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皇后.TXT 作者:未知

    扶摇皇后.TXT第66部分阅读

    手造成,并指摄政王谋杀先帝后裔、暗害忠良遗孤、欺君罔上把持政权倒行逆施任用私人等等十八大罪。

    领先弹劾者,是海内大儒、原摄政王妃之父、摄政王岳父、现任文华学士,桃李满天下饱受士人尊崇的窦铭。

    当庭弹劾,句句诛心,轩辕晟便是泥土做的也生了火气,再说这样的罪名论谁也承担不起,无奈之下只得当庭将老窦铭羁押于天牢,他还算理智,没对老家伙用刑也没说要杀他,然而便是这样,当白发苍苍老泪纵横,当庭大呼“太子英灵,佑我精诚”的老臣被免冠押下,一半都是窦老门下的文官看摄政王的眼神都不对了。

    更糟的是,天下士子听说老相被押,生死俄顷,立即鸡冻了,呼朋唤友,拉帮结派,冲击昆京各文司衙门,贡院、三司……并到都察院喊冤,闹得沸反盈天惊扰不休,各文司衙门官员们很多对此采取不闻不问放任态度,当摄政王派人去查问,便出来挥挥袖子赶人,摄政王的人一走,又回去蹲在炉火熊熊的官署里喝茶。

    朝政一团纷乱,上渊的催促国书还一封接着一封,并也做出了陈兵边境的姿态,扬言不给个交代,也只好杀杀兔子,轩辕晟命令细作好生探听小国上渊这次发了什么羊癫疯,并悍然不打算对此解释,想干脆两地作战,打垮这些落井下石的,让他们知道轩辕不是那么好欺负!结果细作的回报,却让他冷了心。

    上渊最近国内生乱——当初上渊建国时无极国曾将两国边境一直争议未决的两夷之地划给上渊,当时齐寻意感激万分,谁知道那根本就是塞过来的一个长期遥控炸弹,桀鹜的两夷,向来只臣服于长孙无极的铁腕,齐寻意根本压制不住,频频作乱的两夷让齐寻意疲于奔命,劳民伤财,无奈之下只得向无极请求,请太子殿下他再收回去。

    谁知道拿到手容易送回去难,伟大的无私的客气的无极太子说,送人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岂不是让我自己打自己脸?不成,不成,再说当初国主您都笑纳了,怎么现在又反悔了?难道是对我无极送出的礼物不甚满意?那要不要我把两戎之地再割给您?

    无极来使冷笑着语言客气语气威胁的传达这段话时,齐寻意差点崩溃——只见过国土一分一寸拼命争夺的,没见过拼命往外送你想还都还不了的,到得此时才知上了长孙无极的恶当——他送出来的东西,果然不是那么好接的。

    最后齐寻意扯着使者袖子苦苦哀求,长孙无极才勉为其难答应再收回去,但是,得有条件。

    什么条件?齐寻意奄奄一息垂死挣扎的问。

    使者不急不忙扯开一道加密文书,用十分诡秘的语气对上渊国主道:“阁下妈死了这么多年,可以拿来报一次仇了。”

    “……”

    于是,上渊突然想起来报仇了,轩辕被两线逼战了,无极送出去的国土,又拿回去了,长孙无极也帮到某人了,自己甚至连兵都不用出了。

    这就是最高等级的空手套白狼——送出个东西套住你,再让你心甘情愿送回去,你想送回我还不乐意,还得赔条件。

    可怜的上渊,可怜的轩辕……

    轩辕晟打听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立刻什么念头都没了,上渊背后既然有无极这个心思阴毒的庞然大物,打是绝对打不得了,逼急了齐寻意,国土一开放,长孙无极保证毫不客气的就来抢轩辕。

    轩辕晟无奈,只得再次派出身边一等一人才,掌控他手下文官势力的丞相司徒墨,亲自到轩辕和上渊边境,就“上渊国主他娘被害一案做调查并商谈”。

    戏子皇帝得到消息时,托腮看了孟扶摇很久,孟扶摇温柔的抚摸他的头,道:“娃要乖。”

    戏子皇帝苦笑笑,摇摇接摆走了,一边走一边翘着兰花指唱:“呀呀啐,阁下……老母……仇该报……”

    剩下的手脚,从内宫砍。

    这是孟扶摇早已计划好的事,先搞出外患,再趁着轩辕晟焦头烂额没空理会内宫,正式下手。

    要想动内宫而不被轩辕晟警觉反扑,这是唯一的办法。

    腊月二十四,小年,宫中自然也要庆祝,孟扶摇特旨众妃免织布种菜,放假,各宫可以在御厨房取菜,也可以自己的小厨房开伙,妃子们欢天喜地,都选择逃离瘟神自己庆祝。

    玉妃简雪自从上次奉孟扶摇命照顾贤妃,贤妃依旧受了惊,被罚掇离自己的主宫,住在贤妃素心殿的隔壁翠云轩,她自请和贤妃一起庆祝,贤妃原本厌她,见她不被皇后待见反而欢喜,有心拉拢,两人在素心殿欢欢喜喜吃了小年饭,简雪亲自下厨,贤妃也来了兴致做了几道菜,中途发现盐不够,去御厨房取了些来,吃饭时融融一堂,两人十分和谐的你来我往,菜中有道云丝鸡片,简雪笑说淑妃娘娘最喜欢这个,不如给她送份去表表心意。

    贤妃撇一撇嘴,道:“我送的,她敢吃?”

    “有何不敢?”玉妃笑,悄悄附到贤妃耳边,“皇后跋扈,这宫中上上下下都看得清楚,姐姐是皇后之下第一人,唯一能和皇后分庭抗礼人物,但再圣恩隆重也是孤掌难鸣,凭姐姐的地位家世,和大家多来往来往,名分上的那点欠缺,不就补齐了?”

    贤妃目光闪动,“唔”了一声,玉妃起身,嫣然一笑道:“妹妹亲自去送。”

    贤妃本有些不放心,见她自告奋勇自己去,倒安心了,一笑道:“劳烦妹妹。”

    素心殿小年饭“姐妹”笑语晏晏,崇兴宫却又是另一番风景。

    孟扶摇最近的心思全在翻云覆雨步步紧逼,一心要将轩辕晟用软刀子慢慢割死,对这个什么小年一点概念都没有,晚间她从轩辕旻的承明殿回来,刚刚跨进院子,便怔了怔。

    怎么黑沉沉的,一点灯光都没有?

    这些年从血火中跨过来的孟扶摇,向来是一发现异常便立即退后,然而她还没退两步,身后院门突然无声关闭。

    孟扶摇站定,真气运行脸色如玉,随即笑了笑,一步步走了过去。

    前方大殿之巅,却突然悠悠飘下一个灯笼。

    火红影纱、手工精致、缀着金色飘带和玛瑙流苏,完全年节宫灯式样却比寻常宫灯更漂亮的灯笼。

    红色的灯笼在一片深黑的宫殿背景里飘摇迤逦,所经之处照亮一片金红光芒,美则美矣,却因为出现得奇异,令人心生不安。

    孟扶摇专注的仰头看着。

    灯笼飘近前,隐约有小小的圆圆的黑黑的影子,扒在纱面上做“飞天之舞”,孟扶摇瞟一眼,又瞟一眼,笑了。

    还飞天咧,“飞猪”差不多。

    那灯笼悠悠落在孟扶摇手中,飘出两条金色丝带,一条写:扶春来,见山河不老,一条写:邀冬去,庆日月如初。

    嵌字谐音凤首格,很漂亮的字体,不同长孙无极的飘逸战北野的疏狂,骨骼灵秀外圆内方,孟扶摇微微一笑,将那丝带攥紧掌心,伸手从灯笼里抓出“飞天之猪”,诧异的道:“没被烤死?”

    仔细一看才发觉蜡烛外罩了薄薄的玉管,难怪灯光那么朦胧。

    元宝大人白牙闪亮亮的穿着它的大红袍,自己觉得这个出场很拉风很优美,犹自翩然欲舞,突然被人拎着后颈,拿了开去,顺手塞在某处角落里。

    被利用完毕,过河拆桥了……

    孟扶摇目光亮亮的笑着,道:“想不到你这个家伙也会玩这一手。”

    对面男子,淡玉色的脸庞在灯笼红光映照下润泽光艳,唇色犹艳几分,流转的琉璃眼眸华光千层,烁人眼目,他淡淡笑着来牵孟扶摇袖子,道:“过年了。”

    孟扶摇仰头袖手,看沉沉天际欲雪天气,感叹的道:“是啊,我又老了一岁了。”

    暗魅轻轻一笑,道:“你若老了,我们算什么?行将入木?”拉着她就走,道:“今天各宫自己开伙,你有口福了。”

    “有什么口福……我还在愁吃啥呢……”孟扶摇懒懒的给他拽着走,突然顿住脚步:“啊?有好吃的?啊?你下厨?”

    暗魅不答她,孟扶摇皱皱鼻子,鄙视的瞪一眼他的背影,他下厨?这些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连厨房烟火气都很讨厌的家伙,不会是一盘白水煮青菜一盘青菜煮白水吧?

    暖阁里的灯光次第亮起,将刚才的黑暗瞬间驱除,雕花铜火炉熏得一室香暖,阁中铺了锦围的圆桌上,七彩斑斓,香气四溢。

    孟扶摇怔怔的看着那些药香和菜香诱人混合,颜色和形状各擅胜场,连萝卜都雕出漂亮的牡丹的大菜,半晌,吸了吸鼻子。

    她道:“这个世界真虚幻啊……”

    暗魅夹了一块茯苓夹饼给她,道:“先吃了垫垫肚子,我怕你突然扑上去。”

    孟扶摇吃了几口,突然愤愤,咕哝道:“原来有人会做……”

    暗魅只在笑,慢慢给她布菜,元宝大人蹲着拉他袖子,暗魅顺手将那盘子饼都塞它怀里去。

    打发走了灯泡,他才对灯下若有所思吃饭的孟扶摇道:“好歹咱两人一起过了个小年。”

    孟扶摇放下筷子,慢慢道:“以前,我的年,都是很热闹很热闹的……”

    暗魅给她斟酒:“很多人吗?”

    孟扶摇怔了怔,摇了摇头,随即有点迷惘的道:“咦,那也是两个人,为什么我便觉得那时特别热闹呢?”

    很多很多年前,小屋灯火黯淡,不及这暖阁富丽堂皇;桌上菜色寥寥,不及这锦桌满满奇珍;四面摆设寒酸,不及这金香炉铜暖炉一室融融,然而那时候两个人头碰头吃火锅,在蒸腾的热气里你夹我一块我夹你一块,各自熏红了脸盈盈笑……那些死在记忆里的最温暖过去。

    身侧,暗魅的手顿了顿,偏头看看她,一瞬间眼神流转,半晌道:“你这样说我可要伤心来着。”

    孟扶摇醒过神,歉意的笑笑:“不好意思,人老了总是爱回忆。”

    暗魅无奈的摇摇头,也不再说话,两人相对着静静吃饭,孟扶摇只觉得这一刻宁静安适,对面那个人不热闹,有种遗世独立的孤凉,然而那孤凉里,有只给她一个人的体贴和温存。

    半晌听他道:“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孟扶摇含着筷子想了想,她的眼色在灯光下黑白分明,像黑白玛瑙那么泾渭分明的闪闪亮着。

    她道:“我但望心愿得成,我爱的人们好好活着。”

    暗魅垂下眼,慢慢的喝汤,孟扶摇又问他:“你呢?”

    暗魅沉默,孟扶摇也不想逼问,逼出什么情话来反而不好招架。

    直到两人吃完,孟扶摇笑道:“得赶紧睡下先,今夜必不能安稳。”抱了肚子撑得走不动的元宝大人离开,将到门口时才听见暗魅沉沉道:

    “我但愿年年岁岁,都有人陪你过年。”

    年年岁岁,都有人陪你过年。

    那个人是谁呢?

    孟扶摇抱了元宝大人在黑暗里,毫无睡意的目光熠熠,想着听见那句话她回首,看见那个温和又凌厉的男子,出神遥望张灯结彩轩辕皇城的侧影。

    那座城……那一生的起点和终点,彼时彼刻,他在想着什么?

    孟扶摇一声叹息,逸在午夜的雪意微寒的风中。

    而夜,已深。

    “报——”

    杂沓的脚步声和急促的禀报声惊破皇城之夜的寂静,无数人涌向崇兴宫和承明殿,隐约不知道哪里,传来惊恐的哭喊声。

    孟扶摇在黑暗里,笑了笑。

    她开了门出去,立在台阶上,目光一扫跪在台阶下满面汗水的淑妃锦云宫总管太监,冷然喝道:“深更半夜的嚷什么?”

    “回娘狼……”那太监一脸惊恐,连声音都变了,“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她……出事了!”

    孟扶摇皱眉:“摆驾锦云宫!”

    锦云宫早已站满了人,轩辕旻及各宫嫔妃已经到了,太医院的人跪满了一屋子,孟扶摇到的时候,淑妃的尸体已经凉了。

    匆匆走进灯火通明的内殿,孟扶摇目光和轩辕旻一碰,各自让开,孟扶摇厉声道:“今夜侍候淑妃娘娘的人呢?通通打死——”

    “娘娘饶命!”淑妃贴身宫女香结儿被人扒了宫裙,披头散发由几个太监架了臂跪着,此时涕泪横流的挣扎着膝行到孟扶摇身前:“娘娘,不是奴婢的事,淑妃娘娘是吃了玉妃娘娘送来的云丝鸡片后嚷肚子痛的……”

    孟扶摇霍然转首,看向也已经拔了插戴的玉妃简雪,简雪并无惊惶之色,不卑不亢的跪着,道:“那菜是臣妾送的,但却是贤妃娘娘亲自下厨所制。”

    “玉妃!”贤妃一声怒喝,脸色铁青,孟扶摇亦怒喝:“玉妃你莫要临急乱咬人——”

    贤妃倒怔了怔,诧异地看了孟扶摇一眼,孟扶摇却对轩辕旻躬身:“请陛下裁决。”

    “后宫是你的事。”轩辕旻道:“朕很伤心……朕要去再看看朕的爱妃,啊啊啊朕的淑妃啊……”

    戏子舞着水袖扑向淑妃,又去演戏,孟扶摇无奈,道:“将玉妃交宗正寺查问,贤妃亦有嫌疑在身,暂于宫内禁足待勘,不得外出。”

    “为何禁我足?”贤妃怒目:“难道皇后娘娘疑心臣妾?”

    “贤妃娘娘能立即洗清自身嫌疑么?”孟扶摇斜睨她,“本宫自认为对于此事处置公允并有所照拂,贤妃若还有什么言语,本宫只好请你去宗正寺说清楚。”

    “哼!”贤妃瞪她良久,又见轩辕旻“抚尸痛哭犹未休”,愤然道:“你这跋扈皇后,终有一日……”

    孟扶摇微笑,道:“如何?”

    贤妃张了张嘴,终究没敢说出口,顿足而去,临走时将殿门撞得直响,孟扶摇只微笑道:“贤妃娘娘脾气好大。”

    众妃噤声不敢言语,孟扶摇又道:“华妃你留下,好好劝慰着陛下,莫要让他伤心太过伤了龙体。”

    华妃喜不自胜应了,一侧的姚贵嫔脸色铁青——今夜轩辕旻原本翻了她牌子,出事之前刚刚摸着她的身子,赞她粉嫩娇软雪娃似的,许诺要升她妃位,封号就叫雪,如今这么一搅合,好事又泡汤。

    而这个月,华妃明里暗里抢着她的机会向陛下邀宠,已经不是一次。

    她粉脸通红,气息起伏,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发髻上珠玉因身子颤抖隐隐相撞,发出细碎琳琅之声。

    孟扶摇当没看见,命人收敛淑妃尸体,出宫报讯,准备丧仪,随即道:“都散了吧。”

    她转过身,在众人恭送下慢慢跨出门去,抬眼看看深黑天际,飞雪终于旋转着落下来。

    这一场雪,将会覆盖掉多少人的尸体呢?

    三日后。

    宫闱连出异变,震惊轩辕。

    姚贵嫔和华妃路遇发生口角,两人互相推搡,姚贵嫔将华妃推入池中,冬月池水刺骨之寒,岂是娇弱的宫嫔可以承受?华妃被捞上来时,已经香消玉殒。

    轩辕旻又忙着抚尸痛哭,“宇文皇后”什么事也没做,直接将华妃家人传进了宫,华妃的父亲,户部尚书华洪熙儿子无数,只此一女,华夫人哭得险些晕厥,被孟扶摇好容易劝住,华夫人跪求皇后为爱女伸冤,孟扶摇手一摊,为难的道:“天寒路上无人,只是几个婢女指证姚贵嫔,人微言轻苦无证据,姚贵嫔又咬死不认,何况……”她悄悄凑近华夫人耳边,道:“姚贵嫔父亲,大学士姚凌,进宫好几次了,直说以性命担保,绝无此事,华夫人,您要知道,姚大学士也是摄政王麾下红人咧,那个那个,本宫很为难哩……”

    华夫人柳眉倒竖:“好你个狗仗人势,杀人害命的姚凌!”

    她翻身爬起,恩也忘记谢,匆匆回娘家去找自己的弟弟——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李元,掌握昆京兵马的实权人物之一,与姚凌同属于摄政王阵营,却势不两立水火不容。

    李元一听甥女被害却冤屈不得雪,怒发冲冠,当即点起指挥使麾下三千兵马,杀往姚凌府邸,姚凌还没反应过来,李元已经带着一大队士兵兵甲啷当的按刀进府,揪住了姚凌当胸衣襟,骂一声:“你这百死莫赎的老狗!”刀光一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随即这个边将出身的莽夫顺手杀了姚府上下,杀完了,鞋底上抹抹血,大步走路,若无其事。

    姚家满门被杀,惊动朝野,姚凌属于丞相司徒墨的集团,集团内众大臣相互之间都有联姻,姚家夫人,姚家儿媳,都是司徒墨集团中的重臣女儿,这下李元捅了马蜂窝,属于司徒墨这一系的大臣怎肯干休,其中几个也掌握部分昆京防戍,手中也有兵力的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参将们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也杀入李家和华家,李氏集团怎肯干休?于是,两下混战,昆京陷入朝臣之乱,腥风血雨之中。

    这一场混乱,积怨已深的两家集团因一个宫嫔的死亡,因一个人的蓄意撩拨而彻底爆发,迅速以无法遏制的势头燎着了整个轩辕朝廷,将近百分之八十的官员卷入了这场变乱,到得最后,甚至出现买凶杀人,当街横尸的混乱,大臣们上下朝人身安全不得保障,很多人称病不朝,再加上忠于文懿太子的老臣从中运作煽风点火,整个轩辕朝政陷入半瘫痪状态,而到最后,混乱结束时,仅在昆京的朝官,便丧命百人以上,其官阶从紧要职司的小吏到一品大员,都有。

    血色昆京,风雨飘摇,昭宁十二年的轩辕,日月不昭,人心不宁,如同那零落于街的尸体一般,人们似乎也透过两大集团不断爆发的血火争斗,看见权倾天下如今却摇摇欲坠的摄政王统治时代的末日。

    这一场似乎意名其妙其实却蓄意为之的暴乱,后世史称:昆京之乱。

    轩辕晟此时饱尝了他一贯玩的权力制衡之术的苦头——他将两家集团培养成势不两立,一点火星都会爆发,他将会城兵力分交两家集团合管,美其名曰相互融合,实际上是互相监视,如今两家集团混战一团,连同所辖军营,虽然他勒令不得跟随作乱,也已人心浮动,一日三惊。

    而最沉稳,最能掌控全局的两家集团核心人物,如今都已远派在外,他一人按下葫芦起来瓢,不仅要忙于按捺昆京百官之乱,还得应付来自老臣旧将关于文懿太子案平反的呼吁,还要时刻关注脚蹬在他脸上的大瀚瀚王的下一步动作,他此刻明知后宫有问题,却已无法顾及。

    而那负手立于后宫之巅,微笑看这一场血火的女子,终于进入了她最后的计划。

    那最后的计划,针对摄政王手下最后一个最忠心的力量,贤妃之父,西平郡王高家。

    在此之前,她得先让贤妃,杀了皇后!

    昭宁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七,雪后初晴。

    孟扶摇微笑带着从人跨进贤妃禁足的素心殿,贤妃有些不安的迎上来,开口就问:“娘娘,您是来解我禁足令的么?”

    孟扶摇含笑看她,一直看到她惴惴不安,乖乖跪下去,才颔首命从人读她的懿旨——自从宫外变乱,宫内人手被轩辕旻趁机清洗,现在他们用的人手,已经足堪信任。

    贤妃听着听着,脸色便变了。

    懿旨历数她进宫以来,好妒不贤,草菅人命,不尊正宫,欺压诸妃……

    “没有!我没有!”读到一半贤妃怒喝,爬起来就去撕懿旨:“你陷害我,你陷害我!”

    “没有不尊正宫?”孟扶摇笑:“本宫入宫那日,你为何不去请安?”

    “我有命宫女和皇后告假!”

    “哦?”孟扶摇慢条斯理整理衣袖,“那你可还记得本宫当时说的是什么?”

    贤妃哪里记得,孟扶摇好心提醒她:“本宫说,有病就该治。”

    “对对,就是这个,你说有病就该治。”

    “是啊。”孟扶摇笑盈盈,“可我有说,准你不来么?”

    “……”

    “至于草菅人会……”孟扶摇微笑,“来人啊……把那些漂亮骨头起出来,提醒下贤妃娘娘不太好的记性。”

    埋在冷宫里的那些花匠的白惨惨骨头被起出来,狰狞的骨头带着微红的泥土直逼到贤妃眼前,带着血腥气的泥土味道和尸骨特有的腐臭死气直逼到贤妃面门,她惨叫一声,眼睛往上直直一插,便要晕去。

    孟扶摇可不想给她现在就昏,她要她做的事还没做呢。

    她上前,轻轻拍拍贤妃,贤妃从迷乱中醒来,一眼看见微笑盈盈的孟扶摇,魔鬼似的倾身在她眼前,衣襟微露,衣襟下垂着的丝绦上系着一柄小小的金剪刀。

    剪刀……

    她盯着孟扶摇的眼睛,那眼神华光流溢,浮波旋影,迷迷离离闪闪烁烁都似是在说话。

    说着什么?

    她的脑子微微晕眩起来,一层又一层的迷雾浮起,蔓延,降落,漂移。

    她觉得自己也似漂移起来,化为粉,化为雾,化为烟,化为这天地间自由浮游的主宰。

    然后……

    然后她不知道了。

    等她稍微有点意识的时候,就看见满殿的太监军士,皇后满身鲜血的躺在地下,而陛下,又在抚尸痛哭。

    她觉得手心有点凉有点粘,低头一看,满手鲜血,一柄小剪刀抓在她掌中。

    然后她看见陛下愤怒的走过来,指着她鼻子骂了些什么,又对军士们说了什么,那些肮脏的,粗俗的兵们便上前来,毫不怜惜的拉起她。

    她的发髻被扯落,衣裙被踩破,高贵的钗环被胡乱扯丢一地,她不挣扎,只茫然的看着陛下,那个夜夜恩宠、枕边絮语、那个喊着她心肝宝贝小乖乖小绵羊小兔兔,发誓用全部的君王的宠爱来爱他的爱妃的陛下。

    他却不理会她,只是那样双目喷火的看着她,那样目光森冷,毫无情意,那样陌生可憎,寒气逼人。

    原来……

    她轻轻的笑起来,道:

    “真是的……”

    这是宠冠六宫的贤妃,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贤妃弑后一案震动京华,她弑后证据确凿,再加上她之前就扬言要让皇后好看,全宫嫔妃都在场听见,众人都说皇后一直待她宽厚,她却骤下杀手,真是猪狗不如。

    她被打入冷宫,朝中上下齐声要求惩治杀害皇后的凶手,西平郡王跪求摄政王援手,内外交困的摄政王犹豫着答应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当夜,被打入冷宫的贤妃自尽。

    她非死于阴谋之网,而死于情意之殇。

    不过对于步步为营草灰蛇线的政客来说,她的死只是射向摄政王最后一层屏障的箭矢而已。

    贤妃明明是自杀,但是当痛失爱女的西平郡王入宫时,轩辕皇帝向他展示的却是贤妃被人勒死的证据,甚至连凶手都交给他了——这个凶手,西平郡王认识,正是他自己按照摄政王命令,布置入内宫监视帝后的双面间谍之一。

    到得此时,不用说,一定是摄政王知道没办法帮她女儿脱罪,又答应了他救贤妃,无奈之下,干脆先杀了贤妃!再伪装成自尽的模样!

    轩辕显对着西平郡王垂泪,和他赤忱交心:“郡王啊……朕其实最爱的还是贤妃,打入冷宫只想等风头过去,留她一命,不想……唉……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当朝竟也不鲜见啊……”

    西平郡王一抹眼泪,当即回府,当夜,鸣炮三响,震惊昆京。

    他反了。

    巍巍如山的摄政王势力,在被日渐削薄之后,随着西平郡王的背叛,终于彻底倾塌。

    那夜,京郊隆隆炮响传遍昆京,轩辕皇宫亦有听闻,所有人都关起殿门,悚然静默于黑暗中,等待着血色长天再次变色,已经关闭的崇兴宫内,却有一条“鬼影”,缓缓游移在宫阙正中。

    长风寂寂,撩起孟扶摇长发,她负手缓缓看着这座自己住了两个月的皇宫,眼底神情复杂难言……轩辕晟末日终至,而她终于完成她要做的一切,今天她用最完美的方式将皇后的历程结束,从此世上再没有宇文紫。

    权势如刀,可悍然劈裂一切抵抗,也可以将如山高垒慢慢削薄;人心之诡,可翻覆世间一切风云,可建立缔造也可摧毁崩坏。

    到得此刻,孟扶摇突有繁华落尽的疲倦和苍凉,昆京事变,轩辕宫乱,其中死了多少人?她不敢数,也没有数,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国帝位,更需血流漂杵。

    她缓缓张开双手,黑暗中掌心洁白如玉,她那般痴痴看着,心想,这双手,到底沾了多少鲜血?

    掌心里突然落下簌簌碎屑,孟扶摇弯起眼,笑了。

    最近忙乱,怎么把这个孩子忘记了?

    轩辕马上还有变乱,把她带走吧,送回唐家,她还是个孩子,不该牺牲在这黑暗宫廷。

    她张开手,道:“阿光,下来,姐姐带你回家。”

    上头有人软软“唔”了一声,小小的身体随即扑了下来,带着清甜的花香和绵软的点心香气,让人想起一些温软的甜美的心事。

    孟扶摇揽住她暖暖的身体,铁硬的心也稍稍软了几分,她摸着唐怡光头发,轻轻道:“快结束了……”

    她的声音突然顿住。

    眼前,寒光一闪。

    唐怡光掌心一翻,一柄匕首如这月色冷冷,乍然出手!

    轩辕皇嗣 第十四章 临天之焰

    小小的身子扑进怀中,被孟扶摇抱个满怀的那刹,匕首也同时无声无息捅向孟扶摇前心。

    削金断玉的匕首,毫不设防的孟扶摇。

    匕首是绝世宝物,匕首上淬了剧毒,只要轻轻利破一丝油皮,这条小命也就报销。

    更糟糕的是,匕首前段开叉,手指一推便是漫天花雨一般的牛毛毒针,匕首中间有机簧推动,触及便飞出蓝汪汪的三棱刺,匕首匕身和柄之间还有连接的锁链,可以随时控制长度,而匕首柄中空,只要受到任何外力冲击,都会立即炸开,伤及人体。

    换句话说,这是个集匕首暗器炸药毒药于一体的暗杀工具,专门用来对付强大的对手,接不得扔不得挡不得,不接不扔不挡更不成,无论哪种对策,都难免伤及一丝半丝,而那一丝半丝便是一条命。

    孟扶摇刹那间变了四种手法,点戳叼捺,然而她亦无奈的察觉,无论哪种手法,除非她还有一只手,否则在唐怡光还在近身出掌的情况下,都不可能完全不受伤害的解决那匕首。

    那孩手离她,太近太近了。

    那匕首离她,太近太近了。

    孟扶摇叹息,电光火石间一指捺了过去。

    后果……顾不得了。

    一只手却突然伸了过来,轻轻巧巧一夹。

    只是那么简单的一夹。

    手势却翻覆高超难如登天。

    那手五指刹那间都高度运用,拇指点中指捺食指弹无名指戳小指还能一勾,甚至连每根手指的每个指节都在错开弹动,方寸距离眨眼之间手指动作只一个,变化却有十多种,拇指一点将前段开叉捏闭,中指一捺将中段机簧推开,指节一弹卡死了机簧的关键,食指一弹将冒头的三棱刺弹回去,无名指一戳戳进匕首和柄之间,小指一勾把锁链勾缠在柄上,挡住了引线,使唐怡光无法再触发炸药。

    精确至于毫巅,高妙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势。

    一双灵巧得举世无双的手。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手和手势。

    他一生浸滛医学,号称医圣,他做得世间最精细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他练得世间汇聚万千宝物集革精华的宝丹,他掌握得最精妙的火候,他施展得最高难度的精密手术。

    这些,都需要一双精细灵巧,超于众人之上的手。

    宗越。

    他很突然的,却又似乎原本就应该在那里一般,白影一闪便出现,用他那可救无数人命也可翻覆无数人命的手,夹走了那枚世间危险第一的匕首,然后,随随便便扔进了宫外的碧池。

    唐怡光自然早已蜷伏在孟扶摇脚下——宗越既然已经帮她解决了匕首之险,唐怡光自然是分分钟就解决的事。

    孟扶摇不管唐怡光,只抬头看身前白衣如雪,唇色如樱的男子,他依旧那般肌骨晶莹,高山深雪一般清淡雅洁,在深浓的夜色里像一捧未经尘世玷染的雪,孟扶摇却像是不认识似的看了半晌,才嫣然一笑,道:“你终于肯把那见鬼的面具揭下来了。”

    宗越淡淡看着她——他脱下暗魅的面具,不仅发色眸色唇色恢复如前,似乎连脾气都回到原来的宗越,一开口还是那么毒舌:“其实无论揭不揭,总比你戴那个女人的面具要好看些。”

    孟扶摇盯着他眼睛,好奇的道:“别的也罢了,眼晴怎么变色的?我怎么也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宗越不答反问。

    孟扶摇猥琐的笑,不想告诉他其实自己发现的真的很早很早,在皇宫里遇见他,帮他敷药的时候就发现了。

    当时他身上应该有一层防护的皮质东西,所以火箭没能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他的伤痕呈现的是中度烫伤而不是严重烧伤,自己给他敷药前他支开自己,就是为了脱去那层防护,而那晚敷药时她发现他的肌肤色泽已经和看他脱衣那次不同,后来才想起,那晚在密室里看暗魅脱衣,烛光照耀下沉在暗影中的肤色,是有色差的。

    而她也从不相信以宗越的实力,会轻轻松松被轩辕晟掳走,再者,暗魅和宗越之间,虽然气质形貌截然不同,但很多细节都很相似,比如她一直在试探的洁癖,还有对药物的精通,比如那夜假吊的戏子皇帝,大抵就是为了等他,结果她懵然不知的冲出来,坏了他的事,而他之所以中箭,纯料是为了救她,否则当晚他已经和轩辕旻接过头,安然离开。

    所以,真正被连累的,是宗越。

    孟扶摇既然想通了这些,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再弃宗越而去?那是无论如何都会帮到底,不管你要不要,她只做自己认为该做的。

    宗越需要留在宫中和轩辕旻随时商量对付轩辕晟的计划,她便去做那个皇后。

    宗越和轩辕旻之间相互利用又相互防备,她便帮着警告轩辕旻。

    轩辕旻拿出来的关系图和名单,都是宗越的,她自然心中有数,多年势力潜藏,一朝全力反击,朝中、宫中,宗越的准备,早已充足。

    如果她没猜错,被轩辕晟掳走的那个假宗越,只怕也是一个难以避过的杀手锏。

    其实她的目标和宗越好像不是完全一样呢……孟扶摇轻轻的笑起来,她习惯性的抢皇位抢大权,宗越的第一目标却只是杀轩辕晟本人。

    她不知道宗越原先的计划是怎样的,但宗越的计划中一定不包括借助瀚王和上渊对轩辕施压,那样很可能给轩辕招致祸患,对于身为轩辕国人的宗越来说,内部夺权怎么来都可以,勾结外敌却万万不能。

    所以……便由她来做吧。

    至于以后的,最关键最重要的打boss,她已经没有必要再插手,那是文懿太子满门和摄政王的生死仇怨,这个仇,留给苦心孤诣隐忍多年的宗越自己报。

    “接下来的事情,是你自己的事情。”孟扶摇取出前些日子轩辕韵悄悄进宫给她的王府信息图,“其实我想你自己手中应该也有类似的东西,但是我就是喜欢多事,用不用的着,那也是你的事。”

    宗越接过,握在掌心,突然道:“其实我没想过要做皇帝。”

    孟扶摇“嗯”了一声道:“我想也是,可是……我就喜欢多事。”

    宗越无声一笑,看着她垂下眼睫,不说话。

    两个人内心最深处的东西,都选择了不说出来。

    半晌孟扶摇低下头,对脚底下呜呜哭泣的那团球皱起眉,道:“我还没哭你哭什么?”

    “呜呜……阿六哥哥要死了……”唐怡光抱着孟扶摇的脚嚎啕大哭,“我救不了他了……”

    孟扶摇抚额……明明她是受害者,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倒像是她欠了剌客唐怡光?

    唐怡光还在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全部抹在她衣角上,“呜呜呜你为什么不肯死……你不肯死阿六哥哥就会死了……“

    “……”

    孟扶摇嘴角抽了抽,一把拎起她,对着她猫似的哭花了的脸盯了半晌,无奈的叹口气。

    真要杀她么?这个十三岁的外伤性弱智儿?

    她犹疑的望望宗越,想从他那里得到点有建设性的意见,宗越袖手,望天,只道:“我只告诉你,她的心智不足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孟扶摇翻白眼,不是真的能瞒过她和宗越两人的眼睛?不是真的能让她毫不设防,以至于在最后关头靠近她的身?不是真的怎么会在这样树快倒猢狲将散的时刻,依旧毫不犹豫的执行任务?

    正因为她真的心智不会,摄政王才选中了她。

    那个……阿六哥哥是谁?不会是宗越吧?不会一个假的被掳的宗越,害了轩辕韵也害了唐怡光吧?孟扶摇狐疑的看着宗越,宗越立即道:“你看我干嘛?我可能和这小白痴有关系吗?”

    孟扶摇突然笑了笑,道:“既然和你没关系,我就不客气了。”

    她一掌拍向唐怡光天灵。

    “慢着!”

    孟扶摇的手掌停在唐怡光头顶上方,不放开也不落下,笑道:“果然是你。”

    黑暗中冰肌玉骨一身鲜艳的戏子皇帝,慢慢浮出身形。

    他神情古怪的看着孟扶摇,又看看还在嚎啕的唐怡光,眼神变幻乌光流转,那眼神里怀念、怅然、悲凉、无奈……满满都是欲待出口却早已习惯沉默或掩饰的心事。

    半晌他过去,蹲下身抱住了那孩子,摸着她的头,轻轻道:“阿六哥哥的马儿,是落日牧场里最大的一匹,你怎么可以骑呢?”

    唐怡光霍然一震,立即不哭了,抬起眼泪纷飞的脸,抽抽噎噎道:“小白马给爹爹杀了,他不让我骑。”

    “嗯,”轩辕旻掏出他香气四溢的锦帕,仔细擦她的又是泪又是汗的脸,柔声道:“以后要骑马,阿六哥哥陪你骑,你再不会跌下来了。”

    “你是阿六哥哥么?”唐怡光不哭了,认认真真的看他,红着个鼻头呜呜噜噜问:“阿六哥哥没你高,没你这么花花绿绿……”

    孟扶摇喷一声笑出来,笑完却揉揉鼻子,转过身去。

    她怎么突然觉得,有点心酸呢?

    边远小城郡王的最小的儿子,被选中入京做傀儡皇帝,边城守将的小小女儿,在他离开的那一日拼命追逐,她的小白马被杀了,她去骑她的阿六哥哥留下的烈马。

    然后她栽落,从此她的世界不再向前,万事都已浮薄浅淡如窗纸上霜花,只剩下模糊的,她的阿六哥哥。

    十二年。

    他在寂寂深宫里寂寞的唱贵妃醉酒,她在永远的六岁里坚守着那小小少年。

    一对凄凉的童年玩伴,一生皇族辛酸的寂寥写照。

    唐怡光看着花花绿绿的轩辕旻,突然从脸上抹了一把,沾了一手的泪水去擦轩辕旻的脸,轩辕旻不动,眼底水光盈盈,任那孩子用沾满点心碎屑的手拭去他的戏子妆容。

    胭脂、螺黛、唇脂、珠粉、深红眼线粉艳双唇青黛长眉琼脂肌肤……那些浮华艳丽的伪装在少女沾满泪水的掌中一一抹去,现出俊秀苍白的少年容颜。

    唐怡光扑了过去。

    扑在十二年前的阿六哥哥怀中。

    他离去在芳草连天的春日,一驾马车带走了她的阿六哥哥,她的故事便永远停在了最后的追逐时刻,最后那一眼,从高过两个身子的马儿上落下,眼眸倒映着千里辽阔边城荒戍里漫天漫地的春草如烟。

    从此后她只记得他们的落日马场,他们的小白花和大黑彪,记得小小姑娘和小小少年的嬉?br /gt;

    扶摇皇后.TXT第6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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