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花无日不春风 作者:冷涧滨

    。凤翔公和潇湘公都是多年不朝的元老,同一天前后进宫,传扬出去,肯定更要为此事‘增光添彩’了。

    越毂既不能进来,吴誉也便被挡在了外面。二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无话可说,彼此打了个招呼,便你抬头看天我低头望地。

    这时一个太监出来,搬了个小杌子:“潇湘公贵为太师,天子事师从尊,特赐坐。”

    言刚毕,吴大夫人和吴双都是喜不自胜,好像那小杌子是个什么金碧辉煌的宝座。吴双小心搀扶着吴誉坐下,吴大夫人瞟着越毂叹道:“这真是天大的恩赐啊!”

    话音未落,又有个太监搬了把椅子出来:“太后有谕,凤翔公腿上旧伤为护国所致,不宜久站,赐坐。”

    吴家人消停了。越毂却无心坐下,跛着条腿,晃来晃去,不时向门里张望。

    吴双悄悄对着吴誉耳语几句,吴誉闭目片刻,低声道:“局势未明,不可贸然行事,贵妃要保,揆文王世子也不能得罪,你做的不算错。”

    吴双登时露出满脸得意。

    门里传出祝北赫的大嗓门儿:“嘉福寺香火鼎盛,昨天十五,得有多少香客,五百?一千?不止吧,要按照你说的,寺里闹得天翻地覆,没人听见、看见?你但凡再找着一个跟你越家没关系的来,我便信!”

    紧接着是越季的声音,也是丝毫不让:“世子既然这么有恃无恐,想必已经打点过了,嘉福寺的香客大多是普通百姓,就算是达官显贵,在你奋武王府淫威之下,谁又敢出声?”

    “你竟敢说我王府仗势欺人?”

    “你何尝不说我公府以财买证?”

    间杂着祝北觐的呵斥,门内乱作一团。

    一个太监突然快步跑上台阶,越毂的眼睛直勾勾一直跟着他进了门。吴誉却始终闭目不语。

    “什么?”祝北赫声音未落,人已到门外。

    吴誉这才慢慢起身,同越毂都向他一躬。

    祝北赫却理都没理,唤来自己的太监:“什么人这么不知死?你们怎么给我看着的?”

    “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啊……”

    “滚!”祝北赫低骂,眼睛却转向一边,那边,一个荆钗布裙的少女正在太监引领下,步上台阶。

    这女子身姿窈窕,虽是低眉敛首,却难掩清秀眉目,祝北赫在心里又是狠狠一声:不知死!

    “小女子王晨婴,叩见皇上、太后。”

    祝北赫反身入内,见那叫王晨婴的女子正跪倒磕头。

    寻常老百姓,第一次面圣,难免诚惶诚恐,王晨婴也不例外,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太后温声道:“王家姑娘,不用害怕,你只将见到的,听到的,原原本本讲出来,没人敢难为你。”

    “是。小女子本是外省人,去年底,想到京中投奔叔父,不知北方一直大雪不断,耽误了行程,直到正月十五一早,才到京外。因连日赶路疲惫不堪,便到嘉福寺借宿一宿,顺道进香、祈福,求佛祖保佑我叔父平安康泰,也让我们叔侄早日团聚。”

    “是个孝顺孩子。”太后点头道,示意她接着讲。

    “白日里一直无事,寺中香火鼎盛,香客络绎。到了晚间,我在厢房之中,忽然听得爆竹连响,便出门查看,见到一位衣着华贵的小姐,指使下人们放鞭炮……”

    “胡说八道!简直胡说八道!”

    “你住口!”太后瞪了祝北赫一眼,道,“小姑娘,你接着说。是谁敢在嘉福寺中燃放鞭炮?”

    王晨婴却沉默不语。

    太后道:“不要害怕!”

    “便是……如今宫门外候着的那位小姐。”

    吴双在外听得清清楚楚,若不是吴誉在旁,吴大夫人又死拽着她,都要冲进去撕了她了。

    王晨婴继续说道:“他们放完了几挂鞭炮,还要支起木架来放烟花。若不是这位小姐和这位……恕小女子眼拙,不认得这位是什么大人,若不是他二位阻拦,嘉福寺昨日就是一场浩劫。”

    王晨婴看向的,正是祝斗南。祝斗南依然是一言不发。太后长长出了一口气:“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我问你!”祝北赫横在王晨婴身前,气急败坏的,“你是什么身份?”

    “小女子一介平民。”

    “你那个……什么叔父,是朝中官员?”

    “不是。”

    “是名门贵族?”

    “不是。”

    “非官非贵的一个贱民,说话形同放屁!”祝北赫是真的急了,“陛下、太后,您们久在深宫不知民间事,这些贱民有奶就是娘,她一定是受了钟离王或是越家的好处,这才为他们说话。”

    太后道:“这便奇了。此事是你一早突然发难,钟离王也好小月季也罢,事先并不知情,哪来的时机先做安排?”

    “这……这……谁知道这女的从哪里来的,昨天是不是真在嘉福寺也没人知道!”

    王晨婴道:“嘉福寺自有寺规,留宿的堂客都记录在案,一查可知。”

    门里不可开交,门外也听得聚精会神。

    忽传来一声咳嗽。一见来人,越毂和吴誉都站起身。

    那人笑吟吟拱起手:“两位老国公,安好啊?”

    越毂和吴誉也都笑着拱手:“内相安好啊。”

    “二位真是惯会拿老臣打趣,一个内侍,哪敢称相?”

    来人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弼。本朝宦官职权极重,司礼监统领宦官衙门,权力可想而知。掌印太监有时甚至可替皇上对奏折批红,断国家大事,所以有‘不是宰相,胜似宰相’之说,时人戏称‘内相’。

    门内祝北赫又是一阵呱呱乱叫。王晨婴却仍是处乱不惊:“请您不要开口贱民,闭口贱民,小女子的叔父虽不是名门望族、朝廷大官,却也在这宫中供职。”

    祝北赫正恨事后找不到人报复,跳脚道:“是谁!”

    “司礼监,姓王,讳弼。”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了周日快乐,休息一天

    第16章 北极星

    暖阁之中,王弼跪下:“晨婴这个丫头是臣的什么人,臣从不敢隐瞒陛下。这世上,臣最亲近、最信任的,再无第二人。”

    “既然你信她,朕便也信她罢。”承平帝微微仰起脸,脸上阴云未散,“只是有些事情,不能不清不楚的。”

    殿内众人神色各异。最难看的,当属祝北赫。

    越季站在太后一侧,着急得直想跺脚:“您还不信我说的么?昨日我和殿下真是偶然遇到的!”

    “‘时节因缘不偶然,既由人事亦关天’。”太后隐隐的笑意已经是暗藏玄机,哪堪说得更通透,“世间事,哪来那么多的偶然?都在‘因缘和合’四字,佛前相遇,那是天作之合。”

    “您……太深奥了,我听不懂!”

    “好好好,不跟你说,改日啊,哀家跟你爷爷说。”

    祝斗南一直面蕴微笑远远站在一边。

    刚跟随王弼而来的小太监已到近前,祝斗南向他略略倾侧,嘴唇微动了动,唇角微笑不变。

    承平帝已款步回到殿中,众人重又行礼。承平帝的眼睛先是慢慢扫过祝北赫,只看得他一阵心虚不敢抬头,然后对祝北觐道:“此事子虚乌有,到此为止。如何善后,宗人府定夺。惩处从严,若非如此,不能以儆效尤。”

    祝北赫出得殿门正看见韩大鹏一张写满讨好的脸,不知死活地凑上来:“世子……”

    ‘啪――’一记脆亮的耳光。韩大鹏颇为娴熟地捂住腮帮子‘呵――’了一声,连血吐出一颗牙。

    上次重阳节他信誓旦旦已将祝斗南拦在城外,事后挨了一耳光,打掉一颗牙。街口那个镶牙的,非说开业大吉买金送银,镶颗金的送颗银的。当时他还嫌不吉利破口大骂你怎么不去卖口棺材买一人陪送全家的?这回倒派上了用场。妈的,回家还得让婆娘找找那颗银牙丢了没有。

    吴双见祝北觐面色凝重的走了出来,犹豫片刻,虽然主动上前有失自己公门闺秀的教养,但是今日鼎力帮他,若是便这样散了,总有些心不甘,便袅袅婷婷地上前:“世子――”

    “吴小姐。”祝北觐正色道,“嘉福寺中纵奴燃放爆竹,非但佛前不敬,还险些生乱、殃及寺众。此等恶行岂能宽纵?你非宗室,本不归本世子约束,只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吴誉徐徐起身:“老夫,惭愧。”

    祝北觐还礼而去,并无多言。

    宫门外,祝斗南亦与越毂互相施礼,然后对越季道:“今日多亏七小姐相助。”

    越季叹道:“我倒是嚷嚷了一个上午,可惜没什么用,要说谢,得好好谢谢那位姓王的姑娘。”

    “王姑娘自然要谢的。若是向七小姐一味称谢,未免太过见外。”

    越季听他这么说,嘴角想往上弯,突然想起越毂就在一边,扭头去看,果见他笑得只见眉不见眼,自己便扳住脸。

    祝斗南作别,转身走了。越季不由自主地跟上几步,只觉得袖口一滞,被越毂从后扯住了,他还咳了两声:“矜持,矜持。”

    还没到午门,迎面只见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过来,当先的是钟离王府那个长史高瞻,不时回头催着后头的:有宗人府宗正泯王祝寰泽、礼部尚书钱惟谨,还有几个御史、宗室,都是年纪不小腿脚不灵的,走不太快。

    祝斗南不由微一皱眉,立即又抹平眉心,迎了上去。

    “殿下?”高瞻诧异道,“您……无事了?”

    “本王正己守道,会有何事?”

    “是是是,只是,臣怕殿下您是木秀于林,徒惹歪风。您看,诸位王爷、大人,都是来力保殿下的。”

    祝斗南很看不上他那股副嘴脸,却不想当着外人斥责府中人,便仍是淡淡地道:“有劳叔公和诸位大人,小王愧不敢当。”

    其余几人看情形猜是无事了,也都道:“殿下洁身自好,我等早已说过,浮云怎能遮明月?是高大人一片忠心,太过忧虑了。”

    祝斗南的眼睛忽然向不远处的午门望去,门外,立着一人。他立即一拱手道:“诸位请先回,小王改日登门道谢。”便先走了。

    高瞻连忙跟上,祝斗南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一出午门便携了那等在门外的人,一道登车而去。

    又是这个北极星!高瞻暗暗切齿,明明比自己晚入府,也不知怎么就这么投王爷的缘。自己奔波了一个上午,找来这许多王公重臣,却又是个费力不讨好。

    越季他们一行就在后面不远处,也看到了那人。他披一件黑色斗篷,大帽遮头,白茫茫的雪地中,像是一道狭长的影子。在他转身的一瞬,越季看到他的脸,只觉得周身一寒,竟是个白惨惨、无鼻无眼的面具。

    “这人好怪啊。”

    “我知道!”越三千也早就在午门外等着他们了。

    “你知道?你知道怎么不早告诉我?”

    “诶?你不是早就对钟离王府的事不关心了么?我一提起,你还说我。”

    越毂笑眯眯插了句:“世上的事,就是这么瞬息万变。”

    越三千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道:“那人是钟离王近来招揽的一个江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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