖灵摆尾的啪啪之声。

    “大真人,我来迟了,真是罪该万死!”鬼道长心怀愧疚,急忙奉上天师令,说道。

    念虚天师缓缓收势,接过天师令,冲着鬼道长微微一笑:“无妨,现在还来,已经很早了。”

    “大真人,快把天师令放回去吧,别的事稍后再说。”鬼道长说道。

    念虚天师点点头,歇了一口气,走到井边掀起盖子,把天师令直接丢了下去。

    天师令一落下去,井中的噪杂之声,立刻消停了。

    念虚天师放回井盖子,冲着鬼道长一笑:“道长请便,我要打坐片刻,调理内息。”

    “大真人请便,我在这里给你护法。”鬼道长急忙说道。

    原本,鬼道长对龙虎山有些不服的,冒充张道陵下凡,是鬼道长的恶作剧,也是这种不服的表现。

    但是这段时间以来,鬼道长愈发觉得龙虎山的底蕴深厚,天师大真人虚怀若谷,有很多值得敬重的地方。

    就拿这次来说,念虚天师没有计较自己冒充张道陵一事,更是慷概借出了天师令,又安排大道场,召集了龙虎山的所有阴神,方便自己行事。更让鬼道长感动的事,念虚天师还瞒着自己,给了自己三天的时间,自己却在这里开坛做法,来压制伏魔井中的恶灵。

    其实,念虚天师也完全可以不借天师令的,即使借出,也可以只借一夜的。

    但是念虚天师给了三天,自己却透支修为,在这里苦苦支撑。

    这等胸襟,道门中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鬼道长现在才知道,历代天师受人敬重,龙虎山几千年长盛不衰,不仅仅是因为道法高明,还有就是天师大真人的道德,足可以服众。

    想到这些前前后后的事,鬼道长难免感激,所以自降身份,要为天师大真人护法。

    念虚天师似乎很累,没有回答鬼道长的话,就地坐了下来,五心向天开始打坐。

    鬼道长慢慢地站在一边,不敢打扰。

    念虚天师打坐的时间很长,足有一个时辰。而这一个时辰里,鬼道长也一直站在念虚天师的身边,兑现自己护法的承诺。

    终于,念虚天师睁开眼来,尚未起身便微微一笑:“道长辛苦了,为我护法,折煞我也。”

    “大真人为道门至尊,我护法,应该的。”鬼道长说道。

    “道门至尊?虚名而已,也是大家对龙虎山的高抬。”念虚天师站起来,问道:“道长归还了天师令,想必自己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吧?”

    “承蒙动问,我在龙虎山的事,都已经办好了。”鬼道长说道。

    “办事的时候,可曾有什么见闻?”念虚天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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