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卒钻进灶房,左右没找到藏身之处,便躲进了几捆柴禾后面。

    没过多久便听得外面的门“砰砰砰……”直响,接着有人进来了,听不懂的叽叽哇哇的说话声随之传过来。那娘子的声音道:“俺们是百姓人家。”便听得妇人尖叫一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柴禾后面的士卒听到是契丹人的说话声,心悬在半空,动也不敢动。

    不多时灶房的门被撞开了,妇人被推攘着进来。只跟进来了一个契丹人,听得“嘿嘿”一声淫_笑,说了几句话也听不懂。

    藏在柴禾里的汉子悄悄看着房里的情况,只见那妇人想夺路往门外跑,却被契丹人拽住了胳膊。那契丹人张开满口黄牙的嘴,大笑着一把将妇人搂在怀里。那妇人拼命挣扎,俩人纠缠在一起,妇人抵抗之下也很难叫人得逞。

    契丹人恼了,一拳挥了过来,“砰”地将妇人打翻在地,打得她鼻青脸肿,又抬起脚一脚踹在她的腹部。拳打脚踢一番那妇人渐渐没法抵抗。

    柴禾里的汉子看了一眼门口,眼睁睁地看着那妇人被欺凌,犹豫了好一会儿。这不知姓名的娘子对他有救命之恩,若非方才她开门放他进屋,现在早已被敌兵杀了!

    只见那娘子满嘴鲜血,十分凄惨。汉子终于忍耐不住,眼睛看到了灶边的烧火棍,小心地从柴禾里挪出身体。说时迟那是快,他猛地冲过去抓起烧火棍,契丹人惊讶地抬起头来。

    士卒二话不说,双手挥起棍子“呼”地扫了过去,“砰”地一声打在那契丹人头上,那人被猛力一扫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汉子急忙拉起妇人拽到自己身后,然后在契丹兵身上搜,这人没带兵器进来。妇人急道:“外面还有人,他们会杀了你……”

    话音刚落,门就被掀开了,两个契丹兵冲了进来,哇哇大叫着挥起刀枪杀上来。长矛顿时刺进了汉子的腹部,他倒退两步被灶头挡住。片刻后另一个契丹兵挥起铁剑对着他的胸口捅_过来,“啊……”汉子发出一声恐惧的大叫,手无寸铁去抓了一把那刺来的铁剑,手掌顿时被割破,鲜血直流。他顾不得剧痛双手抓住了那敌兵的剑柄。

    但契丹兵大叫着拼命往下压,铁剑缓缓刺进了汉子的心口。他瞪圆了眼睛,力气渐渐消失了,血从口鼻里流了出来。

    另一个契丹人见状,红着眼睛把妇人按在灶台上。那妇人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趴在灶台上发抖,看着那死掉的士卒瞪着无神的眼睛看着自己。“哗”地一声,她感觉身后一凉,衣衫被撕破了一大块。妇人的眼泪便从眼睛里滚了出来。

    ……易州城外破落的村子里,一群老少站在村口,村子里鸡飞狗跳,土狗“汪汪……”的吠声聒噪一片。一些契丹兵在村子里翻箱倒柜,另一些扛着粮食麻袋从村子里出来,路上的马背上驼满了东西。

    一个满脸沟壑皱纹的老农看着那些人从自家里把粮食扛走,微颤颤地向前走了半步,又站在了原地。眼里满是痛苦。

    旁边的农妇跪伏在地,终于呼天抢地地捶地大哭起来:“俺家老小要过一年的粮食全被抢走,怎么活啊,苍天呐!”

    老农却没吭声,但他如同老树一样又粗糙又黑的手见证着种粮食的不易,像牛马一样在地里刨食,还得看老天爷的脸,才能收获的东西。忙活了一年,恐怕大伙儿只能出去讨口了。

    接着村子里的一头耕牛也被牵了出来。众农户个个悲愤,却没人敢上前阻拦,不远处的树上还吊着几具尸体让人们看着。

    ……大路上马兵驰骋,如入无人之境。

    马背上一个面部棱角分明的年轻契丹汉子勒住马,冷冷地看着远处城池里冒着的浓烟。他把头用力一扭,脖子发出“喀”地一声轻响。

    此人便是耶律休哥,他哼了一声:“萧思温是个婆婆妈妈的人,不会用兵,看本帅教他如何治理南方。”

    南院枢密使杨衮道:“此番咱们擅自有用,没有禀报上京……大汗或许不会怪罪,但就怕有奸人谗言。”

    耶律休哥冷笑道:“奸人是萧思温?他去了南院大王之职,恐怕确实不痛快。但能怎么攻讦本帅?此番一举破易州,收获颇丰。草原上一群羊的毛长了,牧人上去收割羊毛,难道有错吗?”

    周围的武将们纷纷附和,这次赚得盆丰钵满,大伙儿都很拥护耶律休哥。

    杨衮道:“就怕周国人不是羊,而今大辽尚不安宁,惹恼了周国,徒增麻烦。”

    “哈哈……”耶律休哥忽然仰头大笑,笑得前俯后仰,仿佛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众将士纷纷侧目看他。

    一个贵族问道:“大帅为何大笑?”

    耶律休哥笑声小了一些,不断摇头,仍旧在笑。他的笑容忽然从脸上消失得一干二净,周围的人无不变色,他开口道:“年初周国人才来挑衅,我们却不能动他?你们几个畏畏缩缩,真当这世道颠倒了,羊反过来要吃狼了?”

    杨衮不动声色道:“年初幽州大战,大帅也不言郭铁匠难以对付么?”

    耶律休哥冷冷道:“那又如何?无论怎样,周军满算也就五万精骑。”

    杨衮不再多言,点头若有所思。

    耶律休哥道:“他要再来幽州倒好,本帅正好再陪他玩玩!”

    ……

    东京金祥殿,风大,把皇城内的树叶刮得漫天都是。

    河北各城奏报,无非就是全力戒备加固城防,请求援军。拒马河附近好几个大臣重镇,防守有余,进攻不足,谁也没能力出兵驱赶大股辽军入寇。

    另有易州损失的估计奏报,被掠走大量人口、以年轻妇人为多,军民死伤数以万计。都是一些冷冰冰的数据奏报,但郭绍能想象到这些数字里的血泪罪恶!哪怕是现代战争也伴随着犯_罪,更何况是这个野蛮的时代,除了武力没有任何组织能劝止野蛮的奸_淫掳掠。

    郭绍翻开另一本奏疏,看了半天才瞧明白,有人居然上书建议议和!

    理由堂而皇之,劝诫皇帝卧薪尝胆积蓄国力,先处置南方剩下的地盘。提出国家初兴,连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忍一时之气可保江山社稷长远之计。还算了一番帐,表示在边境长期拉锯耗费巨大,不如暂且与辽国议款,反而能节约开支、保土安民。

    郭绍的脸都看热了,这么个情况下还有脸求和?他不得不佩服有些士大夫的脸皮。他越看越火,抓起奏章揉成一团,恨不得撕个粉碎!

    这个动作立刻引来了内阁几个人和当值宦官的注意,大伙儿纷纷侧头,悄悄观察着郭绍。

    郭绍两只手抓着手里的纸团,终于没撕。他强自把一口气吞进肚子里,重新展开看封面,原来是宰相范质的奏章,难怪有人这么大胆!

    他_妈_的!老子忍你很久了。

    “来人!”郭绍冷冷将奏章拍在御案上。

    长得五大三粗的宦官杨士良立刻走到案前,躬身道:“奴婢在,陛下有何吩咐?”

    此时此刻的郭绍怒火中烧,要是照他的心情,恨不得先将范质拉出去砍脑袋祭旗,马上带兵北上!但他总算还是有理智的人,坐在那里沉默了许久。

    杨士良的腰弯得更低,不敢再吭声。

    郭绍良久后才开口道:“奏章还给范质,让他把乌纱帽交出来先放在朕这里,宰相别干了,回家反省,等待召见。”

    杨士良抱拳道:“喏。”然后小心翼翼地上前拿起邹巴巴的奏疏。

    顷刻之间,郭绍的一句话,宰相的官职便罢了,这也是他的权力。

    杨士良躬身退出西殿,走出门口便直起腰来,招呼几个宦官随从直奔政事堂。

    政事堂大厅内官吏上百,杨士良走进去就嚷嚷道:“官家圣旨,叫范相公出来接旨!”

    此时立刻引起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周围渐渐安静下来,有的朝这边观望,有的佯作书写不动声色地瞧着情形。

    不多时,范质仰首阔步走了出来。

    杨士良冷冷道:“圣旨。”

    范质拱手一拜:“老臣接旨。”

    杨士良便道:“官家下旨,范质把乌纱帽先放到宫里,不用在政事堂办公了,回家先自省,想明白了再来见陛下。”

    杨士良说话还算客气,因为圣旨里似乎范质还有机会改过自新,那便还没死透,得多少留点余地。

    范质顿时仰头长叹了一声:“忠言逆耳……唉!”

    杨士良不动声色道:“范相公不必多说,您从现在起便不是宰相了。您的官儿,要陛下让您当才能当,可得明白。”

    范质鄙夷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向内走去。

    杨士良无奈,只得跟过去。之间范质把袍服都脱了,叠放在案上,然后把乌纱帽和大印放在衣服上。身上只穿了白色里衬,拂袖便出门去了。

    大厅里有几个人还抱拳向他道别,言语之中多有不舍。杨士良一看,难怪皇帝气得满面通红,也没真拿他怎样,不过暂时罢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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