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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澜汀殿里,凤念芷一把将桌案上的香炉摔在了地上。</p>

    “母亲,女儿实在是不甘心!”</p>

    看着自己被白纱包裹起来的手,凤念芷双眸通红,眼角湿润,眼看着就又要掉下眼泪来,杨莲心端着一碗汤药放在她跟前的桌案之上也跟着叹了口气,“芷儿,你要沉住气,你从前可是最会隐忍的,怎么现在不会了?那是商玦的爱宠,动不得!”</p>

    凤念芷咬了咬牙万分委屈的道,“我就是忍了太多年了……”</p>

    说着不知想到什么眼底生出两分怨气,“她凤念蓉不过是个美人的女儿,凭何比我过的要好,今天……今天轮的到她来做好人?!明明是我被伤了,怎么还成了我的过错?!”</p>

    杨莲心坐在凤念芷身边拍了拍她肩头,摇了摇头叹道,“即便是委屈,也要忍了今日这一时,平日里你怎么闹都算了,今日却决不能闹,懂吗?”</p>

    被杨莲心满眸深意的一看,凤念芷眼底的怨气也少了一分,眨了眨眼将眼泪憋回去,眼底又生出了两分恨意,“母亲放心,今日我一定不会坏了咱们的事。”</p>

    “只是……”凤念芷看着自己被白纱包起来的手,“只是我的手……”</p>

    凤念芷从小到大不曾受过什么伤痛,更觉得自己一双手是最美的,眼下被白月伤了,且不知道会不会留疤,想到自己白嫩细腻的手背上会留下一星两星的疤痕她心中便是狠狠的一痛,于是眼底的恨意又多了两分,杨莲心摸了摸她头顶,语气怜惜眼底却生出两分怨毒,“芷儿放心,无论如何不会留疤的,何况,我们的旧仇新仇不是马上就能得报了吗?”</p>

    凤念芷牙关紧咬,半晌才点了点头,又转头看了一眼窗外见时辰不早不由得有些担心,“母亲,时辰不早了,祭礼的时辰只怕是快到了,咱们不过去吗?”</p>

    杨莲心伸了伸懒腰,冷笑了一声,“水祭算什么,火祭才是重头戏,今晨累了一上午,这时候过去干什么?每年都祭祀,每年都祭祀,蜀国还不是一年比一年更走了下坡路,就是因为如此你父王才看到燕世子便像见了救命菩萨一般。”</p>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p>

    杨莲心顿了顿话头,转头看了外面道,“什么事?”</p>

    门外顿时传来其亲近侍从的声音,“夫人,未央殿那边生了些变故,消息刚传回来,奴觉得夫人一定想知道的,这才来禀了……”</p>

    杨莲心眉头一皱,和凤念芷对视一眼二人眼底都生出了疑惑,未央殿的变故不就是凤念芷被白月伤了?难道他们走了之后还有别的变故?</p>

    杨莲心定了定神,“进来说吧。”</p>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眉清目秀的侍从走进来低声道,“夫人,您和公主刚离开未央殿王上就宣布了摇光公主和燕世子的婚期。”</p>

    一句话出,室内陡然一静。</p>

    凤念芷本来靠在身后的迎枕之上,这时候猛地一下坐起来睁大了眸子,又惊又怒道,“什么?定下了婚期?不是只是派人去镐京求一道赐婚的谕旨?”</p>

    那侍奴被凤念芷忽如其来的凶狠吓了一跳,往后瑟缩了一下才接着道,“是刚刚才昭告众臣的,王上说他想让燕世子和摇光公主自己定夺的,后来是燕世子自己定下了时间。”</p>

    相比之下杨莲心就要镇定的多了,“说他们定下婚期的时间吧。”</p>

    那侍奴抿了抿唇,“摇光公主和燕世子的婚期定在了立冬。”</p>

    杨莲心眯眼一瞬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之后方才看了看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的凤念芷,又对着那侍奴挥了挥手,“行了知道了,你下去吧。”</p>

    那侍奴弯身行了一礼,转身走出去将门重新关了上!</p>

    人一走,凤念芷就全然不必装模作样,她猛地一掌排在身侧的枕头上,满是恼怒,“母亲,婚期都定下来了,这可怎么是好啊,这样的话岂非不可做任何更改了?”</p>

    大殷之上,哪怕送了聘礼也可改亲,可一旦定下了婚期,这婚事便是板上钉钉了,且婚期一旦定下,即便两个人还未大婚在别人眼中他们也算是夫妻了,正因为如此,今日婚期一说旁人看朝夕和商玦的眼神都有所不同,可这对凤念芷而言却不是个好消息,特别是她才被白月伤了又被凤钦呵斥受了天大的委屈,可别人却是定下婚期幸福美满!</p>

    凤念芷觉得天道不公,气的眼泪又要出来了,这边厢杨莲心却忽然笑了起来,那笑音清脆又含着两分快意,在这只有母女二人的内室之中委实显得有些空旷诡异,凤念芷更被她这笑意惊的一愣,她的母亲不是应该和她一样忧心而气愤吗?</p>

    杨莲心仿佛看懂了她眼底的意思,摸了摸她发顶叹了口气,“芷儿,这也是一件好事啊,婚期定下,蜀国和燕国的联姻便算是不可更改了,何况燕国和蜀国的联姻早就天下皆知,这个时候更是将两边都绑在了一起,如此一来,燕国就更不可能因为任何缘故而反悔。”</p>

    凤念芷眼底尽是迷茫,杨莲心见之又叹了口气,“傻丫头……燕国和蜀国的联姻是不可能改变的,我们也不想让她改变,我们想改变的只是联姻的人选,你说对吗?”</p>

    凤念芷愣了愣方才点头,她眼底一亮,总算是懂了杨莲心的意思。</p>

    杨莲心欣慰一笑,“所以乖女儿万万不能气,不仅如此,还要在别人面前大度宽容,就像你的十姐姐一样,只有这样,联姻的人选才更有希望在你身上。”</p>

    凤念芷扬了扬下颌,“哼,难道凤念蓉还要与我争抢吗?她不是对燕世子不屑一顾吗?”</p>

    杨莲心轻嗤一声,“你以为她真的看不到燕世子?傻孩子啊,她不是看不到,她是不敢看到,她深知自己的处境,更不想步了她母亲的后尘,所以才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你以为她这么多年过的很开心很如意?芷儿,你得信,她心里比你苦多了。”</p>

    凤念芷欲言又止,却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杨莲心又安抚一笑,“不过你放心,她争不过我们,她这么多年所依仗的不过就是一个段氏,现如今的段氏却是早就不比从前了,你只管等着乖乖的去做燕国的世子夫人和王后便可,谁也争不过你!”</p>

    凤念芷左手握了握拳,对杨莲心满心信任,“好,都听母亲的。”</p>

    此番春日宴的祭台位于一路延伸到水里的高台上,高阔的高台之上礼幡旌旗阵阵,正中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青铜大鼎,鼎内火焰熊熊,鼎四周围着二十多个身着祭服的术士手执法器念念有词,铜鼎的正前方,以凤垣为首的所有公子百官都跪在地上安静的听术士做法,而其他的内宫嫔妾以及公主则在凤钦的带领下在高台一侧的观礼之地落座。</p>

    观礼之处亦放着个极大的桌案,桌案之上摆满了麦穗秸秆桑枝等做成的吉符,而凤钦等人要做的便是将这些吉符串联在一起用作稍后的祭祀,君王亲手所为总是意义不同的,而凤钦此番更是带了商玦和姬无垢一起,这二人眼下瞧着是商玦位分高些,可晋国内政已定,姬无垢已算是唯一的晋国世子人选,凤钦虽然不能把朝夕送给他,却是不能真的怠慢了他,凤钦一边和商玦二人介绍着春日宴的历史,一边邀请他们亲手串起吉符为蜀国纳福,商玦一直温和笑着客随主便,姬无垢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却还是照做了。</p>

    不多时,那布满了鹿纹狼纹的青铜大鼎之内火焰忽的蹿高,而本在鼎四周打坐的术士全都站起了身来,也不知怎么,他们手中忽然多了许多看不清符文的纸片来,小小的纸片被他们投入鼎中,本就吞吐的火焰顿时再度升高,虽然是白日,却依旧叫人看的叹为观止。</p>

    看着那火焰一下子窜出两丈高,凤钦在旁忽然高兴的笑了一声,一边又转头朝着商玦解释,“这是平过去一年的污晦之气呢,去了晦气今年的蜀国国运才会昌隆,因此从来看这火龙是越高越好,孤瞧着,今年对蜀国而言必定是个好年!”</p>

    “今年有摇光公主和燕世子的大婚,必定是好年的。”</p>

    段锦衣和孙岑也在一旁作陪,可此番接话的却是孙岑,孙岑温柔雍容,一言一语无不带着主母风范,实在是让凤钦满意的紧,他便又一笑,“是了是了!单单就这件事来说今年也是蜀国的好年,婚期定了再有月余镐京的赐婚谕旨也要下来了,可不就是个好年!”</p>

    孙岑闻言便又是一笑,“说起来不光是摇光公主大婚将近,便是咱们的其他公主也都到了出嫁的年纪呢,指不定王上您就要双喜临门呢,你说可是?”</p>

    凤钦闻言顿时眼底大亮,瞟了姬无垢一眼拍掌一笑,可不是嘛,姬无垢求的是朝夕,凤钦虽然不能为了姬无垢让商玦不满,可晋国也是五大侯国之一啊,自然也是不能放弃的,“正是正是啊!朝夕的婚事已经定了,孤的其他女儿必定也要寻个少年英杰方可配!”</p>

    凤钦说完话下意识的看了姬无垢一眼,便见姬无垢面无表情的将一截吉符上的桑枝扒拉了下来,凤钦看的眉头一跳,远处湖面上却响起了悠扬的号角声,同一时间,跪着的百官起身分成两列站开,那二十多个术士执着法器念念有词的朝湖岸边走了过去。</p>

    凤钦眯了眯眸,钦天监监正严正已带着两个灰衣术士走了过来,两个术士手中各拿着个托盘,却是要取这些吉符的,凤钦对严正点了点头,又转身看向商玦,“世子,接下来的祭礼要在船上进行了,来这边与孤一同登船吧。”话音落定,似乎是觉的冷落了姬无垢,他便又转身问,“三公子,孤记得当年你也曾来过春日宴多次,可还记得这些吉符用来做什么?”</p>

    春日宴在蜀国年年都有,姬无垢曾在蜀国十年为质,自然是知道春日宴的,可是听到凤钦的话他眼底仍然半分波动也无,只是摇了摇头,“早就不记得了。”</p>

    如此直接的拂了凤钦的面子大抵也只有姬无垢能做得出,凤钦笑意一滞,眼底闪过两分不满和无奈,却自然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面发火,他只得又转向商玦,“世子可知?”</p>

    商玦弯了弯唇,状似随意的道,“既然是水祭,想必是祭河神的?”</p>

    凤钦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侧身抬手一请,“世子请吧,到了湖上才是真正的水祭。”微微一顿,凤钦又接着道,“世子生在燕国,可会晕船?”</p>

    这未央湖上的行船自然没有凶险之说,可大多北方人都是十分畏水的,商玦来自燕国,即便他说自己怕水也十分正常,谁知商玦摇了摇头看着朝夕,“我是否晕船夕夕最知道。”</p>

    朝夕本一直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忽然被点到微微一愣,待对上商玦的目光才浅笑一下摇头,“父王不必担心,世子殿下并不畏水呢。”</p>

    凤钦眼底闪过讶色,朝夕又用深长的目光看着商玦。</p>

    “不光是父王,便是朝夕都很意外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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