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万户侯 作者:高月

    第 384 章

    房间里烧着碳火,温暖如春,李清盘腿坐在罗汉床上,默然无语,刚才他看的信是派到河东的颜卿写来,说有传言,朝廷要罢去安禄山的河东节度使一职,安禄山已经蠢蠢欲动。

    如果这个消息属实,那就意味着安禄山的叛乱将提前爆发。

    他有些心不在焉,随手拾起一份刚刚送来的文书翻了翻,这是第一任碎叶州长史张继写来的报告,建议准许胡唐同院,也就是说,准许胡人的孩子进入唐人的。

    李清提起笔在后面批了一个‘许’字,便将报告搁在一旁,这时,李惊雁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端到他面前问道:“李郎,再过一个月便是新年了,你要回去述职吗?”

    李清摇了摇头,“今年事情太多,皇上已经同意免除我述职,不过,我想悄悄回去一趟,将你帘儿姐她们都接来。”

    “可是,皇上会准吗?”

    李清冷冷一笑,“他现在恐怕已经顾不过来了。”

    天宝十一年冬,一场严重的政治危机正向大唐悄然袭来,起因,便是东宫之争。

    第三百四十章 江山如棋(五)

    安在白天已下了一场初雪,落即化,没有留下什么安上空的彤云却逾加厚密、朔风劲吹,到黄昏时分,天空中终于飘起了鹅毛大雪,渐渐,风越来越大,长安被湮没在白茫茫的漫天风雪之中。

    兴庆宫里很安静,静得有些诡异,当值的宫女、宦官都靠着冰凉的墙壁垂手站立,人人皆大气不敢出一口,气氛显得十分紧张,皇上将自己关在御书房里已经近二个时辰,连高力士也被赶了出来,但这并不是造成气氛紧张的真正原因,真正的原因是皇上刚刚召见了一个人,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前废太子李亨。

    御书房的门口,光线暗淡,忽明忽暗的***将高力士阴沉的脸衬得有些狰狞,他目光复杂,显得忧心忡忡,他没有料到李隆基会重新召见李亨,没有半点征兆,更没有经过自己,高力士又想到去年安禄山逃走那天晚上,李隆基在高仙芝报告前便已得到了密报,那时是谁替他安排的探子?还有今天晚上召见李亨,他又是什么时候传下的旨意?

    他微微眯上了眼睛,回忆今天出现的漏洞,自己只在李隆基午睡时离开了一会儿,难道就在那时不成?

    但现在这些都是小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隆基重新召见李亨,自己压根就想不到,这应该不是一时性起,而是他早就谋算好之事,虽然尚不知李隆基召见李亨的内容,但高力士却凭着直觉隐隐觉察到,这应和东宫有关系。

    这个念头一起。高力士立刻想到了李琮。是的,他到现在才发现了诸多不符合李隆基一贯作风方,如默许李琮自己开办书院。取贤养士,而李瑛、李亨也只挂了个太子虚名,崇文馆、六率府之类仅仅是名义属于东宫;其次他准许李琮与百官自由往来,而过去对李瑛、李亨却规矩极严,严禁与百官单独相处;还有他主动让李琮批阅奏折、参与朝议,过去的李瑛、李亨他却是想方设法削除他们的权力.

    这些都不合情理啊!

    高力士又想到东宫到现在还空关着。李隆基根本没有让李琮入主东宫迹象,似乎在李琮的事情上有一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他越想越疑惑,如果李隆基没有立李琮的打算,那么,这近一年来他一反常态恩宠李琮,让他行太子事,又是为什么?

    高力士忽然出了一身冷汗。难道又是他精心设的一个局吗?

    他不由向御书房望去,那里隔着一扇冷冰冰的门,这一刻高力士心也冷了,他忽然发现。自己竟完全看不透李隆基.

    房间里面格外温暖,灯光明亮却不刺眼。李隆基斜斜靠在厚垫上,脸色因房间过于暖和而略显酡红,他默默注视着垂手而立三子李亨,眼光柔和而亲切,三年多不见他,他清瘦了很多,没有了让他反感的畏缩,目光也不似从前那般胆怯。

    “朕听说你每天中午都到酒楼去?”

    “是!儿臣每天都要去小酌几杯。”二人又沉默下来,虽是父子,但二人的心结尚未解开,几年前的斗争依然历历在目。

    房间的气氛有一点尴尬,但李隆基却不经意一笑,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份名册翻了起来,这是这一年来,出入李琮府上的官员名册,有他们出入的详细记录,时间、次数,其中排列首位是杨国忠、其次是左相陈希烈、最出乎李隆基意料的,是排列第三之人,赫然竟是户部尚书张筠,再往下是是他兄弟张垍。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李隆基心中暗暗冷笑,想年初刚用李琮时,他是何等恭谦,送去的奏折不敢看,原封不动送回,让他议朝政,他缄口不语,可现在还不到一年,吏部的官员调动升迁,户部钱粮进出,都要先经他的批准方可,被朝中戏称为‘西批’,看来他已将自己视为太子了。

    李隆基放下册子,又瞥了一眼李亨,见他依然低头垂目,一动也不动,微微一笑又道:“最近可收到俶儿家信,朕的皇长孙在安西可好?”

    听到父皇提到李俶,李亨心中猛一跳,他在中午时接到鱼朝恩传来的旨意,父皇晚上要召见他,他心中又是激动、又是茫然,激动是父皇没有忘记他,但茫然却不知父皇召见他是为何事?从进了御书房,父皇和他聊的都是家庭琐事,绕了几个弯,他忽然提到了俶儿,而且将‘皇长孙’三个字咬得特别重,李亨敏感意识到,父皇今晚召见自己的真实目的,恐怕就在俶儿身上。

    他急忙答道:“儿臣在前日收到俶儿的家信,他现在在碎叶办学,颇为辛苦,几个月下来已瘦了十斤。”

    “办学?”

    李

    头呵呵笑道:“朕昔日曾给李清言,移民到安西最要们不忘本,所以办学堂一直是朕心中的头等大事,吾孙能挑此重担,让朕实感欣慰。”

    说到此,他微微沉吟片刻,道:“俶是少年名,吾长孙已成人,不宜再用此名,所以朕想给他改一个名,今天将你找来,便是商量此事,你可同意?”

    李亨心中狂跳起来,他想起当年父皇将自己改名为亨,随即便封为太子,难道又将旧事重演了吗?

    他极力克制住心中的激动,低声向李隆基道:“全凭父皇,儿臣无异议。”

    李隆基背着手在房间里慢慢踱步,他忽然回头笑道:“《中庸》有言,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就将吾长孙改名为豫,‘李豫’。此名深合朕意!”

    李亨忽然跪下。重重给李隆基磕了个头,含泪泣道:“儿臣替豫儿叩谢父皇恩宠!”

    李隆基轻轻叹了口气,将他扶起。拍了拍了他肩膀道:“这些年也委屈你了,去吧!看在你为朕生了个好皇孙的份上,过去之事,朕便饶恕于你。”

    李亨慢慢退了下去,李隆基负手站立在窗前,默默注视着窗外漫天的大雪。显得削瘦而又苍老,天宝十二年眼看就要到了,储君之事该有个说法了。

    —

    风刮得很紧,雪片像扯破了棉絮一样在空中飞舞,没有目四处飘落,大街上早已空无一人,在雪夜里,在家中围炉夜话无疑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在十王宅前的道路上一样空无一人。这时,一辆马车从密集雪片中驰来,马蹄声和轱辘声在空旷的大街传出了很远,这是李亨从兴庆宫归来。马车从一座大宅前飞快驶过,李亨从车窗里斜眼瞥了一下这座大宅。不屑冷哼了一声,马车夫似乎也明白主人的心思,扬起马鞭在空中挽了鞭花,‘啪啪’作响,他使劲吆喝一声,马车嚣张疾驶,车轮后面激起一片雪雾,大宅的正门依然禁闭着,但侧门却开了一条缝,过了一会来,一双眼睛靠近门缝,目光复杂望着马车在前方府第前停了下来,随即李亨在两个小厮的搀扶下从马车里走出,快步进了大门,大门‘轰’一声关上,却将远处偷窥者的怒火勾了起来。

    他也将门‘砰’重重关上,满脸怒意转过头来,只见他长一张大脸,仿佛一张大圆饼,再点缀着几粒白芝麻,他眼睛因愤怒而像螃蟹一般鼓出,却正是庆王李琮。

    他早在半个时辰前便得到宫中的密报,父皇召见了李亨,而且是关上门,将所有人都赶出去,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讲什么。

    李琮仰头看了看天色,心中烦躁不安,天宝十一年,他诸事顺利,却没想到在年末时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就仿佛一个寡妇守节十年,眼看要得到贞洁牌坊,却在最后关头,被隔壁老王翻墙进来强暴一般。

    “通知杨相国的人去了吗?”他用要杀人的眼神盯着管家,恶狠狠问道。白天谦恭厚德的形象此时荡然无存。

    管家战战兢兢答道:“去了,应该快来了。”

    话音刚落,风中便隐隐传来马车的声,夹杂着爆豆般的马蹄声,“杨相国来了!”

    片刻,一辆宽大的马车在数百骑侍卫保护下缓缓停在台阶前,这明显是模仿李林甫的排场,从马车里下来两人,前面一人仿佛大腹便便的鸭子一般蹒跚行走,正是位高权重的杨国忠,杨国忠气势威严了许多,也明显长胖了,或许是为了应和‘宰相肚里能撑船’这句俗语,所以他发胖主要就体现在肚子上,肚子变得异常肥大,当然,船却未必能撑得了。

    他身后又瘦又小之人是兵部侍郎吉温,吉温现在是杨国忠头号心腹,也是他现在所依仗的谋士,吉温原是安禄山在长安内应,但当安禄山造反的企图已经被路人所知时,吉温立刻避之如蝎,又再次投入杨国忠的怀抱,为了取信于他,他给杨国忠献的第一计便是处置李林甫的家人,这一点深谙李隆基的心,当杨国忠的弹劾奏折上来后,李隆基便半推半就接受了,他下诏历数李林甫的数十大罪状,命将李林甫从棺材里挖出,鞭三百、暴尸荒野,随后将李林甫的儿子女婿们杀的杀、贬的贬、流放的流放。

    此举使李隆基与杨国忠声望高涨,无数被李林甫迫害的大臣及家人皆感激涕零,也使杨国忠更加看重吉温,事事都和他商量,今天,杨国忠也得到李隆基召见李亨的消息,他刚刚将吉温找来,李琮派来的人便到了。

    “杨相国,事情知道了吗?”李琮迎上来急声问道。

    第 3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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