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芳盯着我,满脸尴尬,仿佛听错一般,疑惑的冲我挤了挤眼。我又把下巴一扬,重复了一遍,“一人做事一人当,杯子砸了,你就用手捡吧。”

    “太太,您是不是听错了,”芳芳手指头对准一脸平静的诺成,“是这小孩儿皮,自己弄砸了的,可不是我啊。”

    我顺她手指方向,视线落诺成脸上。问诺成,“诺成,知道了吗?”

    诺成问我,“知道什么,小姐姐。”

    他还没为自己辩解,遇事不疾不徐的模样,像从许默深身上刻下来的。

    “无论是男孩儿女孩儿,做错事了就要有担当,错了不要紧,认了就好,要是打死不承认还要抵赖推给别人,那就一定要罚。”我目光一转,冷凄的盯着慌张的芳芳,“原本打碎个杯子也没事。但你三番两次的抵赖,我给过你机会。不论杯碎的原因,现在没打扫好就是你的问题,这地上的碎玻璃渣子哪怕有一点儿没清理到,平时回家爱光脚踩地板上的秦颂扎了脚,你可知道后果的。诺成,走。”

    我朝诺成走过去,弯腰抱他起来,诺成手轻轻搭在我肩膀上,童言稚嫩,“小姐姐,诺成今天多吃了一碗饭,沉。”

    我突突跳着疼的脑袋才被诺成逗趣的话缓和了点,“没事儿。我力气大。抱得起。”

    特地叮嘱陈嫂不要管这事,可能陈嫂也碍于我刚才气势,保证不会插手。我带诺成到隔壁房间玩儿,等秦颂回来,他有些不解的往两边墙壁看看,“老子还以为自己走错家门了,怎么不在隔壁房间待着等我?”

    秦颂进来。顺手把房间门带上,诺成原本顺着秦颂身后望过去的视线只能失落的收回来,很快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也一句话不问。

    我牵诺成的手站起来,问秦颂,“小黑呢?”

    秦颂靠过来,顺手把外套的拉链一拉到底,抽出左手后,再把外套顺着右手滑脱掉,拎在手里,下一秒就挂上了衣架上,“老子回来不先关心关心我,就想着狗呢?”他视线往诺成脸上一扫,恶趣味的想等诺成反应,就看见诺成一脸无辜,秦颂轻笑起来,“得得,在楼下,今天洗干净了,可以玩儿,先吃饭。”

    诺成再在许默深那里学会了怎么隐匿情绪也终究是个小孩子,他此刻眼睛发光,嘴角不自禁露出欢喜的笑,直到秦颂拉长了声音,幽幽说道,“对了,今天晚上有青豆,要跟小狗玩儿可很耗体力的。你可要多吃点。”

    他拍拍诺成的脑袋,笑眯眯的就出去了。

    诺成小手还被我牵着,就转过一半身体来朝向我,“小姐姐,你要离这叔叔远一点。”

    我一听,暗想,这是挑拨离间?我蹲下来。问他原因,诺成小嘴自然的上翘,“他会逼人吃难吃的豆子,不是什么好人。”

    ……

    一时半会儿,我竟不知道怎么接。

    楼下草坪有了小黑和诺成后变得热热闹闹,一早秦颂和我都问过许默深,对此事他很赞声,在日本那边,人与动物之间没有间隙,相互尊重的共存,诺成从小跟动物接触就多,他有经验。

    陈嫂跟芳芳守在那头,秦颂牵着我坐在长条板凳上,我手贴在板凳面上,他手就盖下来,把我手包裹得温温热热的。这一幕正巧就被芳芳看见了,她气斜了眼。

    每一次把眼神挪开又忍不住挪回来多看两眼。我瞧见了几次,再看秦颂的眼神一直落在诺成和小黑身上,嘴角的笑意浅浅,好像他自己都没发现。

    我用手肘推了推他,他才回过神。嘴角垮到一个正常弧度,问我怎么了。

    “你很喜欢诺成?还是小黑?”

    秦颂眉头马上就皱起来,“胡说八道什么,我最讨厌小孩儿和狗。”

    傲娇而不肯承认,我不认戳破,压低了声音,视线往芳芳那边一扫,就说,“跟你说个事儿。”

    我把下午事情大概说了一下,秦颂视线往芳芳那头一斜,眼神危险,芳芳正巧就看着这边,跟秦颂视线一对,慌得赶紧把视线给压下去,不知所措。

    “这丫头,胆子能这么大?”

    我笑着点头,“你还把别人当小孩子呢,已经是会对异性心动的年纪了,就是少了点火候。”

    秦颂哈哈大笑,他手臂抬起来,轻搭在我肩膀上。“怎么,你这前辈还要收徒弟了不成?别生气,明天我就把她调走,算了,现在调吧,我通知老郑。”

    我制止他,“倒不至于。就是个嫩丫头,心理想什么脸上都写着,我只是提醒下你,别被蒙在鼓里。她这小心思你妈妈是不知道的,一旦这么早就撵他走,你妈妈心存芥蒂也正常,现在事少,稍微能清闲一点,就别给自己找麻烦了吧。”

    芳芳说白了,就是年纪轻轻的妒。自己没有再羡慕别人有的,总会找一些东西来撒气。但她又没那身份背景的胆,已经找些小毛病小刺的陷害诺成了,再有什么花招,都不会太新鲜。

    芳芳被我留了下来,她至始至终都不知道我跟秦颂之间的商议,白天的时候还会故意在秦颂上班期间找点麻烦给我。

    要么端来的水太烫了,要么就是米饭夹生。陈嫂是实在人,一次两次看在眼里,都会数落芳芳两句,等次数多了,陈嫂特别不待见芳芳,但又碍于怕招惹麻烦的态度。就静观其变。

    直到我正在教诺成英语,陈嫂坐在小椅子上织着毛衣,她说最近天气凉了,她给她儿子织件毛衣。这种事我是允许了的,她非常感谢我,不然她只能等挤点晚上睡觉时间来做。

    她就跟我们隔了一个茶几,听到诺成嘴里念叨英语,艳羡的叹气,“现在的小孩儿啊,就是脑子瓜聪明,学东西快,这英语一说一个好。我是个粗人听不懂,但听这声儿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得不说诺成的英语真的不错,一定是许默深找人特地教过的,有些单词我甚至不用教他就已经会了,口语特别标准。

    诺成正念完单词,我递给他一碗绿豆粥,让他润润嗓子,又故作想起什么,话锋转到陈嫂身上。“陈嫂,看我这记性,我怎么都忘差不多了。我有个亲戚正好是英语老师,昨天我帮你打听过了,他也在市里,每天可以上门教学两个小时。”

    陈嫂眼睛瞪得浑圆,织毛衣的手马上停了。不知道怎么摆,慌张的想了白天,才摆手示意,“不行不行,太太,我实不相瞒……咱们家吧,是没那个钱再请老师了。现在家教老师特别贵,一个小时两三百,我家里一直都不太富裕。”

    我顺手又端了一碗绿豆汤递到陈嫂面前,打趣道,“看陈嫂您说的,这些偶读是举手之劳的小事,老师是我亲戚,他也不可能收我钱。一天就两个小时,也不麻烦,我看陈嫂这手艺挺巧的,外面很少这样的手织毛衣了吧。”

    陈嫂顺着我,视线落到织了一半的毛衣上,恍然大悟的点头,“对对。这些年头可难找了,那……那我给那老师,多织两条毛衣!?”

    我大方笑着点头,“那就麻烦陈嫂了。”

    陈嫂热泪盈眶,激动的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连说了好几声谢谢,语序混乱,但我还是听得明白,陈嫂是真的高兴了。

    “这才是要麻烦你啊太太……我家小孩儿一辈子就这么一次高考,我都不知道要是考砸了要怎么办,我们全家就他一个希望了。”

    跟陈嫂聊了几句,她欢欢喜喜的答应后,就跑去外面打电话了。我摸着诺成的脑袋,看他碗已经见底,问他,“你还想不想再吃一碗?”

    诺成摇摇头,“小姐姐真的有亲戚是英语老师吗?”

    被诺成一语中的的问,我不好意思,但还是诚恳回答,“没有,我没有。但是为了让那奶奶接受,我只能这么而说了,诺成你能明白我意思吗?”

    诺成乖乖的点点头,“能明白。爸爸也是这样。”

    爸爸,许默深。

    许默深看起来好像人畜无害,但实际上,怕是真心好的人没几个吧。但商人这样,无可厚非。

    “那小姐姐马上会欺负那奶奶吗?”

    我大惊。摇头否认,“当然不会,我只是想请她帮我个忙,所以才会先对她好。诺成你为什么……你爸爸……是那样吗?”

    对人好了之后……马上就“欺负”他。

    诺成点点头,“爸爸对一个人好,过一会儿这个人就会很伤心。”

    听诺成说这样的话,我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再试探的问他,“那你觉得,你爸爸对小姐姐好吗?”

    诺成听完,认真的偏着脑袋想了想,这时间里我的心一直扑通扑通的直跳,直到诺成回忆的表情一改,脸色清朗。

    他说,“爸爸对小姐姐最好了。”

    爸爸对小姐姐最好了。

    怎么听到这句话,我竟然觉得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对人越好,下场越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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