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古拙秀美,里面的填绿已经斑驳不全,不过却在栗黑色古漆的对比下,显得更有味道。

    小篆下,还有两诗,隶书: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

    最下面还有落款:嘉靖丁未,另刻有朱印一方:龙游海鹤。

    古琴这一项,在古玩里边算是一个冷僻的项儿,不容易见,见到了没几把刷子也分不出优劣高下。而且差别大了去了,同时代的两把琴,价儿能到天上地下。

    从古琴的样式来看,种类很多,什么伏羲式,仲尼式,连珠式,能分出几十种。这把琴倒是好认,形如蕉叶,是典型的蕉叶式古琴,琴面琴底都是杉木。

    古琴所用的木料,一般不出桐木、杉木、梓木这几种,桐木一般做面,梓木一般做底,杉木可做面可做底。不同的木质搭配,发声特色自然是不一样的。

    唐易也不通音律,但是对这把古琴的年份和木质却一目了然,面和底都是杉木,雁足是红木,鹿角灰胎,琴上栗黑色古漆,流水断纹。

    这是一把货真价实的明代古琴!而且落款也很明确,嘉靖年间的东西。不过,这琴确实也伤了,漆面有几处剥落,而且雁足也少了一只,琴上七轸残了两轸,此外还有些小伤。不过,倒不是强子说的那样根本没法修了。

    “老奶奶打算多少钱出啊?”唐易看完之后,笑着问道。

    老太太看了看强子。

    “我看你也是个痛快人,再说这也算是咱们第二次做生意了,买那些家具你花了一万八,这把琴你八千拿走吧!”强子很豪气地挥了挥手,但是仍未掩饰住一丝慌乱。刚才老太太都说了,人家买了盒子都不要琴,这八千的价儿开得他自己都有些心虚。

    “实话告诉你,我花了一万八买了你的家具,转手三千就卖给了木石居的老板。”唐易站起身来。

    “你没事儿吧?”强子一愣。

    “没事儿,我也留了点儿东西。”唐易递了一支烟给强子,自己也点上了一支。

    “谢谢!”强子乐呵呵地点上了。

    “这人得知足啊,这把琴就这么被你们扔在床底下,你反手就跟我开八千,你当着你奶奶的面儿,总不能太过不是?”唐易露出了一丝笑容。

    老太太干咳了一声,“强子,这小伙子我看不错,咱们便宜卖给他吧,在床底下也算占地方不是?”

    “成,那你开个价儿!”强子说道。

    “老奶奶够痛快,我也不磨叽。三千。”唐易顺嘴开了个木石居老板买家具的价儿,“这把琴如果我要再卖,必须得修,修的钱肯定不止五千,也就是说,我出三千,其实真正花的比你开的八千还高!”

    强子开八千,对他自己来说,那真是狮子大开口了,本来就是使劲儿蒙一下,其实在他眼里,这把琴千儿八百的能卖了就不错了,否则他也不会卖了爷爷那么多东西都没想起这把琴。

    “那就五千吧!”不过,谁也跟钱没仇,强子还是想着能多捞点儿。

    唐易笑了笑,转身就走。林娉婷和文佳一看,也顾不上问,直接跟着走了出去。

    “哎?你怎么也这么着急了?回来回来,三千给你了!”强子急忙追着喊道。

    唐易走到客厅外面,在院子里把烟踩灭了,又走回客厅,“好,成交。我刚才没看到烟灰缸,是到外面掐烟去了。”

    “嗐!”强子懊恼一声,“得,就这么着吧!”

    货款两清,唐易抱起古琴走人。

    强子送出了院子,突然看到唐易打开了一辆崭新的卡宴的车门,“哎呦!我说哥们,你这么称钱,至于为了几千块和我玩儿心眼儿么?”

    唐易笑笑,“哥们,回见。”

    强子跑到车门口,趴在车窗上对唐易说道:“我说,我要是能把那对灯架弄出来,你能出多高的价儿?五十万没问题吧?”

    “这事儿,还是听你奶奶的吧,她不开口,我可不敢买,回头弄一身官司。”唐易说完,发动了车子。

    强子站在原地有点儿发愣,这时候文佳的车在他旁边停了下来,车窗落下,文佳看了看强子,“哥们,我看你最近带着破财相,别赌了!”

    “哎?你怎么知道我赌?”强子反应过来的时候,抬头只能看到宝马驶离的车屁股了。

    “这是把明代的古琴?”唐易的车上,林娉婷问道。

    “这不仅仅是一把明代古琴这么简单。”唐易一边开车一边说道:“蕉叶式古琴,是所有古琴中最难做的,但是一旦做好了,那就会成为一把各方面都堪称完美的琴。”

    “以前从没听你说过古琴啊!”

    “我也是纸上谈兵,都是书上看的。蕉叶式的外形就不好掌握,琴膛厚度得控制好,还有,这‘蕉叶’的边儿,得薄,有曲线的流畅度。而且这种外形比较复杂,那么里面的结构就更不好处理了,古琴不仅要外形优美,更重要的是发音。解决种种问题,耗费的时间是其他制式的琴的好几倍。可以说,蕉叶式古琴是古琴技艺的巅峰!”

    林娉婷眨了眨眼睛,“怪不得!看来流传下来的蕉叶式古琴很少了!”

    “的确是很少,但也不是见不到。这把琴最珍贵的不仅仅因为是一把蕉叶琴,还因为做琴的人!”唐易眼中发出了光彩,“那一方朱印,龙游海鹤,就代表了斫琴师!”

    “龙游海鹤,听起来像是一个闲趣章,有点儿闲云野鹤的意思。”林娉婷接口道。

    “我想这把琴肯定也是这位大师的得意之作,所以没有刻上名款,反而落了这么一方印章。龙游,其实是一个地方,海鹤,是他的号。”唐易微微一笑。

    林娉婷知道唐易会继续说下去,是以没有打断。

    “海鹤道人,不仅是斫琴大师,而且也是一流的演奏家,据说,如果他在风月之夜弹琴,居然能预测天气的风雨阴晴,如果他在山水间弹琴,就连猿猴都会聚拢在一起倾听。明代斫琴之风鼎盛,但是蕉叶琴,就是海鹤道人所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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