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归 作者:漱己

    罢。”

    年轻人笑道:“如此甚好。”

    赵钰又背起扁担,同年轻人告别:“我得走了,若是去晚了,怕这单子土产不好卖。”

    年轻人怀中的白猫见赵钰走远了,一下子从他怀中窜了下来,银光一闪,落在地面上,竟化作了一只白虎,白虎白毛黑纹,毛色油光发亮,身量比年轻人略矮一些,模样极为威武,下一瞬,却是打了个哈欠,再接着用舌头舔了舔前爪的毛发。

    忽地,白虎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不远处有人过来了。

    白虎怕吓着凡人,脚步优雅地踱进了院中。

    年轻人也随白虎进了院子,而后将院门关严实了。

    不远处,桐雨喊道:“少爷用早膳了。”

    年轻人正是时青,他两年前同时绛别后,在山下客栈住了足足一个月,却未收到时绛的只言片语,也未见得他,又上山去寻依旧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但既未瞧见时绛的尸体,他便认定时绛未死,或是被事务缠身才不得空见他罢。

    又等了半月,时青上京赴考。

    应试时,时青一篇策论写得行云流水,写罢却又撕了,只写了篇颇为平庸的上交作数。

    试后,放榜,得了第一十四名,他便被任命来郓县做县官。

    郓县没油水,已有近一年未有人走马上任。

    时青也不挑,收拾了行李,带上桐雨便来赴任。

    时青净面梳头,将自己收拾妥帖了才去用食。

    桐雨已将吃食一一摆好,拿了根狗尾巴草逗弄白虎,直把白虎逗得喷嚏连连。

    白虎摆出架势,龇牙咧嘴地朝桐雨低吼着。

    桐雨也不害怕,一根狗尾巴草丢在地上,凑到桌边,端起碗吃了起来。

    桌上只白粥,一碟酱菜,和几块腐乳。

    桐雨吃了几口,委屈地道:“少爷,我都好几日没碰过肉了。”

    时青对吃食不挑剔,吃了口白粥才出言安慰道:“我今日或许要请书院新来的先生喝酒,到时候打包只烧鸡给你。”

    桐雨一听烧鸡几乎要流出口水来,舔了舔嘴唇,好一会儿才意识道:“哎,书院新来了先生,是本地人?”

    桐雨说完,又把自己的猜测给否定了:“不对,就算是本地人,要是有些学问,也不愿意在此处教书,可怜那赵先生还要时不时地挑些土产去街上叫卖。”

    “人赵先生自给自足,哪有你说得这般可怜。”时青拍了拍桐雨的脑袋,道,“人有家小,老婆儿子热炕头,又有学问,哪里可怜?”

    地上的白虎逗弄着狗尾巴草,几乎要把毛茸茸的肚皮都露出来了。

    白虎不是凡物,却被他养得如同寻常猫儿一般。

    也不知白虎的主人身在何处。

    忽地,时青想起来一事,问道:“离清明还有几日?”

    桐雨算了下日子回道:“还有三日。”

    像是要回应时青说的清明一般,外头的天还未亮透,又黑了下来,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

    时青用完早膳,去大堂处理些公务。

    郓县不大,地处偏僻,公务也不多,还未至正午,时青便全数处理完毕。

    时青又取了把伞,去街上走走,一路被热情的百姓送了不少瓜果,满满地抱在怀中。

    既得了瓜果,时青便想着去书院走走,将瓜果分了,再见见新来的先生。

    停云书院并不远,但走了几步,雨却是越下越大了,待时青到了书院,他浑身上下几乎是湿透了,像是甫从水中爬上来的水鬼一般,再加之怀着抱着瓜果,还费劲地撑着一把旧伞,模样有些狼狈。

    赵钰本在教书,见时青来了,匆匆忙忙地迎了出来,又见其一身雨水,便道:“你去我平日休憩的小屋里呆着,我给你找找替换的衣裳。”

    时青将瓜果递给赵钰,点点头,便依言去了小屋。

    小屋极为逼仄,只容得下一张小床,窗也不大,里头暗得很。

    时青周身的肌肤被湿透了的衣衫粘着,不舒服极了,就脱了外衣,又解了发带,立在门口等待赵钰。

    片刻之后,门被敲了两下。

    “赵钰,你可算来了。”时青打开门抱怨道,“我可快给冷死了。”

    来人却不是赵钰,时青定睛一看,一时失了魂,夺过来人手上的衣物,又慌乱地关了门。

    那人像是被吓到了,又敲了下门,询问道:“县太爷你还好么?可是出什么事了?”

    时青背靠着门板,只觉得心脏急得几乎要破肤而出。

    心脏敲击的声音重重地打在时青的耳膜上,他浑身上下已泛起一大片红晕,好一会儿才胡乱回道:“我没事儿……一点事都没有……我好得很,好得很……待我换身衣衫,就出来。”

    时青好容易才说完话,怕外头那人觉出自己的古怪,用双手捂住了自己急促地呼吸着的口鼻,似乎身上的黏腻和冷意都一并不见了,心坎只余下门口那人的容颜,和自己衣衫不整长发未束的羞耻感。

    待心脏跳得缓了些,他才将身上的衣物全数除去。

    在暗光中,他扫了眼自己身上的肌肤,却发现即使呼吸已经一如平常,肌肤上的根根寒毛却树立着,未有半点放松。

    那人是萧漪。

    是见过他这身肌肤无数次的萧漪。

    是两年未见的萧漪。

    是当初不愿意护着他而选择了君汝的萧漪。

    为何萧漪会出现在此处?

    萧漪又是否知道时绛的下落?

    时青换了衣衫,又将自己的心思收好,费力地勾起一点嘴角,才推门而出。

    门外,却一个人也无。

    莫不是自己着了魔怔罢?

    时青摸摸自己的衣衫,忐忑地走到学堂,学堂放了课,赵钰正将瓜果分给孩子们。

    赵钰见时青来了,指指时青,朝孩子们道:“这些是县太爷送来的,快,谢谢县太爷。”

    孩子们纷纷凑到时青身边道:“谢谢县太爷。”

    其中一个小姑娘梳着羊角辫,甜甜地道:“谢谢漂亮的县太爷。”

    赵钰撇了撇嘴,改正道:“小玉,县太爷是男儿,可不能说漂亮。”

    小玉仰首问道:“那好看?美貌?”

    赵钰无力地摇了摇头,道:“要说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小玉不过五岁,入学不久,对于四个字的成语一窍不通,瘪了瘪嘴道:“县太爷本来就漂亮嘛。”

    萧漪不知从哪里走出来的,出声应和道:“小玉说得不错。”

    小玉见得了新来的先生的赞同,笑盈盈地道:“还是萧先生好。”

    赵钰作势要敲小玉的脑袋瓜子,活泼的小玉做了个鬼脸,就抓着一颗苹果跑远了。

    时青因相貌出众,已被夸过无数回,被一个小姑娘夸漂亮本来并没有特别的,但听了萧漪随意的一句附和,他却当场红了脸。

    萧漪就站在时青三步开外,时青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萧漪,又垂下头去,但又舍不得不去瞧萧漪,干脆大着胆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萧漪,像是要将人连皮带骨瞧得清清楚楚,但不过一瞬,又半垂下头,只看着地面。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一看,感觉这章画风跟前几章好不一样啊……

    第48章 清明篇?第二章

    赵钰并未觉察到半点时青的心思,见时青红了脸,狭促地笑道:“哎呀,却没想到阿青是个不经得夸的。”

    “你可别取笑我了。”时青轻轻地打了赵钰一拳。

    赵钰顺势躺在地面上,有气无力地抬起一只手,道:“我赵钰要被人打死了,县太爷可要为我做主啊。”

    见俩人胡闹,萧漪提醒道:“赵兄方才不是说县太爷要请我俩喝酒么?”

    被赵钰一闹,时青心里头松懈了一些,笑道:“确实,我来此处,便是要问问两位可是得空。”

    赵钰一听要去喝酒,“刷地”从地面上一跃而起,拍了拍衣衫,又装出一副读书人的做派。

    外头雨下了小了些,却缠绵未停,赵钰去找油纸伞,寻了半日却只寻到了一把,再加上时青来时的一把,势必有俩人须得共用一把。

    “我和这位新来的先生共用一把即可。”时青打趣道,“赵钰你五大三粗的,怕是太挤了些。”

    赵钰也不争辩,打开伞,走在前头。

    时青撑着伞,刻意放缓了脚步,估摸着赵钰应该听不见了,才轻声道:“萧公子,你可知晓我哥哥的下落?我那时在山上寻了几日,没有寻到他半点踪迹。”

    萧漪回道:“那日我正斩杀鬼魂,杀了半日,却如何都杀不尽。奇的是,忽地,天上飞来只血凤,血凤身上落下的火焰将鬼魂去了大半,又过了一阵子,鬼魂竟全数消失了。而后我去他们三人,却只寻到了君汝和君汲二人,遍山不见时公子。我们三人无法,回了府中,却发现本应在府内留守的顾出白也不见了踪影。”

    “也就是说哥哥很有可能是在击退了鬼魂后和小顾一道走了?”时青猜测道。

    萧漪笑笑:“许是如此罢。”

    时青再问:“你又是为何出现在此处,又要当那教书先生?”

    “我本在到处游历,行至此处,没了盘缠,又遇见赵钰要招教书先生,便想着来赚些盘缠。”萧漪笑道,“却没想竟碰见了时公子,时公子你竟还成了县太爷。”

    萧漪被时青困在青橙镇的时日不曾对时青笑过。

    但自萧漪失忆后,却已朝他笑了好几回了。

    时青心里头感慨了一阵,道:“既然萧公子缺盘缠,我可资助一二,萧公子且继续游历去罢。”

    萧漪刚要开口,却听前头的赵钰朗声道:“百宝阁到了。”

    闻言,时青将伞塞给萧漪,自己小跑了几步,冒着雨,跑到了立在百宝阁门口的赵钰身侧。

    萧漪手中抓着伞柄,伞柄尚且留着些时青的体温,他低首轻笑一声,一抬头却见赵钰不知说了些什么,直把时青逗得笑得前俯后仰。

    三人在大堂坐定,赵钰摆弄着菜单点了百宝阁的招牌――荷叶烧鸡和竹笋红烧肉,又把菜单递给萧漪。

    萧漪对凡人的吃食趣味不大,随意点了个清炒白菜。

    时青点了个鲫鱼豆腐汤,一碟花生米,和一壶桑落酒。

    点完菜,赵钰这才记起时青和萧漪还不认得,指着萧漪道:“阿青,这是新来的先生,萧漪。”

    时青勾起耳边的一点乱发,道:“我是时青,时辰的时,青山的青。”

    萧漪微笑道:“萧漪,萧瑟的萧,涟漪的漪。”

    不一会儿,几个热菜还未好,花生米和桑落酒先上来了。

    赵钰给时青和萧漪倒酒。

    时青不善酒,只微微抿了一口,就去吃那花生米。

    赵钰知时青不善酒,也不去做劝酒的事,伸手和萧漪碰了一杯,问道:“萧先生的酒量如何?”

    萧漪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谦虚道:“怕是不及赵先生。”

    桑落酒酒香醇厚,入口绵甜,待酒液入肚,萧漪出言问道:“这郓县适龄的孩童不少,入学的却为何不足五十人?是学资的缘故么?”

    赵钰叹了口气,无奈地看了眼时青。

    时青将一颗花生米口入口中,咀嚼了片刻才道:“郓县立县已有百年,却连举人都没有出过一个。且郓县以农耕为生,父母大抵觉着有力气便可,识字无用。若是要写书信,一个铜板就可以上街寻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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