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君过奖了。家师为奸人所误,身体毁伤,纵有满腹机杼,也无缘朝堂。啸更不敢以良材美玉自称。纵使是美玉,也要经十年雕琢之工方能成器,我充其量就是一块不知真伪的璞玉,当不得刘君如此器重。”

    刘陵转过身,坐在秋千架上,抚着用麻搓成的绳子,面带浅笑。

    “梁君谦虚了。”刘陵缓缓的晃动着秋千,衣摆随之舞动起来。“梁君虽然年少,射艺未成,可是天赋过人,又有桓君这样的名师指点,将来练就高明射艺是意料之中的事。”她顿了顿,又道:“也许能在步射上和冯疾抗衡。”

    梁啸眉头一挑,明白了刘陵的意思。

    没错,他有一双猿臂,又有桓君这样的名师指点,将来练成高明的射艺是完全可能的。不过,他最多只是在步射上有过人之处,离骑射还有相当远的距离。最大的问题是他没有合适的座骑。

    就目前而言,大汉不缺马,但是马都集中在富人手中,穷人家养不起马,更养不起适合骑乘的马,就别提能够冲锋陷阵的战马了。

    养一匹好马的代价,绝非梁啸这样的家庭能够承担。即使是胡来那样的富家子弟,拥有一匹上好的战马也是非常得意的事,要到梁啸面前来得瑟一把。

    可是,如果入了淮南王府,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刘陵可以供应他上好的战马,甚至不需要他自己喂养训练,有专门的人为他服务,他只要专心练习骑射就成了。

    这就是进入淮南王府为客的好处之一,也是刘陵开出的条件。对于梁啸这样的庶民来说,可以说是优厚。

    胡来到目前为止也不过是刘陵身边的一名侍从骑士。

    如果不是知道淮南王刘安的野心,知道他最后的下场,梁啸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

    与此同时,梁啸那颗自尊心又开始跳动起来。如果真想进淮南王府,做赠品就做赠品吧,端人碗,受人管,太牛逼了没好处。可是他现在根本不想入淮南王府,岂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刘陵当赠品看待。

    老子堂堂的穿越者,居然和胡来那样的纨绔相提并论?你这简直是对我的污辱啊。

    梁啸掩饰着自己的不快,轻声笑道:“仅论射艺,也许正如刘君所言。”

    刘陵目光一闪。她再次听到了梁啸语气中的不屑。她笑了笑。“我知道桓君是将门,通晓兵法,练兵有道。不过,据我所知,他并没有得到多少征战的机会。”

    梁啸心中一动。桓君果然是将门,而且通晓兵法,还领过兵。只是没有多少作战的机会,怪不得后世名声不显,他到现在也想不起桓君是谁。

    “家师的腹中兵甲,又岂是外人能够得知。”梁啸故作高深的笑了笑。

    刘陵不仅不慢的晃着秋千,只是微微欠身,并没有什么诚意。“敢请教。”

    梁啸眼珠转了转,一眼看到了刘陵飘拂的衣摆和若隐若现的小腿。很显然,刘陵还是怕热的,脖子捂得严严实实,小腿却很清凉,甚至连那种裤管似的裤子都没穿。

    “就拿荡秋千……千秋来说吧。”梁啸走到刘陵身后,轻轻用力,推了起来,将刘陵荡得越来越高。“刘君可以大致估计一下,看看是你荡得高的时候用时长,还是荡得低的时候用时长。”

    “当然是荡得高的时候用时长。”刘陵不假思索的说道。

    “未必。”梁啸用力推了几次,将刘陵荡到最高处,这才松开了手,后退两步,笑盈盈的看着刘陵。

    刘陵突然脸色大变,“啊呀”一声,松手跳了下来,却一个趔趄,向前冲了两步,扑入梁啸怀中。梁啸本能的伸出手,将刘陵紧紧的抱住,以免她摔倒在地。

    两人搂在一起,四目相对,间隔不过一寸。

    梁啸泪水长流,却不是因为感受到了什么少女樱唇的香甜,而是因为鼻子被刘陵撞得又酸又疼。

    “啊——”刘陵一声尖叫,挣脱了梁啸的怀抱,随即又觉得鼻子酸痛不已,捂着鼻子转身就走。梁啸顾不得追赶,也捂着鼻子蹲在了地上,同时哀叹不已。

    老子的第一次啊,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失守了。

    雷被听得刘陵的尖叫,一个箭步跃了过来,一手护住刘陵,一手拔剑,直指梁啸。刘陵连忙拽住了他。“不妨事,不妨事,不小心碰了一下。”

    雷被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看看刘陵,见两人都捂着鼻子,眼中含满泪水,不禁哑然失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只好强忍着。

    刘陵站了片刻,鼻子好了些,回想起刚才那一幕,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禁面红耳赤。本待发怒,一看梁啸还捂着脸蹲在地上,估计被自己撞得不轻,倒不好意思发飚了。

    不过,一想到梁啸可能知道自己的女儿身,这样做有故意之嫌,便不禁恼意暗生。

    这小子,看起来像个人才,怎么如此下作?刘陵越想越不舒服,也没和梁啸打个招呼,转身回到堂上,和梁媌对坐。梁媌见刘陵眼睛红肿,似乎流过泪,大为不解。

    “刘君,你这是……莫非啸儿冒犯了刘君?”

    刘陵面红耳赤,却不好意思说,只得顾左右而言他。“梁夫人,不妨事,只是一个意外。请容我失陪片刻,向桓君致意一二。”

    梁媌应了。刘陵起身,来到西室门前,躬身站定,深施一礼。

    “桓君,陵冒昧,不请自来,本欲为淮南王致意于足下。桓君见与不见,陵本不当置喙。不过,陵不才,想请桓君为梁啸考虑考虑。桓君纵有满腹才华,又能为他提供多少机会?桓君,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望桓君既往不咎,放宽眼量,容淮南王补救一二,偿桓君平生之愿,岂不美哉?”

    梁啸捂着鼻子,从后院走了出来,见刘陵九十度鞠躬站在桓君门前,不由得一怔。

    刘陵听到脚步声,用余光看到梁啸的猪哥模样,又羞又恼,强捺着性子,拜了两拜。“桓君,陵且告辞。十日内,若桓君肯拨冗一见,请派人至胡家,陵必应声而至,恭聆桓君教诲。”

    就在刘陵起身欲走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桓君突然说话了。

    “等你搞明白梁啸说的那个道理,你再来吧。”

    刘陵一愣,喜上眉梢,又拜了一拜。“敢不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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