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芸鼻子一酸，扑了上去。</p>
“陆大伯！”</p>
她伸出手，抱住一片虚无。</p>
她有很多话想告诉他，却不知从何说起……</p>
她想告诉他，她终于遂了她的心愿成巫了，但成巫之后的她并不快乐……她在仇恨的煎熬里苦苦寻觅解脱的机会，却被老天爷的玩笑打得措手不及……</p>
她还想告诉他，她变得不像自己了，她杀了很多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那些人只要动了想害她的心思，她就会用暴虐的手段将他们尽数铲除……</p>
“陆大伯，你说，我还是我吗？”</p>
她凄惘一笑。</p>
陆巡低垂着头，轻抚她的头顶：“芸儿，别来无恙。”</p>
常芸的泪意瞬间汹涌。</p>
日夜辗转，只为一句“别来无恙”。</p>
狂风肆虐，常芸在风中摇摇欲坠。她紧紧地抓住陆巡的衣摆，像是抓住水中最后的浮萍。</p>
但陆巡的身影却在风中渐渐消散。</p>
她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不管是在现实，还是在这秘境。她眼睁睁地看着整个世界开始崩塌，如地震侵袭，最后，被无边无尽的黑暗吞噬。</p>
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她似乎听到了一道非男非女的声音，低低地对她说着，你何必如此……</p>
……</p>
雨后清晨的阳光金灿灿地洒向大地。</p>
古寺又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p>
娄青背着猎来的猎物，步履沉重地走入了眼前的古寺。</p>
这一趟收获平平，又累得半死，他好不容易找见了一处可以歇脚的对方，就想进来小坐一会儿，再行赶路。</p>
咦？</p>
他动动鼻子。</p>
怎么……有一股腥气？</p>
这味道十分熟悉，分明……就是血的味道！</p>
娄青有些胆寒，但好奇心还是驱使着他往寺内走去。视线越过破烂不堪的木门，他眸光一闪，借着外面明晃晃的日光，突然就看清了屋内的死尸！</p>
被劈成两半的身体，散落的手脚，还有已经干涸的血迹……浊气从喉咙口里涌出来，娄青顿时弯下身子，干呕不已。</p>
好不容易停止了反胃，娄青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就看到了躺在死尸中间的那个少女。</p>
只有她的身体是完整的。</p>
娄青定睛看去，吃惊地看见她仍在微微起伏的胸腹。</p>
她，还活着？</p>
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驱使着娄青蹑手蹑脚地挪了过去。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条，轻轻地拨开少女脸上的头发——</p>
“吓！”</p>
他吓了一跳，连连后退。</p>
居然……居然是之前砍杀王兽的那个巫女！</p>
她怎么会在这儿？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p>
他又惊又惧地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激烈跳动的心跳才慢慢地缓了下来。他将视线转向了静静躺在少女身边的那把银剑上。</p>
看着……很锋利的样子。</p>
应该值点钱吧？</p>
他“咕噜”吞了一口口水，轻手轻脚地再次靠近。</p>
上次一见，这少女出手阔绰，看上去根本不缺钱的样儿，完全不是他这样的底层小角色可以比的……那现在从她这里取点东西，应该，也不过分吧？</p>
他朝地上那把银剑伸出了手。</p>
“我劝你别碰。”</p>
一个沙哑破碎的声音突然响起。</p>
娄青大骇，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眼看去，只见到刚刚还半死不活躺在地上的少女，此时却突然站了起来，那惨白的脸，如阴间一只厉鬼。</p>
“我……我……我就是想拿起来看看。”</p>
娄青慌不择言地说着。</p>
常芸根本不看他一眼，而是略微吃力地拾起地上的长剑，步履不稳地朝外走去。</p>
娄青微微舒出一口气，连忙小碎步地跟上：“那啥……”</p>
常芸不说话。</p>
娄青有点急了：“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吧？”</p>
常芸终于有了反应。她瞥了他一眼：“你要钱？”</p>
被戳中心事，娄青顿时大窘。这个巫女居然还记得自己！并且很显然的，她还记得自己的软肋……</p>
还没想出来怎么回话，常芸就又接着说道：“把你的马借我用下。”</p>
此时他们已经走出了古寺，娄青的那匹精瘦老马就栓在门口的一口歪脖子树上。</p>
常芸径直翻身上马。</p>
娄青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在见到常芸甩下来的一张银票之后，全部吞回了肚子。</p>
*</p>
常芸驱马往云水乡的方向行去。</p>
她脸色苍白，极其虚弱，老马驮着她，缓缓地行在回去的路上。而娄青，则神情莫名地跟在她的身后，嘴里时不时地嘀咕着什么话语。</p>
从早走到下午，他们终于抵达了云水乡的巫学院前。恢宏不再的大门口，拥聚着乌泱泱的民众，还有一些身穿深蓝色锦缎长袍的男人。</p>
一个中年女人眼尖地发现了常芸，顿时惊呼一声：</p>
“血！”</p>
她这一声喊，将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来。众人惊惧地看见，在马背上的少女，浑身是血，如浴血而出的魔女。</p>
“你是什么人？”其中一个身着深蓝色锦缎长袍的男人走了过来。</p>
常芸翻身下马，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往巫学院里走去。</p>
“问你什么人！”男人厉喝，几个同样打扮的男人冲了上来，将常芸团团围住。</p>
常芸这才有了反应。她冷淡地扫了这几个男人一眼：“我是这巫学院的人。”</p>
“啥？”围观的民众微惊。</p>
谭肆也吊着眼睛看着常芸。</p>
昨日傍晚巫判院有人来报，说是巫学院遭了恶贼，死伤无数。因为事关重大，巫判院里左右拿不定主意，所以让人快马加鞭地往双川县上求去。</p>
而自己作为这次判案的判守，今日一早就马不停蹄地赶来，还没走入门去，就见到了这突然杀出来的少女。</p>
“你昨日身在哪里？昨夜宿在何处？今日外出为何？又为何满身鲜血？”谭肆厉声问道。</p>
常芸看了他一眼，冷笑着继续往门里走去。</p>
谭肆大怒。他可是云水乡巫判院里凤毛麟角的三等判官，在巫判院里人人都尊他一声“大人”，他如此身份，居然被这样一个丫头片子给不放在眼里？</p>
“此人有重大嫌疑，给我缴了她！”他朗声下令。</p>
此令一出，顿时有两个大汉冲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攫住了常芸的胳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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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大伯！”</p>
她伸出手，抱住一片虚无。</p>
她有很多话想告诉他，却不知从何说起……</p>
她想告诉他，她终于遂了她的心愿成巫了，但成巫之后的她并不快乐……她在仇恨的煎熬里苦苦寻觅解脱的机会，却被老天爷的玩笑打得措手不及……</p>
她还想告诉他，她变得不像自己了，她杀了很多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那些人只要动了想害她的心思，她就会用暴虐的手段将他们尽数铲除……</p>
“陆大伯，你说，我还是我吗？”</p>
她凄惘一笑。</p>
陆巡低垂着头，轻抚她的头顶：“芸儿，别来无恙。”</p>
常芸的泪意瞬间汹涌。</p>
日夜辗转，只为一句“别来无恙”。</p>
狂风肆虐，常芸在风中摇摇欲坠。她紧紧地抓住陆巡的衣摆，像是抓住水中最后的浮萍。</p>
但陆巡的身影却在风中渐渐消散。</p>
她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不管是在现实，还是在这秘境。她眼睁睁地看着整个世界开始崩塌，如地震侵袭，最后，被无边无尽的黑暗吞噬。</p>
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她似乎听到了一道非男非女的声音，低低地对她说着，你何必如此……</p>
……</p>
雨后清晨的阳光金灿灿地洒向大地。</p>
古寺又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p>
娄青背着猎来的猎物，步履沉重地走入了眼前的古寺。</p>
这一趟收获平平，又累得半死，他好不容易找见了一处可以歇脚的对方，就想进来小坐一会儿，再行赶路。</p>
咦？</p>
他动动鼻子。</p>
怎么……有一股腥气？</p>
这味道十分熟悉，分明……就是血的味道！</p>
娄青有些胆寒，但好奇心还是驱使着他往寺内走去。视线越过破烂不堪的木门，他眸光一闪，借着外面明晃晃的日光，突然就看清了屋内的死尸！</p>
被劈成两半的身体，散落的手脚，还有已经干涸的血迹……浊气从喉咙口里涌出来，娄青顿时弯下身子，干呕不已。</p>
好不容易停止了反胃，娄青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就看到了躺在死尸中间的那个少女。</p>
只有她的身体是完整的。</p>
娄青定睛看去，吃惊地看见她仍在微微起伏的胸腹。</p>
她，还活着？</p>
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驱使着娄青蹑手蹑脚地挪了过去。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条，轻轻地拨开少女脸上的头发——</p>
“吓！”</p>
他吓了一跳，连连后退。</p>
居然……居然是之前砍杀王兽的那个巫女！</p>
她怎么会在这儿？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p>
他又惊又惧地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激烈跳动的心跳才慢慢地缓了下来。他将视线转向了静静躺在少女身边的那把银剑上。</p>
看着……很锋利的样子。</p>
应该值点钱吧？</p>
他“咕噜”吞了一口口水，轻手轻脚地再次靠近。</p>
上次一见，这少女出手阔绰，看上去根本不缺钱的样儿，完全不是他这样的底层小角色可以比的……那现在从她这里取点东西，应该，也不过分吧？</p>
他朝地上那把银剑伸出了手。</p>
“我劝你别碰。”</p>
一个沙哑破碎的声音突然响起。</p>
娄青大骇，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眼看去，只见到刚刚还半死不活躺在地上的少女，此时却突然站了起来，那惨白的脸，如阴间一只厉鬼。</p>
“我……我……我就是想拿起来看看。”</p>
娄青慌不择言地说着。</p>
常芸根本不看他一眼，而是略微吃力地拾起地上的长剑，步履不稳地朝外走去。</p>
娄青微微舒出一口气，连忙小碎步地跟上：“那啥……”</p>
常芸不说话。</p>
娄青有点急了：“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吧？”</p>
常芸终于有了反应。她瞥了他一眼：“你要钱？”</p>
被戳中心事，娄青顿时大窘。这个巫女居然还记得自己！并且很显然的，她还记得自己的软肋……</p>
还没想出来怎么回话，常芸就又接着说道：“把你的马借我用下。”</p>
此时他们已经走出了古寺，娄青的那匹精瘦老马就栓在门口的一口歪脖子树上。</p>
常芸径直翻身上马。</p>
娄青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在见到常芸甩下来的一张银票之后，全部吞回了肚子。</p>
*</p>
常芸驱马往云水乡的方向行去。</p>
她脸色苍白，极其虚弱，老马驮着她，缓缓地行在回去的路上。而娄青，则神情莫名地跟在她的身后，嘴里时不时地嘀咕着什么话语。</p>
从早走到下午，他们终于抵达了云水乡的巫学院前。恢宏不再的大门口，拥聚着乌泱泱的民众，还有一些身穿深蓝色锦缎长袍的男人。</p>
一个中年女人眼尖地发现了常芸，顿时惊呼一声：</p>
“血！”</p>
她这一声喊，将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来。众人惊惧地看见，在马背上的少女，浑身是血，如浴血而出的魔女。</p>
“你是什么人？”其中一个身着深蓝色锦缎长袍的男人走了过来。</p>
常芸翻身下马，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往巫学院里走去。</p>
“问你什么人！”男人厉喝，几个同样打扮的男人冲了上来，将常芸团团围住。</p>
常芸这才有了反应。她冷淡地扫了这几个男人一眼：“我是这巫学院的人。”</p>
“啥？”围观的民众微惊。</p>
谭肆也吊着眼睛看着常芸。</p>
昨日傍晚巫判院有人来报，说是巫学院遭了恶贼，死伤无数。因为事关重大，巫判院里左右拿不定主意，所以让人快马加鞭地往双川县上求去。</p>
而自己作为这次判案的判守，今日一早就马不停蹄地赶来，还没走入门去，就见到了这突然杀出来的少女。</p>
“你昨日身在哪里？昨夜宿在何处？今日外出为何？又为何满身鲜血？”谭肆厉声问道。</p>
常芸看了他一眼，冷笑着继续往门里走去。</p>
谭肆大怒。他可是云水乡巫判院里凤毛麟角的三等判官，在巫判院里人人都尊他一声“大人”，他如此身份，居然被这样一个丫头片子给不放在眼里？</p>
“此人有重大嫌疑，给我缴了她！”他朗声下令。</p>
此令一出，顿时有两个大汉冲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攫住了常芸的胳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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