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尔去,忍淹留 作者:钟花无艳

    第 209 章

    点点头,露出一抹没有恶意的笑容,他俯下俊脸,不确定的开口道,“真的不生气了?”

    无言的看着萧奕安,我意识到自己从来就没有摸透过这个人的心思。兴致来了的时候,他会心情愉悦的哄着你;脾气不好时,他又会板着一张脸,张牙舞爪的与你交锋。这个男人,与竹林间的那座衣冠冢一样,让我领悟不透。

    “怎么不说话?那我再派别人伺候你。”挑挑眉,他‘一脸可惜’的说。

    “不不不,就让月荷回来。”

    得意的一笑,他捏捏我的脸,“以后乖一点,不要再鲁莽行事……”

    嫌恶的挥开他的手,我皱着眉头不悦的看向他。

    “当然……”笑容,又从他的脸上隐去,低头直视我,他沉着脸阴鸷的警告道,“虽说有约在先,但是我对你的宽容亦是有限度的,你最好有自知之明!”

    “我不喜欢心计算尽的女子,同样,我更厌恶飞扬跋扈无所顾忌的庸脂俗粉,记住你的身份!”冷冷一笑,他松开我,随即神色冷漠的从我的榻边大步离去,直到木门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我才确定,萧奕安是真的离开了。

    被他方才大力按住的肩膀还有些隐隐作痛,无力的舒出一口气,我的目光,缓缓移向窗台—— 月亮的光辉,此刻已经愈发淡弱,而东方的鱼肚白,却逐渐扩大。

    默默的闭了眼,我有些困乏。之前那令人心醉神往的胜地,竟然像自己营造出来的虚幻梦境一般,随着日出的迫近,离我渐行渐远,遥不可及。

    日复一日,耐心也一点一点的被消磨殆尽,我越来越渴望离开这个令我觉得压抑、快要被窒息的囚笼了……

    莫若相惜(上)

    人们常常感慨,光阴似箭。在我看来,箭,只有一点与时间相似,那便是同样具有无法估量的杀伤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流光总爱把人抛。站在时间的风口,看见我的光阴像离弦的箭一般飞逝,却不知逝向了哪里。有人又说,时间像流水一般无情。但我却觉得,时间和他们一点也不像,时间不像水能看见,听见。时间只是悄无声息的,从我这个类似于容器的身体内,一滴一滴连续不断地蒸发、殆尽。

    夏风转凉,吹乱了行人的发丝,吹的枫叶开始渐红时,便迎来了秋分。

    “月荷,再使点劲,我要飞的更高!”坐在秋千上,我开怀大笑着。

    “小婉,你悠着点,太高了……”月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得出她此刻有些紧张。

    嬉笑着,我心情愉悦的朝后看,顺便向她挥手“不怕不怕,再用力推推我!”

    时间,就好像这秋千般在空中来来回回画出了最单调的弧线。飞扬起伏时,感受着流光从耳旁呼呼而过;欲追上,只听得她离去得更快的声音。伸手,努力去触摸时间流里的一切时,只触摸到无数惋惜的心声和追赶的脚步,过去了的,是以为时间还有很长的狂妄;剩下的,是绵绵无期的追赶。

    轻轻的,我叹息一声。

    等候是孤独而难捱,尤其是只属于一个人的孤独,孤独得就好像自己一个人站在突兀的孤岛上,看着潮水从四面八方上涌上来,自己却无能为力。

    必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不能空虚不能停滞下来。一旦停下,我害怕我会被心底漫无边际的孤独吞噬,慢慢窒息。

    安少没有食言,让月荷回到了我身边。刚回来的那天,我和她搂在一起,又笑又哭了好久。她知道我过的不好,我也知道她肯定会被其他的下人欺负,两个女人泪眼婆娑的拥在一起,亦怒亦恨的把萧家十八代祖宗通通问候了一轮,直到骂累了,才没有忌讳的一同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直至下午。

    在我的大力坚持之下,月荷却总是推迟,两个人僵持了好久,最后才彼此互相妥协。私底下,月荷还是如往日般叫我小婉,而在众人面前,还是称我为“夫人”。只是每当她喊出这么一声“夫人”时,我便觉得这是对我黯淡人生最莫大的讽刺。难怪古人感慨,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我觉得这就是对我曾经头脑发热的警醒以及一时心血来潮时的告诫。

    累了,秋千也刚好停止了摆动,月荷递过来一条汗巾给我擦拭薄汗。

    一脸关切的,她问道,“小婉,晚膳之前要不要再服用一碗红枣银耳莲子羹?”

    点点头,我忙不迭的称好。玩了这么久,也确实觉得口渴。离晚膳还有一会儿,不如品一婉莲子羹,藉以润肺养胃。

    秋分时节夏意还浓,但是室外的气温不会有酷暑那般令人难以忍受,凉风习习吹在身上并不会觉得寒冷,终于,一年之中除了春天外,最舒适的几天就在于此。再往后,身上就得添置长衫了。

    坐在秋千上轻轻摇晃着,忽然来了兴致,我轻轻的哼起小调来。不敢太大声,怕惊动了树上栖息的小鸟儿。我静静的盯着它,而它似乎也在好奇的看着我。一双小小的眼睛,正着对人世间的好奇以及对陌生人的防备。我正与它相看两不厌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细小的响动,鸟儿也警戒的顿时从树上飞离。

    “婉儿……”一声暗哑的低唤,让我清醒的神智顿时陷入了茫然。身子,因为这声饱含太多复杂情感的呼唤而有些微微僵硬;此刻的心境,亦好像太阳底下徐徐升起的泡沫一般,还在上升中,却又即刻破灭。

    我呆呆的坐在秋千上,无法回头,亦是不愿回头。

    “婉儿……”又一声低沉的呼唤,意识,却终于再次恢复过来。

    尽量克制着不让自己回头,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似轻描淡写,默默微笑着,我开口道,“你不该来这里,回去罢。”

    沉默着,当我终于承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氛,站起身正准备先行离去的瞬时,李玄琛忽然快速步至我面前,紧紧的将我拥住。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他双臂用力圈紧我,表情严肃而又认真,直视着我的一双眸子,此时正透露着我曾经最熟悉的柔情与依恋。

    怔怔的看着他,我不知道此刻还能说出什么。是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的结局即是相顾无言,即时是连泪也流不出一滴?

    “我们不分开,好不好?”他激动的搂紧我,脸上急切而焦躁的神情让我有些心悸,然而我此刻的心情竟然那么的苍白无力,复杂且隐晦。被习风吹乱的发丝,亦是如此的飞扬落寞。

    垂下眼,我露出一抹苦笑,随即鼓起勇气抬起头直视他,不容自己此刻退缩,艰涩地,我缓缓开了口,“将军,你的新娘……很漂亮。”

    虫叫、鸟鸣、天地万物的喧哗似乎在那一刻销声匿迹。他定定的看着我,而我也静静的看着他。千言万语化作相对无言……我仔细的看着他,眼前的他是如此熟悉,只是那周身散发出的陌生气息却让我有些不确定。人,还是这个人;而感觉,却变了。从他的眸底,我清晰的看见了自己的映像,竟是如此的渺小……渺小的让我有些惶恐。究竟,从相遇最初一直到现在,他是否依然还是他?抑或是从重逢的那刻开始,我就变得不再是我?

    “婉儿……”悲伤的看着我,李玄琛露出一抹悲凉而又无奈的笑容,娓娓道来,“我父亲入宫时为永昌十五年,当时任河南道宣慰安抚特使,一个七品芝麻大的小官。后来,高宗仙逝,中宗即位登基。记得,父亲曾经亲口告诉我,他有幸荣临登基大典,那空前盛景将永远历历在目,此生不忘。他亦是很有感慨的提及,他不会忘记当时自己三呼万岁的心情,能生于如此辉煌的时代,他必当殚精竭虑,忠心为国,以报答圣主知遇之恩。”

    “自显庆年间以后,这二十多年来,我父亲在宦海之中一帆风顺,仕途畅通有浮无沉,之所以能有所成就,得益于他学富五车、思如泉涌,方能始终博得皇上垂顾。而中宗皇帝,起初也一直视我父亲为主功之臣。只可惜到了最后,朝纲紊乱,社稷垂危,我父亲的奏折意在力挽狂澜,拨乱反正,可惜力不从心,反倒功败罪成……”

    “我至今难以忘记,父亲带着我们李氏一族离开长安前往洛阳时,沿途看着风景秀丽的南魏河山所发出的一声声沉重的叹息。他的脸色,虽沐浴在晨光之中却显得如此苍老…… 他退了,终究是为了庇佑子孙完全而心有不甘的退了,可结果却是换来满门的覆灭!” 神色复杂的看着我,他的眼睛,似乎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氲气,连语气也愈发的沉痛起来,沉痛的让我有些不忍。

    “婉儿,在开封府尹的地牢里……”话及此,他的语调竟然颤抖起来,复杂的神色也染上一抹浓郁的悲怆,看着我,他一字一顿的缓缓说出口,“日日夜夜,我得忍受来自狱卒最丧心病狂的恶意侮辱与最庸俗的疯狂折磨!暗无天日,只有恐 惧 和 惶 惑 时刻相伴…… 我,我已经不是人了,是条狗,是世间最屈辱但却坚仍然忍辱偷生、苟且活于世的一条狗!”

    “玄……”心情,因他这番话而开始隐隐作痛,不忍心的,我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摩挲着,叹息的说,“别说了,一切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它永远都不会过去!”悲怆一扫而去,他的神情变得凝重而执着起来,目光在我脸上缓缓扫视着,他近乎于固执的开口道,“我忘不了父亲的叹息,正如我自己无法放下所有的屈辱与憎恨!这六年,我是抱着复仇的信念才得以重生,也必将为复仇而活!我要让加诸在李氏家族的侮辱,千百倍的奉还给曾经的敌人……”

    他瞳孔的颜色,因为迫切的渴望而变得深邃黯黑起来,正如我此刻的心情,也慢慢的一点一点坠入,坠入看不见底的失望,也愈发悲凉失落起来……

    “所以,所以你才坚持要娶乔二千金,对不对?”心酸的泪,仿佛要夺眶而出。我吸着鼻子努力克制着不让软弱的泪水滴落出来,摇摇头,我无力的看向他,不确定的问,“只有这样,你今日的地位才可以更加得到巩固,是不是?”

    “不是,我……”

    “我笨,是我笨!”泪,终究还是无法隐忍而从眼角滚落,顺着面颊无声的跌落在了地面,苦笑着,我觉得愈发的心灰意冷,“我以为素柔只是故意气我!我,我应该早就想到,素柔替你向皇上请求赐婚,一定是为了你好。”

    抬起头,我有些虚弱无力的看向他,“一个有家世的女子比起我更加配你……对么?”

    第 209 章

    恋耽美

章节目录

凭尔去,忍淹留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np只为原作者钟花无艳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钟花无艳并收藏凭尔去,忍淹留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