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船只被毁的消息第二天晚上便送到了齐王皇甫忪的手中,四百多艘战船连同三十万石粮食一起灰飞烟灭,令皇甫忪暴跳如雷,愤怒万分,而楚军犀利的新式武器则给他心中压上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不过粮仓无恙又使他多多少少感到几分庆幸,这种愤怒、庆幸和莫名惊恐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使他心中乱做一团,他谁也不想见,连谋士高昂也被他拒绝在大帐外。

    入夜,高昂也自己的营帐内也久久难以平静,他凝视着桌上的地图,反复考虑这次楚军袭毁军船的用意,摧毁齐军的水上运输线固然是皇甫无晋的一个主要目的,但打击齐军军心士气恐怕才是他的真正用意。

    齐州已经被楚州占领,绝大部分齐军将士家眷都落入楚军手中,已经动摇了齐军军心,这一点高昂也意识到了,但唯一让他失算的是,楚军进军缓慢,居然停驻在东郡不走,很显然,皇甫无晋在使用拖的战略,拖的时间约长,对齐军的军心就越不利。

    高昂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当初是他给齐王献了上中下三策,最后齐王选择中策,留在豫州和楚军决战,可现在楚军却似乎不肯和他们决战,而形成了对峙状态,现在在返回齐州,那洛京怎么办?已经打了近半个月,眼看破城在即,也不可能轻易放弃了。

    高昂已经开始觉得洛京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也无可奈何。

    心情郁闷,他背着手走出大帐,在大营中巡视,他刻意没有带随从,一个人走在士兵们的营帐内,在一顶亮着光的营帐旁,高昂停住了脚步,营帐很薄,可以看见里面有许多人影,像是有二十几人在聚会,他心中暗暗一惊,连忙凑了上去。

    “小郎,想开一点,你父母不会有事,楚军也不是残暴之人,皇甫无晋是夺天下,肯定会善待民众。”

    “可是我爹爹腿摔坏了,我娘身体又不好,姐夫极为吝啬,我不回去,谁来养活他们,不行,我今晚就走!”

    听声音,这个叫小郎的小伙子年纪不大,最多十六七岁,这时,另一名声音稍微苍老的老兵叹息道:“别傻了,当逃兵抓住要杀头的,忍一忍吧!”

    又有一人怒道:“王大哥,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懦弱,什么叫忍一忍,我老婆孩子都在老家,听说齐州要重新分土地,现在在登记丁口,不在家的人没份,你不回去,我要回去!”

    “赵三,我们也听说齐州要重分土地,到底是真的假的?”好几个人都一齐问道。

    “这个.....反正军营内都这么传,估计是要重分土地,还有楚军的火器,几百步外爆炸,根本躲不过,这个仗我是不想打了,我今晚和小郎一起走,你们走不走?”

    营帐内吵成一团,有的说走,有的说再考虑,这时,忽然有人喊,“别吵了,你们听!”

    高昂也听见了,有人在吹箫,箫声呜咽凄凉,在军营上空回荡,这是齐州东莱一带的思乡曲,不少人也跟着低低唱了起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思归,思归,父母倚门,白发苍苍,妻子临山,容颜劳劳......’

    高昂心中长叹一声,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放弃洛京东归,他转身快步向齐王的大营走去。

    ........“不行!”

    皇甫忪断然拒绝了高昂的提议,“为攻打洛京,我耗费粮食,死伤五万余人,连齐州都丢了,眼看城池将破,却要我放弃洛京东归,我绝不干!”

    “可是军士们士气低迷,归乡心切,曰久,恐生兵变,殿下,洛京可有可无,但军心却不可失,孰重孰轻,望殿下三思!”

    “谁说洛京可有无可!”

    皇甫忪冷冷地看着高昂,“我盼望入主洛京,已不止一曰,若不登上九鼎之位,若不走进紫薇之宫,我千里迢迢,来豫州做什么?”

    高昂大急,光得紫薇宫又有什么用,这么仓促登基,只会被天下人唾弃,皇甫忪几时变得这样急功近利?

    “殿下.....”

    高昂还想再劝,皇甫忪却不想再听,他一摆手打断他的话,“你不要再劝了,我心里有数,军队士气低迷,攻下洛京,我自会犒赏,你还是多替我想一想,怎么尽快打下洛京吧!”

    皇甫忪刚说完,帐门口有亲兵来禀报,“殿下,雍州军大将邵景文有要事求见!”

    皇甫忪一怔,随即大喜,连声道:“快快请进!”

    邵景文是雍州军第二号人物,他的到来,必然是有重大事情,高昂却有点担心,以皇甫忪现在急功近利的心态,恐怕会被雍州方面利用,他连忙劝道:“殿下切不可轻易答应什么,雍州居心叵测,属下很担心他们会趁机落井下石。”

    本来皇甫忪就对高昂有点不满,他这句话让皇甫忪更加不高兴了,他脸一沉道:“我不是三岁小儿,雍州的用意我自己会判断,你退下去吧!”

    和邵景文的谈话,他竟然不准高昂参与,高昂无奈,只得退了下去。

    片刻,邵景文被亲兵领了进来,他单膝跪下行礼,“末将邵景文,参见齐王殿下!”

    从前皇甫忪和邵景文打过好几次交道,他知道此人精明能干,是申国舅的第一心腹,现在手中又有十万大军,轻视不得,他连忙笑着将他扶起,“邵将军免礼,快请坐!”

    “谢殿下!”

    邵景文坐下,一名侍妾给他上了茶,邵景文心念一转,便笑道:“听说王妃和世子已经回到军营,恭喜殿下全家团聚。”

    “哎!也是亲兵护卫得力,在鲁郡险些遭遇楚军,相距只有三十里。”

    皇甫忪也很感叹,他的妻女儿子在几天前终于逃回军中,一直让他担忧的事情终于圆满解决,全家无恙,让他高兴了好几天,但现在他的心思已全部放在洛京之上,他也想和邵景文谈一谈攻打洛京之事。

    “不知道邵将军找我,有什么事吗?”

    邵景文笑了笑道:“我奉命来和殿下商谈,主要有两件大事。”

    “邵将军请讲,我洗耳恭听!”

    “第一件事,是和殿下商量对付楚军之事,申太后已经决定,雍州军将全力配合齐军进攻楚军,帮助殿下恢复齐州和幽州。”

    “哦!”

    皇甫忪哦了一声,却没有表现出激动之色,他很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雍州军帮助他,不会没有条件,帮助他恢复齐州,和皇甫无晋开战,这个条件必然不会低,他淡淡一笑,“那申太后的条件是什么?”

    “条件当然也有一点!”

    邵景文也不客气,便直言道:“击败皇甫无晋后,以东郡为界,东郡以西归雍州,殿下的军队退回齐州,当然,洛京还是按当初的约定,已洛水为界,一家一半。”

    皇甫忪脸上露出苦涩的笑意,没有了豫州,拿半个洛京又有什么意义,他可能在别人的地方上登基吗?如果放弃豫州,他费钱费米,死伤无数,最后一无所获,给雍州做了嫁衣,而且最后幽州也恐怕拿不回来,那毕竟是前赵王的地盘,并不属于他。

    “这件事让我考虑考虑,过些天再答复,邵将军再说第二件事吧!”

    邵景文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答应,也催促他,又笑道:“第二件事,就是和殿下商议如何尽快夺下洛京。”

    这个皇甫忪却非常感兴趣,他连忙道:“邵将军请说!”

    邵景文微微一笑,“洛京已经攻打半个月,守军皆已疲惫,洛京城内也不像刚开始那样上下一心了,据城中消息,张缙节做了几件不得人心之事,我们考虑用计取,希望得到齐王殿下的配合。”

    ........洛京城内一片狼藉,坚守城池已经半个月,守军在大将李弥和相国张缙节的率领下,击退了雍齐联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使雍齐联军死伤十余万,但守军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守军从最初一万,募军到七万,现在又减为不到三万,死伤大半。

    更要命是,伤亡太高,使守军招募新兵变得十分困难,从军就等于送死,没有多少人家愿意把儿子送上城了,同时府库也差不多消耗殆尽,除了还有一点粮食外,库银和轻货已罄尽,本来都是大宁军队,大家抵抗的意志并不坚强,主要是靠高额的钱财来维持士气,现在守军是按天来付饷银,一天就要十万银子,巨额饷银加抚恤使国库已空,不仅无银募新兵,甚至连支付饷银都困难了,只能欠账,士气随之下滑,士兵们开始怨声载道。

    可张缙节又不敢将粮食提价,那样会引发民变,万般无奈之下,张缙节只得使用他最后的杀手锏,开始以通敌为借口抄家,专门针对皇族和权贵,一夜之间抄了十二家权贵豪门,得银百万两,还了欠账,还勉强能维持六七天,但张缙节的危机却出现了。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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