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臣下!

    东武侯是君,万家是臣。

    从潞州万家当年向东武侯称臣,那就扎扎实实的是东武侯的臣下,哪怕是名义上。

    君上臣下,主辅之别,此中关系素来复杂,各大流派都有各自的一套学说。不论再怎么说,君在上,而臣在下,此乃一致公认的。

    谈追是君上,徐若素即为小君。

    不管谈追平时对万家有多客气,多尊重,哪怕言谈中从不在称呼上自矜,也不等于万家的人能当面放肆。就像许存真等长辈如果没首先你你我我的,谈未然也不会太随便。

    平时不讲究,不等于真的就不存在。就像在庄严重大的正式场合,辈分高如许存真,都要正正经经的对谈未然行首座礼节。

    万育平出言不逊,姿态狂悖,堪称以下犯上。侍女等人怎能容得,当即站出来怒声高斥:“放肆!”

    只短短三言两语的功夫,会客厅的气氛已经火星四溅。

    徐若素只眼波一闪,收敛了笑意,带着一缕说不出的淡淡神色,显然没有一丝一毫要制止侍女的意思。

    万育平气势凌人,一派老子天不怕地不怕,反正你们谈家也吹我们万家不动拉我们万家不长的模样,昂着脖子冷笑看着徐若素,似乎浑然没把侍女拔出的宝剑当一回事。

    当侍女大怒一剑刺过来的同时,莫看万育平神情不变,心脏都快要冲出喉咙了。

    侍女一剑刺来,徐若素没制止的意思,万育平也没有低头认错的意思。

    那就唯有韩元就了,晃身一指将侍女刺来的一剑点开,居中劝慰道:“不妨慢慢说。”

    万育平微微点头,冷笑着用一种自说自话的姿态,气势凌人道:“谈夫人,我万家的药品,不是白白供应的。若要三天内供应上,那是定然不能,不过……”

    目光一沉,浮现一缕冷意:“不过,我万家这几曰被人暗算,谈夫人麾下得力高手不少,若能将那人和幕后主事者抓住,并交给我万家。我万家心情好了,大家不紧张不害怕了,做事就能更得力……许多事自然就能重新谈一谈。”

    说着不紧张不害怕的时候,万育平流转着一缕嘲讽,显然不是真的害怕,只是一个说辞罢了。

    徐若素不是深宫女子,而是扎扎实实和丈夫一道厮杀闯荡过的,纵有雍容贵气也掩不住那份杀伐和坚决的气质。

    徐若素端起茶杯,话音悠悠:“送客。”柔和的话音,轻轻的飘散在会客厅中,似乎带着温和,但又分明渲染着铿锵之音。

    万育平和韩元就一刹那怀着几乎不敢相信的目光,交错一个眼神,掩饰住心头的震动。如果这是一次试探,是一次条件交换,那毫无疑问。

    他们失败了。

    徐若素这个女人,从始至终没有一丝一毫阻止和妥协的意思,果然硬气而且坚决得要命。这么硬气有什么意思,遇事半步都不肯让,除了给自己惹来更多的对头,能有什么意思呢。

    万家和韩家当然是觉得,那是一次条件交换,对大家都有好处。不过,在徐若素来看,这是**裸的要挟。

    万育平肯定不会承认,如果徐若素真的妥协交人了,万家已经准备好下一次要挟,而下一次索要的会比现在多十倍,也许一百倍。

    一路沉默的出了侯府,韩元就回身看一眼,满是揪心的茫然:“我就说,徐若素这女人不是谈追,跟她谈是谈不出多少妥协的。此事,万家打算怎么收场?”

    万育平冷笑:“这么狠毒而卑鄙的在暗中对付我万家的人,除了她徐若素,还能有谁。不是我万家不给她机会,她连停手和交人这点妥协都不肯,你还能指望她做什么让步,还指望能捞什么好处?”

    “断了内外伤药,我看他谈追本事再大,拿什么去打这一仗……”说着,万育平拍拍韩元就道:“放心,我们万家和你们韩家一起共进退,谈追和徐若素就什么都不是。”

    说完,各自就分道扬镳去了。

    韩元就凝视万育平背影好一会,徐徐骑马回去,入了宅院,启动小结界才对池子边一名儒雅男子,将先前会面过程,细致的描述一遍。

    韩元至颌首,不知是惊是赞:“徐若素这女人果然是个厉害人物,谈追好福气……就是这次,她分明能妥协的,为何却硬气至此?”

    今次,药品是谈追迫在眉睫的需求,万家姿态高了点,所求也不算太过分。按说,徐若素没道理去拒绝这种条件的。

    莫说韩元至等人想不通,就算万育平万育善等人,这会儿也正在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能把万家逼到主动送上台阶,徐若素这步棋走得是漂亮。

    可为什么这么一个送上门的台阶和条件,徐若素就是硬气到当场无视掉。

    莫非,徐若素糊涂了,要鱼死破?

    此处韩元至等人满腹纠结,而万育平带回的消息,同样正在令万育善等人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是想不明白的,所有人都猜错了,对付万家的人,并不是人们所推测的徐若素。旁人不知,徐若素能猜出来。

    是谈未然。

    如果知道是谈未然,如果知道谈未然是谈追和徐若素唯一的儿子,那就会明白徐若素为何宁愿摆出鱼死破的硬气态度了。

    当面要挟一个母亲交儿子给别人碎尸万段,万育平敢这么做,做了之后,居然安安稳稳的活着走出侯府,就已堪称是一个不小的奇迹了。

    韩元至微微一顿,眼神一凝道:“如此说来,万家必定另有如意算盘,必有靠山。也许,万家已经投靠某个势力……”

    某个势力?譬如………………“万家,嘿嘿。”

    谈未然骑着在灵马上,扭头嘿然一笑,明白的牙齿反光,绚得万依依等人的脸庞更加显得面无血色,也茫然而恍惚。不是因被俘虏而垂头丧气,如果真要泄气,早几天就泄够了。

    是饿的,是渴的。

    从被抓住之后,滴水不进,一粒饭都没入口过,不要说万依依等修为在御气境以下的武者,就算是灵游境修士都受不了。

    御气以上的修士,倒是追求的是味道和食材中蕴藏的灵气。而御气以下的武者,是单纯对食物有不小的胃口,平时少一点都不够呢。

    不是谈未然故意虐待,只不过是单纯的没兴趣照顾一群敌人吃饭喝水。

    他不禁止万依依等人吃饭喝水,如果真有本事能弄得到,那就吃。要他主动提供?要他等这群俘虏吃饭喝水?那是绝没可能。他走,俘虏就必须跟着。不跟着,那就死。

    还是那句话,反正是敌人,莫说死一个,就是全死光了,谈未然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没时间,没银钱,没修为。万依依等人想弄吃的喝的都不太可能,饿得两眼昏花,都快要产生幻觉了,看见自己的胳膊,就总觉得散发着一种迷人的鸡腿香气。

    谈未然也好奇,不知道如果万家再不来救人,会不会真的饿死这么一两个。想着,不由失笑:“万家要真把你们当成自己人,那就早该来救你们了,而不是看着你们受苦受累。”

    “一定会来的,肯定已经在路上了。”有人有气无力的反驳一句:“绝不会放过你。”

    谈未然不以为意,抿嘴道:“真要来,那就太好了,就怕万家不派人来了,那反而没趣。”

    他是不知道独秀的地理位置较为特殊,是一个陆地交通要道,不少势力都在独秀安插了眼线。如果知道就能明白,这会儿这个消息肯定早就传出去了,不是万家知不知道的问题,而是万家丢脸丢多大的问题。

    谈未然不知,万依依万纯时等人是心知肚明的。

    昨曰路过独秀,就意味此事已落入众多势力的耳目之中。哪怕万家有心想要掩盖,也是捂不住了。没路过独秀,消息没扩散之前,还有回旋余地,现在则是板上钉钉的死定了。

    身为万家的人,有决策者,有执行者,都多少明白万家的风格。正因知道,所以,万纯时万依依等人无不脸色惨青,惨青的脸代表他们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这事,是定了不会有妥协的。

    说白了,万家现在根本不考虑救人,而是杀人。杀死谈未然,才是万家的首要目标。如果要达到这个目标,必须放弃万纯时等俘虏,那么万家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放弃掉。

    最重要的是,恐怕就算活着脱离谈未然的魔掌了,回到万家也会被鄙视,被轻蔑,除非靠修为说话,不然再没有出头天了。

    众多人连争辩的力气都没了,无精打采的模样,似乎骨头都要松散得掉下来。

    唯有万纯时和万依依等少数凑在一起,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不住交换眼色,暗中盘算着什么。

    一路十多人,哪怕放缓速度,依然曰行八百里,连续路过好些个地方。带着俘虏,人多的地方不方便,索姓就在野外露宿。

    嗤嗤烤肉香散发,钻入众多俘虏鼻子里,令人垂涎三尺。

    谈未然一边默背喜爱的诗词,一边撒着调料,忽然目光一凝,精光大盛。向前跨步一下,半个跟斗一翻转立刻就闪身躲过从身后袭来的一掌。

    万依依等人神色大震:“偷袭?”

    有人为了这次偷袭而兴奋,为看见生机而激动。唯有万依依等少数几个了解万家的人,脸色变得益发惨白。

    影子交错,不住激发的气劲轰隆隆的吹出去。谈未然化指为剑,连续戳出去,竟然也勉强能将对方给逼住。

    滴溜溜转悠,谈未然足尖蹬踏,转眼就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中。无数的枯黄树叶飘洒飞旋起来,刹那,谈未然如鬼魅一样从黑暗中悄然现身,展开双臂箍向偷袭者。

    这时,偷袭者一掌轰出,宛如巨浪轰鸣。

    谈未然不管不顾的伸双臂抓向偷袭者:“哈哈,师姐,抓住你了。你那么漂亮,戴上面巾也挡不住你的风采呢。所以,你是骗不过我的!”

    白色面纱四分五裂飘零而下,露出唐昕云那张俏丽动人的面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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