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9章 你真他妈无耻！
“仲尧！”</p>
这两个字，元素几乎是吼出来的。</p>
钱仲尧只手抓住那根通电后火花直窜的电线，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些耀眼，听到她的叫喊声，他转过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身体就由于触电慢慢地软倒在地……</p>
身子止不住的一阵颤抖，元素好几秒才回过神儿，转过身跑开几步，将孩子放到边儿上。</p>
可是，等她回过头来时，吓得脸都白了。</p>
由于慌乱的人群不断地冲击，露天搭建的简易棚突然崩塌，一根柱子直接斜栽了下来，再次砸在了钱仲尧的腿上……</p>
“仲尧！”</p>
低哑地呼唤里夹着一丝丝发颤，元素鼻尖一酸，几乎落泪。</p>
仲尧触电昏迷，还被砸中了腿，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救她。</p>
事情突变得太快，现场的人都没有回过神来，元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将边上搭简易棚的竹竿一把扯掉，拿在手里挑开钱仲尧握在手心的电线。</p>
顾不得别人说什么，顾不得此举会引起多大的瞩目，也顾不得有记者举起的摄影师和镁光灯。</p>
蹲下身探了探钱仲尧的鼻息，再摸了摸胸口，有呼吸但心跳微弱，她吓坏了，脑子里迅速搜索着触电的急救常识，将他的衣领口解开，保证气道通畅。</p>
钱仲尧昏沉着，憔悴的样子刺得元素眼睛生痛，有节奏地按压着他的胸口，她轻唤：</p>
“仲尧，醒醒。”</p>
不过瞬息之间，工作人员已经直接将电源切断，有人叫救护车，有人慌乱成一团，听到动静跑过来的沈佩思，梗着脖子，狠狠地瞪了元素一眼。</p>
又是为了这个丫头，这简直是作孽啊，把他们钱家的爷们儿折腾得不像话了。</p>
接受到沈佩思愤然的目光，那如利刃一般似乎要将她剖开似的眼神，震得元素心里一揪，有些发悚。</p>
但是，这会儿，不是逃避和解释的时候……</p>
救人要紧！</p>
现在的她，看上去很是狼狈，视线几乎不敢和沈佩思对上。</p>
这时候，现场的工作人员也跑过来了，在沈佩思的授意下采取了一系列的急救措施，人工呼吸，心脏挤压，可，收效甚微……</p>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钱仲尧始终陷入在昏迷中。</p>
除了等待救援，毫无办法。</p>
元素插不上手了，愣愣地站在一边儿，心里着急，却没有任何的办法，脑海里如有千军万马在奔腾，忽上忽下没个着落，心里难受得发痛。</p>
仲尧对她做得越多，她欠得就越多……</p>
望天苦笑，真是冤孽啊！老天爷还真会开玩笑，为什么总把这些为难的事，如此精确的、恰到好处地丢到她面前？！</p>
她这辈子，最不喜欢欠人的债，却偏偏瘫上这永远也偿还不清的情债！</p>
不断翻滚的难过和郁结情绪让她不知所措，双手放在肚子上，她强迫自己冷静，因为她是一个孕妇，孕妇……</p>
对，她怀着钱傲的孩子。</p>
她有些后悔了，如果时光倒流……</p>
如果时光倒流，重新选择，她能不救那个孩子吗？</p>
她不知道。</p>
……</p>
不得不说，在社会飞速发展的今天，一应医疗急救措施也得到了迅猛地发展。不过几分钟的时候，120的救护车就赶到了现场，医生们采取了更加科学的紧急救助。</p>
现场紧张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p>
看着钱仲尧被抬上救护车，毫无生息的样子，元素眼底浮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由于沈佩思要留下来处理现场的事务，因此，只有她和白慕雅跟去医院。</p>
又是医院，难道宿命论这么一说，真的存在？</p>
人的生命里，总会反反复复出现同样的场景，永远也挣脱不开？</p>
靠在汽车座椅上，元素这么想着。</p>
身体有些发软，救护车打着急救灯疯狂的在公道上狂飙着，躺在担架上闭着眼睛的钱仲尧，一直在安静地沉睡，俊朗的样貌依旧，看上去很累，很疲倦的样子。</p>
元素很慌，很紧张，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心惊胆战，那颗心像被一根铁绳捆绑在了一起，揪得紧紧的，丝毫都无法放松。</p>
车内沉默，她和白慕雅谁都没有讲话，她俩之间原本也无话可讲。</p>
终于，在沉默了将近十分钟后，救护车才到达了医院，跟着医生急促的腿步，听着杂乱的脚步声在医院地板上有节奏的回响，元素腿上有种轻软的感觉。</p>
怕，真怕！</p>
看到钱仲尧被推入了急救室，她心里的感觉，实在没有任何一个词儿可以精准的形容。</p>
咬紧牙关，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有事——</p>
急救室外。</p>
她和白慕雅怔怔地坐在休息椅上，元素的情绪波动在心底，而白慕雅的激动却完完全全的表现在脸上，眉目间透出的意味儿，似乎是在谴责她的任性妄为。</p>
元素咬着嘴唇，脸色阴沉着，一言不发。</p>
白慕雅盯着她打量了半晌，才一字一句，着急地说：“素素，仲子要是有什么事，你良心怎么过得去？你说你，逞什么能？呢”</p>
“对不起，我没你那么悲观。”</p>
这句话元素脱口而出，明显低气不足，她知道自己冲过去救孩子的举动在别人看来，尤其是像白慕雅这种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名门贵族小姐看来，压根儿就是一种愚蠢的装逼行为。</p>
吸气，淡定。</p>
她没法儿改变别人的观点，但那时那刻，从心底升出来的念头，她自己也没法儿阻止，就算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冲过去。</p>
命该如此！</p>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这话听到白慕雅的耳朵里，很明显就变成了赤果果的挑衅，冷哼了一声，她讥讽一笑，轻声道：</p>
“但愿他没事儿，要不然你……”</p>
要不然怎么样？白慕雅还没来得及说，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瞅了元素一眼，她拿起手机转身走开去接。</p>
然后，这位白小姐竟然就再也没有回来，玩消失。</p>
这也叫关心？</p>
瞧瞧，这人格，这人品，多么光辉，多么无私——</p>
元素很无奈，白慕雅走了，医院就剩她自己，可人命关天，此一时彼一时，仲尧她不能不管，尽管这事儿非常的惹人闲话……</p>
不过，沈女士应该跟仲尧的父母打电话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该来了吧？</p>
叹！</p>
白小姐把她当脑残了，她能把自己当脑残吗？</p>
答案当然是：不！</p>
做人不能太矫情，仲尧救了她，她感激得要命，如果可能，她愿意现在躺在急救室的是她自己，而不希望是为了救她而失伤的仲尧。</p>
可是，感动和感激，并不代表她就能拿感情去偿还。</p>
这样，不仅是对她和钱傲感情的玷污，更是对仲尧的污辱。</p>
不再有爱的情，她更不能给。</p>
思忖片刻，她掏出手机给钱傲发了一条短信：</p>
“仲尧为了救我受伤了，还在医院抢救，我在医院。”</p>
将事情的原委说清，其它的不用解释，也不用多说，她相信钱傲能理解她，这种事情，说得越多，反而越是让彼此心里膈应。</p>
果然，不过几秒，钱傲就回了短信，很简单的几个字，却透着他一贯的信任与宠溺：</p>
“我知道了，宝贝儿，一会来陪你，别急。”</p>
元素那颗忐忑不已的心，落回了原处，刚放好手机，就见到两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左一右从急救室里慢慢地出来，望了元素一眼，像所有见惯了生命消失的白衣天使们一样，面无表情地问：</p>
“请问你是不是病人的家属？”</p>
家属！？</p>
这词对她来说很敏感。</p>
有些窘迫，但是目前只有她自己……她能怎么说？</p>
点了点头，见医生一脸的凝重，她心里一些，愈发惶恐不安。</p>
“他怎么样了？”</p>
“很庆幸，照明电路的电流较小，身体并没有显著的伤害，由于急救得当，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不过，醒过来后可能会有一些身体不适的迹象，比如发烧、头晕等等，这个因人而异，过几天就会恢复正常，稍等一下他就可以回病房休息了！”</p>
医生就事论事的将病情阐述了一遍，给了她一个不算坏的答案，踏实了不少。</p>
长吁了一口气，她像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梦。</p>
想想仲尧还真是……三天两头进医院，还次次都跟自己有关，自己这命咋这么硬呢？总是连累别人……</p>
这么想着，脑子里突然想到刚才在慈善会现场时，搭建简易棚的那根木头是砸在他腿上的，如果她不说清楚，医生一定不会仔细查腿伤吧？</p>
凝神，皱眉，她突然出声追了上去，叫住已经走了一段儿的医生：</p>
“医生，等等！”</p>
“？”白大褂一脸的疑惑。</p>
“是这样的，这个病人，他腿部曾经受过伤，胫骨骨折过，刚才又被砸到了腿，我想，我想麻烦你们给仔细查查，怕腿伤复发。”元素尽量说得简单点，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清楚。</p>
“好的，我吩咐人给他照个ct查看一下。”</p>
有人主动找医疗项目，医生自然是求之不得，恨不得把心肝胃脾肾，全给检查一遍才好呢。</p>
医生离去了。</p>
坐在医院备下的休息椅上，元素觉得有些脚软，心绪不宁。</p>
大约半个小时，刚才那个较年轻的医生回来了，递给她一张ct片子，看她那眼神儿，完全像看神经病患者。</p>
“我们检查过了，病人腿上只是有点蹭刮的皮外伤……还有，这位小姐，你是不是弄错了？病人的腿，根本就没有胫骨骨折过的痕迹啊？”</p>
怎么可能！？</p>
仲尧在325医院的情形瞬间就冒入她脑海，他上夹板儿，打石膏，坐着轮椅的一幕幕画面在她脑子里盘旋着，不可能啊……</p>
元素瞬间迷茫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医生，眼神里的焦距早已不见，直将那医生看得有些发虚，被美女‘如痴如醉’的盯着，他有些脸红了，轻咳了一声，提醒道：</p>
“小姐，你没事儿吧？”</p>
回过神来，元素不可置信：“搞错的是你们吧……他明明……”</p>
很抱歉地笑了笑，年轻医生将ct片子凑她跟前，示意她接过来自己看。</p>
元素接过，迷茫。</p>
这玩意儿，她哪看得懂啊，不是逼人么？</p>
那医生挑了挑眉，看在她是美女的份上，放软了声调，解释道：</p>
“如果真像你所说的，他腿上骨折过，ct是能检查出来的哦……你看，骨痕，骨垢线……你看看，平滑完整，没有任何受过伤的痕迹……”</p>
后面医生说什么，她有些听不清了，疑惑，再疑惑。</p>
还是不相信，这不是扯淡么？好好的一个人，腿没坏，何必整那么复杂？</p>
“不好意思，医生，你们这个……会不会检查错了？或者拿错了片子。”</p>
“不会。”</p>
俗话说，菩萨也有耐性用光的时候。</p>
不悦地扯了扯嘴角，年轻医生看来没耐心和她讲了，一副看白痴一样的表情看她，哪怕她是美女，也不容许她对他们的专业提出这么弱智的置疑。</p>
看着医生远去的背影，元素又坐了一小会儿，似乎有些东西，隐隐约约明白，又似乎还是想不明白，纠结在心里，郁闷不已。</p>
难道，仲尧骗了她，也骗了所有人？</p>
一试便知。</p>
可是，在打开了仲尧病房门的那一刹那，她刹那就紧张了，停住脚步呆立了好几秒，原本想问的那些话，在看到他那张苍白憔悴的面容时，又没了丝毫的勇气。</p>
骗了又如何，不骗又如何？</p>
一切都过去了，不是么？她现在是钱傲的女人，而且，就算是仲尧骗了她，也是为了转业，为了和她在一起……</p>
那么，其实他什么错也没有，只能感叹造化弄人吧。</p>
纤细的眉头纠结在一起，她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快步走了过去时，将ct片子放在他的床头。</p>
“你好些了么？”</p>
目光一凝，钱仲尧皱了皱眉头，虚弱地问：</p>
“那是什么？”</p>
“你腿部的ct片子。”</p>
她淡淡地答，钱仲尧微微点头，手攥着被子的边角，捏得死紧。</p>
她既然知道了，却什么也没问，对他来说，比她问了，更让他痛苦难过。</p>
不问，不理。</p>
这证明，这个女人已经不在乎了，不在乎他的一切，不在乎他是否做过什么，不在乎他是否骗了她……</p>
不在乎，就是不爱，不恨，无情，无念……那只能用三个字的称呼来形容：陌生人！</p>
他的细微动作，元素自然也注意到了。</p>
看着他那五根修长的手指紧紧纠结，正是那只为了救她握住电线的手，掌心应该是蹭破了皮，一眼就看出涂过药水的样子。</p>
触目惊心！</p>
心软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倒了水，递给他，他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接过，轻轻喝着，放柔了表情。</p>
“谢谢你，素素！”</p>
“仲尧，是我应该谢谢你，这次要不是你，躺这儿的，就会是我了！”</p>
钱仲尧垂下眼睑，闪动跳跃的视线里，充斥着连他自己也搞不清的情绪。</p>
突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p>
“素素，你知道吗？我一直都爱你，我对你的爱，甚至超过了爱我自己，除了爱你，我都不知道，我还能爱谁，还能接受谁，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给咱俩的感情一个机会？”</p>
元素身体一僵，有些慌乱，她想缩回手，可他却紧紧抓住不放，甚至不管他自己那只受伤的手会有多痛。</p>
不想再刺激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看到他那双茫然而空洞的眼睛，到嘴的话只换成一声叹息。</p>
“仲尧，一切都是我的错。”</p>
钱仲尧不禁苦笑出声。</p>
她总是认错。</p>
她总是说仲尧，对不起。</p>
可他要的不是对不起，而是她回到自己的身边。</p>
慢慢地凝神注目，钱仲尧看向她，那只手小心翼翼地紧了紧她的，久违的触感让他声音有些发颤：“素素，你知道吗？我有多后悔？后悔当初向你隐晦了家世；后悔在你最需要我帮助的时候，我却什么也不知道；我更后悔的是，为什么没有把你看紧一点……”</p>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越说越激动，到后面，几乎有些哽咽。</p>
“素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p>
元素心里一跳，连忙掉转了视线，看向窗外，雨过天晴，阳光居然又明亮了起来，正如人生，总是在不停的变化，谁也不知道谁在主宰自己的命运。</p>
而今时，已不同往日。</p>
红着眼圈，元素承受着内心歉疚感的鞭挞，轻声道：“是我对不住你，仲尧，你恨我吧，但是，请你以后好好爱你自己，咱们这辈子，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p>
说完，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将他的手掰开，抽回了自己被他握得有些生痛的手。</p>
目光对上她坚定又绝情的亮丽美眸，钱仲尧满脸痛苦，他受不了她如此的抗拒，这个女人，原本是属于他的，是属于他的啊。</p>
他错了吗？</p>
没错，他一直在骗她，可那都是因为他爱她，爱有什么错呢？</p>
所有的感官都乱了，破茧而出，不停地与他的心对抗着。</p>
究竟是谁的错？</p>
他错了？她错了？还是二叔错了？</p>
“素素，你说如果一个人，因为他喜欢另一个人，而不知不觉的做错了事，值不值得原谅？”</p>
“那得看是什么事，这个……还是情有可原吧。”睫毛一抖，元素喃喃开口，明白他指的是腿伤这件事，语气里没有责备，更多的是替他难过。</p>
仲尧，你没错，都是我错。</p>
心里一窒，钱仲尧忍不住抬起手，就像以前一样，想要去抚摸她的脸颊。</p>
这个动作，他在心里摹拟过无数遍，事到临头，他做了，可依旧唐突了她，元素侧开头，不着痕迹的避开。</p>
没有给他难堪，只是转身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淡淡一笑。</p>
“一会，你父母应该就来了……你饿了没有？要不要给你弄点吃的？”</p>
“不用。”</p>
缓缓合上双眼，钱仲尧心碎了一地。</p>
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触碰，都没有机会了么？他想念她软软的小手，柔软的唇，那些过往的甜蜜记忆，一直刻在他心里，而她已经忘了。</p>
难道真的要死心，要放手么？</p>
不！她是属于他的，是二叔！都是二叔的错……</p>
不！也是她的错，他俩的错……</p>
他俩？！为什么要说他俩，可悲的是，连他自己也把他俩当成了一个整体，习惯和时间，难道真的能改变一切么？</p>
倏地，他睁开眼，直视着元素：“素素，如果时光倒回，让你重新选择……你还会那么做么？”</p>
被他声音这么一惊，与他有些疲惫地眼神儿对视，元素有些心虚。</p>
其实，她不后悔那些选择！</p>
不管是帝宫，还是后来的再次重逢钱傲……</p>
钱傲给了她太多太多的意外和惊喜，他就像是老天突然赐给她的一抹阳光般，改变了她，同时也改变了她的命运和未来。</p>
生活如是，人生如是，哪里有如果？哪里又有时光倒流？</p>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做了就是做了，不要找借口，不要做掩饰。</p>
故作清高，只会让她自己觉得恶心。</p>
语气沉重，她缓缓开口，仍旧只是那几个字：</p>
“对不起，仲尧！”</p>
钱仲尧呼吸微滞，胸腔里莫名的情绪不断地跳动着，几乎疼得要爆裂开来，他控制不住自己，身子微微有些发抖，顺手抄起旁边的玻璃水杯，狠狠地甩了出去。</p>
玻璃撞击地面。</p>
碎裂，四处溅散的碎片，正如他俩的关系。</p>
元素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身体骤然一冷。</p>
记忆中，这是仲尧第一次对她发脾气。</p>
也好，让他发发火，心里的郁结就会少一些。</p>
可是，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安抚，病房外，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就传了进来。</p>
很快，病房门就被人由外而内推了开来，钱老大，朱彦，还有二三个元素不认识的男人，看上去像是钱老大的助理。</p>
看到地面的玻璃碎片，朱彦面色一变，咬牙切齿的看着他，目光里全是厌恶和嗜血般的愤怒。</p>
“你这个贱人，又欺负我儿子。”</p>
昂着下巴，元素拼命抑制着自己想还嘴的冲动，捏紧了拳头。</p>
算了，就当是为了仲尧。</p>
“贱人！”满眼冒火的指着她，朱彦带着哭腔再补了一句。</p>
然后，她便像一阵突然刮到的台风般扑到了钱仲尧的病床前，心疼得直落泪，喃喃说道：</p>
“我的儿啦！你这是……你这是……怎么就不听妈的劝呢？为了一只臭不要脸的狐狸精，你再二再三的把命搭进去，值得吗？”</p>
这话的刀锋又转向了元素，这是刮她脸呢？</p>
不过，此情此景，元素实在没法儿和她去争去辩，仲尧救她是实事，她也是当妈的人了，暂时受她怜惜爱子的焦急怨怼。</p>
让她过过嘴瘾，自己也不少肉。</p>
狐狸精就狐狸精吧，要真成了精才好呢！想渡谁就渡谁，成了精，一切的灾难不全都没有了么？</p>
那么，她的亲人，她的朋友，她通通都能照拂得到……点石成金，要帅哥配帅哥，要美女配美女……</p>
多好！</p>
咳！思绪又飘远了，拉回来——</p>
可这一拉不要紧，转过脸来，直接就发现了钱老大审视的视线，不怒威严的样子，让元素看起来，有些碜。</p>
对钱家的这号人物，她一直觉得最是神秘，因为接触的次数实在太少，而彼此之间的对话，仅限于上次在325骨科医院里，仍是仲尧的病房……</p>
造化，宿命，这医院，还真是多事之秋！</p>
这时候，哭哭泣泣了小一会儿的朱彦转过头来，气势逼人的对着她吼：“元素，我告诉你，仲尧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辈子我都和你没完！”</p>
嘴角一抽，元素很无奈。</p>
这明明没事儿了，偏要被她说成三长两短。</p>
其实，她很想说，哪怕仲尧没事儿，看样子，她也会和自己没完吧？说来也奇怪，到底她和妈妈之间，结下了多大的梁子，让她这么痛恨她们母女，说出来的那些话，杀父夺妻的仇人，也不过如此了……</p>
夺妻？夺夫吧！</p>
难道，她和妈妈曾经抢过男人？不能吧！是她老爸？还是钱老大？</p>
心下一恻，呸呸呸，想什么呢？</p>
算了，想不明白拉倒，凝神一看，发现朱彦还在瞪着她呢，实在抱歉，她又走神了。</p>
肚子有了宝宝，她走神也成了习惯……</p>
看来，这俩宝，一个是睡神无疑，另一个就是懒神……</p>
懒得想，懒得回答。</p>
索性继续闭嘴，面无表情的看着朱彦。</p>
“元素，你这个贱人，你干嘛不讲话，你哑巴了，你不是挺能讲的么？”</p>
一口一个贱人，实在听得不太舒坦，元素有些憋不住了，淡淡反驳：“讲话也得挑人。”</p>
“妈！”钱仲尧虚弱地喊了一声，到底是把朱彦的视线抢了过去，“和素素没有关系，你为难她干嘛？”</p>
脸色一变，朱彦脸上更加不好看了，这傻儿子啊，到这时候了还护着这狐狸精呢？眼圈红红的，她语气里有着小小的责备似关爱：</p>
“你这作什么孽呢？这种女人，不知廉……”</p>
“妈！”再次打断了他，钱仲尧微微摇头：“我这都是小伤，手上蹭了一下而已，没什么大碍，明儿个就能出院了……”</p>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的关心全化成了水，儿子还在为了那个女人辩解。</p>
朱彦又生气又心疼。</p>
不由自主的瞟了肃穆坐在一边儿的钱老大一眼，突然缓和了脸色，开口说道：</p>
“儿子，我和你爸合计过了，准备给你挑一门当户对的媳妇儿……蓬门小户的人家，势力眼儿，咱绝对不能要，这几日，我让那些夫人太太都注意着，谁家有好的的闺女，带来，由着你挑……”</p>
一席话，朱彦说得兴起，似是刹不住车似的，经过她这嘴一描绘，眼前立马就出现了一个上流社会的宴请聚会，漂亮的小姑娘们，花朵儿绽放在……</p>
说实话，元素是真心替钱仲尧高兴。</p>
也只有他真正幸福了，找到了自己的伴侣和未来人生的归宿，她那颗被歉疚泡染过的心，才能得到彻底的安慰。</p>
所以，她微笑了，毫不在意朱彦言语间的贬损，她只希望，这一段能快速的滑过去，翻篇后，大家都会有新的人生和新的起点。</p>
看到她的笑容，朱彦有些愣，这神经病女人笑嘛呢？被人骂了还笑得这么开心？</p>
而钱仲尧也注意到了她脸上洋溢着的高兴，还有她扫过来的视线里蕴含的祝愿，这一切，让他眉头全部纠结成了一团，口吻里就多出了一些不耐烦来：</p>
“妈，我的事，你别瞎掺和。”</p>
“怎么？你还真打算在一颗树上吊死啊，这会嫌你妈唠叨了？仲尧，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朱彦这句话里，带着对儿子选女人眼光的极度不满。</p>
钱仲尧那眸子不经意间掠过元素依旧淡然的脸，由衷的觉得悲哀了。</p>
她居然可以这么不在乎，不在乎他是不是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p>
他这时候的心情相当的复杂！</p>
懊恼、愤怒、失落……各种的不舒服充斥着，可这种不舒服还不能表现在脸上，这才是最不舒服的地方！</p>
“妈，你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吧，你看你为了我这么操心，别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让我也难受不是？回吧，不用在这守着我！”</p>
哪怕是一句打发她的话，可听在做母亲的耳朵里，却全部只接收到那部分关心，朱彦欣慰地直点头，想要责备他的心思，早就没有了。</p>
“儿子，妈在这陪着你。”</p>
“回去吧，杵在这里又帮不上忙，元小姐你也走吧，免得招人闲话。”在旁边沉默了半晌的钱老大，突然开口，让元素微微一怔。</p>
她明白，钱家在乎名声，而八卦最是封不住人的嘴。</p>
捕风捉影的东西多了，真的假的都会被人乱七八糟的胡说一通。</p>
这样也好，本来觉得自己这么抽身离开太不厚道，可这么一来，不走反而让人误会了，她点了点头，起身出门。</p>
可这么刚一扶上门把儿，突兀间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她惊诧地瞪着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匆匆进门的钱傲给撞了个满怀。</p>
撞到她钱傲吓得不轻，虎躯一顿，赶紧地扶住她的身子，他自个走路的冲击力多强，他心里有数儿。</p>
元素摸着被撞痛的鼻子，咬着唇怨怼的看着他。</p>
“撞痛了？”</p>
“……”</p>
这咋了？傻呆呆的样子。</p>
钱老二皱了皱眉头，伸出大手在她脑袋上乱揉了一气：“走路风风火火，心不在焉，你慌啥呢？”</p>
这钱二爷明显的恶人先告状。</p>
元素半眯着眼，仰着头快速地瞪了他一眼，又缩回了脑袋，抿着嘴小声地抱怨：“明明就是你走路不看人，撞到了我，你还凶！”</p>
她不是有意的，可在钱老二面前，她不由自主的就柔软了下来。</p>
爱与不爱，差别就在这，身不由己。</p>
她撒娇的样子，看起来真是可爱得要命，钱老二眼睛一亮，笑着揽住她的肩膀：“是，我错了……乖，等一下我看看仲尧，咱一起走。”</p>
侧过她的身子，他望向了躺在病床上的钱仲尧，不经意就与他似讽似嘲的眼光碰撞，他眼里的恨意，是那么的明显。</p>
可是，不管争女人这问题上如何的针锋相对，可他毕竟受了伤，从血缘上来讲，他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子，而且，他还救了自己的女人，就冲这三点，钱老二真没法儿和他横。</p>
他恨，他瞪，他怒，都由着他去吧。</p>
比起仲尧，他觉得自个太幸运了。</p>
“仲子，好些了么？”</p>
钱老二声音响起的时候，人已经进了屋子，笑着望向钱仲尧，亲情这玩意儿就这样，平日里再大的矛盾，可真正一旦亲人出了事儿，心里想踏实可就难了。</p>
钱仲尧没有理他，更没有讲话。</p>
很明显，他这记恨，真的深了……</p>
沉默，往往这种气压最为尴尬。</p>
轻咳了两声，钱老二索性在他的病床边坐了下来，真诚地望着他：“仲子，过去的事儿，咱就翻篇儿成不？都不翻旧帐，不管谁对谁错，都是一家人……还有，今天的事，二叔诚心感谢你……”救了我的媳妇儿和孩子。</p>
不过后面那几个字，是他在心里说的，真说出来，那不是往人的伤口上撒盐么，他觉得自个其实是个挺缺德的人，可到底对亲人也干不出太缺德的事儿。</p>
钱仲尧照常还是不理他，当他空气……</p>
“都回去吧，一屋子人在这儿，也是抢氧气，都走，让仲尧好好休息。”</p>
这句话是钱老大说的，一方面确实担心影响到儿子休息，另一方面，钱老大其实也是一个把亲情看得挺重要的人。</p>
一边儿是亲生儿子，一边儿是打小儿看着长大的弟弟，和亲生儿子也没多大差别，可以说，钱士铭对待钱傲完全不是平辈之间的感情，而是抱着长辈看待晚辈一般的心理。</p>
“老二，你也回吧。”</p>
“嗯，那我先回去了，大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开口，甭客气……”</p>
大侄子不待见他，他确实也呆不下去了，不管他怎么做，怎么说，在仲子的眼睛里，看到他都是不舒服的。</p>
而且他女人是个孕妇，在医院呆久了，也终究不是一个事儿。</p>
“你们都走，我留下来陪我儿子。”</p>
朱彦不依，可她话刚出口，就被钱仲尧毫不犹豫的拒绝了。</p>
“你们都走！”</p>
钱士铭听了直接点头道：“走吧！”</p>
毕竟是男人，官僚作风，说出口立马就做，他率先打头往外走。</p>
“你好好休息。”</p>
最后，钱老二还是冒着被甩冷眼的风险对钱仲尧说了这一句，也不管他往不往耳朵里去，然后起身拉住元素的手，往外走。</p>
哪知道，这脚还没迈出去，却听到钱仲尧冷冷的声音：</p>
“二叔，你留一下，我有事和你单独淡淡！”</p>
他的话里没有多余的情绪，仍旧只是淡淡的，听上去很平静，闲话家常一般。</p>
“仲尧，受了伤就好好休息。”钱士铭停住脚步，转过头来，不悦地说。</p>
钱仲尧很淡然，脸上带着笑：“爸，你今天不用开会？我跟二叔唠唠有什么？”</p>
叹了一口气，钱士铭担忧的扫了他俩一眼，到底还是走了出去。</p>
迎上钱仲尧那欲说还休的脸，瞧着他那语气，钱老二纳闷了，刚才一句话都不说，这突然之间，又有话要讲了？</p>
拍了拍元素的小手，钱老二示意她外面儿等候，然后等众人都出去了，他才轻轻掩上门，回到病床边儿，仍旧坐在刚才那张凳子上面。</p>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叔侄二人。</p>
对待钱仲尧，钱老二到底硬不起心肠来，深呼吸一口气后，自己先开口：“说吧，仲子，咱俩有啥说啥，你骂你打，二叔都受着。”</p>
钱仲尧沉默地看了他一小会儿，突然抬起手抚平了刚才情切时被他自己抓挠了的被角儿。</p>
“二叔，我听姨奶奶说，素素的孩子三个多月了？”</p>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么！</p>
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钱老二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以不变应万变。</p>
“怎么了？”</p>
钱仲尧犹豫地盯了他半晌，突然讥讽地笑出了声儿来：“日子算起来差不多。”</p>
“啥意思？”</p>
他这话太不单纯了，钱老二一愣之后，心里顿时就多了几分不舒服，这侄子，对他女人还不死心呢？</p>
笑着摇头，钱仲尧那脸上的表情显得愈发意味深长。</p>
说实话，钱老二不是一个有耐心的男人，瞧着他这样儿吞吞吐吐，脸上终于露出了不满，扒了下头发，急吼吼地道：</p>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怎么整得跟个娘们儿似的，磨磨叽叽的。”</p>
这话口不择言，可钱仲尧并没有生气，反而越发笑得张扬，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甚至看向他的目光里，都带着莫名其妙的同情。</p>
“二叔，你还记得那个晚上么？”</p>
“什么？”</p>
“那晚，你守在我公寓的楼下，我和素素在楼上，那晚上，我和她……”</p>
心里像被人揍了一拳，钱老二眼眶都红了，嘶声骂着打断他：“他妈的，过去的事儿，你总提它干嘛……仲子，这样有意思么？我不管你和她之前以前有过什么，以后，她都只是你的二婶，明白？”</p>
明白！？听到这话，钱仲尧确实明白了。</p>
原来他一直都不知道真实的情况，很明显，素素也没主动和他解释过，那么……对不起了，二叔，给你添点堵，我就会不堵，你不愉快，我就愉快。</p>
于是，他轻描淡写地说：“二叔，难道你就没怀疑过，素素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自个儿的？”</p>
这话的潜台词是：这孩子，也有可能是我的。</p>
身体如遭雷击，钱老二猛地一震，哗的从凳子上蹭了起来，眼睛怒视着钱仲尧，那声音犹若困兽，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p>
“钱仲尧，你他妈实在太无耻！”</p>
请牢记：g.xxx</p>
这两个字，元素几乎是吼出来的。</p>
钱仲尧只手抓住那根通电后火花直窜的电线，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些耀眼，听到她的叫喊声，他转过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身体就由于触电慢慢地软倒在地……</p>
身子止不住的一阵颤抖，元素好几秒才回过神儿，转过身跑开几步，将孩子放到边儿上。</p>
可是，等她回过头来时，吓得脸都白了。</p>
由于慌乱的人群不断地冲击，露天搭建的简易棚突然崩塌，一根柱子直接斜栽了下来，再次砸在了钱仲尧的腿上……</p>
“仲尧！”</p>
低哑地呼唤里夹着一丝丝发颤，元素鼻尖一酸，几乎落泪。</p>
仲尧触电昏迷，还被砸中了腿，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救她。</p>
事情突变得太快，现场的人都没有回过神来，元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将边上搭简易棚的竹竿一把扯掉，拿在手里挑开钱仲尧握在手心的电线。</p>
顾不得别人说什么，顾不得此举会引起多大的瞩目，也顾不得有记者举起的摄影师和镁光灯。</p>
蹲下身探了探钱仲尧的鼻息，再摸了摸胸口，有呼吸但心跳微弱，她吓坏了，脑子里迅速搜索着触电的急救常识，将他的衣领口解开，保证气道通畅。</p>
钱仲尧昏沉着，憔悴的样子刺得元素眼睛生痛，有节奏地按压着他的胸口，她轻唤：</p>
“仲尧，醒醒。”</p>
不过瞬息之间，工作人员已经直接将电源切断，有人叫救护车，有人慌乱成一团，听到动静跑过来的沈佩思，梗着脖子，狠狠地瞪了元素一眼。</p>
又是为了这个丫头，这简直是作孽啊，把他们钱家的爷们儿折腾得不像话了。</p>
接受到沈佩思愤然的目光，那如利刃一般似乎要将她剖开似的眼神，震得元素心里一揪，有些发悚。</p>
但是，这会儿，不是逃避和解释的时候……</p>
救人要紧！</p>
现在的她，看上去很是狼狈，视线几乎不敢和沈佩思对上。</p>
这时候，现场的工作人员也跑过来了，在沈佩思的授意下采取了一系列的急救措施，人工呼吸，心脏挤压，可，收效甚微……</p>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钱仲尧始终陷入在昏迷中。</p>
除了等待救援，毫无办法。</p>
元素插不上手了，愣愣地站在一边儿，心里着急，却没有任何的办法，脑海里如有千军万马在奔腾，忽上忽下没个着落，心里难受得发痛。</p>
仲尧对她做得越多，她欠得就越多……</p>
望天苦笑，真是冤孽啊！老天爷还真会开玩笑，为什么总把这些为难的事，如此精确的、恰到好处地丢到她面前？！</p>
她这辈子，最不喜欢欠人的债，却偏偏瘫上这永远也偿还不清的情债！</p>
不断翻滚的难过和郁结情绪让她不知所措，双手放在肚子上，她强迫自己冷静，因为她是一个孕妇，孕妇……</p>
对，她怀着钱傲的孩子。</p>
她有些后悔了，如果时光倒流……</p>
如果时光倒流，重新选择，她能不救那个孩子吗？</p>
她不知道。</p>
……</p>
不得不说，在社会飞速发展的今天，一应医疗急救措施也得到了迅猛地发展。不过几分钟的时候，120的救护车就赶到了现场，医生们采取了更加科学的紧急救助。</p>
现场紧张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p>
看着钱仲尧被抬上救护车，毫无生息的样子，元素眼底浮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由于沈佩思要留下来处理现场的事务，因此，只有她和白慕雅跟去医院。</p>
又是医院，难道宿命论这么一说，真的存在？</p>
人的生命里，总会反反复复出现同样的场景，永远也挣脱不开？</p>
靠在汽车座椅上，元素这么想着。</p>
身体有些发软，救护车打着急救灯疯狂的在公道上狂飙着，躺在担架上闭着眼睛的钱仲尧，一直在安静地沉睡，俊朗的样貌依旧，看上去很累，很疲倦的样子。</p>
元素很慌，很紧张，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心惊胆战，那颗心像被一根铁绳捆绑在了一起，揪得紧紧的，丝毫都无法放松。</p>
车内沉默，她和白慕雅谁都没有讲话，她俩之间原本也无话可讲。</p>
终于，在沉默了将近十分钟后，救护车才到达了医院，跟着医生急促的腿步，听着杂乱的脚步声在医院地板上有节奏的回响，元素腿上有种轻软的感觉。</p>
怕，真怕！</p>
看到钱仲尧被推入了急救室，她心里的感觉，实在没有任何一个词儿可以精准的形容。</p>
咬紧牙关，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有事——</p>
急救室外。</p>
她和白慕雅怔怔地坐在休息椅上，元素的情绪波动在心底，而白慕雅的激动却完完全全的表现在脸上，眉目间透出的意味儿，似乎是在谴责她的任性妄为。</p>
元素咬着嘴唇，脸色阴沉着，一言不发。</p>
白慕雅盯着她打量了半晌，才一字一句，着急地说：“素素，仲子要是有什么事，你良心怎么过得去？你说你，逞什么能？呢”</p>
“对不起，我没你那么悲观。”</p>
这句话元素脱口而出，明显低气不足，她知道自己冲过去救孩子的举动在别人看来，尤其是像白慕雅这种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名门贵族小姐看来，压根儿就是一种愚蠢的装逼行为。</p>
吸气，淡定。</p>
她没法儿改变别人的观点，但那时那刻，从心底升出来的念头，她自己也没法儿阻止，就算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冲过去。</p>
命该如此！</p>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这话听到白慕雅的耳朵里，很明显就变成了赤果果的挑衅，冷哼了一声，她讥讽一笑，轻声道：</p>
“但愿他没事儿，要不然你……”</p>
要不然怎么样？白慕雅还没来得及说，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瞅了元素一眼，她拿起手机转身走开去接。</p>
然后，这位白小姐竟然就再也没有回来，玩消失。</p>
这也叫关心？</p>
瞧瞧，这人格，这人品，多么光辉，多么无私——</p>
元素很无奈，白慕雅走了，医院就剩她自己，可人命关天，此一时彼一时，仲尧她不能不管，尽管这事儿非常的惹人闲话……</p>
不过，沈女士应该跟仲尧的父母打电话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该来了吧？</p>
叹！</p>
白小姐把她当脑残了，她能把自己当脑残吗？</p>
答案当然是：不！</p>
做人不能太矫情，仲尧救了她，她感激得要命，如果可能，她愿意现在躺在急救室的是她自己，而不希望是为了救她而失伤的仲尧。</p>
可是，感动和感激，并不代表她就能拿感情去偿还。</p>
这样，不仅是对她和钱傲感情的玷污，更是对仲尧的污辱。</p>
不再有爱的情，她更不能给。</p>
思忖片刻，她掏出手机给钱傲发了一条短信：</p>
“仲尧为了救我受伤了，还在医院抢救，我在医院。”</p>
将事情的原委说清，其它的不用解释，也不用多说，她相信钱傲能理解她，这种事情，说得越多，反而越是让彼此心里膈应。</p>
果然，不过几秒，钱傲就回了短信，很简单的几个字，却透着他一贯的信任与宠溺：</p>
“我知道了，宝贝儿，一会来陪你，别急。”</p>
元素那颗忐忑不已的心，落回了原处，刚放好手机，就见到两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左一右从急救室里慢慢地出来，望了元素一眼，像所有见惯了生命消失的白衣天使们一样，面无表情地问：</p>
“请问你是不是病人的家属？”</p>
家属！？</p>
这词对她来说很敏感。</p>
有些窘迫，但是目前只有她自己……她能怎么说？</p>
点了点头，见医生一脸的凝重，她心里一些，愈发惶恐不安。</p>
“他怎么样了？”</p>
“很庆幸，照明电路的电流较小，身体并没有显著的伤害，由于急救得当，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不过，醒过来后可能会有一些身体不适的迹象，比如发烧、头晕等等，这个因人而异，过几天就会恢复正常，稍等一下他就可以回病房休息了！”</p>
医生就事论事的将病情阐述了一遍，给了她一个不算坏的答案，踏实了不少。</p>
长吁了一口气，她像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梦。</p>
想想仲尧还真是……三天两头进医院，还次次都跟自己有关，自己这命咋这么硬呢？总是连累别人……</p>
这么想着，脑子里突然想到刚才在慈善会现场时，搭建简易棚的那根木头是砸在他腿上的，如果她不说清楚，医生一定不会仔细查腿伤吧？</p>
凝神，皱眉，她突然出声追了上去，叫住已经走了一段儿的医生：</p>
“医生，等等！”</p>
“？”白大褂一脸的疑惑。</p>
“是这样的，这个病人，他腿部曾经受过伤，胫骨骨折过，刚才又被砸到了腿，我想，我想麻烦你们给仔细查查，怕腿伤复发。”元素尽量说得简单点，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清楚。</p>
“好的，我吩咐人给他照个ct查看一下。”</p>
有人主动找医疗项目，医生自然是求之不得，恨不得把心肝胃脾肾，全给检查一遍才好呢。</p>
医生离去了。</p>
坐在医院备下的休息椅上，元素觉得有些脚软，心绪不宁。</p>
大约半个小时，刚才那个较年轻的医生回来了，递给她一张ct片子，看她那眼神儿，完全像看神经病患者。</p>
“我们检查过了，病人腿上只是有点蹭刮的皮外伤……还有，这位小姐，你是不是弄错了？病人的腿，根本就没有胫骨骨折过的痕迹啊？”</p>
怎么可能！？</p>
仲尧在325医院的情形瞬间就冒入她脑海，他上夹板儿，打石膏，坐着轮椅的一幕幕画面在她脑子里盘旋着，不可能啊……</p>
元素瞬间迷茫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医生，眼神里的焦距早已不见，直将那医生看得有些发虚，被美女‘如痴如醉’的盯着，他有些脸红了，轻咳了一声，提醒道：</p>
“小姐，你没事儿吧？”</p>
回过神来，元素不可置信：“搞错的是你们吧……他明明……”</p>
很抱歉地笑了笑，年轻医生将ct片子凑她跟前，示意她接过来自己看。</p>
元素接过，迷茫。</p>
这玩意儿，她哪看得懂啊，不是逼人么？</p>
那医生挑了挑眉，看在她是美女的份上，放软了声调，解释道：</p>
“如果真像你所说的，他腿上骨折过，ct是能检查出来的哦……你看，骨痕，骨垢线……你看看，平滑完整，没有任何受过伤的痕迹……”</p>
后面医生说什么，她有些听不清了，疑惑，再疑惑。</p>
还是不相信，这不是扯淡么？好好的一个人，腿没坏，何必整那么复杂？</p>
“不好意思，医生，你们这个……会不会检查错了？或者拿错了片子。”</p>
“不会。”</p>
俗话说，菩萨也有耐性用光的时候。</p>
不悦地扯了扯嘴角，年轻医生看来没耐心和她讲了，一副看白痴一样的表情看她，哪怕她是美女，也不容许她对他们的专业提出这么弱智的置疑。</p>
看着医生远去的背影，元素又坐了一小会儿，似乎有些东西，隐隐约约明白，又似乎还是想不明白，纠结在心里，郁闷不已。</p>
难道，仲尧骗了她，也骗了所有人？</p>
一试便知。</p>
可是，在打开了仲尧病房门的那一刹那，她刹那就紧张了，停住脚步呆立了好几秒，原本想问的那些话，在看到他那张苍白憔悴的面容时，又没了丝毫的勇气。</p>
骗了又如何，不骗又如何？</p>
一切都过去了，不是么？她现在是钱傲的女人，而且，就算是仲尧骗了她，也是为了转业，为了和她在一起……</p>
那么，其实他什么错也没有，只能感叹造化弄人吧。</p>
纤细的眉头纠结在一起，她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快步走了过去时，将ct片子放在他的床头。</p>
“你好些了么？”</p>
目光一凝，钱仲尧皱了皱眉头，虚弱地问：</p>
“那是什么？”</p>
“你腿部的ct片子。”</p>
她淡淡地答，钱仲尧微微点头，手攥着被子的边角，捏得死紧。</p>
她既然知道了，却什么也没问，对他来说，比她问了，更让他痛苦难过。</p>
不问，不理。</p>
这证明，这个女人已经不在乎了，不在乎他的一切，不在乎他是否做过什么，不在乎他是否骗了她……</p>
不在乎，就是不爱，不恨，无情，无念……那只能用三个字的称呼来形容：陌生人！</p>
他的细微动作，元素自然也注意到了。</p>
看着他那五根修长的手指紧紧纠结，正是那只为了救她握住电线的手，掌心应该是蹭破了皮，一眼就看出涂过药水的样子。</p>
触目惊心！</p>
心软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倒了水，递给他，他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接过，轻轻喝着，放柔了表情。</p>
“谢谢你，素素！”</p>
“仲尧，是我应该谢谢你，这次要不是你，躺这儿的，就会是我了！”</p>
钱仲尧垂下眼睑，闪动跳跃的视线里，充斥着连他自己也搞不清的情绪。</p>
突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p>
“素素，你知道吗？我一直都爱你，我对你的爱，甚至超过了爱我自己，除了爱你，我都不知道，我还能爱谁，还能接受谁，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给咱俩的感情一个机会？”</p>
元素身体一僵，有些慌乱，她想缩回手，可他却紧紧抓住不放，甚至不管他自己那只受伤的手会有多痛。</p>
不想再刺激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看到他那双茫然而空洞的眼睛，到嘴的话只换成一声叹息。</p>
“仲尧，一切都是我的错。”</p>
钱仲尧不禁苦笑出声。</p>
她总是认错。</p>
她总是说仲尧，对不起。</p>
可他要的不是对不起，而是她回到自己的身边。</p>
慢慢地凝神注目，钱仲尧看向她，那只手小心翼翼地紧了紧她的，久违的触感让他声音有些发颤：“素素，你知道吗？我有多后悔？后悔当初向你隐晦了家世；后悔在你最需要我帮助的时候，我却什么也不知道；我更后悔的是，为什么没有把你看紧一点……”</p>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越说越激动，到后面，几乎有些哽咽。</p>
“素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p>
元素心里一跳，连忙掉转了视线，看向窗外，雨过天晴，阳光居然又明亮了起来，正如人生，总是在不停的变化，谁也不知道谁在主宰自己的命运。</p>
而今时，已不同往日。</p>
红着眼圈，元素承受着内心歉疚感的鞭挞，轻声道：“是我对不住你，仲尧，你恨我吧，但是，请你以后好好爱你自己，咱们这辈子，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p>
说完，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将他的手掰开，抽回了自己被他握得有些生痛的手。</p>
目光对上她坚定又绝情的亮丽美眸，钱仲尧满脸痛苦，他受不了她如此的抗拒，这个女人，原本是属于他的，是属于他的啊。</p>
他错了吗？</p>
没错，他一直在骗她，可那都是因为他爱她，爱有什么错呢？</p>
所有的感官都乱了，破茧而出，不停地与他的心对抗着。</p>
究竟是谁的错？</p>
他错了？她错了？还是二叔错了？</p>
“素素，你说如果一个人，因为他喜欢另一个人，而不知不觉的做错了事，值不值得原谅？”</p>
“那得看是什么事，这个……还是情有可原吧。”睫毛一抖，元素喃喃开口，明白他指的是腿伤这件事，语气里没有责备，更多的是替他难过。</p>
仲尧，你没错，都是我错。</p>
心里一窒，钱仲尧忍不住抬起手，就像以前一样，想要去抚摸她的脸颊。</p>
这个动作，他在心里摹拟过无数遍，事到临头，他做了，可依旧唐突了她，元素侧开头，不着痕迹的避开。</p>
没有给他难堪，只是转身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淡淡一笑。</p>
“一会，你父母应该就来了……你饿了没有？要不要给你弄点吃的？”</p>
“不用。”</p>
缓缓合上双眼，钱仲尧心碎了一地。</p>
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触碰，都没有机会了么？他想念她软软的小手，柔软的唇，那些过往的甜蜜记忆，一直刻在他心里，而她已经忘了。</p>
难道真的要死心，要放手么？</p>
不！她是属于他的，是二叔！都是二叔的错……</p>
不！也是她的错，他俩的错……</p>
他俩？！为什么要说他俩，可悲的是，连他自己也把他俩当成了一个整体，习惯和时间，难道真的能改变一切么？</p>
倏地，他睁开眼，直视着元素：“素素，如果时光倒回，让你重新选择……你还会那么做么？”</p>
被他声音这么一惊，与他有些疲惫地眼神儿对视，元素有些心虚。</p>
其实，她不后悔那些选择！</p>
不管是帝宫，还是后来的再次重逢钱傲……</p>
钱傲给了她太多太多的意外和惊喜，他就像是老天突然赐给她的一抹阳光般，改变了她，同时也改变了她的命运和未来。</p>
生活如是，人生如是，哪里有如果？哪里又有时光倒流？</p>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做了就是做了，不要找借口，不要做掩饰。</p>
故作清高，只会让她自己觉得恶心。</p>
语气沉重，她缓缓开口，仍旧只是那几个字：</p>
“对不起，仲尧！”</p>
钱仲尧呼吸微滞，胸腔里莫名的情绪不断地跳动着，几乎疼得要爆裂开来，他控制不住自己，身子微微有些发抖，顺手抄起旁边的玻璃水杯，狠狠地甩了出去。</p>
玻璃撞击地面。</p>
碎裂，四处溅散的碎片，正如他俩的关系。</p>
元素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身体骤然一冷。</p>
记忆中，这是仲尧第一次对她发脾气。</p>
也好，让他发发火，心里的郁结就会少一些。</p>
可是，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安抚，病房外，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就传了进来。</p>
很快，病房门就被人由外而内推了开来，钱老大，朱彦，还有二三个元素不认识的男人，看上去像是钱老大的助理。</p>
看到地面的玻璃碎片，朱彦面色一变，咬牙切齿的看着他，目光里全是厌恶和嗜血般的愤怒。</p>
“你这个贱人，又欺负我儿子。”</p>
昂着下巴，元素拼命抑制着自己想还嘴的冲动，捏紧了拳头。</p>
算了，就当是为了仲尧。</p>
“贱人！”满眼冒火的指着她，朱彦带着哭腔再补了一句。</p>
然后，她便像一阵突然刮到的台风般扑到了钱仲尧的病床前，心疼得直落泪，喃喃说道：</p>
“我的儿啦！你这是……你这是……怎么就不听妈的劝呢？为了一只臭不要脸的狐狸精，你再二再三的把命搭进去，值得吗？”</p>
这话的刀锋又转向了元素，这是刮她脸呢？</p>
不过，此情此景，元素实在没法儿和她去争去辩，仲尧救她是实事，她也是当妈的人了，暂时受她怜惜爱子的焦急怨怼。</p>
让她过过嘴瘾，自己也不少肉。</p>
狐狸精就狐狸精吧，要真成了精才好呢！想渡谁就渡谁，成了精，一切的灾难不全都没有了么？</p>
那么，她的亲人，她的朋友，她通通都能照拂得到……点石成金，要帅哥配帅哥，要美女配美女……</p>
多好！</p>
咳！思绪又飘远了，拉回来——</p>
可这一拉不要紧，转过脸来，直接就发现了钱老大审视的视线，不怒威严的样子，让元素看起来，有些碜。</p>
对钱家的这号人物，她一直觉得最是神秘，因为接触的次数实在太少，而彼此之间的对话，仅限于上次在325骨科医院里，仍是仲尧的病房……</p>
造化，宿命，这医院，还真是多事之秋！</p>
这时候，哭哭泣泣了小一会儿的朱彦转过头来，气势逼人的对着她吼：“元素，我告诉你，仲尧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辈子我都和你没完！”</p>
嘴角一抽，元素很无奈。</p>
这明明没事儿了，偏要被她说成三长两短。</p>
其实，她很想说，哪怕仲尧没事儿，看样子，她也会和自己没完吧？说来也奇怪，到底她和妈妈之间，结下了多大的梁子，让她这么痛恨她们母女，说出来的那些话，杀父夺妻的仇人，也不过如此了……</p>
夺妻？夺夫吧！</p>
难道，她和妈妈曾经抢过男人？不能吧！是她老爸？还是钱老大？</p>
心下一恻，呸呸呸，想什么呢？</p>
算了，想不明白拉倒，凝神一看，发现朱彦还在瞪着她呢，实在抱歉，她又走神了。</p>
肚子有了宝宝，她走神也成了习惯……</p>
看来，这俩宝，一个是睡神无疑，另一个就是懒神……</p>
懒得想，懒得回答。</p>
索性继续闭嘴，面无表情的看着朱彦。</p>
“元素，你这个贱人，你干嘛不讲话，你哑巴了，你不是挺能讲的么？”</p>
一口一个贱人，实在听得不太舒坦，元素有些憋不住了，淡淡反驳：“讲话也得挑人。”</p>
“妈！”钱仲尧虚弱地喊了一声，到底是把朱彦的视线抢了过去，“和素素没有关系，你为难她干嘛？”</p>
脸色一变，朱彦脸上更加不好看了，这傻儿子啊，到这时候了还护着这狐狸精呢？眼圈红红的，她语气里有着小小的责备似关爱：</p>
“你这作什么孽呢？这种女人，不知廉……”</p>
“妈！”再次打断了他，钱仲尧微微摇头：“我这都是小伤，手上蹭了一下而已，没什么大碍，明儿个就能出院了……”</p>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的关心全化成了水，儿子还在为了那个女人辩解。</p>
朱彦又生气又心疼。</p>
不由自主的瞟了肃穆坐在一边儿的钱老大一眼，突然缓和了脸色，开口说道：</p>
“儿子，我和你爸合计过了，准备给你挑一门当户对的媳妇儿……蓬门小户的人家，势力眼儿，咱绝对不能要，这几日，我让那些夫人太太都注意着，谁家有好的的闺女，带来，由着你挑……”</p>
一席话，朱彦说得兴起，似是刹不住车似的，经过她这嘴一描绘，眼前立马就出现了一个上流社会的宴请聚会，漂亮的小姑娘们，花朵儿绽放在……</p>
说实话，元素是真心替钱仲尧高兴。</p>
也只有他真正幸福了，找到了自己的伴侣和未来人生的归宿，她那颗被歉疚泡染过的心，才能得到彻底的安慰。</p>
所以，她微笑了，毫不在意朱彦言语间的贬损，她只希望，这一段能快速的滑过去，翻篇后，大家都会有新的人生和新的起点。</p>
看到她的笑容，朱彦有些愣，这神经病女人笑嘛呢？被人骂了还笑得这么开心？</p>
而钱仲尧也注意到了她脸上洋溢着的高兴，还有她扫过来的视线里蕴含的祝愿，这一切，让他眉头全部纠结成了一团，口吻里就多出了一些不耐烦来：</p>
“妈，我的事，你别瞎掺和。”</p>
“怎么？你还真打算在一颗树上吊死啊，这会嫌你妈唠叨了？仲尧，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朱彦这句话里，带着对儿子选女人眼光的极度不满。</p>
钱仲尧那眸子不经意间掠过元素依旧淡然的脸，由衷的觉得悲哀了。</p>
她居然可以这么不在乎，不在乎他是不是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p>
他这时候的心情相当的复杂！</p>
懊恼、愤怒、失落……各种的不舒服充斥着，可这种不舒服还不能表现在脸上，这才是最不舒服的地方！</p>
“妈，你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吧，你看你为了我这么操心，别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让我也难受不是？回吧，不用在这守着我！”</p>
哪怕是一句打发她的话，可听在做母亲的耳朵里，却全部只接收到那部分关心，朱彦欣慰地直点头，想要责备他的心思，早就没有了。</p>
“儿子，妈在这陪着你。”</p>
“回去吧，杵在这里又帮不上忙，元小姐你也走吧，免得招人闲话。”在旁边沉默了半晌的钱老大，突然开口，让元素微微一怔。</p>
她明白，钱家在乎名声，而八卦最是封不住人的嘴。</p>
捕风捉影的东西多了，真的假的都会被人乱七八糟的胡说一通。</p>
这样也好，本来觉得自己这么抽身离开太不厚道，可这么一来，不走反而让人误会了，她点了点头，起身出门。</p>
可这么刚一扶上门把儿，突兀间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她惊诧地瞪着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匆匆进门的钱傲给撞了个满怀。</p>
撞到她钱傲吓得不轻，虎躯一顿，赶紧地扶住她的身子，他自个走路的冲击力多强，他心里有数儿。</p>
元素摸着被撞痛的鼻子，咬着唇怨怼的看着他。</p>
“撞痛了？”</p>
“……”</p>
这咋了？傻呆呆的样子。</p>
钱老二皱了皱眉头，伸出大手在她脑袋上乱揉了一气：“走路风风火火，心不在焉，你慌啥呢？”</p>
这钱二爷明显的恶人先告状。</p>
元素半眯着眼，仰着头快速地瞪了他一眼，又缩回了脑袋，抿着嘴小声地抱怨：“明明就是你走路不看人，撞到了我，你还凶！”</p>
她不是有意的，可在钱老二面前，她不由自主的就柔软了下来。</p>
爱与不爱，差别就在这，身不由己。</p>
她撒娇的样子，看起来真是可爱得要命，钱老二眼睛一亮，笑着揽住她的肩膀：“是，我错了……乖，等一下我看看仲尧，咱一起走。”</p>
侧过她的身子，他望向了躺在病床上的钱仲尧，不经意就与他似讽似嘲的眼光碰撞，他眼里的恨意，是那么的明显。</p>
可是，不管争女人这问题上如何的针锋相对，可他毕竟受了伤，从血缘上来讲，他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子，而且，他还救了自己的女人，就冲这三点，钱老二真没法儿和他横。</p>
他恨，他瞪，他怒，都由着他去吧。</p>
比起仲尧，他觉得自个太幸运了。</p>
“仲子，好些了么？”</p>
钱老二声音响起的时候，人已经进了屋子，笑着望向钱仲尧，亲情这玩意儿就这样，平日里再大的矛盾，可真正一旦亲人出了事儿，心里想踏实可就难了。</p>
钱仲尧没有理他，更没有讲话。</p>
很明显，他这记恨，真的深了……</p>
沉默，往往这种气压最为尴尬。</p>
轻咳了两声，钱老二索性在他的病床边坐了下来，真诚地望着他：“仲子，过去的事儿，咱就翻篇儿成不？都不翻旧帐，不管谁对谁错，都是一家人……还有，今天的事，二叔诚心感谢你……”救了我的媳妇儿和孩子。</p>
不过后面那几个字，是他在心里说的，真说出来，那不是往人的伤口上撒盐么，他觉得自个其实是个挺缺德的人，可到底对亲人也干不出太缺德的事儿。</p>
钱仲尧照常还是不理他，当他空气……</p>
“都回去吧，一屋子人在这儿，也是抢氧气，都走，让仲尧好好休息。”</p>
这句话是钱老大说的，一方面确实担心影响到儿子休息，另一方面，钱老大其实也是一个把亲情看得挺重要的人。</p>
一边儿是亲生儿子，一边儿是打小儿看着长大的弟弟，和亲生儿子也没多大差别，可以说，钱士铭对待钱傲完全不是平辈之间的感情，而是抱着长辈看待晚辈一般的心理。</p>
“老二，你也回吧。”</p>
“嗯，那我先回去了，大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开口，甭客气……”</p>
大侄子不待见他，他确实也呆不下去了，不管他怎么做，怎么说，在仲子的眼睛里，看到他都是不舒服的。</p>
而且他女人是个孕妇，在医院呆久了，也终究不是一个事儿。</p>
“你们都走，我留下来陪我儿子。”</p>
朱彦不依，可她话刚出口，就被钱仲尧毫不犹豫的拒绝了。</p>
“你们都走！”</p>
钱士铭听了直接点头道：“走吧！”</p>
毕竟是男人，官僚作风，说出口立马就做，他率先打头往外走。</p>
“你好好休息。”</p>
最后，钱老二还是冒着被甩冷眼的风险对钱仲尧说了这一句，也不管他往不往耳朵里去，然后起身拉住元素的手，往外走。</p>
哪知道，这脚还没迈出去，却听到钱仲尧冷冷的声音：</p>
“二叔，你留一下，我有事和你单独淡淡！”</p>
他的话里没有多余的情绪，仍旧只是淡淡的，听上去很平静，闲话家常一般。</p>
“仲尧，受了伤就好好休息。”钱士铭停住脚步，转过头来，不悦地说。</p>
钱仲尧很淡然，脸上带着笑：“爸，你今天不用开会？我跟二叔唠唠有什么？”</p>
叹了一口气，钱士铭担忧的扫了他俩一眼，到底还是走了出去。</p>
迎上钱仲尧那欲说还休的脸，瞧着他那语气，钱老二纳闷了，刚才一句话都不说，这突然之间，又有话要讲了？</p>
拍了拍元素的小手，钱老二示意她外面儿等候，然后等众人都出去了，他才轻轻掩上门，回到病床边儿，仍旧坐在刚才那张凳子上面。</p>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叔侄二人。</p>
对待钱仲尧，钱老二到底硬不起心肠来，深呼吸一口气后，自己先开口：“说吧，仲子，咱俩有啥说啥，你骂你打，二叔都受着。”</p>
钱仲尧沉默地看了他一小会儿，突然抬起手抚平了刚才情切时被他自己抓挠了的被角儿。</p>
“二叔，我听姨奶奶说，素素的孩子三个多月了？”</p>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么！</p>
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钱老二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以不变应万变。</p>
“怎么了？”</p>
钱仲尧犹豫地盯了他半晌，突然讥讽地笑出了声儿来：“日子算起来差不多。”</p>
“啥意思？”</p>
他这话太不单纯了，钱老二一愣之后，心里顿时就多了几分不舒服，这侄子，对他女人还不死心呢？</p>
笑着摇头，钱仲尧那脸上的表情显得愈发意味深长。</p>
说实话，钱老二不是一个有耐心的男人，瞧着他这样儿吞吞吐吐，脸上终于露出了不满，扒了下头发，急吼吼地道：</p>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怎么整得跟个娘们儿似的，磨磨叽叽的。”</p>
这话口不择言，可钱仲尧并没有生气，反而越发笑得张扬，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甚至看向他的目光里，都带着莫名其妙的同情。</p>
“二叔，你还记得那个晚上么？”</p>
“什么？”</p>
“那晚，你守在我公寓的楼下，我和素素在楼上，那晚上，我和她……”</p>
心里像被人揍了一拳，钱老二眼眶都红了，嘶声骂着打断他：“他妈的，过去的事儿，你总提它干嘛……仲子，这样有意思么？我不管你和她之前以前有过什么，以后，她都只是你的二婶，明白？”</p>
明白！？听到这话，钱仲尧确实明白了。</p>
原来他一直都不知道真实的情况，很明显，素素也没主动和他解释过，那么……对不起了，二叔，给你添点堵，我就会不堵，你不愉快，我就愉快。</p>
于是，他轻描淡写地说：“二叔，难道你就没怀疑过，素素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自个儿的？”</p>
这话的潜台词是：这孩子，也有可能是我的。</p>
身体如遭雷击，钱老二猛地一震，哗的从凳子上蹭了起来，眼睛怒视着钱仲尧，那声音犹若困兽，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p>
“钱仲尧，你他妈实在太无耻！”</p>
请牢记：g.xxx</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