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内,徐庶看着眼前的陈到,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主公真的去了么?”

    陈到眼含热泪,重重点了点头,道:“主公临走之前再三交代,若事不可为,就让我劝说元直投降,好使得荆州百姓免受战乱之苦。”

    听到这里,徐庶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双目死死盯着陈到。

    “叔至可有主公书信?”

    陈到摇了摇头:“主公走得太过仓促,临走之前只能留下遗言,哪里会有书信?”

    徐庶当即厉声喝道:“荆州与关中乃是死敌,主公又岂会让我等投降,叔至莫非被俘以后变节,故意假传消息诳我投降?”

    徐庶声色俱厉,手握剑柄,州牧府内的荆州甲士也都拔剑在手,对着陈到虎视眈眈。

    陈到却怡然不惧,昂首挺胸道:“主公仁义至极,对于荆州百姓愧疚难安,才会留下此等遗言。”

    “而且元直难道以为,凭借襄阳如今的兵马与士气,又能守住城池多长时间?”

    “元直若果真据城死守,先不说在此过程中,襄阳百姓将会有多少死伤,元直又是否考虑过,城破之日公子以及主公家眷,又会是何等下场?”

    刘备当初之所以留下遗言,告知陈到若事不可为,就劝说徐庶投降,也并不仅仅是为了荆州百姓。

    以刘备的眼光,不难看出荆州已经守不住了,若徐庶死抗到底,恐怕城破之日,刘备家小都难以保全。

    既然明知已经守不住了,索性提前开城纳降,以陈旭的性子,必定不会害了刘备家小的性命。

    最为重要的是,刘禅作为率先投降的一方君主,陈旭哪怕是为了收买人心,也会厚待刘禅。

    如此一来,刘氏纵然失去荆州,只要不再有二心,起码也能保得一生富贵。

    当然,刘备虽然有这种心思,却不能完全说出来,只不过陈到陪伴刘备身边这么多年,自然了解刘备心思。

    徐庶闻言身体一震,脸上顿时露出了挣扎之色。

    现在没有刘备诏书,纵然陈到带来了刘备遗言,可徐庶要是就这么轻易投降,最终也会落下一个不忠不义的名声。

    故此,徐庶犹豫了。

    陈到看见徐庶模样,身体忽然跨步上前,空手夺过徐庶手中佩剑。

    “保护军师!”

    屋内荆州士卒见状,全都大惊失色,就准备扑上来围杀陈到。

    “都别动!”

    不曾想,徐庶看到了陈到的动作,却是急忙大声喊了出来。

    原来,陈到夺过徐庶的佩剑以后,并没有前去挟持徐庶,反而将佩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面。

    陈到眼神十分平静:“我身为主公亲兵统领,却没有能够护卫主公安全,这乃是死罪。”

    “若非身负主公遗言,而且想要将主公遗体带回来,恐怕早就自刎追随主公而去了。”

    “现在主公遗言已经带到,主公遗体也被陈益州以诸侯之礼厚葬,我继续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徐庶急忙说道:“叔至快快将剑放下,有事好商量。”

    陈到却是微微一笑,想起了刘备那张温和的笑脸,而后轻声呢喃着:“主公,末将来了。”

    “噗嗤!”

    手臂轻颤,一道血泉喷溅而出,陈到的身体缓缓倒在了地上。

    “叔至,叔至,叔至!”

    徐庶急忙跑上前来,紧紧抱住陈到尸体,眼中泪光闪动。

    这个时候,徐庶感到一种深深的疲倦与孤独,放眼整个荆州,昔日的谋士武将都一个个死去,只剩下了徐庶自己。

    “益德、士元、文长、汉升、孔明、云长、主公、叔至都走了,全都都走了!”

    一直作为襄阳基石的徐庶,此时抱住陈到的尸体,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根本没有了平常的从容不迫。

    埋葬了陈到以后,徐庶并没有开城纳降,益州军居然也没有开始攻城,襄阳城下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之中。

    “我与公子,应当何去何从?”

    徐庶面容枯槁,每日站在城墙上面,遥望着远方。

    “轰隆隆!”

    这一日,大地忽然震动起来,远处飘来了无数的旌旗,却是徐贤领着大军已经杀到了襄阳城下。

    “末将见过公子!”

    徐贤来到陈政身旁,郑重行了一礼。

    陈政看到徐贤却是大喜过望,急忙上前搂住徐贤肩膀,道:“妹夫,何必这么见外?”

    陈政和陈婷可是一母同胞,两人之间关系十分密切,陈婷嫁给徐贤以后,陈政与徐贤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变得很好。

    听见了陈政的称呼,徐贤却是显得有些尴尬,若论起年龄,徐贤比陈政大上不少。

    可徐贤娶了陈婷,也的确是陈政妹夫,若是按照礼仪,还应当称呼陈政一声‘兄长’。

    徐贤为了尽早赶到襄阳,显得有些风尘仆仆,可是他却没有丝毫休息的意思。

    “兄长,我准备进入城中劝说徐庶投降。”

    陈政闻言大惊,说道:“伯德乃是我方上将,又怎能以身犯陷,若那徐庶翻脸不认人,却该如何是好?”

    徐贤说道:“其实徐庶乃是我的堂兄,纵然此次入城不能劝说堂兄投降,想必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而且我相信,堂兄不会是那种看不清形势之人,纵然为了楚王血脉,也不会害我性命。”

    “若能劝说徐庶投降,继而厚待刘禅,则荆州其余郡县,必定可以兵不血刃拿下,士卒们不仅会少了很多伤亡,也能节省不少时间。”

    陈政心中仍旧担忧,奈何徐贤执意如此,陈政只得同意。

    不过在徐贤进城以后,他却放出风声,若是徐贤有碍,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却说徐庶今日又站在了城墙上,考虑究竟要不要投降,其实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投降已经成了必然。

    然而徐庶却不知道,若是自己投降以后,公子刘禅的命运究竟会如何。

    哪怕徐庶猜测到,陈旭不会亏待刘禅,可事到如今,益州军方向仍旧没有一个重量级人物,亲口向徐庶保证过。

    故此,为了刘禅,徐庶仍旧在犹豫。

    可是今日,当数万大军浩浩荡荡来到襄阳城外以后,徐庶却是脸色大变。

    就在徐庶调集城内大军,下令谨慎防备的时候,却有一骑从益州军中奔来。

    此人身穿上将铠甲,白马银枪,相貌堂堂,哪怕单人独骑立于城墙下面,都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

    徐贤来到城墙下面以后,当即抱拳喝道:“某乃奋武将军徐贤,希望能够进城和徐元直一叙。”

    “徐贤,莫非就是那个斩杀文丑,在函谷关抵挡十万吴军,而后以少击多大败东吴水军,斩杀蒋钦,生擒周泰的关中上将?”

    城墙上的荆州将领,听到了徐贤之名,当即心中震惊,就连徐庶亦是如此。

    只不过,徐庶在看到徐贤相貌以后,却是感觉心中一震,暗暗想到:“此人为何与叔父如此相像?”

    “徐贤,徐贤,我隐约记得,叔父当年有个儿子就叫做徐贤,莫非此人是我本族兄弟?”

    想到这里,徐庶心中不由一震,眼中也露出了一丝惊喜之色。

    想当年,徐庶在颍川也算得上是个大家族,奈何家道中落,族人四散奔走,就连徐庶亲叔父也都消失无踪。

    徐庶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叔父那一脉,可能早就在战乱中灭绝了,不曾想还能见到自己族弟,而且此人还战功卓越,名扬天下。

    族中能够如此才俊,而且徐贤又是在关中担任要职,徐氏起码可以辉煌百余年。

    虽然心中激动,徐庶倒也公私分明,当即喝道:“想要进城可以,却要放下武器,利用吊篮进入城中。”

    徐贤洒然一笑,跳下战马扔掉武器,坦然不惧的走向城头,看着徐贤这种气度,徐庶以及荆州诸将,亦是忍不住在心中暗自赞叹。

    进入城中以后,徐贤就开始游说徐庶:“天下局势已经明朗,襄阳孤城难守,不管是为荆州百姓着想,还是为了楚王家人,先生都不应该据城死守才对。”

    徐庶虽然想要弄清楚,徐贤究竟是不是自己族弟,却也知道现在国事更为重要,也没有出言询问。

    听见了徐贤的话,徐庶沉默不语。

    好似知道徐庶心中所想,徐贤笑着说道:“可能先生还不知道,某家故乡也是颍川长社,说起来还是与先生同乡呢。”

    徐庶心中一震,眼中惊喜之色更浓。

    徐贤却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说道:“我知先生心中疑虑,吾此次前来,已经得到了主公命令。”

    “若是先生愿意献城投降,楚王一家不仅可以得到保全,而且能够享受荣华富贵。”

    “不仅如此,楚王之子刘禅,还能得到朝廷册封为安乐公,而且这个爵位可以世袭罔替。”

    被封为公,而且爵位还能继承给后代,这种荣宠也能够表现陈旭的诚意。

    徐庶之所以一直没有投降,也是担心刘禅等人的后果,现在得到了徐贤的保证,再想起了陈到之死,已经有了一丝意动。

    当然,其中也未尝没有徐贤身份的缘故。

    沉吟半晌,徐庶说道:“投降并非小事,请容我先向公子禀明此事,再来回复将军。”

    随后,徐庶前去面见刘禅,将襄阳如今的境地,以及陈旭的封赏全盘告知,询问是否要开城纳降。

    刘禅同意,随后亲手捧着州牧印绶开城纳降,更是颁布诏令,让荆州其余郡县守将投降。

    有了刘禅的相助,陈政在周瑜、徐贤、徐晃、甘宁的帮助下,仅仅花费半年时间,就平定了整个荆州。

    在此过程中,徐庶、徐贤兄弟二人终于相认,两人自然是洒泪相谈许久。

    幽州涿郡,自从张辽在此地大败冀州军以后,袁谭就不敢轻易兴兵来攻。

    此时幽州西部郡县尽皆被并州军拿下,可是位于辽东的六个郡城,由于汉人太过稀少,异族之人众多。

    故此,哪怕袁谭统御三州之地,对于这里的掌控,一直也有些不怎么稳固。

    张辽击退袁军,稳定战果以后,当即派遣邓艾领兵东进,让他拿下属于幽州的东部六郡。

    邓艾离开以后,或谓张辽曰:“那邓艾年龄轻轻,此次就已经立下空前战功,好像显得有些倨傲。”

    “攻下幽州东部六郡这么大的战功,将军何不自己握在手中,反而要将其拱手让给邓艾?”

    张辽捋了捋胡须,道:“我想看看,此人究竟是真的会居功自傲,还是性格使然。”

    “若是前者,只要邓艾拿下幽州东部六郡,再加上他以前攻下来的广阳郡,定会变得飞扬跋扈,目中无人。”

    “真要是这样,此人就留他不得,否则日后定成祸端。”

    亲信听见张辽之言,当即心中一惊,也不再说话。

    自从邓艾拿下蓟县以后,虽然不至于飞扬跋扈,却也每每以上将自称。

    哪怕张辽后来领兵来到涿郡,邓艾表面虽然恭敬,可是张辽隐约之间还能感觉到,此人骨子里充满了傲气。

    张辽并不是那种嫉贤妒能之人,当初徐贤才能出众,而且又是一个无名小卒,张辽却极力向陈旭举荐。

    只不过面对邓艾,张辽非但没有那种提携后辈的欲望,反而隐隐感觉有些战栗。

    邓艾刚刚及冠,就已经表现出了非凡的才能,这本来乃是一件好事,证明关中后继有人。

    然而对于这种人才,若是不能驾驭得当,他日必成后患。

    张辽归属陈旭这么多年,对于关中亦是忠心耿耿,自然不愿看到有祸根埋下。

    如果真的发现邓艾是那种有野心之人,哪怕背负着嫉贤妒能的骂名,张辽也要为自家主公扫清障碍。

    毕竟,现在天下局势基本已经稳定下来,关东诸侯再也不足为惧,纵然少了一个邓艾,对于大局也没有什么影响。

    邓艾自然不知晓张辽的心思,得到军令以后自然大喜过望,当即点齐两万兵马,开始往东边攻城掠地。

    这一次,跟随在邓艾身旁的副将,仍旧是赵煌、汤陈二人。

    他们这段时间跟在邓艾身旁,已经见识到了邓艾的才能,自然也愿意追随左右。

    而且此去攻打幽州东部六郡,几乎也没有丝毫困难,这完全是去攫取功劳,二人自然欣然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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