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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学校组织户外活动，可是不想发生了意外。</p>
孙老师因为着急内疚，忍不住哭了起来，“对不起，是我没有看好尉司棠！才把孩子给弄丢了！”</p>
严主任也意识到事态严重，急于想要找到孩子，“林女士，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报警？”</p>
严主任之所以迟迟不曾报警，也是因为还抱着一丝希望，如果是因为家庭纠纷而引起的误会，那么这场事件还是不要闹大为好。毕竟，能将孩子送入这所学校就读的父母，家庭背景都是不一般。</p>
蔓生得知事发前后过程，一颗心还在发颤，整个人却异常凝重冷静。来时的路上，她也一直在沉思，此刻也是当机立断道，“严主任，我想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请不要报警！我会处理！”</p>
“可是……”严主任还在疑虑。</p>
蔓生立即道，“现在孩子不见的消息我已经收到，我是孩子的监护人，我会负全责！”</p>
被她强劲的气场瞬间惊到，严主任一下止住声，“是，我知道了。后续有关尉司棠的消息，方便的话也请告诉一声……”</p>
此刻不敢言说究竟是被劫持还是被绑架，严主任只能如此叮咛，然而却听见林蔓生道，“我想，孩子已经回来了。”</p>
随即道一声别，蔓生已经带人离开。</p>
一上车后，余安安却是慌忙，得知这一切的她手足无措，“副总，难道您知道是谁带走了宝少爷？”</p>
“去朗廷酒店——！”蔓生凝声下令。</p>
朗廷酒店是保利名下产业，自从王燕回以及楚映言抵达宜城后，便入住此处。</p>
这期间蔓生却是初次前来，她一进去就道明来意，“我来找王首席！”</p>
同一时间。酒店富丽整洁的休息厅内，楚映言宿醉醒来，她有些头疼的揉着额头。</p>
王燕回淡淡微笑道，“还说要陪我喝酒，结果自己就先醉了。”</p>
“我没想到那杯酒那么烈……”楚映言有些不好意思回声，又是望着他询问，“燕回大哥，你今天的心情好一些了吗？”</p>
王燕回不曾开口回答，下属已经敲门而入，“王首席！锦悦林副总到了酒店！”</p>
王燕回诧异，低声吩咐，“请她进来。”</p>
楚映言不知林蔓生此番前来是为了何事，等待了片刻后，果然瞧见林蔓生由下属带领下进入。</p>
“蔓生姐。”楚映言唤了一声。</p>
蔓生朝她点了个头，目光落在王燕回身上，她直接道，“王首席，我今天来这里，是想问你要一个人。”</p>
这下楚映言也是困惑，王燕回询问，“谁？”</p>
蔓生动了动唇道，“钟叔——！”</p>
一提起钟叔，王燕回眸光骤然一凛，他低声道，“映言，你先去用午餐。”</p>
楚映言回以微笑，默然起身不再逗留。</p>
待她来到休息厅外的回廊里，不禁回头望了一眼，却无法想明白：为什么林蔓生是来钟叔？</p>
不过是隔了一道门，王燕回对上林蔓生，他不曾开口，她已经发话，“让钟叔立刻把小宝交出来！”</p>
……</p>
王燕回皱眉道，“你是在说，钟叔带走了小宝？”</p>
“今天户外活动，小宝突然被一辆私车劫走，学校老师和主任联系上我。我就在想，到底是谁做了这样的事。虽然说这年头绑架不是没有，抢孩子的事情也常会发生，但是大庭广众之下派了私车来抢，我不认为是陌生人！”这一刻，蔓生眸光凝然，隐忍着那份怒气，“谁让钟叔三番两次主动找上我，我不得不怀疑是他！”</p>
王燕回这下醒悟过来，他没有再追问解释，直接下令，“联系钟叔，让他立刻来见我！”</p>
结果钟叔刚巧回到酒店，就被请入休息厅。当门一打开的刹那，他除了瞧见王燕回，更瞧见了林蔓生，“大少爷，蔓生小姐也在……”</p>
“钟叔！我现在问你，你知不知道小宝在哪里！”王燕回这一声质问迅猛传来。</p>
钟叔停下步伐，他沉声道，“大少爷，您是在指宝少爷？我不知道宝少爷去了哪里……”</p>
王燕回望向钟叔，他的回答这样坚决。</p>
蔓生也在一旁审视质疑，她再次追问，“钟叔，小宝真不在你这里？”</p>
“蔓生小姐，是真的。”钟叔回道。</p>
“你又怎么能让我信服？”蔓生并不肯罢休。</p>
蔓生心中惊愕，如果不是钟叔派人劫走宝少爷，那又会是谁？</p>
“蔓生，我想不是钟叔，小宝不是被钟叔带走的！”王燕回凝眸道，“应该是另有其人！”</p>
另有其人……</p>
蔓生定睛一想，视线飞快从王燕回身上收回，更是转身就走，“我不会相信你的话！一天找不回小宝，你们全都脱不了关系，全都有嫌疑！”</p>
“哐——”门被猛地推开，蔓生疾步离去。</p>
王燕回剑眉一皱，他却是冷声质问，“钟叔，我相信你的确是不知道孩子去了哪里，但是你刚才出去做了什么！”</p>
钟叔忽然说不出话，“大少爷……”</p>
……</p>
又从朗廷酒店离开，蔓生再次驾车前往另一处——海天大厦！</p>
前行的路上，蔓生朝余安安命令，“安安！现在就打任翔的电话！我要知道他们在哪里！”</p>
余安安坐在副驾驶座上，她急忙拿出手机拨打，任翔的电话倒是通了。</p>
通话声断断续续传来，蔓生只听见余安安狐疑一声，“……你在海天大厦？”</p>
海天大厦的顶层，比九十九层还要往上的最高层。</p>
那部直达电梯徐徐降下，是任翔出现在眼前，“蔓生小姐……”</p>
然而，这一次却不等蔓生开口询问，任翔十分为难开口，转达上级指示，“容少有话命我转告您。”</p>
站在高层之上，那曾经有过温馨的地方，此刻只剩下残酷冰冷。</p>
蔓生听见那话语清楚传来。</p>
——小宝，我带走了。</p>
是他带走了小宝！</p>
真的是他，居然又是他！</p>
蔓生冷凝的脸庞忽然聚起怒意，“他凭什么带走！他现在人在哪里！快说——！”</p>
“容少已经走了。”任翔低声道。</p>
蔓生一怔，他走了？他怎么能走！</p>
他怎么能带她的孩子走！</p>
……</p>
蔓生只觉得心头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炙烤，“去了哪里！他把小宝带去了哪里！”</p>
任翔却道。“蔓生小姐，我也不知道！”</p>
“任翔！”余安安同样着急质问，“你还不快说！”</p>
“我真的不知道！”任翔眉宇紧凝。</p>
蔓生望着面前的人，她突然眯起眼眸冷声一句，“你是他的人！就算你知道，你也不会说！”</p>
她眼中的恨意已经凝聚，任翔整个人一凛，又听见她道，“你故意骗我是不是？他就在上面！他还没有走！”</p>
“我现在就要上去看个究竟！给你两个选择，替我开门，不然我就找人拆了这里！”蔓生的视线已经盯着那部禁闭的电梯。</p>
任翔急忙道，“我带您上去！”</p>
于是三人立刻走入电梯直上顶层，在任翔输入密码门锁后，整片楼层套房就跃然于眼前。</p>
余安安是初次上来这里，她始终都不知道，原来海天大厦九十九层上方，居然还有这样一座私人宅邸，而且是属于尉容所有！</p>
更惊奇的是，余安安发现林蔓生对于这里十分熟悉，她几乎是一路往前，从大厅到偏厅，从书房到餐厅，又来到几间卧室……</p>
她将每一间房间都翻了个遍！</p>
“容少真的不在这里，他已经走了！”任翔又是喊。</p>
蔓生的步伐一止，慌忙中视线定格，“他躲在画室是不是！”</p>
余安安只见她迈开步伐，往回廊最深处，尽头那一间房间笔直而去。她这才确信，不禁喃喃自语，“副总从前住过这里？”</p>
任翔也是凝眉，因为她的确住过，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都是。</p>
可是那间画室里，除了画笔颜料画具画架，却空无一人！</p>
整片顶层套房，竟然再也没有一个人，没有她的小宝，更找不到他的踪迹……</p>
“副总！”余安安已经鲜少会瞧见林蔓生如此仓皇凌乱的神情，像是疯魔了一般，固执的找寻，非要亲眼瞧个究竟才能作罢。可哪怕是先前，传出她并非是林董事长亲生一事之时，旁人面前她也不曾如此，她更不曾见过她这个样子。</p>
那是害怕，那是恐惧，那是生命里那一抹阳光要被掠夺！</p>
是为数不多仅有的幸福，是充满勇气活下去的动力，是积极面对未来的信念，全都被掏空一般……</p>
任翔亦是进入画室，朝着那道身影呼喊，“蔓生小姐，我没有骗您，容少真的已经走了。”</p>
“他到底去了哪里！”蔓生朝着这空无一人的画室喊，“他为什么要把小宝带走！他怎么能把小宝带走！”</p>
任翔不知道要如何是好，“蔓生小姐，或许容少只是突然想念宝少爷，所以才带走他……”</p>
蔓生的步伐忽而一定，那份仓皇被褪去，她好似想到他会去何处，那也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地方。</p>
再一次转身，蔓生直接离开画室，离开这座顶层套房。</p>
“任翔！你真的不肯说？”余安安追问一句，任翔亦是皱眉回声，“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要我说多少次才会信！”</p>
“……”余安安望了他一眼，来不及再多言，疾步转身追向林蔓生呼喊，“副总！等等我！”</p>
从海天大厦下来，余安安瞧见林蔓生一张清丽脸庞冷肃异常，她一言不发，那双眼睛冰冷无比。</p>
一出大厦，外边的寒风凛凛肆意袭来，余安安问道，“副总，现在要去哪里？”</p>
“我现在就去海城！找不到小宝，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问尉家讨个说法！”蔓生望着这片雾茫茫的冬日天空，她冷声一句，此刻誓言已起不留后路！</p>
……</p>
“嗡嗡——”</p>
手机突然响起铃声，林书翰刚刚外出归来正欲进入锦悦大楼，却接到赵妈来电，“小少爷！不好了！大小姐回来后。收拾了行李证件就走了！”</p>
林书翰一惊，因为这太过突然，“她去了哪里？”</p>
“大小姐说她要去海城！她去找宝少爷！”赵妈也是十分混乱，只能匆匆来报。</p>
林书翰也是搞不清状况，怎么就会突然去海城找小宝？</p>
这边挂断电话，下一秒林书翰就拨给林蔓生，他真是担心无法接通，但是那头却接听起，“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宝不是在学校吗？”</p>
“书翰，姐姐现在要出门一趟，你管好公司，在家里等着我回来……”是林蔓生的声音立即响起，她不曾解释只是叮嘱。</p>
“姐！”林书翰又是呼喊一声，可是电话已经被挂断。</p>
林书翰还握着手机，他也是怔住。迅速回神，他转身就往旋转门外走，如果是去海城，那么她现在应该赶去机场，或许他还来得及问个究竟……</p>
可是林书翰一走出锦悦大楼，迎面却走来一道身影。竟然是保利首席执行官王燕回！</p>
“你姐姐她在哪里！”王燕回上前便是质问。</p>
林书翰却来不及理会他，“我现在没有时间……”</p>
“王首席！林副总已经到了机场……”下属却在同时传来汇报声，林书翰原本是往前方走，可是听到这一声后他猛地回头望去，“你派人追查我姐姐做什么！”</p>
王燕回本欲进入锦悦的步伐止住，却是望着林书翰道，“你不用再去找她了，和你没有关系。”</p>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林书翰沉声发问。</p>
王燕回朝他走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缓步道，“因为现在是我们王家的事！和林家没有关系！你是他的弟弟，我奉劝你，这件事情不要再插手！你要的，就是在你姐姐离开后掌管好锦悦，担负起继承人应尽的责任！”</p>
对于他的警告训斥，林书翰是如此茫然，“什么叫是你们王家的事！她是我的姐姐！她又不姓王！”</p>
然而，王燕回却是冷声反问，“如果她是呢？”</p>
林书翰脑海里一阵盲音，这是什么意思！</p>
“她还真是保护你，你竟然什么也不知道。”风声里。王燕回丢下一句，“不如去问问林董事长身边的人，或者再去问问你那位曾经的继兄。”</p>
……</p>
这是年假来临前的最后第二天。</p>
这一日，林书翰再次来到杜律师家中。</p>
林书翰一踏进洋房偏厅，他冷声发问，“杜律师，这一切你都知道是不是！”</p>
杜律师也是一愣，他一直不曾言说，只是为了保守秘密。至少，不能让所有人知晓。可是到了此刻，却连这最后一位，都要瞒不下去，“小少爷……”</p>
“你不肯说！”林书翰微笑，“难道连我也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谎言！”</p>
杜律师大惊失色，“您怎么会不是董事长的儿子！”</p>
“你要我怎么相信！姐姐就不是他亲生！”先前来见杜律师的时候，林书翰急于找寻林蔓生没有立刻追问，事后只想当作一切都过去，可如今却不得不前来。</p>
杜律师在他强势质问下，几乎无招架之地，“当年是董事长对不起冯夫人，是他犯了错……”</p>
林书翰此刻想起父亲，又想起母亲，那满目疮痍正要揭开，“他犯了什么错！”</p>
“那一年在北城，董事长因为资金拮据，又被人恶意打压，公司差点就要破产倒闭……当时，好像是有位富商看上了冯夫人……”杜律师用极短的话语将当年拼凑，可是那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却都犹如刀割向林书翰，“听说冯夫人也去求过那位富商，希望对方能够施以援手，但是对方并不同意……”</p>
“后来，董事长也是没有办法……”杜律师又是道，“他就……他就把冯夫人……”</p>
说到这里，却仿佛再也说不下去，可是林书翰定在那里，他早见识过那些阴暗，然而却觉得最阴暗不过是此刻。从他口中亲自道出，“他把他的妻子，我的母亲，送到了那个男人的床上——！”</p>
一阵天旋地转，真相太残忍太丑陋，让林书翰想起温柔的母亲，他心中一阵触痛，“如果是这样，那母亲为什么不离婚，为什么不走！”</p>
哪一个女人能够忍受，自己的丈夫为了利益为了事业，将她送上别人的床！</p>
“因为……”杜律师沉声叹道，“因为冯夫人一开始不知情！”</p>
“那天晚上，董事长陪那些合作方的负责人在喝酒。因为喝醉了，冯夫人就去接他。结果进了包厢后，那些人就让冯夫人罚喝三杯酒，结果冯夫人醉了，那些酒里应该是动了手脚……”</p>
“后来冯夫人一直以为是自己当时不小心，才会被人灌醉，才会被人占了便宜……她后悔自责，甚至以为全是自己的原因……”</p>
听着这些话语，眼前浮现起母亲安静美丽的脸庞，林书翰却红了眼眶。</p>
其实，其实那不是醉酒，而是默许。</p>
是父亲默许那些人这样做！</p>
林书翰感觉喉咙发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真相几乎是接踵而来，“姐姐就是当时怀上的……”</p>
……</p>
杜律师亦是一双眼睛通红，继续说道，“是！冯夫人原本是打算当作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两个人离开北城回到宜城，可是就在之后冯夫人发现自己怀孕了！”</p>
“既然怀孕了，那就该知道孩子不是父亲的，父亲这样对待姐姐，她为什么还不离婚。”林书翰跌坐在椅子里，喃喃询问。</p>
杜律师又道，“其实冯夫人也怀疑过，她提出做亲子鉴定，当时鉴定结果证实，大小姐是董事长的女儿！冯夫人得知后很高兴。因为她真的希望是这样！”</p>
“所以，连亲子鉴定都是父亲作假？”林书翰已然想到这其中原因。</p>
杜律师点了点头，声音愈发沉凝，“可是事情总是会瞒不住，冯夫人也终于得知大小姐不是董事长亲生。这个时候冯夫人提出了离婚，可是……”</p>
杜律师说着，他的视线落在林书翰身上，“可是却怀了你！”</p>
他的孕育，到底是幸还是不幸？</p>
林书翰不知道结果，他只觉得心间沉重苦涩，“因为我，母亲又忍了……”</p>
“董事长自从冯夫人提出离婚，就一直不舍……”杜律师谈起冯夫人，如今都是敬重钦佩，“冯夫人爱大小姐，她也爱您……”</p>
林书翰却笑了起来，“真是荒唐！以为从此以后能够重新开始？以为可以幸福？”</p>
伤害一旦造成，就没有办法当作不曾发生，纵然努力想要忘却，可那些犯下的过错，已如罪行印刻在自己身上。那是他的妻子，他竟然能这样做，究竟如何能忘……</p>
其实从当年他假装喝醉默许起，一切早已经无法挽回！</p>
“冯夫人深爱董事长，其实董事长他也爱着冯夫人……”杜律师喃喃道。</p>
林书翰这下真是大笑起来，“哈！他不是爱着我的母亲！他爱的人，是他自己！早在母亲怀上我的时候，他就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还有了一对儿女！”</p>
高夫人当时会怀上，也是因为用了手段想要成为正妻……</p>
只是如今是是非非也已不再重要，杜律师沉声道，“后来是董事长主动提出离婚，因为他也知道回不到去了。”</p>
“那她为什么不走！带着我和姐姐一起走！离开这里！”林书翰痛苦喊了起来。</p>
杜律师的声音低沉道，“冯夫人同意离婚的时候，对董事长唯一要求的就是，这辈子都不许告诉大小姐，她不是亲生这件事。没有一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她知道孩子需要父亲，更知道她的孩子，还爱着自己的父亲……”</p>
林书翰此刻想起儿时时光，却全是林蔓生追随父亲的目光，那是渴求得到一些父爱，那是谈起父亲的时候，尽管失望却还期许的口吻。</p>
竟是不忍让人彻底毁去。</p>
杜律师最后低声道，“冯夫人……是真的不容易……”</p>
世间或许有这样一种爱，纵然旁人认为是懦弱，却深入骨髓痛入心扉。</p>
……</p>
飞机升上高空，周遭寂静一片。</p>
蔓生一闭上眼睛，却全是孩子的身影，是他昨夜对自己说：林阿姨，我好好唱歌，你晚上回来给我说故事好不好？</p>
她在他的床畔，亲吻他的额头允诺：好。</p>
……</p>
傍晚的绿洲大厦，恒丰办事处内已经空荡。</p>
因为明日就是小年夜的缘故，数位高管都来自于襄城，所以提前一日就开始放年假，让职员可以回去过年。</p>
何佳期前来的时候，从助理口中得知一则消息，“佳期小姐。锦悦二公子来访，正在办公室和顾总谈事。”</p>
那间办公室内，此时正是两个男人在对峙之中。</p>
林书翰望着顾席原，这个曾经以为是兄长的男人，他们曾经有过亲情羁绊，更有过兄弟情义。可是这一刻，却是良久无言。</p>
漫长静默过后，林书翰终于道，“你和我父亲倒是一丘之貉，你才应该是他的儿子。”</p>
无论林书翰如何去设想，却也不曾想到杜律师最后会告诉他关于温家的婚事，“我是不是该夸你，你比我父亲更狠，更敢作敢为？”</p>
顾席原不曾应声，只是默默取了一支烟点燃抽起。</p>
那些烟雾缭绕，好似能勾起人最深处的回忆，将过往全都展现。</p>
多年前的那一天当他犯下错事后，他找上林父，承认一切是他所为。</p>
他无法忘记，林父当时的震惊。更依旧记得，自己当时所言：我会去告诉她，是我做的。</p>
当他道出这所有，转身就要离开之时，林父却喊住他：顾席原！你给我站住！</p>
那一天，顾席原抱着这一生都将被她痛恨的念头出现承认。</p>
可是林父最后却对他道：现在就离开宜城！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p>
事已至此，终究还是需要一个人站出来承认。</p>
顾席原当时已经明白，这个人成了林父。彼时，他尚且不懂，他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要阻止他承认，可当他得知那段属于上一辈的过往后，他方才能够真正醒悟。</p>
原来，不过是因为被心爱之人背叛，是那么痛的一刀。</p>
他和林父，只是一场重蹈覆辙轮回而已。</p>
唯一的差别，或许唯有他当年敢于立刻承认。</p>
猛抽了一口烟，顾席原始终一言不发眸光黯然。</p>
“你告诉我！”这一刻，林书翰一句话揭开所有，更是凝声追问，“姐姐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这件事，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p>
顾席原此刻回想，却也觉得可笑，“如果我说，是在你成为继承人当天，你信不信？”</p>
“……”林书翰怎能相信，然而顾席原却笑了，“是真的，因为我一直以为她是林家的女儿。”</p>
如果不是因为当年母亲和林父结婚期间，他曾经偶然看见过那份被收藏的亲子鉴定，如果不是因为得知上一辈曾有过那段不堪过去，他就不会认定。作为一个男人，如何去面对一个别人的孩子，而这个孩子，还是自己罪的证明！</p>
那样痛恨不耻于自己的行为，可是偏偏，鉴定是假，他依旧将她养在身边，甚至是成年长大。这么多年来。全都不曾揭晓。直至偏离他设想，当他再也无法掌控再也无法安排她的人生……</p>
寂静中林书翰半晌无言，最后他问道，“那么，你又知不知道姐姐到底是谁家的女儿！”</p>
顾席原却笑了，“我这一生最不希望成真的，就是这件事。”</p>
……</p>
天色好像黯了下来，何佳期一直在等，她的视线望着那间紧闭房门的办公室，突然门被打开，之后是林书翰扬长而出。那道身影走过身边，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就离开了办事处。</p>
何佳期这才静静来到办公室门口，她推开门，瞧见顾席原还坐在椅子里，那支烟几乎快要燃烬。</p>
“结束了。”顾席原念了一声，将烟掐灭以后终于起身。</p>
何佳期瞧见他终于肯离开，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城市，好似此生真不会再踏入。仿佛。他一直等候在这里，只是在等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她，而是她身边的至亲。只为了诉说，她说不出口，却总需要有人告知的过往。</p>
因为，那是不属于他的世界，有关于她，不该再有他去参与。</p>
就连想要护她的心，都不该有。</p>
最失败的是，说结束都已是多余。</p>
……</p>
二月海城，距离除夕夜不过还有两日。</p>
飞机一抵达机场，蔓生就直接拦车往颐和山庄赶去。她是独自前来，甚至没有带任何一人随行。</p>
她的离去，就像是一场忽然而至的风暴。</p>
当她重新出现在颐和山庄，惊动了尉家上下。</p>
更惊动了尉老太爷！</p>
但是唯有一人，却是这样的镇静姿态，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诧异，更仿佛早就知晓她会前来。</p>
他端坐在椅子上，已开口出声。“请她进来。”</p>
山庄外，蔓生冷凝伫立，周管家前来接应，“蔓生小姐，您快里面请……”</p>
走入山庄，走过那曾经来过无数此的地方，她曾经住过这里，曾经以为在这里可以获得幸福。此刻天色刚刚转暗，亭灯却已经亮起。</p>
她的视线望着前方，这条路再熟悉不过。</p>
穿越过鹅卵石铺起的小径，穿越过苍翠的松柏，不知不觉中，人已经来到那幢别墅前方。</p>
“蔓生小姐，容少爷在茶厅……”周管家又是呼喊。</p>
几乎不需要人带路，她也知道那座茶厅在别墅何处，她的步伐笔直，不曾有一丝迟疑，她就要去问个究竟，她不过是前来寻找她的孩子，寻找此刻唯一可以属于她的那一丝信仰希望。</p>
停步在茶厅门口。蔓生看着那道门被缓缓开启，一刹那茶厅内剔透的灯光照下，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那一天初初前来时的情景。</p>
当时她双腿受伤无法站立，她坐在轮椅上，由他慢慢推进。</p>
这一刻，她不需要依靠任何人，迈开步伐走进去。</p>
她再次看见他。</p>
他并没有丝毫躲闪，他甚至是端坐于为首正座那把椅子的侧位，那样安然的姿态，望着她一步一步而来。</p>
当她抵达停步，才发现一切都是陌生，那些曾经和颜悦色的人，都好似成了敌人。</p>
因为，他们对于她而言，不过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p>
蔓生的目光掠过在座所有人，最后定睛于那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庞，“尉容！把小宝还给我——！”</p>
……</p>
茶厅内众人却皆是一惊，因为不曾想到会是如此！</p>
原本是因为年关将至，尉老太爷唤了杨冷清前来，自然尉孝礼也同在。此刻，就连岑欢也站在尉孝礼后方。</p>
元伯的身后侧，元昊也是同在。</p>
更重要的是，另一侧甚至还有几位尉家宗亲的长辈也是同在。</p>
为了即将到来的新年商议筹办拜祭祖宗之礼，也是为了在年前最后一聚。</p>
而今日尉容终于归来，本就意外。</p>
然而谁知，紧随其后却是林蔓生现身。</p>
众人再见到林蔓生，险些认不出她，曾经的长发柔美温和却不似现下英气凛然。从她一出现进入，就像是一株带刺的花朵，是凛冬玫瑰，娇艳的红，如此张扬醒目，让人为之惊艳！</p>
只是这两人居然一前一后回到海城，就像是一场追逐，但是先行之人不曾躲闪，而追赶之人更是直接。</p>
老太爷当下一怔，他开口问道，“蔓生，你说什么？”</p>
“蔓生小姐。您不要动气，有事慢慢说……”元伯想要安抚，可是发现已然不能够。</p>
只见林蔓生一回眸，她整个人凝然肃穆，但是对上老太爷，却是温文有礼出声，“老太爷，还有在座各位，我无意前来打扰。今天突然拜访，感到很冒昧。”</p>
她轻声诉说，先表歉意，但是紧接着，女声悄然一冷，那冷凝气焰便一下散出震惊全场，“但是我不得不来！”</p>
“就在今天，学校安排小宝参加户外活动。可是临近中午，校方却突然联系我，因为小宝被不见了！他被人劫走，被劫上了一辆私车！”</p>
“知道了这件事情，我立刻去找校方联系。又是寻找小宝！”蔓生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将来龙去脉道明，“可是当我到了海天大厦后，任翔告诉我，小宝已经被他带走！”</p>
她说着，手指已经指向那一张椅子上的尉容！</p>
“是他亲口对任翔下达命令，让他转告我这句话！”不过是半天光景，不需要去记忆，都能历数一切，蔓生凝声说道。</p>
此刻，她将一切都揭开在众人面前，她早已经不顾所有，还有什么能让她放不开，“现在我过来海城，不为别的，只想见到小宝！只为了要回小宝！”</p>
“老太爷，您是一家之主，我在这里问您讨要一个说法！”蔓生目光一凛，直视着上方位置上的尉家大家长，“他派人劫走小宝，事后不告知一句，就回到海城！他这样做是对还是错！是尉家上下全都准许，还是他自私自利自做决定——！”</p>
“尉容！”忽而，她眸光又是转移，再次望向他恨恨问道，“你承不承认，小宝是你带走！是你派人从校方老师的照看下私自劫走！”</p>
从道明原委到质问对错，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却也越来越急猛，最后一声里，竟是狠戾无比，像是要论个生死！</p>
众人都被震撼，来不及反应，更无法出声。</p>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林蔓生的身上，也落在尉容身上。</p>
尉容神色沉缓宁静，从得知她到来，再到此刻聆听她质问，不曾有过一丝慌忙。</p>
对上她的双眼，她冷厉却也艳丽的脸庞，他终于出声道。“不错，是我派人带走小宝——！”</p>
……</p>
当着众人的面，他直接承认！</p>
蔓生笑了，是痛恨是恼怒是诉说不清的急切，可是那份慌忙却已经消散，只因为她找到了他，前来海城并没有错，她还能重新拥有小宝。</p>
“好！”蔓生应声，连番质问却又紧随其后，“你承认就好！我再问你，你凭什么带走小宝！那一天你来宜城，是你主动放弃小宝！现在你有什么资格说带走就带走！”</p>
“老太爷！”蔓生朝众人呼喊，一一唤过每一位，“在座各位尉家长辈，尉孝礼，杨冷清，元伯，岑欢……”</p>
“是他自己亲口不要小宝，是他将小宝给了我！现在他竟然反悔，尉家就是这样言而无信！”她的怒气冲天。她不过是一个前来寻找自己孩子的母亲，哪怕她并不合格，哪怕所有人都不承认，哪怕她愿意做孩子一辈子的林阿姨。</p>
不曾如此失态般指责，如果说先前当并非亲生一事被揭开，是那样的疼痛，却仿佛不过如此，原来如此而已。可现在，他却要将自己的希望剥夺……</p>
“你现在又承不承认，那天你亲口许诺说不要小宝！”蔓生一转身再次对峙，刹那之间，就像是回到宜城城南茶楼，他们在戏台子前入座，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张桌子，他的话语，她不曾忘记，更不会忘。</p>
尉容望着她，从她出现至走近，从她一开口到这最后一句质问，他聆听。他注视。</p>
就在众人沉默等待中，他忽然起身，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朝她走近。</p>
他们两人站在尉家山庄的茶厅内，她带着怒火冰冷的眼眸，对上他一双沉然眼眸。</p>
是他说，“是我食言反悔，我不会把小宝给你。”</p>
这一声夺定的话语，惊动每个人心弦……</p>
蔓生的手一下抓住他的衣襟，她狠狠抓住质问，“你凭什么——！”</p>
凭什么肆意决定摆布，凭什么自己想怎样就想怎样，凭什么让她一次又一次从拥有到失去……</p>
太过僵持紧张的茶厅内，众人却全都没有注意到来人，那是王燕回突然推开后方那扇门，对上这一切，瞧见那两人正在纠缠，更瞧见满堂在座。</p>
他不禁大喊，“尉容——！”</p>
可是却仿佛来不及，因为另一道男声已起，这样突然。这样坚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道出最终内幕，“就凭你是王氏家族的人，王之杭的亲生女儿，你身上流着他的血——！”</p>
“砰——”一声里，是老太爷手边的茶杯因为震惊而突然一挥摔碎！</p>
王燕回瞠目，伫立于原地。</p>
众人全都哑然无声，分不清此刻到底是真是假。</p>
蔓生还抓着他的衣襟，却突然通红了眼睛，她怔住，她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这只是世纪末最后一个谎言……</p>
她朝他崩溃大喊，“你说谎——！是你说谎——！”</p>
“这一回，我没有。”他却残忍对她说，那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撕碎。</p>
今日学校组织户外活动，可是不想发生了意外。</p>
孙老师因为着急内疚，忍不住哭了起来，“对不起，是我没有看好尉司棠！才把孩子给弄丢了！”</p>
严主任也意识到事态严重，急于想要找到孩子，“林女士，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报警？”</p>
严主任之所以迟迟不曾报警，也是因为还抱着一丝希望，如果是因为家庭纠纷而引起的误会，那么这场事件还是不要闹大为好。毕竟，能将孩子送入这所学校就读的父母，家庭背景都是不一般。</p>
蔓生得知事发前后过程，一颗心还在发颤，整个人却异常凝重冷静。来时的路上，她也一直在沉思，此刻也是当机立断道，“严主任，我想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请不要报警！我会处理！”</p>
“可是……”严主任还在疑虑。</p>
蔓生立即道，“现在孩子不见的消息我已经收到，我是孩子的监护人，我会负全责！”</p>
被她强劲的气场瞬间惊到，严主任一下止住声，“是，我知道了。后续有关尉司棠的消息，方便的话也请告诉一声……”</p>
此刻不敢言说究竟是被劫持还是被绑架，严主任只能如此叮咛，然而却听见林蔓生道，“我想，孩子已经回来了。”</p>
随即道一声别，蔓生已经带人离开。</p>
一上车后，余安安却是慌忙，得知这一切的她手足无措，“副总，难道您知道是谁带走了宝少爷？”</p>
“去朗廷酒店——！”蔓生凝声下令。</p>
朗廷酒店是保利名下产业，自从王燕回以及楚映言抵达宜城后，便入住此处。</p>
这期间蔓生却是初次前来，她一进去就道明来意，“我来找王首席！”</p>
同一时间。酒店富丽整洁的休息厅内，楚映言宿醉醒来，她有些头疼的揉着额头。</p>
王燕回淡淡微笑道，“还说要陪我喝酒，结果自己就先醉了。”</p>
“我没想到那杯酒那么烈……”楚映言有些不好意思回声，又是望着他询问，“燕回大哥，你今天的心情好一些了吗？”</p>
王燕回不曾开口回答，下属已经敲门而入，“王首席！锦悦林副总到了酒店！”</p>
王燕回诧异，低声吩咐，“请她进来。”</p>
楚映言不知林蔓生此番前来是为了何事，等待了片刻后，果然瞧见林蔓生由下属带领下进入。</p>
“蔓生姐。”楚映言唤了一声。</p>
蔓生朝她点了个头，目光落在王燕回身上，她直接道，“王首席，我今天来这里，是想问你要一个人。”</p>
这下楚映言也是困惑，王燕回询问，“谁？”</p>
蔓生动了动唇道，“钟叔——！”</p>
一提起钟叔，王燕回眸光骤然一凛，他低声道，“映言，你先去用午餐。”</p>
楚映言回以微笑，默然起身不再逗留。</p>
待她来到休息厅外的回廊里，不禁回头望了一眼，却无法想明白：为什么林蔓生是来钟叔？</p>
不过是隔了一道门，王燕回对上林蔓生，他不曾开口，她已经发话，“让钟叔立刻把小宝交出来！”</p>
……</p>
王燕回皱眉道，“你是在说，钟叔带走了小宝？”</p>
“今天户外活动，小宝突然被一辆私车劫走，学校老师和主任联系上我。我就在想，到底是谁做了这样的事。虽然说这年头绑架不是没有，抢孩子的事情也常会发生，但是大庭广众之下派了私车来抢，我不认为是陌生人！”这一刻，蔓生眸光凝然，隐忍着那份怒气，“谁让钟叔三番两次主动找上我，我不得不怀疑是他！”</p>
王燕回这下醒悟过来，他没有再追问解释，直接下令，“联系钟叔，让他立刻来见我！”</p>
结果钟叔刚巧回到酒店，就被请入休息厅。当门一打开的刹那，他除了瞧见王燕回，更瞧见了林蔓生，“大少爷，蔓生小姐也在……”</p>
“钟叔！我现在问你，你知不知道小宝在哪里！”王燕回这一声质问迅猛传来。</p>
钟叔停下步伐，他沉声道，“大少爷，您是在指宝少爷？我不知道宝少爷去了哪里……”</p>
王燕回望向钟叔，他的回答这样坚决。</p>
蔓生也在一旁审视质疑，她再次追问，“钟叔，小宝真不在你这里？”</p>
“蔓生小姐，是真的。”钟叔回道。</p>
“你又怎么能让我信服？”蔓生并不肯罢休。</p>
蔓生心中惊愕，如果不是钟叔派人劫走宝少爷，那又会是谁？</p>
“蔓生，我想不是钟叔，小宝不是被钟叔带走的！”王燕回凝眸道，“应该是另有其人！”</p>
另有其人……</p>
蔓生定睛一想，视线飞快从王燕回身上收回，更是转身就走，“我不会相信你的话！一天找不回小宝，你们全都脱不了关系，全都有嫌疑！”</p>
“哐——”门被猛地推开，蔓生疾步离去。</p>
王燕回剑眉一皱，他却是冷声质问，“钟叔，我相信你的确是不知道孩子去了哪里，但是你刚才出去做了什么！”</p>
钟叔忽然说不出话，“大少爷……”</p>
……</p>
又从朗廷酒店离开，蔓生再次驾车前往另一处——海天大厦！</p>
前行的路上，蔓生朝余安安命令，“安安！现在就打任翔的电话！我要知道他们在哪里！”</p>
余安安坐在副驾驶座上，她急忙拿出手机拨打，任翔的电话倒是通了。</p>
通话声断断续续传来，蔓生只听见余安安狐疑一声，“……你在海天大厦？”</p>
海天大厦的顶层，比九十九层还要往上的最高层。</p>
那部直达电梯徐徐降下，是任翔出现在眼前，“蔓生小姐……”</p>
然而，这一次却不等蔓生开口询问，任翔十分为难开口，转达上级指示，“容少有话命我转告您。”</p>
站在高层之上，那曾经有过温馨的地方，此刻只剩下残酷冰冷。</p>
蔓生听见那话语清楚传来。</p>
——小宝，我带走了。</p>
是他带走了小宝！</p>
真的是他，居然又是他！</p>
蔓生冷凝的脸庞忽然聚起怒意，“他凭什么带走！他现在人在哪里！快说——！”</p>
“容少已经走了。”任翔低声道。</p>
蔓生一怔，他走了？他怎么能走！</p>
他怎么能带她的孩子走！</p>
……</p>
蔓生只觉得心头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炙烤，“去了哪里！他把小宝带去了哪里！”</p>
任翔却道。“蔓生小姐，我也不知道！”</p>
“任翔！”余安安同样着急质问，“你还不快说！”</p>
“我真的不知道！”任翔眉宇紧凝。</p>
蔓生望着面前的人，她突然眯起眼眸冷声一句，“你是他的人！就算你知道，你也不会说！”</p>
她眼中的恨意已经凝聚，任翔整个人一凛，又听见她道，“你故意骗我是不是？他就在上面！他还没有走！”</p>
“我现在就要上去看个究竟！给你两个选择，替我开门，不然我就找人拆了这里！”蔓生的视线已经盯着那部禁闭的电梯。</p>
任翔急忙道，“我带您上去！”</p>
于是三人立刻走入电梯直上顶层，在任翔输入密码门锁后，整片楼层套房就跃然于眼前。</p>
余安安是初次上来这里，她始终都不知道，原来海天大厦九十九层上方，居然还有这样一座私人宅邸，而且是属于尉容所有！</p>
更惊奇的是，余安安发现林蔓生对于这里十分熟悉，她几乎是一路往前，从大厅到偏厅，从书房到餐厅，又来到几间卧室……</p>
她将每一间房间都翻了个遍！</p>
“容少真的不在这里，他已经走了！”任翔又是喊。</p>
蔓生的步伐一止，慌忙中视线定格，“他躲在画室是不是！”</p>
余安安只见她迈开步伐，往回廊最深处，尽头那一间房间笔直而去。她这才确信，不禁喃喃自语，“副总从前住过这里？”</p>
任翔也是凝眉，因为她的确住过，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都是。</p>
可是那间画室里，除了画笔颜料画具画架，却空无一人！</p>
整片顶层套房，竟然再也没有一个人，没有她的小宝，更找不到他的踪迹……</p>
“副总！”余安安已经鲜少会瞧见林蔓生如此仓皇凌乱的神情，像是疯魔了一般，固执的找寻，非要亲眼瞧个究竟才能作罢。可哪怕是先前，传出她并非是林董事长亲生一事之时，旁人面前她也不曾如此，她更不曾见过她这个样子。</p>
那是害怕，那是恐惧，那是生命里那一抹阳光要被掠夺！</p>
是为数不多仅有的幸福，是充满勇气活下去的动力，是积极面对未来的信念，全都被掏空一般……</p>
任翔亦是进入画室，朝着那道身影呼喊，“蔓生小姐，我没有骗您，容少真的已经走了。”</p>
“他到底去了哪里！”蔓生朝着这空无一人的画室喊，“他为什么要把小宝带走！他怎么能把小宝带走！”</p>
任翔不知道要如何是好，“蔓生小姐，或许容少只是突然想念宝少爷，所以才带走他……”</p>
蔓生的步伐忽而一定，那份仓皇被褪去，她好似想到他会去何处，那也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地方。</p>
再一次转身，蔓生直接离开画室，离开这座顶层套房。</p>
“任翔！你真的不肯说？”余安安追问一句，任翔亦是皱眉回声，“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要我说多少次才会信！”</p>
“……”余安安望了他一眼，来不及再多言，疾步转身追向林蔓生呼喊，“副总！等等我！”</p>
从海天大厦下来，余安安瞧见林蔓生一张清丽脸庞冷肃异常，她一言不发，那双眼睛冰冷无比。</p>
一出大厦，外边的寒风凛凛肆意袭来，余安安问道，“副总，现在要去哪里？”</p>
“我现在就去海城！找不到小宝，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问尉家讨个说法！”蔓生望着这片雾茫茫的冬日天空，她冷声一句，此刻誓言已起不留后路！</p>
……</p>
“嗡嗡——”</p>
手机突然响起铃声，林书翰刚刚外出归来正欲进入锦悦大楼，却接到赵妈来电，“小少爷！不好了！大小姐回来后。收拾了行李证件就走了！”</p>
林书翰一惊，因为这太过突然，“她去了哪里？”</p>
“大小姐说她要去海城！她去找宝少爷！”赵妈也是十分混乱，只能匆匆来报。</p>
林书翰也是搞不清状况，怎么就会突然去海城找小宝？</p>
这边挂断电话，下一秒林书翰就拨给林蔓生，他真是担心无法接通，但是那头却接听起，“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宝不是在学校吗？”</p>
“书翰，姐姐现在要出门一趟，你管好公司，在家里等着我回来……”是林蔓生的声音立即响起，她不曾解释只是叮嘱。</p>
“姐！”林书翰又是呼喊一声，可是电话已经被挂断。</p>
林书翰还握着手机，他也是怔住。迅速回神，他转身就往旋转门外走，如果是去海城，那么她现在应该赶去机场，或许他还来得及问个究竟……</p>
可是林书翰一走出锦悦大楼，迎面却走来一道身影。竟然是保利首席执行官王燕回！</p>
“你姐姐她在哪里！”王燕回上前便是质问。</p>
林书翰却来不及理会他，“我现在没有时间……”</p>
“王首席！林副总已经到了机场……”下属却在同时传来汇报声，林书翰原本是往前方走，可是听到这一声后他猛地回头望去，“你派人追查我姐姐做什么！”</p>
王燕回本欲进入锦悦的步伐止住，却是望着林书翰道，“你不用再去找她了，和你没有关系。”</p>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林书翰沉声发问。</p>
王燕回朝他走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缓步道，“因为现在是我们王家的事！和林家没有关系！你是他的弟弟，我奉劝你，这件事情不要再插手！你要的，就是在你姐姐离开后掌管好锦悦，担负起继承人应尽的责任！”</p>
对于他的警告训斥，林书翰是如此茫然，“什么叫是你们王家的事！她是我的姐姐！她又不姓王！”</p>
然而，王燕回却是冷声反问，“如果她是呢？”</p>
林书翰脑海里一阵盲音，这是什么意思！</p>
“她还真是保护你，你竟然什么也不知道。”风声里。王燕回丢下一句，“不如去问问林董事长身边的人，或者再去问问你那位曾经的继兄。”</p>
……</p>
这是年假来临前的最后第二天。</p>
这一日，林书翰再次来到杜律师家中。</p>
林书翰一踏进洋房偏厅，他冷声发问，“杜律师，这一切你都知道是不是！”</p>
杜律师也是一愣，他一直不曾言说，只是为了保守秘密。至少，不能让所有人知晓。可是到了此刻，却连这最后一位，都要瞒不下去，“小少爷……”</p>
“你不肯说！”林书翰微笑，“难道连我也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谎言！”</p>
杜律师大惊失色，“您怎么会不是董事长的儿子！”</p>
“你要我怎么相信！姐姐就不是他亲生！”先前来见杜律师的时候，林书翰急于找寻林蔓生没有立刻追问，事后只想当作一切都过去，可如今却不得不前来。</p>
杜律师在他强势质问下，几乎无招架之地，“当年是董事长对不起冯夫人，是他犯了错……”</p>
林书翰此刻想起父亲，又想起母亲，那满目疮痍正要揭开，“他犯了什么错！”</p>
“那一年在北城，董事长因为资金拮据，又被人恶意打压，公司差点就要破产倒闭……当时，好像是有位富商看上了冯夫人……”杜律师用极短的话语将当年拼凑，可是那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却都犹如刀割向林书翰，“听说冯夫人也去求过那位富商，希望对方能够施以援手，但是对方并不同意……”</p>
“后来，董事长也是没有办法……”杜律师又是道，“他就……他就把冯夫人……”</p>
说到这里，却仿佛再也说不下去，可是林书翰定在那里，他早见识过那些阴暗，然而却觉得最阴暗不过是此刻。从他口中亲自道出，“他把他的妻子，我的母亲，送到了那个男人的床上——！”</p>
一阵天旋地转，真相太残忍太丑陋，让林书翰想起温柔的母亲，他心中一阵触痛，“如果是这样，那母亲为什么不离婚，为什么不走！”</p>
哪一个女人能够忍受，自己的丈夫为了利益为了事业，将她送上别人的床！</p>
“因为……”杜律师沉声叹道，“因为冯夫人一开始不知情！”</p>
“那天晚上，董事长陪那些合作方的负责人在喝酒。因为喝醉了，冯夫人就去接他。结果进了包厢后，那些人就让冯夫人罚喝三杯酒，结果冯夫人醉了，那些酒里应该是动了手脚……”</p>
“后来冯夫人一直以为是自己当时不小心，才会被人灌醉，才会被人占了便宜……她后悔自责，甚至以为全是自己的原因……”</p>
听着这些话语，眼前浮现起母亲安静美丽的脸庞，林书翰却红了眼眶。</p>
其实，其实那不是醉酒，而是默许。</p>
是父亲默许那些人这样做！</p>
林书翰感觉喉咙发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真相几乎是接踵而来，“姐姐就是当时怀上的……”</p>
……</p>
杜律师亦是一双眼睛通红，继续说道，“是！冯夫人原本是打算当作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两个人离开北城回到宜城，可是就在之后冯夫人发现自己怀孕了！”</p>
“既然怀孕了，那就该知道孩子不是父亲的，父亲这样对待姐姐，她为什么还不离婚。”林书翰跌坐在椅子里，喃喃询问。</p>
杜律师又道，“其实冯夫人也怀疑过，她提出做亲子鉴定，当时鉴定结果证实，大小姐是董事长的女儿！冯夫人得知后很高兴。因为她真的希望是这样！”</p>
“所以，连亲子鉴定都是父亲作假？”林书翰已然想到这其中原因。</p>
杜律师点了点头，声音愈发沉凝，“可是事情总是会瞒不住，冯夫人也终于得知大小姐不是董事长亲生。这个时候冯夫人提出了离婚，可是……”</p>
杜律师说着，他的视线落在林书翰身上，“可是却怀了你！”</p>
他的孕育，到底是幸还是不幸？</p>
林书翰不知道结果，他只觉得心间沉重苦涩，“因为我，母亲又忍了……”</p>
“董事长自从冯夫人提出离婚，就一直不舍……”杜律师谈起冯夫人，如今都是敬重钦佩，“冯夫人爱大小姐，她也爱您……”</p>
林书翰却笑了起来，“真是荒唐！以为从此以后能够重新开始？以为可以幸福？”</p>
伤害一旦造成，就没有办法当作不曾发生，纵然努力想要忘却，可那些犯下的过错，已如罪行印刻在自己身上。那是他的妻子，他竟然能这样做，究竟如何能忘……</p>
其实从当年他假装喝醉默许起，一切早已经无法挽回！</p>
“冯夫人深爱董事长，其实董事长他也爱着冯夫人……”杜律师喃喃道。</p>
林书翰这下真是大笑起来，“哈！他不是爱着我的母亲！他爱的人，是他自己！早在母亲怀上我的时候，他就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还有了一对儿女！”</p>
高夫人当时会怀上，也是因为用了手段想要成为正妻……</p>
只是如今是是非非也已不再重要，杜律师沉声道，“后来是董事长主动提出离婚，因为他也知道回不到去了。”</p>
“那她为什么不走！带着我和姐姐一起走！离开这里！”林书翰痛苦喊了起来。</p>
杜律师的声音低沉道，“冯夫人同意离婚的时候，对董事长唯一要求的就是，这辈子都不许告诉大小姐，她不是亲生这件事。没有一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她知道孩子需要父亲，更知道她的孩子，还爱着自己的父亲……”</p>
林书翰此刻想起儿时时光，却全是林蔓生追随父亲的目光，那是渴求得到一些父爱，那是谈起父亲的时候，尽管失望却还期许的口吻。</p>
竟是不忍让人彻底毁去。</p>
杜律师最后低声道，“冯夫人……是真的不容易……”</p>
世间或许有这样一种爱，纵然旁人认为是懦弱，却深入骨髓痛入心扉。</p>
……</p>
飞机升上高空，周遭寂静一片。</p>
蔓生一闭上眼睛，却全是孩子的身影，是他昨夜对自己说：林阿姨，我好好唱歌，你晚上回来给我说故事好不好？</p>
她在他的床畔，亲吻他的额头允诺：好。</p>
……</p>
傍晚的绿洲大厦，恒丰办事处内已经空荡。</p>
因为明日就是小年夜的缘故，数位高管都来自于襄城，所以提前一日就开始放年假，让职员可以回去过年。</p>
何佳期前来的时候，从助理口中得知一则消息，“佳期小姐。锦悦二公子来访，正在办公室和顾总谈事。”</p>
那间办公室内，此时正是两个男人在对峙之中。</p>
林书翰望着顾席原，这个曾经以为是兄长的男人，他们曾经有过亲情羁绊，更有过兄弟情义。可是这一刻，却是良久无言。</p>
漫长静默过后，林书翰终于道，“你和我父亲倒是一丘之貉，你才应该是他的儿子。”</p>
无论林书翰如何去设想，却也不曾想到杜律师最后会告诉他关于温家的婚事，“我是不是该夸你，你比我父亲更狠，更敢作敢为？”</p>
顾席原不曾应声，只是默默取了一支烟点燃抽起。</p>
那些烟雾缭绕，好似能勾起人最深处的回忆，将过往全都展现。</p>
多年前的那一天当他犯下错事后，他找上林父，承认一切是他所为。</p>
他无法忘记，林父当时的震惊。更依旧记得，自己当时所言：我会去告诉她，是我做的。</p>
当他道出这所有，转身就要离开之时，林父却喊住他：顾席原！你给我站住！</p>
那一天，顾席原抱着这一生都将被她痛恨的念头出现承认。</p>
可是林父最后却对他道：现在就离开宜城！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p>
事已至此，终究还是需要一个人站出来承认。</p>
顾席原当时已经明白，这个人成了林父。彼时，他尚且不懂，他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要阻止他承认，可当他得知那段属于上一辈的过往后，他方才能够真正醒悟。</p>
原来，不过是因为被心爱之人背叛，是那么痛的一刀。</p>
他和林父，只是一场重蹈覆辙轮回而已。</p>
唯一的差别，或许唯有他当年敢于立刻承认。</p>
猛抽了一口烟，顾席原始终一言不发眸光黯然。</p>
“你告诉我！”这一刻，林书翰一句话揭开所有，更是凝声追问，“姐姐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这件事，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p>
顾席原此刻回想，却也觉得可笑，“如果我说，是在你成为继承人当天，你信不信？”</p>
“……”林书翰怎能相信，然而顾席原却笑了，“是真的，因为我一直以为她是林家的女儿。”</p>
如果不是因为当年母亲和林父结婚期间，他曾经偶然看见过那份被收藏的亲子鉴定，如果不是因为得知上一辈曾有过那段不堪过去，他就不会认定。作为一个男人，如何去面对一个别人的孩子，而这个孩子，还是自己罪的证明！</p>
那样痛恨不耻于自己的行为，可是偏偏，鉴定是假，他依旧将她养在身边，甚至是成年长大。这么多年来。全都不曾揭晓。直至偏离他设想，当他再也无法掌控再也无法安排她的人生……</p>
寂静中林书翰半晌无言，最后他问道，“那么，你又知不知道姐姐到底是谁家的女儿！”</p>
顾席原却笑了，“我这一生最不希望成真的，就是这件事。”</p>
……</p>
天色好像黯了下来，何佳期一直在等，她的视线望着那间紧闭房门的办公室，突然门被打开，之后是林书翰扬长而出。那道身影走过身边，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就离开了办事处。</p>
何佳期这才静静来到办公室门口，她推开门，瞧见顾席原还坐在椅子里，那支烟几乎快要燃烬。</p>
“结束了。”顾席原念了一声，将烟掐灭以后终于起身。</p>
何佳期瞧见他终于肯离开，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城市，好似此生真不会再踏入。仿佛。他一直等候在这里，只是在等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她，而是她身边的至亲。只为了诉说，她说不出口，却总需要有人告知的过往。</p>
因为，那是不属于他的世界，有关于她，不该再有他去参与。</p>
就连想要护她的心，都不该有。</p>
最失败的是，说结束都已是多余。</p>
……</p>
二月海城，距离除夕夜不过还有两日。</p>
飞机一抵达机场，蔓生就直接拦车往颐和山庄赶去。她是独自前来，甚至没有带任何一人随行。</p>
她的离去，就像是一场忽然而至的风暴。</p>
当她重新出现在颐和山庄，惊动了尉家上下。</p>
更惊动了尉老太爷！</p>
但是唯有一人，却是这样的镇静姿态，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诧异，更仿佛早就知晓她会前来。</p>
他端坐在椅子上，已开口出声。“请她进来。”</p>
山庄外，蔓生冷凝伫立，周管家前来接应，“蔓生小姐，您快里面请……”</p>
走入山庄，走过那曾经来过无数此的地方，她曾经住过这里，曾经以为在这里可以获得幸福。此刻天色刚刚转暗，亭灯却已经亮起。</p>
她的视线望着前方，这条路再熟悉不过。</p>
穿越过鹅卵石铺起的小径，穿越过苍翠的松柏，不知不觉中，人已经来到那幢别墅前方。</p>
“蔓生小姐，容少爷在茶厅……”周管家又是呼喊。</p>
几乎不需要人带路，她也知道那座茶厅在别墅何处，她的步伐笔直，不曾有一丝迟疑，她就要去问个究竟，她不过是前来寻找她的孩子，寻找此刻唯一可以属于她的那一丝信仰希望。</p>
停步在茶厅门口。蔓生看着那道门被缓缓开启，一刹那茶厅内剔透的灯光照下，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那一天初初前来时的情景。</p>
当时她双腿受伤无法站立，她坐在轮椅上，由他慢慢推进。</p>
这一刻，她不需要依靠任何人，迈开步伐走进去。</p>
她再次看见他。</p>
他并没有丝毫躲闪，他甚至是端坐于为首正座那把椅子的侧位，那样安然的姿态，望着她一步一步而来。</p>
当她抵达停步，才发现一切都是陌生，那些曾经和颜悦色的人，都好似成了敌人。</p>
因为，他们对于她而言，不过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p>
蔓生的目光掠过在座所有人，最后定睛于那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庞，“尉容！把小宝还给我——！”</p>
……</p>
茶厅内众人却皆是一惊，因为不曾想到会是如此！</p>
原本是因为年关将至，尉老太爷唤了杨冷清前来，自然尉孝礼也同在。此刻，就连岑欢也站在尉孝礼后方。</p>
元伯的身后侧，元昊也是同在。</p>
更重要的是，另一侧甚至还有几位尉家宗亲的长辈也是同在。</p>
为了即将到来的新年商议筹办拜祭祖宗之礼，也是为了在年前最后一聚。</p>
而今日尉容终于归来，本就意外。</p>
然而谁知，紧随其后却是林蔓生现身。</p>
众人再见到林蔓生，险些认不出她，曾经的长发柔美温和却不似现下英气凛然。从她一出现进入，就像是一株带刺的花朵，是凛冬玫瑰，娇艳的红，如此张扬醒目，让人为之惊艳！</p>
只是这两人居然一前一后回到海城，就像是一场追逐，但是先行之人不曾躲闪，而追赶之人更是直接。</p>
老太爷当下一怔，他开口问道，“蔓生，你说什么？”</p>
“蔓生小姐。您不要动气，有事慢慢说……”元伯想要安抚，可是发现已然不能够。</p>
只见林蔓生一回眸，她整个人凝然肃穆，但是对上老太爷，却是温文有礼出声，“老太爷，还有在座各位，我无意前来打扰。今天突然拜访，感到很冒昧。”</p>
她轻声诉说，先表歉意，但是紧接着，女声悄然一冷，那冷凝气焰便一下散出震惊全场，“但是我不得不来！”</p>
“就在今天，学校安排小宝参加户外活动。可是临近中午，校方却突然联系我，因为小宝被不见了！他被人劫走，被劫上了一辆私车！”</p>
“知道了这件事情，我立刻去找校方联系。又是寻找小宝！”蔓生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将来龙去脉道明，“可是当我到了海天大厦后，任翔告诉我，小宝已经被他带走！”</p>
她说着，手指已经指向那一张椅子上的尉容！</p>
“是他亲口对任翔下达命令，让他转告我这句话！”不过是半天光景，不需要去记忆，都能历数一切，蔓生凝声说道。</p>
此刻，她将一切都揭开在众人面前，她早已经不顾所有，还有什么能让她放不开，“现在我过来海城，不为别的，只想见到小宝！只为了要回小宝！”</p>
“老太爷，您是一家之主，我在这里问您讨要一个说法！”蔓生目光一凛，直视着上方位置上的尉家大家长，“他派人劫走小宝，事后不告知一句，就回到海城！他这样做是对还是错！是尉家上下全都准许，还是他自私自利自做决定——！”</p>
“尉容！”忽而，她眸光又是转移，再次望向他恨恨问道，“你承不承认，小宝是你带走！是你派人从校方老师的照看下私自劫走！”</p>
从道明原委到质问对错，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却也越来越急猛，最后一声里，竟是狠戾无比，像是要论个生死！</p>
众人都被震撼，来不及反应，更无法出声。</p>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林蔓生的身上，也落在尉容身上。</p>
尉容神色沉缓宁静，从得知她到来，再到此刻聆听她质问，不曾有过一丝慌忙。</p>
对上她的双眼，她冷厉却也艳丽的脸庞，他终于出声道。“不错，是我派人带走小宝——！”</p>
……</p>
当着众人的面，他直接承认！</p>
蔓生笑了，是痛恨是恼怒是诉说不清的急切，可是那份慌忙却已经消散，只因为她找到了他，前来海城并没有错，她还能重新拥有小宝。</p>
“好！”蔓生应声，连番质问却又紧随其后，“你承认就好！我再问你，你凭什么带走小宝！那一天你来宜城，是你主动放弃小宝！现在你有什么资格说带走就带走！”</p>
“老太爷！”蔓生朝众人呼喊，一一唤过每一位，“在座各位尉家长辈，尉孝礼，杨冷清，元伯，岑欢……”</p>
“是他自己亲口不要小宝，是他将小宝给了我！现在他竟然反悔，尉家就是这样言而无信！”她的怒气冲天。她不过是一个前来寻找自己孩子的母亲，哪怕她并不合格，哪怕所有人都不承认，哪怕她愿意做孩子一辈子的林阿姨。</p>
不曾如此失态般指责，如果说先前当并非亲生一事被揭开，是那样的疼痛，却仿佛不过如此，原来如此而已。可现在，他却要将自己的希望剥夺……</p>
“你现在又承不承认，那天你亲口许诺说不要小宝！”蔓生一转身再次对峙，刹那之间，就像是回到宜城城南茶楼，他们在戏台子前入座，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张桌子，他的话语，她不曾忘记，更不会忘。</p>
尉容望着她，从她出现至走近，从她一开口到这最后一句质问，他聆听。他注视。</p>
就在众人沉默等待中，他忽然起身，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朝她走近。</p>
他们两人站在尉家山庄的茶厅内，她带着怒火冰冷的眼眸，对上他一双沉然眼眸。</p>
是他说，“是我食言反悔，我不会把小宝给你。”</p>
这一声夺定的话语，惊动每个人心弦……</p>
蔓生的手一下抓住他的衣襟，她狠狠抓住质问，“你凭什么——！”</p>
凭什么肆意决定摆布，凭什么自己想怎样就想怎样，凭什么让她一次又一次从拥有到失去……</p>
太过僵持紧张的茶厅内，众人却全都没有注意到来人，那是王燕回突然推开后方那扇门，对上这一切，瞧见那两人正在纠缠，更瞧见满堂在座。</p>
他不禁大喊，“尉容——！”</p>
可是却仿佛来不及，因为另一道男声已起，这样突然。这样坚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道出最终内幕，“就凭你是王氏家族的人，王之杭的亲生女儿，你身上流着他的血——！”</p>
“砰——”一声里，是老太爷手边的茶杯因为震惊而突然一挥摔碎！</p>
王燕回瞠目，伫立于原地。</p>
众人全都哑然无声，分不清此刻到底是真是假。</p>
蔓生还抓着他的衣襟，却突然通红了眼睛，她怔住，她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这只是世纪末最后一个谎言……</p>
她朝他崩溃大喊，“你说谎——！是你说谎——！”</p>
“这一回，我没有。”他却残忍对她说，那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撕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