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春寒寥峭,但是枝头桃蕾已吐,地上的小草已经冒出淡绿的新芽。

    关于中原、西域、草原的各方势力情报从锦衣卫机构中源源不断收集回来,从反映的情况来看,匈奴已经占领了朝鲜半岛的大部分领土,但遇到了高句丽百姓的誓死反抗,拖住了匈奴骑兵,如今只剩下渤海的沿海几座城池没有攻陷,其它城邑都陷入了匈奴铁骑的糟蹋之中。

    而高句丽的皇族和官员乘着大船进入茫茫大海,一方面等候邻邦的援军,另一方面期盼着匈奴掠夺过后,能及早退兵。

    而楚国和卫国都相应地推行新政,只不过在他看来,那些政策是换汤不换药,依然是旧制的延续,虽然暂时起到安民的作用,但与汉中的差距将会越来越远。

    对历史指手画脚评头论足的,总是那些身在历史之外的人,如所谓的后世专家、历史学者,因为历史已经既成事实的失败和成功,这些人可以比较容易地去判断先人政策的得失利弊;然而无论他们得出怎样的结论,却都只能是一种假设而已,毕竟历史已经成为过去,而龙天羽很幸运,因为他已是局中人。

    一步走入历史,转眼成为古人!

    龙天羽身临其境,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历史的发展走向,有些是无法改变的,如历史规律,逆行必遭反噬,他虽然改变了历史方向,但并没有违背历史的规律,很多人认为历史不可以改变,这只是固守的思想,历史就好比水流,因为地势的原因它的方向从西向东流,你可以借外力改变水流的方向,却无法改变由高到低受重力牵引的流动规律。

    今日朝会,百官林立,龙天羽派人宣召了高句丽的使者上殿觐见。

    两位身穿高丽服饰的男子进入了大殿内,向着汉王拜礼后,男子用着中原语说道:“高句丽使者车载元,叩见汉王!”

    原来在当日高句丽使者跟随在燕国护亲队伍后面,进入山谷后,发生了伏击战,三人正好还没进入峡谷,避过了一劫,当下绕走山脉,迷路后进入了草原边界,又从贺兰山一带混入了商队,进入陇西郡,周转了一个多月才抵达汉中,因此要比依依入城晚了一个多月。

    到了汉中之后,呈递了书函,却被龙天羽压下,毕竟关系到出兵的大事,没有足够的利益,汉室岂会因为一个边疆小国而扰乱了逐鹿中原的计划?今日宣召使者觐见,则是时机将要成熟,因为他接到密报,匈奴与夫余、鲜卑、乌桓因掠夺的财物分配不均而失和,东胡残部正纠集兵马要讨伐匈奴王庭,龙天羽有意要趁火打劫,把匈奴搅乱自顾不暇,为他出兵中原暂时除去一个大碍。

    “贵国战事危急,整个半岛即将沦陷,你身为臣子,不在故土守卫,反来我大汉西川所为何事?”龙天羽开口问道。

    车载元拱手一揖道:“在下奉了我国大王之命,前来西川祈求援军,解我亡国之危难!”

    他话一说完,周围的百官哄然大笑,朝鲜半岛距离燕国最近,而西川原理中土,与高句丽八竿子都打不着,如何出兵?再说派大军前往援救,如何经过中原诸侯地?而且朝鲜有什么利益能打动汉室出兵!

    龙天羽微笑道:“向汉室借兵,贵国使者不是找错了人吧?”

    车载元回道:“不然,纵观中土各方诸侯,唯有汉王高瞻远瞩,国威日盛,有实力与匈奴骑兵一战,若能击败匈奴胡人,只有汉军也!”

    龙天羽摇头道:“我军能挪用的主力人马唯有二十万,车五百乘,战马四万匹,那匈奴有三十万骑兵,加上东胡降兵、鲜卑乌桓各部人马,加起来足有五十万彪悍骑士,我汉军徒步甲士如何能将其击败?眼下正是诸侯争雄的关键时期,汉室不能分兵,伤及元气,再说西川远离朝鲜半岛,不论路途和粮仓军械消耗巨大,我大汉之兵保家卫国,建立功勋,岂能平白无故,马革裹尸战死异乡?你让我如何向这些将士的家人交待!此事休要再提——”

    “且慢!”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文武百官闻之一愣,谁在汉王九鼎之言下出口反对?众人望去,却是使者身后的跟班,一个身材瘦弱、脸如敷粉的翩翩公子。

    那青年公子迈出两步立于大殿中央,双手合叉一礼,向着汉王道:“我等邻邦士子远在异国就听闻汉王的传奇事迹,一人之力登臂高呼,起义者八方云集,推翻了泱泱大秦,致使天下重新割据,汉王雄心,定然不在这汉川之地,放任大好中原在匈奴的虎视眈眈之下,任由诸侯割据祸乱天下,此次我王派来使者向汉王求兵,不是没有来由,至少有三条重要原因!”

    龙天羽凝神望去,只见这朝鲜公子细柳眉,丹凤眼,眸如星辰,唇若绛点,站在殿中央如细柳扶风,说不出来的俊俏,以他终日在皇宫群妃间御寝的目光,一眼就看出此子乃是女扮男装。

    “哪三条原因?不防说来听听,也让本王及诸位百官参详一番!”

    这俊俏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高句丽国芸熙公主,她冷静点头,侃侃而道:“其一:中原内陆诸侯割据,各方势力自顾不暇,燕国虽离我朝鲜大地最近,但兵力不足,能有实力攘助高句丽驱除鞑虏,复国安民的诸侯国只有卫、楚、汉,卫国兴起不久,兵力不过二十万,守城备战尚且有余,出兵对抗匈奴则力有不及,楚国项王因伤休养,不理朝政,威国公项云一揽大权,此人与匈奴单于乃是结拜兄弟,定然不肯出兵相救,唯有大汉国最符合条件!”

    “其二,我朝鲜大地与辽东地接壤,匈奴聚兵三十万,目标本是中原,只因粮草不足,内部斗争不断,才发动对高句丽的战争以弥补内需,一旦匈奴在朝鲜半岛驻扎下来,燕国就更加危险,中原有古语[唇亡齿寒],匈奴军队获得足够的粮草军械和奴隶劳力后,下一步就是进攻中原,在下想,匈奴铁骑从北面进入,楚国必定会从东面收网,到时诸侯摄于诸侯武力尽数归楚,臣服蛮族狄人权威之下,汉军那时再要讨伐匈奴和楚国,就来不及了,因此汉中不可避免这一战。”

    “其三,西川汉室占据了陇西郡和天水地带,几乎将西北的长城主控权掌握手中,将羌人、西域诸国、匈奴阻抗长城外,从凤翔出了长城,就是贺兰山、祁连山,再往北便是匈奴的大草原距离匈奴的单于庭非常近,由于匈奴冒顿带兵倾巢而出,王庭必定空虚,如果汉军派出一支精锐,直到黄龙,定能大破匈奴王军,匈奴人天生薄性,野蛮好杀,不同部落也存在敌视,到时匈奴各部大乱,定会相互争斗起来甚至夺权,那时候远在冒顿远在高句丽,定会赶回去援救平乱,这一计[围魏救赵]便能解下朝鲜亡国之厄!”

    芸熙只说到一半时,文武百官不少都陷入沉思,觉得她说的颇有道理,等她说完,见周围百官一番凝思的神态,嘴角弯起一个迷人弧度,为折服百官,暗自得意。

    龙天羽转向文官第二位的张良,询问道:“太傅认为此番理由如何?”

    张良出列道:“依微臣看来,这位使者说的虽有理据,却仍不足以使汉出兵,一是时机未到,即使匈奴出兵中原,也是先折损燕国、卫国、赵国的势力,等诸侯与匈奴都有折损之时未尝不是好时机;二是汉军长途跋涉,消耗的粮草军械,战死的将士体恤金都不是小数目,而且我军精锐旨在保家卫汉,目前北伐中原仍是重点,不可节外生枝!”

    张良话一出,百官也跟着点头,附以这种观点,这下芸熙却着急了,脸色大变,转向张良娇怒道:“堂堂饱学经书的张子房,就如此谨慎求利,见危不伸张正义,未免有失儒家的教义了。”

    “大胆!”

    “住口——”

    “小小使者也懂儒家精义?”

    不少文华殿、翰林院的文官都大声呼喝,这些官员出自一殿一院,尊张良为院长,门生最注重老师荣誉,听着青年出言不逊,都大声喝止。

    张子房一抬手止住文官的喝声,淡然道:“出兵触及国之根本,岂能轻率儿戏?单凭你这几条分析就贸然出动大军,耗人耗力,让大汉将士洒血朝鲜大地,未免把我汉人当成愚者了吧!”

    芸熙见百官面色不善,也不敢过于偏激,莞尔一笑道:“不知张太傅认为本国如何付出,才肯出兵相救呢?”

    张良扫了她一眼,丝毫不以为许,淡淡道:“不外乎三者,割地、纳贡、称臣!”

    芸熙娥眉皱起,轻咬贝齿,内心在挣扎,陷入犹豫之中。

    龙天羽看着她的表情,心中暗笑,这位高句丽公主倒不是善茬啊,当下说道:“两位使者无法做主,还是回去征询过你们此行的主子,再来商议援救的事吧!”

    芸熙听了汉王的话,心头一惊:难道他知道此行必有主事人?还是已认出我的身份?这个汉王,据说不但具有大才略,带兵用计都狡猾无比,可是,听他的口气,似乎没有完全否决,那么援救高句丽就不是没有希望了?

    她猛地昂起头,雪白细致的颈肤犹如天鹅般高洁傲美,眸光紧紧盯向大殿正前方,石阶龙椅之上正襟危坐的汉王,咬唇道:“请汉王说出贵国出兵的条件吧!”

    龙天羽目光与她的眸光接触,一让不让,微笑道:“很简单,大汉只要贵国称臣归附,就如同汉室的一个郡,不过你们可以自己治理,但汉军会在朝鲜半岛驻扎,你们没有外交权和军事权,只有行政权,到时候汉室一统天下后,会把整个朝鲜半岛及领海划入大汉的疆域,但高句丽百姓将享受如汉人一样的公平待遇,没有欺压和歧视,允许两族通婚,相互文化交流,就如同中原少数民族一样,王室其它权力则保持不变,这种治法就叫做[一国两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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