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幻一脸委屈看着孟师兄,显得有些不服气,说爹你让女儿去打理山庄生意,我也日夜操劳不辞辛苦,费了好大功夫才拿到这笔业务,凭什么说我胡闹?

    孟师兄看着孟幻,又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孟幻这次跟齐王府谈成了一笔大生意,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问题,可是她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其中的险境。

    这事情孟师兄不方便说,只好我来劝她。略作思考,我说道,天下铁匠生意那么多,而且还有官营,按理说,藏剑山庄并不擅长做弓箭、长矛,为何却让我们来接下这笔单子?

    孟幻颇不服气道,为了拿下这笔订单,我拜访了齐王府管事不下十次,前后花费了几千两银子,从十几家商号中脱颖而出,我付出那么多,你们却说我胡闹!

    孟师兄只得苦笑,他语重心长道,十万箭簇、一万弓,三千马鞍,五万矛、五万刀,代表的是什么?

    孟幻说代表十八万两银子啊。

    我一旁劝道,你是商人,看到了是十八万两银子。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却看到了一万弓箭手、五万步兵、三千骑兵。

    什么意思?

    我继续道,按照大明军制,藩王府兵不得超过两千人,虽说熙泰六年皇上同意齐王扩充府兵,但也仅限于五千人。如今皇上在宣府御驾亲征,率军队与北周作战,齐王却利用这机会大肆招兵买马,齐王额头上分明写着一个大大的反字啊。你是藏剑山庄的一把手,怎么连这点觉悟也没有?

    孟幻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时齐王府说这笔军需是朝廷采办,我还纳闷为何家兵工厂并未来参与竞标,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里面!

    我说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齐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若圣上万一,我是指万一,在北境有个三长两短,谁会是第一受益人?

    孟幻说,如今京城不是由太子监国天下嘛,那当然是太子继承皇位了。

    孟师兄说你糊涂啊,太子如今羽翼未满,而且皇上为了防止太子心机,在朝堂之上给他设置了重重障碍,而齐王则在山东、冀中拥有兵权,按你订单,至少要装备五万兵马。山东,冀中乃京师拱卫,若真发生动乱,你说会如何?

    孟幻哑口无言。

    我又道,若齐王有证据证明,太子殿下不是皇上亲生,那又会如何呢?

    孟幻脸色苍白,说,那天下必然会陷入一番混战之中。

    孟师兄扼腕道,闺女啊,你在经商方面的天赋无人能及,唯独对政治缺乏一定敏锐度啊。这笔合同签下来,无异于将我们藏剑山庄推入了火山口。

    孟幻哪里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毕竟是年轻人,顿时慌了神,可是合同签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孟师兄想了片刻,沉吟道,既然签了合同,如今之计,就是将这笔订单拖着,延迟交工或者不开工,到时就算违约,也不过赔些银子了事。

    孟幻脸色极为难堪,我上前安慰道,你还年轻,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你。还是听你爹安排吧。孟师兄伸手将合同撕成碎屑,说道,这件事谁也不能再提,就当没有发生过。

    孟幻说,按照合同,我们三个月后要交付第一批货。

    孟师兄冷冷道,第一批货,那也得有铁矿石也好,如今我们与慕容山庄关系交恶,就说已经买不来铁矿石了,而且官府查私贩卖盐铁也紧,铁矿石价格骤增,若对方真问起来,就说我们原材料供应出了问题,大不了赔几万两违约金而已。

    孟幻一脸懊恼,我问孟师兄接下来如何打算。孟师兄说,如今之计,我要去一趟京城了。

    京城?我和孟幻齐喊道。

    孟师兄说,你惹出来的祸端,还不得让我去化解。还好你爹我在京城也有些朋友,有些事情,找他们说清楚也好。

    我问什么朋友,说话好使嘛,要不要我来找人疏通下关系?齐王与太子派势如水火,我心想实在不行却找孟悦和朱润泽,把事情说清楚,就算将来有事,也多一道屏障不是。

    孟师兄说,师兄我没什么本事,唯一的福气,就是摊上了一个好师父,而咱们师父,还有几个好徒弟。

    我疑惑道,什么意思。

    孟师兄,我这次前往京城,厚着脸皮却求你三师兄帮忙了。

    除了我之外,三俗收了三个徒弟,除了大师兄外,二师兄送终鸡乃登闻院六处处长,乃天下第一刺客。而三师兄,我却始终没有见过面,也从未听两个师兄提起过。

    于是问道,三师兄如今也在京城?为何从未听三俗提起过?

    孟师兄笑道,师父不说,自然有他的用意。

    这让我有些困惑,三俗确实收了几个徒弟,不过他貌似对徒弟并不怎么耐心。大师兄孟铁锤,三俗只传授了几招打铁技术,却成就了藏剑山庄的鼎盛之势。二师兄送终鸡,据说三俗就教了他一剑,结果成了天下第一刺客。三师兄,我却缘悭一面,始终不知是何方神圣。我继续追问大师兄,他只是呵呵一笑。

    次日,孟师兄交代了一些事情,带了一柄剑,一个管家,启身前往京城,将藏剑山庄大小一切事务交给了孟幻,临行之前,大师兄还给了我二百两银子作盘缠。我在藏剑山庄陪孟游玩耍了一日,孟游非要跟我一起前往普陀,好说歹说,承诺几个月后回来看她,这小家伙才气呼呼作罢。

    齐王府订单之后,孟幻将自己关在屋内,一连几日不肯出门,就连大师兄临行,都没有出来送别。南下之前,我与孟幻进行了一次谈话。

    论及父女关系,孟幻对大师兄颇有言辞,说父亲整日就会责骂,无论自己多努力,他都看我不顺眼。言语之间,竟有些委屈。

    我说大师兄膝下就你们姐妹,孟游还小,他只有将藏剑山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平日里对你虽有些严苛,心里还是十分关心你的。俗话说,严父慈母,你娘去的早,大师兄将你二人抚养成人并不容易,有时候,你还得要体谅他。

    孟幻有些不服,凭什么他对孟游就那么疼爱,对我却始终不肯假以辞色。

    我说错了,你不在的时候,大师兄谈起你,都是一脸的骄傲和自豪。这次齐王订单之事,大师兄虽生气,第二日就只身赴京,可曾埋怨过你?

    听我一番言语,孟幻眼角有些湿润,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没让泪水落下来。

    三日后,抵达无锡,进入梅雨季节,一连几日飘着小雨,路上泥泞湿滑。正要入城,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溅了我一身泥。

    我心中大怒,正要向前理论,却见一片银叶子嗖从车上扔下,落在我面前。我骂道,有钱了不起啊!

    不过转念一想,有钱确实挺了不起的。我跟柳清风,武功都天下一品了,还是穷比两个。

    捡或者不捡,这是个问题。

    这是面子问题,这是尊严问题。我心中迅速盘算,当年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如今一斗米三百文,五斗米一千五百文。这片银叶子,至少有三两。弯腰三两银,就相当于十豆米,正当我犹豫间,一只脏兮兮的手伸了过来,将银叶子捡起,放在口中咬了一口。哈哈道,发财了。

    我一看这小娃十三四岁,身上破烂不堪,竟是个小乞丐,于是说这位哥们,这银子好像是给我的。

    小乞丐满脸不屑,你叫他会答应嘛?

    我心说得了,算我倒霉,不理会他,就要离去。那小乞丐跟着我一起进了无锡城,在我后面喋喋不休,你也是丐帮的嘛,是要参加杏子林大会嘛?

    我心中不爽,懒得理你,牵着芦花,不理会他。那小乞丐不依不饶,我盘算如今衣衫弄脏,先找一家客栈住下,换件衣服。

    来到客栈,伙计见我一身污泥,后面还跟着个唱莲花落的小乞丐,说对不起,本店客满了。我说先给我准备些酒菜吧。

    伙计见我俩,目露鄙夷之色,冷笑道,我们客栈都是先付费,再点菜,请问你身上有足够银钱嘛?

    我心说你这是狗眼看人,正要从怀中掏出银子,享受下前倨后恭的打脸快感,当我手伸向钱袋时,那小乞丐取出那片银叶子,拍在桌子上,说,今儿这顿我请客。

    那伙计估摸着觉得小乞丐浑身脏兮兮,味道又大,厌恶道,咱们店不做丐帮生意!小乞丐大怒道,狗奴才。

    这时,有三个衣着整洁、身上背着几个麻袋的人正要进店,见到小乞丐,嘲讽道,哎哟,这不是污衣派的小瘪三嘛,怎么人模狗样的来吃饭了?

    小乞丐见状,嘲讽道,咱们污衣派吃饭也是给钱的,总比你们净衣派鲜廉寡耻倒好。

    我听闻,原来这三人也是丐帮弟子。丐帮弟子遍天下,当年也曾是八大帮派之一,后来洪老帮主仙去后,天下丐帮变成一盘散沙,分裂为数十个小帮派,分布于各路州,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然而,就算分裂,污衣派和净衣派之间的斗争,却从未停止。

    伙计看到三人,连忙说,三位客观里面请!

    那三人进到屋内,却不坐下,将身后几个口袋摘下来,放在桌子上,从里面掏出了快板。

    伙计问,三位这是什么意思?

    为首的三袋弟子手打快板,唱起了一段数来宝,一边唱一边在席间众人面前穿梭,另外两人将口袋张开,大有不给钱财不走的意思。

    客栈老板看不下去了,连忙出来,取了十文铜钱,递给那三名丐帮弟子,说本店小本买卖,这点钱,三位拿去喝茶。

    其中一人怒骂道,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呢?

    老板讶道,不就是打发要饭的嘛?

    那可不行,这位唱数来宝的三袋长老,可是我们无锡的风云人物,当年在大明好歌声也是拿过名次的,出场费都是十两银子起。

    客栈老板不耐烦,一挥手,七八个大汉将三人围起来,你们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三袋弟子收了快板,抓起那十文钱,就要带两人离开,刚走出三四步,忽然停住脚步,又从十文铜钱中拿出两文,放在桌子上。

    今儿我们丐帮周年庆,收费打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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