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新甲等人的仪仗过了延庆州不久,一列声势更为浩大的仪仗也过了居庸关,往延庆、永宁而来。

    车桥内,内阁辅薛国观,礼部尚书杨圄昌等人看着车外,也不约而同露出惊讶的神情。

    从京师过来,流民满地,百业凋零,东路这种生机勃勃的样子,给人以极大的反差印象。论人口,论商事,宣府馈东路这种边锥之地「当然不能与京师各地相提并论。

    不过这里大兴建设,衣衫褴褛百姓的脸上,却带着希望的笑容。有希望,就有活力,就给人以生气之感。假以时日,东路真会成为兴眨富足之地,在现在的大明九边,很是难得。

    “马国玺材干强敏,也算可任倚办之材。

    车桥内,薛国观缓缓说了一声,对东路的民政表示满意。

    他身旁一个心腹幕僚忙道:“披荆棘,拾瓦砾,荒秽中力以营建之事,东路有现在兴盛,马兵备功不可没。”

    薛国观嗯了一声,其实以他的官位,当然知道这东路民政的成果,多半是那定国将军王斗所为。

    不过明面上,马国玺身为东路之兵备,这民政治理成绩,当然九成九算在他的头上。

    马国玺是薛国观一系的成员,他治政出众,身为内阁辅兼吏部尚书的他也脸上有光。政绩在手,未来薛国观要提拔马国玺,众臣也不好胡说八道。

    越过八达岭,进入东路后,薛国观己经看到好些个正在修建的屯告,估计一个屯堡就将居住好几千人口,等于一个新崛起的军卫。

    单单一个屯堡兴建所需要的大量商货材料,就可使东路各地乡绅商贾得到莫大好处。王斗的原则是可以花银子,就尽量不花粮食,需要的粮食货物尽量购买,反正他手中银子不少。

    有钱可嫌■,那些商贾自然愿意代劳,源源不断的粮货从各地运来,不知让多少商人找到财的机会。而王斗将要修建五十几座屯堡,这庞大的需求,让各城士绅商人笑得合不拢嘴。听闻为让杭内多建屯堡,很多乡绅争得脸红脖子粗。

    那王斗也精明,暂时不跟各处乡绅争抢田地,而是在荒秽中自行开垦,兴修水利,所以与各地乡绅没有厉害冲突,屯堡的兴起,他们都是乐观其成。怎么说未来屯堡大兴后,各地也多了无数的商机。

    让!$国观不明白的是,兴建屯堡所耗钱粮,都是从王斗库房内所出一一马国玺虽也极力筹措一些银钱,但相比庞大的屯堡工程,他筹措的银钱可说是杯水车薪。

    王斗哪来那么多钱粮暂时不论,薛国观曾听闻崇祚十一年那场战事,王斗所获甚多,光是他卖了十万多匹马,就不知获得了白银多少万两。让薛国观奇怪的是,获得这么多银子,那王斗竟都舍得拿出春花费?

    大明军头能如王斗这样的,恐怕没有一个。

    越是细想,薛国观越琢磨不透王斗的心思。

    无论如何,王斗这样的人拉拢自己麾下,对薛国观而言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之事。

    薛国观还精明地现,进入东路后,很多厂矿也在兴建。采石伐木厂不论,诸如采煤、炼焦、采矿、炼铁诸多厂矿如雨后春笋般出现。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大明各处矿业向来兴盛,虽说朝廷从那些矿主头上收不到税。

    不过王斗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开始从东路各地商贾,矿主头上收税,似乎一路行来,本地乡绅商人对此也没什么怨言,难道反对的人都被王斗杀光了?

    王斗镇压了东路的商人士人罢市罢课后,果然如很多人所想,又肆无忌惮地征收起商税来。让很多言官认为抓住王斗的“尾巴”,大力上疏征伐。

    不过内阁沉默,皇上对这些奏疏也不闻不问,加上东路一片平静,让那些言官大感无趣。

    他们的目标火力,便对准了薛国观,此次薛国观前来东路,也有略略躲避风雨的意思。

    七月的时候,薛国观向崇祯皇帝献“借助”之策。为解财政危困之急,崇桢皇帝也没办法,接受了薛国观的计策,先拿武清侯李国瑞开刀,要他捐献白银四十万两。

    这些皇亲国戚都是铁公鸡,凭借特权财可以,要他们出钱为国分忧,那是打死不干。李国瑞也不敢违抗圣旨,就故意装穷,拆毁自家房屋,把家中杂物摆到大街上出卖,闹得满城风雨。

    这简直有损皇家体面,崇祯皇帝大为恼怒,下令剥夺李国瑞的8禄,李母-瑞√皇惶然惊吓而死。

    这有如一声惊雷,众议沸腾,薛国观成为众矢之的,让他焦头烂额。

    看看东路,想想自己的处境,薛国观不由感慨,为什么王斗征收商税就太平无事,自己只不过让富户捐输,就如捅破马蜂窝一般,使白己陷入众叛亲离的处境呢?

    眼下大明全国练兵,这是一等一要紧的事,“借助”之事让薛国观焦头烂额,众议沸腾下,他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继续对自己支持下去。如果练兵之事能够完善,至少自己在内闳还有站得住脚的凭借。

    随在薛国观后是杨硝昌的车桥,便是杨因昌深受崇桢皇帝宠幸

    权倾天下,但在这礼制上,他的车桥也不能排在辅薛国观的前面。

    更不用说薛国观任辅后咄咄逼人,杨硐昌一直选择避让。不过……薛国观犯了众怒,也没几天好蹦跳了,想到这里,杨圄昌内心冷笑一声。

    进入东路后,他的目光自然一直留意车外景色。

    让杨嗣昌更为赞赏的是东路的太平宁静。大明各处满地的流民到处傲啸的匪徒却在这里绝迹,返让杨硐昌对王斗的军队实力高看一层。

    在杨圄昌心中,如有王斗这样的强军在手,剿灭流寇就有了重要依仗。

    他此行目的,研究王斗强军成因其一,拉拢试探其二。

    皇帝心思越来越明显,有令他督师剿灭张献忠等郜的意思。在这之前,杨圄昌希望得到王斗来日出兵作战的保证。

    大明军队的积弊,杨圄昌最清楚不过,一句话来形容:“积骄玩,无斗志。”如贺人龙,左艮玉等人,跋扈不说,军队还没什么战力。王斗出马就不一样,奴酋洪太都要避让,区区流寇又算什么?

    对杨圄昌有意调王斗出战,棠祯皇帝也非常认可,王斗军力越来越强,又近在京畿,多派他去剿匪作战,为国效力,这是好事。

    其实以杨圄昌的权位,兵部一纸檄调便可,不过杨圄昌认为自己亲临永宁,王斗更会感激交心,此次率部观摩,也是一个良机。

    只是王斗不过地方区区分守参将,却云集了各地官将,朝廷阁臣前临,未免有些怪异。

    怀着心事,杨圄昌的车马一路逶迤前行。

    随在他后面的,是蓟辽总督洪承畴备辽东各持,孙传庭也在这队伍中一一r一一一

    “哈哈,王老弟,我们又见面了,这次我们具》弟一定要喝个三百

    杯,不醉不归。”

    骄阳l似火,虽说这条官道的路口扎1满接官的凉棚,不过接官的各人还是个个被晒得脸色通红,精神委顿。

    凉棚内外,东路文官以兵备道马国玺为,武将以王斗为,集中了怀来城,延庆州,永宁城等地大小文官武将,士绅乡老们,聚在这里迎接宣大总督陈新甲一行人。

    至于保安州卫的钟调阳,徐租成等人,由于路途遥远,加上陈新甲等人来得突然,他们就没来永宁城了。

    好容易尘土漫天,黄土路上看到了陈新甲等人的车马仪仗,各官才精神起来,凉棚的吹鼓手们也赶紧出来,吹吹打打起来。

    喜气洋洋的鼓乐中,陈新甲,纪世维等人从车桥含笑出来,接受马国玺,王斗等人的拜见。

    陈新甲的言语是亲切的,举止是得体的,亲手扶起马国玺与王斗等人,并对东路各官取得的成就表示热烈的祝贺,着重表扬兵备道马国玺与分守参将王斗二人。

    当然,余者各官在二者带领下也有功劳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说得东路一干官员眉欢眼笑。

    随后宣府镇巡抚纪世维的言行举止同样得体,王斗当然不能与马国玺相比,他的官场作派可谓是滴水不漏。便是陈新甲对这薛系官员再没好感,也不可否认马国玺很会做人,更会做官。

    他们漫长而无营养的寒暄完毕后,王斗的老相识,杨国柱中军亲将郭英贤,扭动着四方的身材第一个挤了上来。他摇动着硕大的脑培,柏着王斗的肩膀哈哈大笑。

    炎热的天气下,他身上的甲胄都汗水淋漓,一股强烈的汗臭味扑鼻而来。

    王斗不以为意,欣然接受了郭英贤的拥抱,他与郭英贤有着战友情谊,在巨鹿并肩血战,对这个直肠子宫将充满好感,内心中将他当成自己大哥。二人好久不见,再次相见,王斗也是喜悦非常。

    起来,郭英贤现在己经升为副将,官位军职都比王斗高,但他不介意这种俗礼,王斗又有什么在乎的?

    “好,三百杯就三百杯,兄弟作为东道主,老哥远来永宁,就舍命

    陪君子!”

    “好,我老郭的兄弟就是痛快!”

    郭英贤刚满意地松开王斗的肩膀,那边同样钻出一个硕大的脑袋,却是虎大成的亲将虎子臣。二人指着啊了一会,又是相互拍着肩膀大笑。又是一个战友,今天熟人真多。

    郭英贤与虎子臣吵吵嚷嚷,一左一右杜着王斗的肩膀,拉着他就要去见杨国柱与虎大成。

    “王兄弟,可还记得哥哥,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着笑声,眼前走上一个俊朗的将官,身上金漆山文甲,外面罩着袒肩锦袍,身上还披着一件鲜红的披风大氅,铁盔上几根漂亮的翎羽随着笑声一抖一抖。

    这种打扮可说是英俊潇洒,只不过鲜红的大氅上略有尘土,未免美中不足。

    一看这华丽的盔甲,王斗就知道大同镇总兵官王朴到了,他笑道:“王军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王朴一过来,立时一股好闻的香水味道,难道他还学京师子弟作派,有涂脂抹粉的习惯?王斗还没回想过来,王朴己是哈哈笑着上来,他亲热地搂住王斗的肩膀,上下打量:“啧啧,几个月不见,兄弟是越来越神采了。”

    他芙道:“兄弟现在可扬名了,老

    哥便是在大同,都是如雷贯耳……怎么样,听说你开始练兵了,老哥特来讨教,可不得蕺私。”

    王斗微笑道:“讨教不敢当,该是末将向王军门请教才是。”王朴指着王斗道:“看看,就是会说话。”

    他脸一板,冲身后一群大同镇将官道:“还不上皋拜见我的好兄弟,与国将军王斗王将军?”

    他身后一大群大同镇将官上来,嘻嘻哈哈与王斗施礼拜见,这些人中,有些人曾随王朴与王斗并肩作战过,再次相见,都是神情亲热。

    随后王斗见过杨国柱与虎大成,两个老将都是亲手将王斗搀扶起,寒暄几句,神情温和。

    见g己上官交游广阔,三镇总兵都对他青眼有加,特别那大同镇总兵官王朴,更与自家将军兄弟相称。王斗麾下各持,都大感脸上有光。永宁城守备王以德,怀来守备黄昌义等人眼热的同时,也觉得投靠王斗,果然是个名智的选择。

    纪世维眼中闪过赞许欣慰的神情,自己这个女婿……陈新甲意外地瞅了王斗一眼,各文官中,只有延庆叫知州吴植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神色。

    宣府镇副总兵张国威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下更是窝火,他与杨国柱打对台不说,虎大威对自己神情冷淡,因为商贸之事,他着意结交大同锁总兵官王朴,毕竟王家是当地有名的豪族。

    但王朴对自己爱理不理,神情傲慢,但却对王斗这小子如此亲热,怎不让张国威心下恼怒?

    不过王斗得到这么多人的赏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张国威第一感觉,那年轻跋扈的将官不是个好对付之人。虽说家业被毁,此仇不共戴天,张国威不可能咽下这口气,但仔细想来,也得从长计议,不可轻举妄动。

    张国威身后的李见明,温辉,张心旌等人也是细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眼前情景,让几人心下更是嫉恨。

    “莽是年轻才俊,东路有将军镇守,本将就放心了。”

    在王斗向张国威施礼时,张国威也是亲手搀扶起王斗,语气中满是欣赏。

    “指挥使抬爱,末将惶恐!”

    王斗微微一笑,站直了身体。

    王斗与众将情形,兵备道马国玺同样看在眼里,王;I同时受总督,巡抚,还有三镇总兵抬爱,隐隐还有奉承之意。马国玺知道王斗强劲,却未想强劲到这个地步,东路有这样武人坐镇,对自己是好还是祸……

    同时他心下感慨现在礼制混乱,武人跋扈,放在往日,这样官场接请,除了几个主官寒暄外,唧有这样武人一窝蜂,乱糟糟的自我相见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马国玺呵呵一笑,说道:“陈督臣与纪巡抚远道而来,鞍马劳顿,下官与定国将军己略备酒席,以为诸位大人接风洗尘之意。

    陈督臣,纪巡抚,诸位将军,请……”

    凉棚扎得很大,很宽,茶水桌椅也备得很多,还靠近河边,凉风习习。但说起舒服,却不如城内府邸,所以马国玺请各人上马上桥。永宁城远在几里之外,估计赶到那里,沐浴更衣,再歇息几个时辰后,正好参加晚宴。

    陈新甲含笑点头,正要上桥,忽然一骑奔来,传开一个消息,内阁辅薛国观,礼部尚书杨圄昌等人,还有!$辽总督洪承畴领着一干辽东官将,己经离这里不远。

    这个消息立时轰动,王斗也有些意外,虽事先传来公文,陈新甲等人己经来得匆忙了。王斗估计薛国观等人会在二、三日后到达,未想来得这么快,也是巧,与陈新甲一行前后到达。

    陈新甲咳嗽一声,不知觉理了一下衣冠,众人快调整后,变成陈新甲,纪世维二人在前,余者一干人等在后。

    杨嗣昌,薛国观等人仪仗到达,可谓是声势滔天,内阁阁臣的排场就是不一样。东路各官将都是神情振奋,大批高官云集,就是为了观摩定国将军练兵,这脸色真是大了。

    杨钥昌、洪承畴王斗都认识,不过内阁辅薛国观王斗倒是第一次相见。

    他站在陈新甲,纪世维,杨国柱等人身后看去,那些车桥到达后,先杨圄昌,洪承畴几人出来,随后在随从的搀扶下,从其中一辆豪华马车上下来一个方面大耳的文官。

    该文官身着一品大红蟒袍,看上去一副大富大贵之相,知道运人便是薛国观了。他身上的蟒袍可不简单,只有皇帝特别恩赐才有,看杨圄昌身上也穿着一件,代表二者在崇祯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拥在薛国观三人身后的,是一群顶盔披甲的辽东将官,在那边,三斗看到了一大堆熟人,玉田总兵曹变蛟,前屯卫总兵王廷臣,正冲他轿眉弄眼。

    还有二人麾下几个将官,平谷之战时,都有曾并肩作战,特别曹变蛟崖l下那年轻将官杨少凡,让王斗印象很深。见王斗目光看来,他远远的冲王斗3!t了拱手。

    除了这些老相熟外,曹变蛟与王廷臣身旁两个总兵打扮的人也引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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