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看他们在水里嬉闹，阳光明媚，春风和煦，我不由失笑。</p>
将烧好的茶倒进了青瓷茶杯里，等他们采了荷花上来，茶刚好凉了些许，沈秋水牛饮了几杯，表情才舒爽开来。</p>
楚南棠席地而坐，嘴角勾起一丝惬意的笑，慢条斯理的浅尝着杯里的茶。</p>
“疑？”</p>
我挑眉，看向楚南棠：“怎么了？烫了么？还是凉了？”</p>
他又尝了口，笑说：“茶温刚好，不知是你煮的茶格外甘甜，还是这里的水质比较甘甜呢？”</p>
沈秋水眨了眨眼，不解：“茶不都这个味道？还能尝出个道道来？”</p>
“喜欢喝茶的人，还真能尝出长篇大论来，我这是小雅。”</p>
喝了茶，吃了点心，楚南棠又四处游走了一番，突然来了兴趣，说要画荷花。</p>
我将带来的画具支起，给他端着墨砚。站着久了有些累人，瞧见我晃了两下，他抬头说道：“你随秋水去玩耍吧，有事我会叫你。”</p>
“那，我真去了。”</p>
他失笑：“你真去吧。”</p>
沈秋水正抱着一只小黄狗在玩儿，见我过去，站起身问道：“要不要骑马儿去玩？”</p>
“我不会骑马。”</p>
“我带你啊！”</p>
我回头看了眼正在荷花塘边专注画荷花的人，想了想说：“嗯，但可能不能走太远。”</p>
“不会，就去附近的草地上转悠转悠。”</p>
沈秋水好像一时半刻也停不下来，很好动，正好和楚南棠相反。</p>
沈秋水的骑术确实很精湛，带着我在草地上转修了一个多时辰，感觉很舒畅，似乎压在胸口的一切烦闷都烟消云散。</p>
他让我独自又骑了一会儿，竟也很快的学会了。累了就席地躺在了草地上，仰望着净蓝的远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p>
“秋水……”</p>
“嗯？”他枕着双臂疑惑的转头看向我。</p>
“你和南……楚少爷，是一起长大的？”</p>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点了点头：“是啊，我和楚少爷一同长大。”</p>
“说实话，你觉得他人好吗？”</p>
他长叹了口气，一脸愁容：“是我见过最没架子的少爷，但是少爷这人吧……老爷说他胸无大志，少爷本身也不爱功名，有时候真看不透他，文人的那些个心思，不知在想些什么。”</p>
“但你并不讨厌他？”</p>
他拧眉：“当然，少爷待我这么好，我怎么会讨厌他？我将来也是要跟随少爷，保护他的安全，像我爹一样，为楚家尽职尽忠。”</p>
但是为什么，会走到最后那一步？突然晴好的天空，飘来了滚滚乌云，我和沈秋水从草地上翻身而起，趁下雨前得赶回去。</p>
结果在路上还是淋了雨，回到荷水塘时，楚南棠刚好整理了东西躲在了农户的屋檐下，拍了拍身上了水珠。</p>
看到远处我和沈秋水回来，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p>
三人一同挤到了屋檐下，雨水浇熄了午后的炎热之气，细如牛毛的雨连成线，将万物与天空洗涤得一尘不染。</p>
急雨很快就消停了，水洗的苍穹如同纯正的青花瓷色泽，钴蓝万里。</p>
突然听到沈秋水看似漫不经心的提了句：“下次叫容婼小姐一道儿出来玩耍吧，人多不是热闹些吗？”</p>
楚南棠说了句：“容婼是标标致致的大家闺秀，她不爱出门。”</p>
“少爷，你都有媳妇儿了，我媳妇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p>
楚南棠轻叹了口气，说道：“放心吧，咱沈公子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将来定有许多美人投怀送抱。”</p>
我瞥了眼楚南棠，又瞥了眼沈秋水。果然，恁他看上去再怎么斯文儒雅的男人，一旦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谈的还是女人。</p>
沈秋水冷哼了声，自是不信的，戏言了句：“我讨不着媳妇，就向你把禅心讨了来，到时候禅心也该许人家了。”</p>
说着伸手摸了下我的脸，楚南棠突然将我拽到了他身后，一脸责备的盯着沈秋水。</p>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摸禅心丫头的脸蛋，经过她同意了吗？”</p>
我冲楚南棠摇了摇头：“我没同意，他耍流氓。”</p>
沈秋水没羞没臊的笑了笑：“我摸我媳妇儿。”</p>
我瞪了他一眼：“你别胡说八道，谁要嫁给你了？”</p>
沈秋水一脸了然：“我知道了，你喜欢楚少爷？”</p>
我心口一紧，下意识看向楚南棠，却见他不动声色的将东西都收拾齐了，塞到了我和沈秋水的手中。</p>
“回去了，趁这时雨停。”</p>
回去天已经暗下来了，楚南棠屋里掌了灯，我们交换了个眼神，楚南棠顿住步子道：“你在屋外头守着，有事会叫你。”</p>
“好。”</p>
他提起长衫下摆，快速入了屋内。</p>
我守在门口，隐约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温和中带着庄端与尊贵之气。</p>
“去哪儿了？”</p>
“娘。”</p>
楚夫人叹了口气；“你瞧你呀，这个年纪也本是该讨媳妇了，可你也不定性。也不知道去哪里厮混了，瞧这衣裳都是泥。”</p>
楚南棠笑了笑：“能去哪儿厮混呢？外边兵荒马乱的，也就这荒郊小镇还算宁静。我就是和秋水一起去赏了荷花，现在荷花开得可美了。”</p>
楚夫人道：“我说过多少次了？秋水始终是下人，下人与主子有别。”</p>
“娘，什么下人主子？现在都亡国了……”话语间满是落寞。</p>
一阵沉默之后，楚夫人又道：“你爹这几天又在叨叨你，想让你干点儿正事。”</p>
楚南棠失笑：“什么是正事？保家卫国是正事，救天下苍生逃离火海是正事，揭杆起义是正事，推翻不平等制度是正事……”</p>
“你小声点儿！”</p>
“娘，这些事儿我想干也干不了，不如闲云野鹤不务正事。”</p>
楚夫人提了气儿：“你这一身反骨，也不知跟谁学的！”</p>
“禅心！”</p>
听到楚南棠的叫唤，我赶紧低头走了进去：“少爷？”</p>
“准备热水，我要沐浴。”</p>
“是。”</p>
说着已解下了缎面马褂，撩起了袖子。白皙的左手腕上那串红色的珠子格外醒目。</p>
我接过缎面马褂，盯着他手中的那串沥魂珠出了神，他将今日画的画卷拿出，准备裱起来。</p>
楚夫人也未瞧我一眼，只是径自说道：“你爹说，不如让你去留洋，见见世面也好。到时候领事馆找个工作，你看……”</p>
“留洋，好啊。外边花花世界，让人乐不思蜀，在国外呆个七八载。娘你七八载也瞧不着我，哎……”</p>
“什么？要这么久？”楚夫人念子心切，想了想道：“不成，我哪能让你一个人出去这么久不回来？现在外面这么乱，我再和你爹考虑考虑。”</p>
说着，楚夫人一脸无奈的转身离开了。</p>
我抿了抿唇，转头问他：“为什么不想出去留洋？呆在这个小镇，一生也没有作为。不觉得遗憾和可惜吗？”</p>
他反问我：“你希望我离开？”</p>
我心口一窒，下意识摇了摇头：“当然不是。”</p>
他拿过玉制镇纸，压住了那幅水墨荷花图。匆忙间抬头说道：“其实人很脆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我确实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能好好的活着，让身边的人开心，到老的时候没有遗憾，我觉得这就是一生中最大的作为。”</p>
他冲我笑了笑，有丝暖意自心底漫延开来：“我去给你准备热水。”</p>
晚间吃了些东西，便上榻睡了，楚南棠睡在里屋，里屋外有一张小榻，我便睡在这上面，他晚上有什么需要，便会叫我。</p>
但我一般都睡得很沉。估计他叫我也听不到，只是今晚，想着楚夫人说的那些话，总是在我的脑海里回荡，没有睡意。</p>
隐约听到里间床榻上辗转窸窣的声音，想必楚南棠也未睡着。</p>
我爬起身，披了件衣裳，撩起珠帘看了眼里间，正见他在床上打坐。</p>
我悄悄走到他的床畔，他轻轻闭着眼，浓密的长睫在眼睑下投下剪影，墨色的发柔软蓬松刚盖过耳廓。</p>
少年时的楚南棠，还真是白净好看啊！清秀温润中又透着一点男人的坚韧与刚毅。就这样闭目坐着，如同一幅美伦美幻的泼墨图。</p>
回过神来时，竟不知不觉的盯着他看了许久，也不知道他这样坐着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的。</p>
趁他没有发现我之前，还是赶紧溜吧。</p>
谁知才刚转身，手腕只觉一紧，低头看时，一只手抓上，将我拽了回去，我踉跄了两步。低呼了声摔在了他的床上。</p>
随后黑影罩上，迎上他戏觑的双眸，我竟不知所措，无处可逃。</p>
“少……少爷？你没睡呢？”</p>
“你不也没睡？不但不睡，还悄悄跑进我的房间，盯了我这么久。”</p>
我暗暗抽了口气，如实答道：“你长得好看，不知不觉看入神了。”</p>
“秋水也长得好看，你也会盯着秋水看得入神？”</p>
我紧锁着眉头，一脸为难道：“我不喜欢秋水那样的类型。”</p>
他笑笑，翻身躺在了我的身边。</p>
我侧头看着他，想了想问他：“那江小姐呢？你不是夸她是标标致致的大家闺秀吗？”</p>
他说：“刚巧，我正是不喜欢那种标标致致的大家闺秀。”</p>
“那你……”我想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但是话到嘴边又没有再问下去。</p>
他没有追问，只是握过了我的手，微笑着闭上了眼，拉过被子盖住了彼此。</p>
我心跳有些快，即使知道并不会发生什么。</p>
“禅心，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很舒服，就好像我们曾经已经相处了很久很久，你说，这是为什么？”</p>
我反扣过他的手，动容道：“我也是。”</p>
江容婼搬去了西院之后，我很少见着她的面，但是楚夫人对这个未来的准媳妇很上心，有什么好的都不忘给她送去。</p>
后来无意中听孙嬷嬷提起，原来楚夫人与江容婼的母亲感情很深厚，如同亲姐妹般，两人同一天出的嫁，楚夫人生下了楚南棠的第一天，就与江家结了亲。</p>
楚南棠像个置身事外的。从不过问他未婚妻的事，江容婼似乎对楚南棠的印象也不太好，竟也从来没主动找过他。</p>
楚南棠满十六岁那一年，楚家开始正视这桩婚事，楚南棠不慌不忙的给他师父修了封信。</p>
差使我送了出去，也不知道信里说了什么。</p>
我回来的时候，只见他难得的亲自收拾着房间。</p>
“少爷，您这是要？”</p>
他高兴的对我说道：“等师父过来，我就得跟随师父去道观里修行，估计得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p>
“道观？修行？少爷要做道士吗？”</p>
“道士？”他想了想说：“做个道士也挺好的。”</p>
他眼里写着向往，楚南棠倒也是个极致洒脱的人。不喜欢被尘世俗念所缠绕纷扰，他向来活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p>
“为什么？做道士有什么好？”</p>
“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可以不用这么早娶妻。”</p>
这话终于说到了重点上，他只是不想娶江容婼，所以才想着去道观避一避。</p>
“能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p>
楚南棠笑说：“谁知道几年后我还在不在世呢？”</p>
我心口一窒，追问：“为……为什么这么说？”</p>
楚南棠坦然道：“师父曾为了卜了一卦，卦象说我活不过二十三岁。这样算来，我只剩下七年可活。”</p>
他竟然早就知道，这个预言，自己活不过二十三岁。</p>
一个人的胸襟究竟要有多广阔，明知自己只剩七年可活，也如此坦然接受。</p>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p>
他回头看着我，想了想说：“道观很枯燥无味，远在深山之中，下趟山都得走上一天一夜。”</p>
“我可以……”其实只要有他在，去哪里都好，面对怎样的困境都无所谓。</p>
见我如此坚持，他道：“你若真想跟去，也不是不可以。”</p>
玄明道长下山那天，正值楚老爷五十岁的寿辰。前厅忙不过来，孙嬷嬷便叫我一道去帮忙了。</p>
那楚老爷与楚南棠有些许相似，但楚南棠更多的是遗传了母亲的相貌，楚老爷那天着一袭暗红色透金纹的绸缎马褂，青色长衫，腰间悬着块圆形玉坠，一点儿也不显得老态。</p>
与楚夫人站一块儿，郎才女貌，十分般配。</p>
他们对玄明道长很是尊重客气，请他入了上席，也来不少旧时交好的贵客。</p>
我远远的看着。楚南棠难得一身沉稳玄色马褂，梳三七分流海，温文尔雅与楚老爷一道迎远来的亲朋好友。</p>
自若从容的谈笑，侃侃而谈，举手投足间尽显自信与尊贵之气。一点儿也不像与我们一般打混时的模样。</p>
他突然转过头来，四目相对得如此促不及防，我竟忘了转移视线。</p>
眼眶渐渐发热，心脏也不由自主的疯狂跳动，直到他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p>
还记得，他曾说过，‘禅心。我只有在你面前，才是真正的我’。</p>
那样的他，似乎无忧无虑，天真率直，任性妄为，今朝有酒今朝醉，像个置身世外的仙人，又像看破一切的浪子，有时候任性得如同大孩子。</p>
酒席过后，他微薰回了房内，我上前扶过他：“少爷。你还好吗？”</p>
他往我身上靠了靠：“不太好。”</p>
“哪里不好了？”我紧张的问着他。</p>
他突然抱过我，埋首低语：“我找你好久，也找不到你……”</p>
我失笑：“现在不是找到了吗？”</p>
他长叹了口气：“是离开我视线之外，这么长时间。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跟那些人打交道，还能回头看看你，我就觉得没那么难受，会好好表现给你看。”</p>
那一瞬，我鼻头就酸了，伸手轻轻抱过了他，轻拍着他的后背：“对不起，我以后一定站在你看得到的地方，让你安心。”</p>
他这才笑了笑：“禅心，我好像醉了。”</p>
“我扶你回房间去休息，等下煮醒酒汤给你喝。”</p>
我扶着他进了屋内，他躺下呢喃了句：“我现在有些想喝孙嬷嬷煮的酸梅汤了。”</p>
“好，我等下和孙嬷嬷说，你躺下休息会儿。”</p>
他酒品极好，醉了就安静的躺下，待他睡着后我出去找孙嬷嬷，跟她说楚南棠想喝酸梅汤。</p>
孙嬷嬷一脸为难：“这个时间哪有乌梅呀？倒是以前在京的府上，种了几颗乌梅树，每年到夏天，我就给少爷煮酸梅汤，冰镇到井里，再给他喝。”</p>
原来如此，或许他不是想喝酸梅汤，只是想‘家’了。</p>
“那，可不可以用别的梅子代替煮汤呢？”</p>
孙嬷嬷想了想说：“有是有早熟的杨梅，山中有野山楂，也不知道可以摘了不？”</p>
我看了眼天色，傍晚了，现在出去寻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p>
“我去摘来。”</p>
“这个时间，你去哪里摘？”</p>
趁天色未暗之前，去山里或许还能找些野山楂。小时候，奶奶也曾带我在这山里采摘过野山楂，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山还是这座山，一定能找得到的。</p>
等爬到山里时，天已经暗下了，就着月光，我只能依稀看到一些东西。</p>
早知道来时应该掌一盏灯，山这么大，去哪里寻呢？</p>
我往四周看了看，都是茂盛的灌木丛，突然从灌木丛里飘过一道白色的身影。</p>
我吓了一大跳，踉跄的跌倒在地：“谁……谁在那儿？”</p>
没一会儿，那道白色的身影飘到了我的面前，青面长发，倒不像我平时所见的那些阿飘，面目狰狞。</p>
她看着我细细哭泣着，流出两道血泪，十分瘆人。</p>
“你……你别过来。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他们。”</p>
她抬手擦了擦血泪：“姑娘，你好心帮我找找我的郎君吧。我们约好一起私奔，可是他失约了，我只想见他最后一面，想问问他，为什么那一晚没有过来？是不是后悔了？”</p>
“你，你郎君是谁呀？”</p>
“他叫安少桦，以前就是住这个镇子上的。”</p>
“呃……可是找人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着的。”</p>
那女阿飘说：“无碍，你只要能张我找着安少桦，我也帮你做一件事，你看好不好？”</p>
“可是，你为什么非得找我呢？”</p>
女阿飘又擦了两把血泪：“我在这山里等了十年。只有你能看到我啊。”</p>
我打了个冷颤，原来如此！</p>
“你在这山里呆了十年，那肯定很熟悉吧？你知道哪里有野山楂吗？”</p>
“我知道哪里有，而且还很多，你跟我来。”</p>
阿飘朝我招了招手，我点点头，爬起身跟她绕了一会儿，果真看到几颗野山楂树，果实累累。</p>
我想要不了太多，随便摘了两枝揣进袖子里，便让阿飘带我下山。</p>
走到半山腰。灌木丛里射出两道幽幽的绿光，我身子一怔，咽了咽口水，隐约觉得有些不妙。</p>
阿飘哀叹了声：“这个我帮不了你。”</p>
那东西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鬃毛立起，吡牙逼近，分明是一只与群体走散，饿极了野狼。</p>
我吓得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背后渗出一层冷汗。</p>
以前是听说过这山里有野狼，那还是小时候奶奶跟我说的，但是后来很多猎人来这山里打野味，早就灭绝了。</p>
我来时忘了，这里不是百年之后，而是在百年之前！</p>
那狼扑过来时，我吓得尖叫了声抱住了头，‘砰’的一声枪响，野狼哀嚎了声，倒在了地上，一阵刺鼻的血腥味儿。</p>
远处有人举着火把大步跑了过来，我定睛一看，竟是沈秋水！</p>
阿飘见不得人多。阳气太盛也不知去哪儿了。沈秋水将枪揣腰上，一把将我扶了起来：“你不要命了？这么晚跑山里来！快跟我回去。”</p>
“等一下！”我甩开他的手，去捡从袖口掉落的野山楂。</p>
沈秋水一脸讶然的盯着我，拿过了家丁手中的火把，帮我照了下明：“你大晚上来山里，就是为了找野山楂？？”</p>
“很奇怪么？”</p>
“当然奇怪！！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就被那头饿狼给咬死了？！”</p>
我抿了抿唇，顶不好意思的：“对不起，麻烦你了。也谢谢你，刚才救了我。”</p>
“算了，快回去吧，少爷快急死了，找你半天找不到人影，后来听孙嬷嬷说，估计你来山里了。也不知道你这么晚来山里做什么？！”</p>
虽然沈秋水一直在责备，但责备里透着一丝关心。</p>
虽然有时候并不想面对沈秋水，可是现在的这个人，很善良，很正直，也并没有坏心眼。</p>
待沈秋水与我一道回去时，正见楚南棠一脸凝重的坐在屋内，手里握着的青瓷茶杯，水早已凉透。</p>
听到脚步声，猛然抬头看了过来，腾身而起，一句话也未说将我抱了个满怀。</p>
看他们在水里嬉闹，阳光明媚，春风和煦，我不由失笑。</p>
将烧好的茶倒进了青瓷茶杯里，等他们采了荷花上来，茶刚好凉了些许，沈秋水牛饮了几杯，表情才舒爽开来。</p>
楚南棠席地而坐，嘴角勾起一丝惬意的笑，慢条斯理的浅尝着杯里的茶。</p>
“疑？”</p>
我挑眉，看向楚南棠：“怎么了？烫了么？还是凉了？”</p>
他又尝了口，笑说：“茶温刚好，不知是你煮的茶格外甘甜，还是这里的水质比较甘甜呢？”</p>
沈秋水眨了眨眼，不解：“茶不都这个味道？还能尝出个道道来？”</p>
“喜欢喝茶的人，还真能尝出长篇大论来，我这是小雅。”</p>
喝了茶，吃了点心，楚南棠又四处游走了一番，突然来了兴趣，说要画荷花。</p>
我将带来的画具支起，给他端着墨砚。站着久了有些累人，瞧见我晃了两下，他抬头说道：“你随秋水去玩耍吧，有事我会叫你。”</p>
“那，我真去了。”</p>
他失笑：“你真去吧。”</p>
沈秋水正抱着一只小黄狗在玩儿，见我过去，站起身问道：“要不要骑马儿去玩？”</p>
“我不会骑马。”</p>
“我带你啊！”</p>
我回头看了眼正在荷花塘边专注画荷花的人，想了想说：“嗯，但可能不能走太远。”</p>
“不会，就去附近的草地上转悠转悠。”</p>
沈秋水好像一时半刻也停不下来，很好动，正好和楚南棠相反。</p>
沈秋水的骑术确实很精湛，带着我在草地上转修了一个多时辰，感觉很舒畅，似乎压在胸口的一切烦闷都烟消云散。</p>
他让我独自又骑了一会儿，竟也很快的学会了。累了就席地躺在了草地上，仰望着净蓝的远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p>
“秋水……”</p>
“嗯？”他枕着双臂疑惑的转头看向我。</p>
“你和南……楚少爷，是一起长大的？”</p>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点了点头：“是啊，我和楚少爷一同长大。”</p>
“说实话，你觉得他人好吗？”</p>
他长叹了口气，一脸愁容：“是我见过最没架子的少爷，但是少爷这人吧……老爷说他胸无大志，少爷本身也不爱功名，有时候真看不透他，文人的那些个心思，不知在想些什么。”</p>
“但你并不讨厌他？”</p>
他拧眉：“当然，少爷待我这么好，我怎么会讨厌他？我将来也是要跟随少爷，保护他的安全，像我爹一样，为楚家尽职尽忠。”</p>
但是为什么，会走到最后那一步？突然晴好的天空，飘来了滚滚乌云，我和沈秋水从草地上翻身而起，趁下雨前得赶回去。</p>
结果在路上还是淋了雨，回到荷水塘时，楚南棠刚好整理了东西躲在了农户的屋檐下，拍了拍身上了水珠。</p>
看到远处我和沈秋水回来，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p>
三人一同挤到了屋檐下，雨水浇熄了午后的炎热之气，细如牛毛的雨连成线，将万物与天空洗涤得一尘不染。</p>
急雨很快就消停了，水洗的苍穹如同纯正的青花瓷色泽，钴蓝万里。</p>
突然听到沈秋水看似漫不经心的提了句：“下次叫容婼小姐一道儿出来玩耍吧，人多不是热闹些吗？”</p>
楚南棠说了句：“容婼是标标致致的大家闺秀，她不爱出门。”</p>
“少爷，你都有媳妇儿了，我媳妇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p>
楚南棠轻叹了口气，说道：“放心吧，咱沈公子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将来定有许多美人投怀送抱。”</p>
我瞥了眼楚南棠，又瞥了眼沈秋水。果然，恁他看上去再怎么斯文儒雅的男人，一旦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谈的还是女人。</p>
沈秋水冷哼了声，自是不信的，戏言了句：“我讨不着媳妇，就向你把禅心讨了来，到时候禅心也该许人家了。”</p>
说着伸手摸了下我的脸，楚南棠突然将我拽到了他身后，一脸责备的盯着沈秋水。</p>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摸禅心丫头的脸蛋，经过她同意了吗？”</p>
我冲楚南棠摇了摇头：“我没同意，他耍流氓。”</p>
沈秋水没羞没臊的笑了笑：“我摸我媳妇儿。”</p>
我瞪了他一眼：“你别胡说八道，谁要嫁给你了？”</p>
沈秋水一脸了然：“我知道了，你喜欢楚少爷？”</p>
我心口一紧，下意识看向楚南棠，却见他不动声色的将东西都收拾齐了，塞到了我和沈秋水的手中。</p>
“回去了，趁这时雨停。”</p>
回去天已经暗下来了，楚南棠屋里掌了灯，我们交换了个眼神，楚南棠顿住步子道：“你在屋外头守着，有事会叫你。”</p>
“好。”</p>
他提起长衫下摆，快速入了屋内。</p>
我守在门口，隐约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温和中带着庄端与尊贵之气。</p>
“去哪儿了？”</p>
“娘。”</p>
楚夫人叹了口气；“你瞧你呀，这个年纪也本是该讨媳妇了，可你也不定性。也不知道去哪里厮混了，瞧这衣裳都是泥。”</p>
楚南棠笑了笑：“能去哪儿厮混呢？外边兵荒马乱的，也就这荒郊小镇还算宁静。我就是和秋水一起去赏了荷花，现在荷花开得可美了。”</p>
楚夫人道：“我说过多少次了？秋水始终是下人，下人与主子有别。”</p>
“娘，什么下人主子？现在都亡国了……”话语间满是落寞。</p>
一阵沉默之后，楚夫人又道：“你爹这几天又在叨叨你，想让你干点儿正事。”</p>
楚南棠失笑：“什么是正事？保家卫国是正事，救天下苍生逃离火海是正事，揭杆起义是正事，推翻不平等制度是正事……”</p>
“你小声点儿！”</p>
“娘，这些事儿我想干也干不了，不如闲云野鹤不务正事。”</p>
楚夫人提了气儿：“你这一身反骨，也不知跟谁学的！”</p>
“禅心！”</p>
听到楚南棠的叫唤，我赶紧低头走了进去：“少爷？”</p>
“准备热水，我要沐浴。”</p>
“是。”</p>
说着已解下了缎面马褂，撩起了袖子。白皙的左手腕上那串红色的珠子格外醒目。</p>
我接过缎面马褂，盯着他手中的那串沥魂珠出了神，他将今日画的画卷拿出，准备裱起来。</p>
楚夫人也未瞧我一眼，只是径自说道：“你爹说，不如让你去留洋，见见世面也好。到时候领事馆找个工作，你看……”</p>
“留洋，好啊。外边花花世界，让人乐不思蜀，在国外呆个七八载。娘你七八载也瞧不着我，哎……”</p>
“什么？要这么久？”楚夫人念子心切，想了想道：“不成，我哪能让你一个人出去这么久不回来？现在外面这么乱，我再和你爹考虑考虑。”</p>
说着，楚夫人一脸无奈的转身离开了。</p>
我抿了抿唇，转头问他：“为什么不想出去留洋？呆在这个小镇，一生也没有作为。不觉得遗憾和可惜吗？”</p>
他反问我：“你希望我离开？”</p>
我心口一窒，下意识摇了摇头：“当然不是。”</p>
他拿过玉制镇纸，压住了那幅水墨荷花图。匆忙间抬头说道：“其实人很脆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我确实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能好好的活着，让身边的人开心，到老的时候没有遗憾，我觉得这就是一生中最大的作为。”</p>
他冲我笑了笑，有丝暖意自心底漫延开来：“我去给你准备热水。”</p>
晚间吃了些东西，便上榻睡了，楚南棠睡在里屋，里屋外有一张小榻，我便睡在这上面，他晚上有什么需要，便会叫我。</p>
但我一般都睡得很沉。估计他叫我也听不到，只是今晚，想着楚夫人说的那些话，总是在我的脑海里回荡，没有睡意。</p>
隐约听到里间床榻上辗转窸窣的声音，想必楚南棠也未睡着。</p>
我爬起身，披了件衣裳，撩起珠帘看了眼里间，正见他在床上打坐。</p>
我悄悄走到他的床畔，他轻轻闭着眼，浓密的长睫在眼睑下投下剪影，墨色的发柔软蓬松刚盖过耳廓。</p>
少年时的楚南棠，还真是白净好看啊！清秀温润中又透着一点男人的坚韧与刚毅。就这样闭目坐着，如同一幅美伦美幻的泼墨图。</p>
回过神来时，竟不知不觉的盯着他看了许久，也不知道他这样坐着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的。</p>
趁他没有发现我之前，还是赶紧溜吧。</p>
谁知才刚转身，手腕只觉一紧，低头看时，一只手抓上，将我拽了回去，我踉跄了两步。低呼了声摔在了他的床上。</p>
随后黑影罩上，迎上他戏觑的双眸，我竟不知所措，无处可逃。</p>
“少……少爷？你没睡呢？”</p>
“你不也没睡？不但不睡，还悄悄跑进我的房间，盯了我这么久。”</p>
我暗暗抽了口气，如实答道：“你长得好看，不知不觉看入神了。”</p>
“秋水也长得好看，你也会盯着秋水看得入神？”</p>
我紧锁着眉头，一脸为难道：“我不喜欢秋水那样的类型。”</p>
他笑笑，翻身躺在了我的身边。</p>
我侧头看着他，想了想问他：“那江小姐呢？你不是夸她是标标致致的大家闺秀吗？”</p>
他说：“刚巧，我正是不喜欢那种标标致致的大家闺秀。”</p>
“那你……”我想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但是话到嘴边又没有再问下去。</p>
他没有追问，只是握过了我的手，微笑着闭上了眼，拉过被子盖住了彼此。</p>
我心跳有些快，即使知道并不会发生什么。</p>
“禅心，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很舒服，就好像我们曾经已经相处了很久很久，你说，这是为什么？”</p>
我反扣过他的手，动容道：“我也是。”</p>
江容婼搬去了西院之后，我很少见着她的面，但是楚夫人对这个未来的准媳妇很上心，有什么好的都不忘给她送去。</p>
后来无意中听孙嬷嬷提起，原来楚夫人与江容婼的母亲感情很深厚，如同亲姐妹般，两人同一天出的嫁，楚夫人生下了楚南棠的第一天，就与江家结了亲。</p>
楚南棠像个置身事外的。从不过问他未婚妻的事，江容婼似乎对楚南棠的印象也不太好，竟也从来没主动找过他。</p>
楚南棠满十六岁那一年，楚家开始正视这桩婚事，楚南棠不慌不忙的给他师父修了封信。</p>
差使我送了出去，也不知道信里说了什么。</p>
我回来的时候，只见他难得的亲自收拾着房间。</p>
“少爷，您这是要？”</p>
他高兴的对我说道：“等师父过来，我就得跟随师父去道观里修行，估计得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p>
“道观？修行？少爷要做道士吗？”</p>
“道士？”他想了想说：“做个道士也挺好的。”</p>
他眼里写着向往，楚南棠倒也是个极致洒脱的人。不喜欢被尘世俗念所缠绕纷扰，他向来活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p>
“为什么？做道士有什么好？”</p>
“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可以不用这么早娶妻。”</p>
这话终于说到了重点上，他只是不想娶江容婼，所以才想着去道观避一避。</p>
“能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p>
楚南棠笑说：“谁知道几年后我还在不在世呢？”</p>
我心口一窒，追问：“为……为什么这么说？”</p>
楚南棠坦然道：“师父曾为了卜了一卦，卦象说我活不过二十三岁。这样算来，我只剩下七年可活。”</p>
他竟然早就知道，这个预言，自己活不过二十三岁。</p>
一个人的胸襟究竟要有多广阔，明知自己只剩七年可活，也如此坦然接受。</p>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p>
他回头看着我，想了想说：“道观很枯燥无味，远在深山之中，下趟山都得走上一天一夜。”</p>
“我可以……”其实只要有他在，去哪里都好，面对怎样的困境都无所谓。</p>
见我如此坚持，他道：“你若真想跟去，也不是不可以。”</p>
玄明道长下山那天，正值楚老爷五十岁的寿辰。前厅忙不过来，孙嬷嬷便叫我一道去帮忙了。</p>
那楚老爷与楚南棠有些许相似，但楚南棠更多的是遗传了母亲的相貌，楚老爷那天着一袭暗红色透金纹的绸缎马褂，青色长衫，腰间悬着块圆形玉坠，一点儿也不显得老态。</p>
与楚夫人站一块儿，郎才女貌，十分般配。</p>
他们对玄明道长很是尊重客气，请他入了上席，也来不少旧时交好的贵客。</p>
我远远的看着。楚南棠难得一身沉稳玄色马褂，梳三七分流海，温文尔雅与楚老爷一道迎远来的亲朋好友。</p>
自若从容的谈笑，侃侃而谈，举手投足间尽显自信与尊贵之气。一点儿也不像与我们一般打混时的模样。</p>
他突然转过头来，四目相对得如此促不及防，我竟忘了转移视线。</p>
眼眶渐渐发热，心脏也不由自主的疯狂跳动，直到他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p>
还记得，他曾说过，‘禅心。我只有在你面前，才是真正的我’。</p>
那样的他，似乎无忧无虑，天真率直，任性妄为，今朝有酒今朝醉，像个置身世外的仙人，又像看破一切的浪子，有时候任性得如同大孩子。</p>
酒席过后，他微薰回了房内，我上前扶过他：“少爷。你还好吗？”</p>
他往我身上靠了靠：“不太好。”</p>
“哪里不好了？”我紧张的问着他。</p>
他突然抱过我，埋首低语：“我找你好久，也找不到你……”</p>
我失笑：“现在不是找到了吗？”</p>
他长叹了口气：“是离开我视线之外，这么长时间。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跟那些人打交道，还能回头看看你，我就觉得没那么难受，会好好表现给你看。”</p>
那一瞬，我鼻头就酸了，伸手轻轻抱过了他，轻拍着他的后背：“对不起，我以后一定站在你看得到的地方，让你安心。”</p>
他这才笑了笑：“禅心，我好像醉了。”</p>
“我扶你回房间去休息，等下煮醒酒汤给你喝。”</p>
我扶着他进了屋内，他躺下呢喃了句：“我现在有些想喝孙嬷嬷煮的酸梅汤了。”</p>
“好，我等下和孙嬷嬷说，你躺下休息会儿。”</p>
他酒品极好，醉了就安静的躺下，待他睡着后我出去找孙嬷嬷，跟她说楚南棠想喝酸梅汤。</p>
孙嬷嬷一脸为难：“这个时间哪有乌梅呀？倒是以前在京的府上，种了几颗乌梅树，每年到夏天，我就给少爷煮酸梅汤，冰镇到井里，再给他喝。”</p>
原来如此，或许他不是想喝酸梅汤，只是想‘家’了。</p>
“那，可不可以用别的梅子代替煮汤呢？”</p>
孙嬷嬷想了想说：“有是有早熟的杨梅，山中有野山楂，也不知道可以摘了不？”</p>
我看了眼天色，傍晚了，现在出去寻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p>
“我去摘来。”</p>
“这个时间，你去哪里摘？”</p>
趁天色未暗之前，去山里或许还能找些野山楂。小时候，奶奶也曾带我在这山里采摘过野山楂，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山还是这座山，一定能找得到的。</p>
等爬到山里时，天已经暗下了，就着月光，我只能依稀看到一些东西。</p>
早知道来时应该掌一盏灯，山这么大，去哪里寻呢？</p>
我往四周看了看，都是茂盛的灌木丛，突然从灌木丛里飘过一道白色的身影。</p>
我吓了一大跳，踉跄的跌倒在地：“谁……谁在那儿？”</p>
没一会儿，那道白色的身影飘到了我的面前，青面长发，倒不像我平时所见的那些阿飘，面目狰狞。</p>
她看着我细细哭泣着，流出两道血泪，十分瘆人。</p>
“你……你别过来。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他们。”</p>
她抬手擦了擦血泪：“姑娘，你好心帮我找找我的郎君吧。我们约好一起私奔，可是他失约了，我只想见他最后一面，想问问他，为什么那一晚没有过来？是不是后悔了？”</p>
“你，你郎君是谁呀？”</p>
“他叫安少桦，以前就是住这个镇子上的。”</p>
“呃……可是找人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着的。”</p>
那女阿飘说：“无碍，你只要能张我找着安少桦，我也帮你做一件事，你看好不好？”</p>
“可是，你为什么非得找我呢？”</p>
女阿飘又擦了两把血泪：“我在这山里等了十年。只有你能看到我啊。”</p>
我打了个冷颤，原来如此！</p>
“你在这山里呆了十年，那肯定很熟悉吧？你知道哪里有野山楂吗？”</p>
“我知道哪里有，而且还很多，你跟我来。”</p>
阿飘朝我招了招手，我点点头，爬起身跟她绕了一会儿，果真看到几颗野山楂树，果实累累。</p>
我想要不了太多，随便摘了两枝揣进袖子里，便让阿飘带我下山。</p>
走到半山腰。灌木丛里射出两道幽幽的绿光，我身子一怔，咽了咽口水，隐约觉得有些不妙。</p>
阿飘哀叹了声：“这个我帮不了你。”</p>
那东西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鬃毛立起，吡牙逼近，分明是一只与群体走散，饿极了野狼。</p>
我吓得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背后渗出一层冷汗。</p>
以前是听说过这山里有野狼，那还是小时候奶奶跟我说的，但是后来很多猎人来这山里打野味，早就灭绝了。</p>
我来时忘了，这里不是百年之后，而是在百年之前！</p>
那狼扑过来时，我吓得尖叫了声抱住了头，‘砰’的一声枪响，野狼哀嚎了声，倒在了地上，一阵刺鼻的血腥味儿。</p>
远处有人举着火把大步跑了过来，我定睛一看，竟是沈秋水！</p>
阿飘见不得人多。阳气太盛也不知去哪儿了。沈秋水将枪揣腰上，一把将我扶了起来：“你不要命了？这么晚跑山里来！快跟我回去。”</p>
“等一下！”我甩开他的手，去捡从袖口掉落的野山楂。</p>
沈秋水一脸讶然的盯着我，拿过了家丁手中的火把，帮我照了下明：“你大晚上来山里，就是为了找野山楂？？”</p>
“很奇怪么？”</p>
“当然奇怪！！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就被那头饿狼给咬死了？！”</p>
我抿了抿唇，顶不好意思的：“对不起，麻烦你了。也谢谢你，刚才救了我。”</p>
“算了，快回去吧，少爷快急死了，找你半天找不到人影，后来听孙嬷嬷说，估计你来山里了。也不知道你这么晚来山里做什么？！”</p>
虽然沈秋水一直在责备，但责备里透着一丝关心。</p>
虽然有时候并不想面对沈秋水，可是现在的这个人，很善良，很正直，也并没有坏心眼。</p>
待沈秋水与我一道回去时，正见楚南棠一脸凝重的坐在屋内，手里握着的青瓷茶杯，水早已凉透。</p>
听到脚步声，猛然抬头看了过来，腾身而起，一句话也未说将我抱了个满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