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如果她就此承认，那么之前的一切又算是什么？明明，她这样坚决拒绝成为尉容的徒弟，她并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p>
如果她否定不认，那么对于尉容而言，又意味着什么？在保利背后，两大家族的斗争牵扯了前任总经理和现任当家人，尉容和王燕回之间，早已经是两军对弈互不相容！</p>
蔓生只能选择周旋，她轻声笑说，“王首席，不是每一个师父认下的徒弟都会继承他的衣钵。再好的画师，可是自己的徒弟不喜好，也难以入门的，不是么？”</p>
王燕回当然明白她在故意避而不答，“都说一个人跟着另外一个人久了，就算学不得十分要领，也总能够有七八分精髓。再不济，两三分总归还是有的。不然的话，林副总怎么会一进来后，就盯着这幅屏风不放？”</p>
“这间茶间里，多的是精贵摆设。就比方是门口悬空的九龙吊灯，是找了名家雕刻的灯具。又比方是面前的这盏琉璃花盏，也都是名家工艺，外边可是很少见的。”王燕回微笑间，随意列举物品以作展示，更是追问，“为什么又对这道屏风情有独钟？”</p>
蔓生当然也有注意到方才门口的悬空吊顶，更有看见近在咫尺的琉璃花盏，实际上这间茶间虽然古朴，却处处都是精细，“整座至尊酒店都是让人叹为观止，只是您也知道，好东西瞧多了，惊奇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p>
“虽然我不懂画，可是一进来后，看见这道屏风实在是很壮观，格局又大，摆设在这里，一进门就看的透亮。所以才会忍不住盯着去瞧，但真是谈不上精髓，更不要说要领了。”蔓生亦是曲折回道。</p>
随即，她扬眉一笑，开始转移话题，“王首席这么好兴致来和我谈论这道屏风，难道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喜欢，好当作见面礼送给我？”</p>
王燕回定睛着，她再次轻巧的避开关键，却是自然而然，“你要是喜欢，当然可以送给你。”</p>
“可惜，我不是海城人，这么一道屏风要是搬回宜城，太远也太费事了。”蔓生委婉拒绝。</p>
“这倒不是问题，古有千里送荔枝，我也可以千里送屏风。为你送回宜城。”王燕回礼貌相待，大方的让人瞠目。</p>
蔓生可不敢当，“我看屏风太精致了，路途遥远也太辛苦，要是不小心磕碰到，反而得不偿失，不如就摆在这里，我来了这里看一眼就很满足了。”</p>
“喜欢的东西，既然能到手还要拒绝，这不会太刻意？林副总是怕得了我的好处？”王燕回低声微笑，眸底却是迸发出精光。</p>
蔓生在他注视下缓缓道，“就是因为喜欢的东西，所以才会不舍得毁了，我宁愿完整无缺，让更多的人来欣赏，也不愿意一个人独藏。打造这道屏风的匠人，也不会希望它成为一个被锁在房间里只会堆积灰尘的摆设吧。”</p>
王燕回忽而不言语，只是一双眼睛在她的脸庞上落定，像是在探究。更像是在证实。良久，他才开口道，“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那就这样吧，这道屏风归你所有，以后哪一天想起来，想搬回去那就直接可以取走。”</p>
“多谢王首席！”蔓生也不拒绝了，她道谢应下。</p>
……</p>
下一刻，王燕回呼喊茶间外边等候的茶师，让他们准备奉茶。在安静的氛围里，茶师展现了优美端庄的茶艺，为他们斟茶。</p>
蔓生静坐着，看着对方一整套的程序下来之后，又瞧着王燕回拿起茶杯敬向自己，她也是举起茶杯回敬。</p>
品了一杯清香扑鼻的香茶，王燕回又是道，“其实一早你到了海城，我就该过来和你见面。只是没想到手上的事情太多，耽搁到今天才得空。让你久等。”</p>
“之前吕主管已经告诉我您最近公事繁忙，所以请千万不要抱歉。您安排周道，让我们下榻在至尊酒店，能够好好领略奢华五星的风采，这份等待实在是物超所值。就算您一个月后才来和我喝这杯茶，我也是情愿的。”蔓生闻着茶香，觉得心神很安宁，所以也越来越顺畅的回话。</p>
王燕回见过许多豪门世家的女人，她们有些骄傲成性，有些柔弱不堪，介于两种之中的也有许多，能干有为更是不少，而能说会道的当然也可以不假思索就直接报出几位，可是这个女人，外表看似柔柔弱弱，一开口却自带了一股子清冷劲道，说是傲气，也不全是，偏偏又是口才绝佳。</p>
“林小姐能成为锦悦的副总。除了真材实料外，这副好口才也帮了你不少忙吧。”王燕回不禁道。</p>
蔓生笑道，“不瞒王首席，从小到大我都是家中最不会说话的那一个。不过到了今天，也是没有办法。人总是在成长中学会一些东西，哪怕是自己不想要的。其实王首席也该清楚，锦悦的背景，我们林家的背景。”</p>
这一回，换成蔓生单刀直入，她主动提起林家，“不然，又怎么会刚刚好找上林总注资？”</p>
事实上有些关系再明白不过，王家以保利名义注资锦悦，透过的人是林逸凡，林逸凡和自己不睦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们也是拿捏住这一点才会确信林逸凡会答应。</p>
其实王燕回的下马威这次确实已经够分量，但是他待客接物真是礼貌有加，一周时间虽然不短，但是也足够长，足够到让蔓生适应海城，接受前来保利的结果，更是对他的敌对心减缓。</p>
“早知道林小姐这样聪明，那我就该直接找你注资。”王燕回慢慢放下茶杯，他正襟端坐却是半开玩笑道。</p>
“都是一样的，不管透过林总，还是透过我，总归都是注资锦悦。”蔓生刚好的收尾，不将这个话题再继续衍生。</p>
可王燕回却道，“可惜只怕林小姐你不答应，我才找了林总。毕竟之前，保利的注资已经奉送到你的面前，你也没有答应。我很好奇，当时你为什么会拒绝？”</p>
“毕竟，他也是你的师父。”他一句话结尾，男声幽幽。</p>
结果，兜转了一圈后，话题又被他兜回原点！</p>
……</p>
看来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p>
“都说无功不受禄，我没有什么功绩，又怎么敢？”蔓生轻声道，“我想王首席能了解到保利起先就有意向投资，大概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在最后出手相助。毕竟，锦悦也不是了不得的公司，对于保利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p>
却也正因为是尉容出手，所以王燕回才会盯上锦悦。否则，保利又哪里会有这样的好心思？</p>
“而且，保利初次的时候，为什么会有意向，您比我更清楚！”冷不防的，蔓生的声音一沉道。</p>
王燕回原本还不想那么快杀入重围，将一切都挑明，可现在竟然被一个女人带着快进，他倒是有一丝愕然，却也觉得有些爽快。然而，他却是应道，“实际上，我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了一些。不过是听你的意思，你确认是真？”</p>
“没错，他之所以会帮我，留在我身边，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骗局，他所求的，只是我手上那一千余亩的地皮！”蔓生直接道，整个人坐在前方，一张清丽脸庞干净透彻，“试问，这样一个人，回头来注资你所在的公司，你会答应么？”</p>
对于她这一刻的如实相告，王燕回不再诧异，只是沉眸笑着不疾不徐道，“会，也不会，不过都是个人的选择。”</p>
“的确是个人的选择，而我已经选择——不会！”蔓生回道，“人的自尊心和骄傲，有时候就是这么意气用事。”</p>
王燕回则是道，“也不算是全然的意气用事，毕竟是想着还有后路有另外的选择，不然锦悦和港城沈氏齐亚的合作又怎么会达成？”</p>
“只不过还是迟了一步，合同签约的当天，刚刚好保利的注资就到了锦悦。”蔓生语气平平，更是打趣道，“早知道王首席会帮忙，那我也不用这么担心着急了。还没有感谢王首席，谢谢你这次出手！”</p>
“我敬您！”蔓生再次将茶杯举起敬向他。</p>
王燕回一瞧，他却是听懂了，这一声谢谢里，不单单是因为保利的注资，还有齐亚这一环节里的局。</p>
“其实也不用这样客气。”王燕回接下这杯茶，在相谈了许久后，他轻握住茶杯抬眸。“你是他的徒弟，我的妹妹嫁给了他的哥哥，算起来我们也算是一家人。”</p>
他用一种缓缓的男声诉说着，只在最后一音落下的时候震人心扉，“除非，你不是！”</p>
果然是躲不过！</p>
蔓生显然已经有了这个认知，在沉默的对视中，发现侥幸想要逃脱已经是于事无补，突然，脑海里莫名跳出来那四个字——兵不厌诈！</p>
“的确。”突然，蔓生镇定开口说，“我不是！”</p>
她居然否认了？</p>
这还真是最大的意外！</p>
只是王燕回不是没有过预测，依照寻常，能被尉容认作徒弟，对方一定会求神拜佛去感谢。可她居然否认，是真的不是，还是故意？还是，她是在表明立场，想要告诉他。她和尉容并非一派，自己可以和他为伍。又或者，这只是障眼法。</p>
不管如何，王燕回此刻都不着急于理清关系，“他都对外宣称了，可你又说不是，倒是让我糊涂了。看来，还是要等他回来，让他亲口回答才作数。只是不管如何，林小姐都代表了锦悦，是锦悦的副总，这次来到保利，是为了两家公司的利益！”</p>
“这是当然。”蔓生从不否认这一点。</p>
相谈至此，茶间的门被人轻轻敲响，“咚咚！”</p>
“进来。”王燕回一声令后，有人推开门而入，同一时刻，蔓生望过去，瞧见余安安站在外边等候。</p>
瞧见林蔓生的时候，余安安明显放心了。</p>
那位下属则是走到王燕回身边道，“王首席，是林副总的秘书，她来找她。”</p>
“临时请了林副总过来喝茶，忘记了还有一位秘书小姐，这下让她着急了。”王燕回笑着说，更是散局客气道，“今天本来还请林副总一起晚餐，但是又想着时间太赶，毕竟明天一大早你就要去保利总部，所以还是改天吧。”</p>
“一切听从王首席安排。”蔓生依旧是客随主便，只是却也凝眸。</p>
终于，要前往保利总部了！</p>
随后王燕回又吩咐下属，“设宴款待林副总和秘书小姐。”</p>
“林副总，您请。”下属立刻恭敬呼喊，蔓生微笑点头，起身由对方领路出了茶间，而后带着余安安一道离去。</p>
……</p>
只是待人走远，过了片刻后。王燕回依旧没有坐在原位没有动过。他却有些狐疑，见没有人现身，这才起身往后方走。</p>
绕过那道山水图屏风后，是一面巨大的墙，可是墙面中央却有一处拱门，门连着另外一间茶间。</p>
而屏风后不远处，美丽的贵夫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p>
“刚才她说的你都听见了？”王燕回走近她，似是来询问，也似是判断道，“或许，她只是一个幌子！你怎么看？”</p>
可是那个美丽的女人，却像是失神良久，好像看见了一种让自己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她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p>
“怎么了？”王燕回也发现了她的异样，他不禁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p>
这一轻拍，才让女人回过神，“……”</p>
“你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王燕回问道。</p>
女人收拾了方才的失常，又变成了平日里端庄的模样，红唇漂亮的扬起，她轻声说道，“她说了自己不是，可谁又知道？找个法子试试她！”</p>
王燕回正有此意，女人又是说，“一个女孩子接管一家公司不容易，也该有人帮她。”</p>
王燕回却道，“你是不打算把人留在近处？”</p>
“如果不是最重要的人，留在近处又有什么用？”女人微笑问道。</p>
王燕回倒是没有意见，只是瞧向她道，“其实你又何必亲自过来见上一面……”</p>
女人望着那道屏风，依稀之间还浮现起那张脸庞，心中却依旧是不宁：怎么会是她！竟然会是她！</p>
……</p>
酒店的套房内，蔓生和余安安用完晚餐归来，余安安心满意足说，“酒店餐厅的味道真好！明天就可以去保利总部，总算不用再闷得发慌了！”</p>
蔓生轻声叮嘱她，“今天早点睡，明天可不能迟到。”</p>
“我知道！”余安安领命，只是她狐疑道，“副总，刚才那位就是王首席？长得像男明星一样！他和尉总要是站在一起，那简直就像是一对天神！”</p>
蔓生不否认王燕回的确出众，不过眼下重点不在于此，“明天周会上，就会有新任务指派，我们得准备好。”</p>
余安安也仿佛感受到紧张的氛围，她又是追问，“副总，那明天我们会见到尉总吗？”</p>
蔓生并不知道，或许他会，或许不会。</p>
毕竟之前，他还在港城，也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传达他已经来到海城。</p>
她只知道，他担心的人，唯有霍止婧一人！</p>
……</p>
港城——</p>
夜里的医院病房，女助理正在收拾行李。差不多整理完毕后，直接拿下楼送上车。霍止婧换上了平日的衣服。她走出洗浴室，来到外间走向尉容道，“看，我的脚都好了！”</p>
“你小心点，别成天蹦蹦跳跳的，才刚刚好，还没有好痊！”尉容低头看向她的脚，又是叮咛说。</p>
霍止婧上前，勾住他的手臂道，“你放心，我一定小心！而且，我再也不想住医院了！”</p>
“下楼吧。”尉容说着，和她一起出了病房。</p>
出了住院大楼，霍止婧开心说道，“真好，我们能一起去机场。不过，你不能陪我回鹏城，你千万不要忘记……”</p>
“大小姐，我的记性没那么差。”尉容笑着回道。霍止婧这才高兴扬眉，“这还差不多！”</p>
两人往前方走着，车子已经备好正在等候，却因为突然，霍止婧瞧见了陌生人而困惑，“什么人？”</p>
两辆车子的前方，除了他们的下属外，还有另外一个年轻男人。他是独自而来，所以显得格外突兀，也因为他的模样在灯光下照耀着，是一张冷峻英俊的脸庞，让人会一眼就注意到。</p>
尉容也抬头望过去，他却认出了来人。</p>
待到他们走近，霍止婧看见这个年轻男人上前道，“尉总，方便聊几句吗？”</p>
霍止婧不知道对方是谁，可是尉容朝自己道，“你先上车。”</p>
这是要单独谈话的意思了，只是霍止婧虽然理解，但也不免觉得面前这个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实在是有够讨厌！她不悦看了对方一眼后，径自带人离开，“我在前面的路口等你。”</p>
霍止婧带人远离医院这一片，等车子在路口停下，她这才问向宗泉和任翔，“他是谁？”</p>
“霍小姐，他是锦悦的总监林书翰。”宗泉回道。</p>
霍止婧这才知晓，原来刚才那一位就是林蔓生的亲生弟弟！</p>
……</p>
“尉总这是要去机场？”周遭的人都清空后，林书翰这才出声，“我来的不凑巧。”</p>
“应该是很凑巧，不然就见不到面了。”尉容回道。</p>
林书翰却望着他道，“我以为是尉总提醒了我，让我今天晚上有空来会你。”</p>
说起来真是偶遇，林书翰自从接管了林蔓生手上的海城酒店项目后，就暂且留在港城。今日出门办事，却和尉容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时间实在仓促，又不好多言。尽管尉容直接走向他，和他打了声招呼，可还是来不及谈话。</p>
况且周遭都是人，看着保利集团的尉总主动来和他说话，这让林书翰一时间成为焦点！</p>
林书翰虽然年少气盛，也会认同被大集团老总如此赏脸是值得自豪的事，可他因为这位尉总和林蔓生之间牵扯不断的关系而感到迟疑。</p>
上午匆匆见过面，林书翰在最后听见他说：什么时候空了，尽管来找我。不要又耽搁了，错过才好。</p>
尉容微笑，“你和你的姐姐一样，都很聪明。”</p>
不过是一句简单的话语，他却还是听懂了意思。</p>
提起林蔓生，林书翰实在是对他质疑，“尉总都要走了，还来找我一会，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p>
“本来是该去找你，但是时间仓促，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尉容回道，他深知海上酒店的项目已是当务之急，“上次见面也是太突然，没想到这次还是一样，看来下次得事先约个时间，才能坐下来好好聊一聊。”</p>
林书翰只是沉默听着，撇开这个男人的背景身份不谈，光是近距离接触，都感觉到深藏不露，让他无法松懈。</p>
“你想和我聊什么？”林书翰又是问。</p>
尉容望着他，一双眼眸目不转睛，“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的好奇，也有很多的困惑。你的姐姐，按照她的性子，也不会对你说太多。她现在已经去了海城，到了保利集团名下，我只想来告诉你，请你放心，不用记挂她。”</p>
林书翰着实一愣，他没有想到堂堂尉总，想着办法来和他碰面，竟然只是为了说这一句话！</p>
“你又凭什么让我放心。就凭你是我姐姐的师父？”林书翰并不领情，虽然自己不知道他和林蔓生之间的关系，可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可是你又知不知道，她离开之前对我说了什么？”</p>
尉容深邃的眸子一凝，默然中静待他的下文。</p>
随即，听见林书翰的声音幽幽响起，此刻她不在面前，却就像是她，在对自己说，“万事靠自己！不要轻信别人，任何一个人！”</p>
冷不防的，尉容想到过往，是他曾经对她说：别太轻易相信陌生人，哪怕是最亲近的，也同样。</p>
后来，宜城冷夜的馆子里，是她开口诉说的时候，连声音都在颤栗：我又怎么能想到，你给我的忠告里，不要轻易相信的名单内，原来也包括你！</p>
那个女孩子有着一张被人一眼就能看穿的脸，那个这样容易相信别人的女孩子，这样的不谙世事，就像是春暖花开时节里初露的暖阳。</p>
可如今，她笑容里哪里还有暖意？</p>
林书翰注视着他，却只瞧见面前的男人突然一笑。</p>
不知是庆幸，还是在懊恼。</p>
尉容低声说着，“她终于学会了。”</p>
……</p>
十二月下旬的这一天，蔓生终于要出发前往保利集团。</p>
一大早起来，恢复了正常的作息。</p>
穿上得体的衣服，再化上一个妆容，蔓生带着余安安一起，双双前往。这是来到海城后正式的第一仗，莫要说余安安紧张，蔓生自己也是警备着。保利不比锦悦，一家跨国集团，必然是规章严苛而且制度重重。</p>
王燕回这边倒是很体贴，直接派了车从至尊酒店行驶出发前往保利。</p>
车子穿梭在海城，这是蔓生自从到来后，第一次踏出至尊酒店。</p>
沿路蔓生静静看着外边，那些穿梭而过的建筑，是这个城市繁华下的投影。终于，当耳畔响起余安安轻声的叮咛后，蔓生回过头去，“副总，前面就是保利集团！”</p>
视野宽阔，可以很清楚的瞧见前方那座大厦。</p>
一早就查探过，所以知道保利集团的大厦是如何的显耀。</p>
置立于海城最昂贵的地段，大厦通身都是镜面，夜晚的时候led绚烂，白天的时候阳光一照下来，更显得辉煌，刺目的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简直无法迎头直视。蔓生不得眯起眼睛，这才看清大厦顶层的金漆招牌——保利集团！</p>
纵然是刚到海城，可却也能够感受到保利的资本荣耀，曾经立足于港城历史如此久远的保利集团，在来到海城后，更是以绝对的压倒之势，成为一方霸主！</p>
车子越行越近，余安安下车绕过车身为她开门，“副总，到了。”</p>
蔓生踩着高跟鞋稳健的下车，她没有再抬眸一眼这座大厦，笔直的走了进去。</p>
……</p>
事先由于王燕回已经安排，所以当蔓生一行抵达的时候，就有接待的人在等候。</p>
蔓生一瞧，正是那位吕主管，对方直接带路，过了保安关卡，领着她走过巨大的大厅。此刻正值早高峰，大厅里出入的都是保利内部职员，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疾步而且严肃。鲜少有年轻的女孩子，才会冒失的赶着路刷卡，却也只恐自己行为有失公司形象，而立刻止住，更是朝周遭的人纷纷道歉。</p>
余安安一瞧，已经惊奇，更是觉得自己必须要加倍的学习。</p>
蔓生微笑着走过大厅，由吕主管带领，直接从专属电梯直达，一旁有职员瞧见，纷纷揣测起刚才进入电梯的她是谁。</p>
毕竟，保利内部有两部专属电梯，一部是尉总专用，另外这部也唯有王首席才可以使用！</p>
看来是王首席的贵客，亦或者是门人！</p>
……</p>
吕主管将蔓生带到了大厦一处高层，出了电梯后，又前往深处的办公室，直到另外一位助理来接待，吕主管道，“林副总，您请暂时在这里休息，稍后王首席会有通知。”</p>
蔓生朝他致谢。“谢谢吕主管。”</p>
对方立刻离开了，蔓生则坐在休息室内等候。</p>
余安安刚才观赏了一路，她轻声说道，“副总，我本来以为至尊酒店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保利大厦也这样阔气。”</p>
锦悦自然是不能和保利沾边，可就算温氏嘉瑞的大楼，也远不如保利大厦这样庄严，好似走入的不是一家公司，而是一座不容人喧哗放肆的宫殿！</p>
“我感觉自己像是来朝圣的！”余安安不禁又说。</p>
蔓生笑了，其实从前的时候，当自己还误以为他是男公关，却得知他是独立董事身份的时候，她就有过这样的感受。</p>
那一年宜城海天大厦，她抵达顶楼去找他，也像是前去朝拜的信徒。</p>
“那就安静等着召见吧。”蔓生轻声回道。</p>
这一坐，从九点坐到了十点，蔓生在抬头看向壁上挂着的时钟之时，终于有人来敲门。是那位助理小姐道，“林副总，您好，王首席请您过去。”</p>
蔓生起身，余安安也随即而起，对方却道，“林副总，王首席只请您一个人过去，秘书小姐请留步。”</p>
蔓生回头看向余安安点了点头，跟着对方前往。</p>
本就是在大厦高层，现在却是又搭乘电梯往更高层而去。一路到了顶层，这个高度让蔓生想起海天大厦，也是高耸入云。</p>
“叮——”一声中，助理朝她道，“林副总，您请。”</p>
蔓生静静跟随，随后被带到了一处紧闭的大门门口，眼看着就像是会议室。这让蔓生凝眸，紧接着听见那位助理和会议室门口伫立随侧的办事员交待了一声。而后对方望向她。微笑着开口，“林副总，王首席正在开会，请您进去！”</p>
蔓生刚一点头，对方却已经将会议室的大门轻轻敲响，而后有人从内将门推开了！</p>
一刹那，蔓生看见的人是——任翔！</p>
任翔既然在这里，那就意味着他也在！</p>
蔓生走向会议室内，她看见的是一整张会议桌前后依次入席的公司高层，每个人的视线都望着自己，带着十足的审视打量。而这些目光之中，自然有王燕回。里面的光鲜太通透，落地窗一下洒进来，让蔓生无法逐一看清。</p>
她只知道那个人端坐在最高的为首位置上，正瞧着她的到来。</p>
可是此刻，不再是当年锦悦，他在她的身旁，是她的军师是她的盟友，她身后最有利的靠山。而是成了甲方乙方，他垂眸高高在上目睹她到来。</p>
蔓生被助理领着入席，转而到了会议桌的最后一席。</p>
那个位置，正好的对准了为首那一席，在适应了光线后，蔓生这才瞧清他，阳光将一切都擦拭干净。终于，她作为锦悦的副总在位，他是保利最至高无上的掌权者。</p>
不知是否该高兴，可蔓生居然会觉得，这一刻，她终于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不带虚伪的假面具，就这样真实的面对面。</p>
真好。</p>
……</p>
当蔓生入座后，就有人开口了，正是为首的尉容！</p>
蔓生瞧见他，就像是一个陌生人的姿态，公式化的开口说，“请王首席来介绍一下这位新人。”</p>
王燕回朝他微笑颌首，作为此番注资锦悦的决策人开口道，“这位是来自宜城锦悦公司的副总林蔓生女士，经过我方和锦悦方林总的接洽，所以决定由林副总调派至海城保利配合公司发展！”</p>
“林副总，和在座的各位打声招呼吧。”王燕回轻呼一声。</p>
蔓生随即起身，对着众人礼貌鞠躬道，“各位早上好，我是锦悦的副总林蔓生，很荣幸能够有这次机会来到海城保利，希望今后多多关照。”</p>
其实新人报道的开场白大多相似，为了不太过张扬，这样刻板陈旧的自我介绍是最佳方式。再加上，锦悦这次还是低了一等，就更要放低姿态。</p>
在座各位都是保利高层，自然都是欢迎这位新成员加入，虽然明知道只是作为合作方公司的质子，可依旧礼数有加。</p>
“林副总，这位是保利集团的总经理尉总！认识一下吧！”王燕回又是招呼道。</p>
此刻场面上谁也不知道尉总和这位林副总私底下的关系，蔓生望向长方形会议桌的另一头，是他一身西服，黑白两色纯正的不加修饰如此天然。眉宇之间，更是被绝佳的英气所染。</p>
“尉总，您好，今后请多多指点。”蔓生再次弯腰，朝他深深鞠躬。</p>
王燕回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直到听见尉容说，“林副总不必客气，请坐。”</p>
蔓生这才点头，复又入席。</p>
紧接着，有高层开口询问，“尉总，王首席，林副总初来乍到，是要安排到哪个部门？”</p>
王燕回不出声，依照规矩自然是总经理先发话。</p>
尉容不疾不徐道，“锦悦方的合作是王首席谈成的，有关于安排当然也是由他定夺。”</p>
众人复又望向王燕回，蔓生也是静待结果。当她前来保利后，第一个任务又会是什么？</p>
可是下一秒。听见王燕回道，“鹏城的惠能企业，也是保利有入股的公司之一。这次林副总刚上任，也不用着急指派太繁重的任务，不如就任命她前往鹏城，陪伴在上任不久的霍总身边，处理好眼下所负责的项目。”</p>
蔓生真是没有想到，到来海城等了这么多天以后，所指派的第一个任务，居然是被派到那位霍小姐身边去！</p>
她不知道王燕回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可她唯一知道的是，绝对不是好意！</p>
但是他又会如何？</p>
蔓生看向前方，距离不太远，却偏偏好似隔了千山万水。</p>
刹那间，周遭寂静着，而后他薄唇轻启，决断已下，唯有两个字，“——准批！”</p>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没有一点点更多的考量。</p>
忽然，蔓生的耳边响起他所说的那句话：蔓生，以后和她好好相处。</p>
也想起医院里他的责问：你又是怎么回事！都没有护住她！</p>
更想起他前来她下榻的酒店命令她：当她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就要担负起这个责任！你必须要办到！因为你是我的徒弟！</p>
蔓生不想去假设猜想，却又办不到！</p>
难道说，他之所以承认是她的师父，只是为了将她派到霍止婧身边去！而此刻不过是有人先行提出，正如他意！</p>
如果她就此承认，那么之前的一切又算是什么？明明，她这样坚决拒绝成为尉容的徒弟，她并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p>
如果她否定不认，那么对于尉容而言，又意味着什么？在保利背后，两大家族的斗争牵扯了前任总经理和现任当家人，尉容和王燕回之间，早已经是两军对弈互不相容！</p>
蔓生只能选择周旋，她轻声笑说，“王首席，不是每一个师父认下的徒弟都会继承他的衣钵。再好的画师，可是自己的徒弟不喜好，也难以入门的，不是么？”</p>
王燕回当然明白她在故意避而不答，“都说一个人跟着另外一个人久了，就算学不得十分要领，也总能够有七八分精髓。再不济，两三分总归还是有的。不然的话，林副总怎么会一进来后，就盯着这幅屏风不放？”</p>
“这间茶间里，多的是精贵摆设。就比方是门口悬空的九龙吊灯，是找了名家雕刻的灯具。又比方是面前的这盏琉璃花盏，也都是名家工艺，外边可是很少见的。”王燕回微笑间，随意列举物品以作展示，更是追问，“为什么又对这道屏风情有独钟？”</p>
蔓生当然也有注意到方才门口的悬空吊顶，更有看见近在咫尺的琉璃花盏，实际上这间茶间虽然古朴，却处处都是精细，“整座至尊酒店都是让人叹为观止，只是您也知道，好东西瞧多了，惊奇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p>
“虽然我不懂画，可是一进来后，看见这道屏风实在是很壮观，格局又大，摆设在这里，一进门就看的透亮。所以才会忍不住盯着去瞧，但真是谈不上精髓，更不要说要领了。”蔓生亦是曲折回道。</p>
随即，她扬眉一笑，开始转移话题，“王首席这么好兴致来和我谈论这道屏风，难道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喜欢，好当作见面礼送给我？”</p>
王燕回定睛着，她再次轻巧的避开关键，却是自然而然，“你要是喜欢，当然可以送给你。”</p>
“可惜，我不是海城人，这么一道屏风要是搬回宜城，太远也太费事了。”蔓生委婉拒绝。</p>
“这倒不是问题，古有千里送荔枝，我也可以千里送屏风。为你送回宜城。”王燕回礼貌相待，大方的让人瞠目。</p>
蔓生可不敢当，“我看屏风太精致了，路途遥远也太辛苦，要是不小心磕碰到，反而得不偿失，不如就摆在这里，我来了这里看一眼就很满足了。”</p>
“喜欢的东西，既然能到手还要拒绝，这不会太刻意？林副总是怕得了我的好处？”王燕回低声微笑，眸底却是迸发出精光。</p>
蔓生在他注视下缓缓道，“就是因为喜欢的东西，所以才会不舍得毁了，我宁愿完整无缺，让更多的人来欣赏，也不愿意一个人独藏。打造这道屏风的匠人，也不会希望它成为一个被锁在房间里只会堆积灰尘的摆设吧。”</p>
王燕回忽而不言语，只是一双眼睛在她的脸庞上落定，像是在探究。更像是在证实。良久，他才开口道，“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那就这样吧，这道屏风归你所有，以后哪一天想起来，想搬回去那就直接可以取走。”</p>
“多谢王首席！”蔓生也不拒绝了，她道谢应下。</p>
……</p>
下一刻，王燕回呼喊茶间外边等候的茶师，让他们准备奉茶。在安静的氛围里，茶师展现了优美端庄的茶艺，为他们斟茶。</p>
蔓生静坐着，看着对方一整套的程序下来之后，又瞧着王燕回拿起茶杯敬向自己，她也是举起茶杯回敬。</p>
品了一杯清香扑鼻的香茶，王燕回又是道，“其实一早你到了海城，我就该过来和你见面。只是没想到手上的事情太多，耽搁到今天才得空。让你久等。”</p>
“之前吕主管已经告诉我您最近公事繁忙，所以请千万不要抱歉。您安排周道，让我们下榻在至尊酒店，能够好好领略奢华五星的风采，这份等待实在是物超所值。就算您一个月后才来和我喝这杯茶，我也是情愿的。”蔓生闻着茶香，觉得心神很安宁，所以也越来越顺畅的回话。</p>
王燕回见过许多豪门世家的女人，她们有些骄傲成性，有些柔弱不堪，介于两种之中的也有许多，能干有为更是不少，而能说会道的当然也可以不假思索就直接报出几位，可是这个女人，外表看似柔柔弱弱，一开口却自带了一股子清冷劲道，说是傲气，也不全是，偏偏又是口才绝佳。</p>
“林小姐能成为锦悦的副总。除了真材实料外，这副好口才也帮了你不少忙吧。”王燕回不禁道。</p>
蔓生笑道，“不瞒王首席，从小到大我都是家中最不会说话的那一个。不过到了今天，也是没有办法。人总是在成长中学会一些东西，哪怕是自己不想要的。其实王首席也该清楚，锦悦的背景，我们林家的背景。”</p>
这一回，换成蔓生单刀直入，她主动提起林家，“不然，又怎么会刚刚好找上林总注资？”</p>
事实上有些关系再明白不过，王家以保利名义注资锦悦，透过的人是林逸凡，林逸凡和自己不睦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们也是拿捏住这一点才会确信林逸凡会答应。</p>
其实王燕回的下马威这次确实已经够分量，但是他待客接物真是礼貌有加，一周时间虽然不短，但是也足够长，足够到让蔓生适应海城，接受前来保利的结果，更是对他的敌对心减缓。</p>
“早知道林小姐这样聪明，那我就该直接找你注资。”王燕回慢慢放下茶杯，他正襟端坐却是半开玩笑道。</p>
“都是一样的，不管透过林总，还是透过我，总归都是注资锦悦。”蔓生刚好的收尾，不将这个话题再继续衍生。</p>
可王燕回却道，“可惜只怕林小姐你不答应，我才找了林总。毕竟之前，保利的注资已经奉送到你的面前，你也没有答应。我很好奇，当时你为什么会拒绝？”</p>
“毕竟，他也是你的师父。”他一句话结尾，男声幽幽。</p>
结果，兜转了一圈后，话题又被他兜回原点！</p>
……</p>
看来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p>
“都说无功不受禄，我没有什么功绩，又怎么敢？”蔓生轻声道，“我想王首席能了解到保利起先就有意向投资，大概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在最后出手相助。毕竟，锦悦也不是了不得的公司，对于保利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p>
却也正因为是尉容出手，所以王燕回才会盯上锦悦。否则，保利又哪里会有这样的好心思？</p>
“而且，保利初次的时候，为什么会有意向，您比我更清楚！”冷不防的，蔓生的声音一沉道。</p>
王燕回原本还不想那么快杀入重围，将一切都挑明，可现在竟然被一个女人带着快进，他倒是有一丝愕然，却也觉得有些爽快。然而，他却是应道，“实际上，我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了一些。不过是听你的意思，你确认是真？”</p>
“没错，他之所以会帮我，留在我身边，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骗局，他所求的，只是我手上那一千余亩的地皮！”蔓生直接道，整个人坐在前方，一张清丽脸庞干净透彻，“试问，这样一个人，回头来注资你所在的公司，你会答应么？”</p>
对于她这一刻的如实相告，王燕回不再诧异，只是沉眸笑着不疾不徐道，“会，也不会，不过都是个人的选择。”</p>
“的确是个人的选择，而我已经选择——不会！”蔓生回道，“人的自尊心和骄傲，有时候就是这么意气用事。”</p>
王燕回则是道，“也不算是全然的意气用事，毕竟是想着还有后路有另外的选择，不然锦悦和港城沈氏齐亚的合作又怎么会达成？”</p>
“只不过还是迟了一步，合同签约的当天，刚刚好保利的注资就到了锦悦。”蔓生语气平平，更是打趣道，“早知道王首席会帮忙，那我也不用这么担心着急了。还没有感谢王首席，谢谢你这次出手！”</p>
“我敬您！”蔓生再次将茶杯举起敬向他。</p>
王燕回一瞧，他却是听懂了，这一声谢谢里，不单单是因为保利的注资，还有齐亚这一环节里的局。</p>
“其实也不用这样客气。”王燕回接下这杯茶，在相谈了许久后，他轻握住茶杯抬眸。“你是他的徒弟，我的妹妹嫁给了他的哥哥，算起来我们也算是一家人。”</p>
他用一种缓缓的男声诉说着，只在最后一音落下的时候震人心扉，“除非，你不是！”</p>
果然是躲不过！</p>
蔓生显然已经有了这个认知，在沉默的对视中，发现侥幸想要逃脱已经是于事无补，突然，脑海里莫名跳出来那四个字——兵不厌诈！</p>
“的确。”突然，蔓生镇定开口说，“我不是！”</p>
她居然否认了？</p>
这还真是最大的意外！</p>
只是王燕回不是没有过预测，依照寻常，能被尉容认作徒弟，对方一定会求神拜佛去感谢。可她居然否认，是真的不是，还是故意？还是，她是在表明立场，想要告诉他。她和尉容并非一派，自己可以和他为伍。又或者，这只是障眼法。</p>
不管如何，王燕回此刻都不着急于理清关系，“他都对外宣称了，可你又说不是，倒是让我糊涂了。看来，还是要等他回来，让他亲口回答才作数。只是不管如何，林小姐都代表了锦悦，是锦悦的副总，这次来到保利，是为了两家公司的利益！”</p>
“这是当然。”蔓生从不否认这一点。</p>
相谈至此，茶间的门被人轻轻敲响，“咚咚！”</p>
“进来。”王燕回一声令后，有人推开门而入，同一时刻，蔓生望过去，瞧见余安安站在外边等候。</p>
瞧见林蔓生的时候，余安安明显放心了。</p>
那位下属则是走到王燕回身边道，“王首席，是林副总的秘书，她来找她。”</p>
“临时请了林副总过来喝茶，忘记了还有一位秘书小姐，这下让她着急了。”王燕回笑着说，更是散局客气道，“今天本来还请林副总一起晚餐，但是又想着时间太赶，毕竟明天一大早你就要去保利总部，所以还是改天吧。”</p>
“一切听从王首席安排。”蔓生依旧是客随主便，只是却也凝眸。</p>
终于，要前往保利总部了！</p>
随后王燕回又吩咐下属，“设宴款待林副总和秘书小姐。”</p>
“林副总，您请。”下属立刻恭敬呼喊，蔓生微笑点头，起身由对方领路出了茶间，而后带着余安安一道离去。</p>
……</p>
只是待人走远，过了片刻后。王燕回依旧没有坐在原位没有动过。他却有些狐疑，见没有人现身，这才起身往后方走。</p>
绕过那道山水图屏风后，是一面巨大的墙，可是墙面中央却有一处拱门，门连着另外一间茶间。</p>
而屏风后不远处，美丽的贵夫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p>
“刚才她说的你都听见了？”王燕回走近她，似是来询问，也似是判断道，“或许，她只是一个幌子！你怎么看？”</p>
可是那个美丽的女人，却像是失神良久，好像看见了一种让自己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她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p>
“怎么了？”王燕回也发现了她的异样，他不禁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p>
这一轻拍，才让女人回过神，“……”</p>
“你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王燕回问道。</p>
女人收拾了方才的失常，又变成了平日里端庄的模样，红唇漂亮的扬起，她轻声说道，“她说了自己不是，可谁又知道？找个法子试试她！”</p>
王燕回正有此意，女人又是说，“一个女孩子接管一家公司不容易，也该有人帮她。”</p>
王燕回却道，“你是不打算把人留在近处？”</p>
“如果不是最重要的人，留在近处又有什么用？”女人微笑问道。</p>
王燕回倒是没有意见，只是瞧向她道，“其实你又何必亲自过来见上一面……”</p>
女人望着那道屏风，依稀之间还浮现起那张脸庞，心中却依旧是不宁：怎么会是她！竟然会是她！</p>
……</p>
酒店的套房内，蔓生和余安安用完晚餐归来，余安安心满意足说，“酒店餐厅的味道真好！明天就可以去保利总部，总算不用再闷得发慌了！”</p>
蔓生轻声叮嘱她，“今天早点睡，明天可不能迟到。”</p>
“我知道！”余安安领命，只是她狐疑道，“副总，刚才那位就是王首席？长得像男明星一样！他和尉总要是站在一起，那简直就像是一对天神！”</p>
蔓生不否认王燕回的确出众，不过眼下重点不在于此，“明天周会上，就会有新任务指派，我们得准备好。”</p>
余安安也仿佛感受到紧张的氛围，她又是追问，“副总，那明天我们会见到尉总吗？”</p>
蔓生并不知道，或许他会，或许不会。</p>
毕竟之前，他还在港城，也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传达他已经来到海城。</p>
她只知道，他担心的人，唯有霍止婧一人！</p>
……</p>
港城——</p>
夜里的医院病房，女助理正在收拾行李。差不多整理完毕后，直接拿下楼送上车。霍止婧换上了平日的衣服。她走出洗浴室，来到外间走向尉容道，“看，我的脚都好了！”</p>
“你小心点，别成天蹦蹦跳跳的，才刚刚好，还没有好痊！”尉容低头看向她的脚，又是叮咛说。</p>
霍止婧上前，勾住他的手臂道，“你放心，我一定小心！而且，我再也不想住医院了！”</p>
“下楼吧。”尉容说着，和她一起出了病房。</p>
出了住院大楼，霍止婧开心说道，“真好，我们能一起去机场。不过，你不能陪我回鹏城，你千万不要忘记……”</p>
“大小姐，我的记性没那么差。”尉容笑着回道。霍止婧这才高兴扬眉，“这还差不多！”</p>
两人往前方走着，车子已经备好正在等候，却因为突然，霍止婧瞧见了陌生人而困惑，“什么人？”</p>
两辆车子的前方，除了他们的下属外，还有另外一个年轻男人。他是独自而来，所以显得格外突兀，也因为他的模样在灯光下照耀着，是一张冷峻英俊的脸庞，让人会一眼就注意到。</p>
尉容也抬头望过去，他却认出了来人。</p>
待到他们走近，霍止婧看见这个年轻男人上前道，“尉总，方便聊几句吗？”</p>
霍止婧不知道对方是谁，可是尉容朝自己道，“你先上车。”</p>
这是要单独谈话的意思了，只是霍止婧虽然理解，但也不免觉得面前这个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实在是有够讨厌！她不悦看了对方一眼后，径自带人离开，“我在前面的路口等你。”</p>
霍止婧带人远离医院这一片，等车子在路口停下，她这才问向宗泉和任翔，“他是谁？”</p>
“霍小姐，他是锦悦的总监林书翰。”宗泉回道。</p>
霍止婧这才知晓，原来刚才那一位就是林蔓生的亲生弟弟！</p>
……</p>
“尉总这是要去机场？”周遭的人都清空后，林书翰这才出声，“我来的不凑巧。”</p>
“应该是很凑巧，不然就见不到面了。”尉容回道。</p>
林书翰却望着他道，“我以为是尉总提醒了我，让我今天晚上有空来会你。”</p>
说起来真是偶遇，林书翰自从接管了林蔓生手上的海城酒店项目后，就暂且留在港城。今日出门办事，却和尉容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时间实在仓促，又不好多言。尽管尉容直接走向他，和他打了声招呼，可还是来不及谈话。</p>
况且周遭都是人，看着保利集团的尉总主动来和他说话，这让林书翰一时间成为焦点！</p>
林书翰虽然年少气盛，也会认同被大集团老总如此赏脸是值得自豪的事，可他因为这位尉总和林蔓生之间牵扯不断的关系而感到迟疑。</p>
上午匆匆见过面，林书翰在最后听见他说：什么时候空了，尽管来找我。不要又耽搁了，错过才好。</p>
尉容微笑，“你和你的姐姐一样，都很聪明。”</p>
不过是一句简单的话语，他却还是听懂了意思。</p>
提起林蔓生，林书翰实在是对他质疑，“尉总都要走了，还来找我一会，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p>
“本来是该去找你，但是时间仓促，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尉容回道，他深知海上酒店的项目已是当务之急，“上次见面也是太突然，没想到这次还是一样，看来下次得事先约个时间，才能坐下来好好聊一聊。”</p>
林书翰只是沉默听着，撇开这个男人的背景身份不谈，光是近距离接触，都感觉到深藏不露，让他无法松懈。</p>
“你想和我聊什么？”林书翰又是问。</p>
尉容望着他，一双眼眸目不转睛，“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的好奇，也有很多的困惑。你的姐姐，按照她的性子，也不会对你说太多。她现在已经去了海城，到了保利集团名下，我只想来告诉你，请你放心，不用记挂她。”</p>
林书翰着实一愣，他没有想到堂堂尉总，想着办法来和他碰面，竟然只是为了说这一句话！</p>
“你又凭什么让我放心。就凭你是我姐姐的师父？”林书翰并不领情，虽然自己不知道他和林蔓生之间的关系，可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可是你又知不知道，她离开之前对我说了什么？”</p>
尉容深邃的眸子一凝，默然中静待他的下文。</p>
随即，听见林书翰的声音幽幽响起，此刻她不在面前，却就像是她，在对自己说，“万事靠自己！不要轻信别人，任何一个人！”</p>
冷不防的，尉容想到过往，是他曾经对她说：别太轻易相信陌生人，哪怕是最亲近的，也同样。</p>
后来，宜城冷夜的馆子里，是她开口诉说的时候，连声音都在颤栗：我又怎么能想到，你给我的忠告里，不要轻易相信的名单内，原来也包括你！</p>
那个女孩子有着一张被人一眼就能看穿的脸，那个这样容易相信别人的女孩子，这样的不谙世事，就像是春暖花开时节里初露的暖阳。</p>
可如今，她笑容里哪里还有暖意？</p>
林书翰注视着他，却只瞧见面前的男人突然一笑。</p>
不知是庆幸，还是在懊恼。</p>
尉容低声说着，“她终于学会了。”</p>
……</p>
十二月下旬的这一天，蔓生终于要出发前往保利集团。</p>
一大早起来，恢复了正常的作息。</p>
穿上得体的衣服，再化上一个妆容，蔓生带着余安安一起，双双前往。这是来到海城后正式的第一仗，莫要说余安安紧张，蔓生自己也是警备着。保利不比锦悦，一家跨国集团，必然是规章严苛而且制度重重。</p>
王燕回这边倒是很体贴，直接派了车从至尊酒店行驶出发前往保利。</p>
车子穿梭在海城，这是蔓生自从到来后，第一次踏出至尊酒店。</p>
沿路蔓生静静看着外边，那些穿梭而过的建筑，是这个城市繁华下的投影。终于，当耳畔响起余安安轻声的叮咛后，蔓生回过头去，“副总，前面就是保利集团！”</p>
视野宽阔，可以很清楚的瞧见前方那座大厦。</p>
一早就查探过，所以知道保利集团的大厦是如何的显耀。</p>
置立于海城最昂贵的地段，大厦通身都是镜面，夜晚的时候led绚烂，白天的时候阳光一照下来，更显得辉煌，刺目的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简直无法迎头直视。蔓生不得眯起眼睛，这才看清大厦顶层的金漆招牌——保利集团！</p>
纵然是刚到海城，可却也能够感受到保利的资本荣耀，曾经立足于港城历史如此久远的保利集团，在来到海城后，更是以绝对的压倒之势，成为一方霸主！</p>
车子越行越近，余安安下车绕过车身为她开门，“副总，到了。”</p>
蔓生踩着高跟鞋稳健的下车，她没有再抬眸一眼这座大厦，笔直的走了进去。</p>
……</p>
事先由于王燕回已经安排，所以当蔓生一行抵达的时候，就有接待的人在等候。</p>
蔓生一瞧，正是那位吕主管，对方直接带路，过了保安关卡，领着她走过巨大的大厅。此刻正值早高峰，大厅里出入的都是保利内部职员，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疾步而且严肃。鲜少有年轻的女孩子，才会冒失的赶着路刷卡，却也只恐自己行为有失公司形象，而立刻止住，更是朝周遭的人纷纷道歉。</p>
余安安一瞧，已经惊奇，更是觉得自己必须要加倍的学习。</p>
蔓生微笑着走过大厅，由吕主管带领，直接从专属电梯直达，一旁有职员瞧见，纷纷揣测起刚才进入电梯的她是谁。</p>
毕竟，保利内部有两部专属电梯，一部是尉总专用，另外这部也唯有王首席才可以使用！</p>
看来是王首席的贵客，亦或者是门人！</p>
……</p>
吕主管将蔓生带到了大厦一处高层，出了电梯后，又前往深处的办公室，直到另外一位助理来接待，吕主管道，“林副总，您请暂时在这里休息，稍后王首席会有通知。”</p>
蔓生朝他致谢。“谢谢吕主管。”</p>
对方立刻离开了，蔓生则坐在休息室内等候。</p>
余安安刚才观赏了一路，她轻声说道，“副总，我本来以为至尊酒店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保利大厦也这样阔气。”</p>
锦悦自然是不能和保利沾边，可就算温氏嘉瑞的大楼，也远不如保利大厦这样庄严，好似走入的不是一家公司，而是一座不容人喧哗放肆的宫殿！</p>
“我感觉自己像是来朝圣的！”余安安不禁又说。</p>
蔓生笑了，其实从前的时候，当自己还误以为他是男公关，却得知他是独立董事身份的时候，她就有过这样的感受。</p>
那一年宜城海天大厦，她抵达顶楼去找他，也像是前去朝拜的信徒。</p>
“那就安静等着召见吧。”蔓生轻声回道。</p>
这一坐，从九点坐到了十点，蔓生在抬头看向壁上挂着的时钟之时，终于有人来敲门。是那位助理小姐道，“林副总，您好，王首席请您过去。”</p>
蔓生起身，余安安也随即而起，对方却道，“林副总，王首席只请您一个人过去，秘书小姐请留步。”</p>
蔓生回头看向余安安点了点头，跟着对方前往。</p>
本就是在大厦高层，现在却是又搭乘电梯往更高层而去。一路到了顶层，这个高度让蔓生想起海天大厦，也是高耸入云。</p>
“叮——”一声中，助理朝她道，“林副总，您请。”</p>
蔓生静静跟随，随后被带到了一处紧闭的大门门口，眼看着就像是会议室。这让蔓生凝眸，紧接着听见那位助理和会议室门口伫立随侧的办事员交待了一声。而后对方望向她。微笑着开口，“林副总，王首席正在开会，请您进去！”</p>
蔓生刚一点头，对方却已经将会议室的大门轻轻敲响，而后有人从内将门推开了！</p>
一刹那，蔓生看见的人是——任翔！</p>
任翔既然在这里，那就意味着他也在！</p>
蔓生走向会议室内，她看见的是一整张会议桌前后依次入席的公司高层，每个人的视线都望着自己，带着十足的审视打量。而这些目光之中，自然有王燕回。里面的光鲜太通透，落地窗一下洒进来，让蔓生无法逐一看清。</p>
她只知道那个人端坐在最高的为首位置上，正瞧着她的到来。</p>
可是此刻，不再是当年锦悦，他在她的身旁，是她的军师是她的盟友，她身后最有利的靠山。而是成了甲方乙方，他垂眸高高在上目睹她到来。</p>
蔓生被助理领着入席，转而到了会议桌的最后一席。</p>
那个位置，正好的对准了为首那一席，在适应了光线后，蔓生这才瞧清他，阳光将一切都擦拭干净。终于，她作为锦悦的副总在位，他是保利最至高无上的掌权者。</p>
不知是否该高兴，可蔓生居然会觉得，这一刻，她终于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不带虚伪的假面具，就这样真实的面对面。</p>
真好。</p>
……</p>
当蔓生入座后，就有人开口了，正是为首的尉容！</p>
蔓生瞧见他，就像是一个陌生人的姿态，公式化的开口说，“请王首席来介绍一下这位新人。”</p>
王燕回朝他微笑颌首，作为此番注资锦悦的决策人开口道，“这位是来自宜城锦悦公司的副总林蔓生女士，经过我方和锦悦方林总的接洽，所以决定由林副总调派至海城保利配合公司发展！”</p>
“林副总，和在座的各位打声招呼吧。”王燕回轻呼一声。</p>
蔓生随即起身，对着众人礼貌鞠躬道，“各位早上好，我是锦悦的副总林蔓生，很荣幸能够有这次机会来到海城保利，希望今后多多关照。”</p>
其实新人报道的开场白大多相似，为了不太过张扬，这样刻板陈旧的自我介绍是最佳方式。再加上，锦悦这次还是低了一等，就更要放低姿态。</p>
在座各位都是保利高层，自然都是欢迎这位新成员加入，虽然明知道只是作为合作方公司的质子，可依旧礼数有加。</p>
“林副总，这位是保利集团的总经理尉总！认识一下吧！”王燕回又是招呼道。</p>
此刻场面上谁也不知道尉总和这位林副总私底下的关系，蔓生望向长方形会议桌的另一头，是他一身西服，黑白两色纯正的不加修饰如此天然。眉宇之间，更是被绝佳的英气所染。</p>
“尉总，您好，今后请多多指点。”蔓生再次弯腰，朝他深深鞠躬。</p>
王燕回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直到听见尉容说，“林副总不必客气，请坐。”</p>
蔓生这才点头，复又入席。</p>
紧接着，有高层开口询问，“尉总，王首席，林副总初来乍到，是要安排到哪个部门？”</p>
王燕回不出声，依照规矩自然是总经理先发话。</p>
尉容不疾不徐道，“锦悦方的合作是王首席谈成的，有关于安排当然也是由他定夺。”</p>
众人复又望向王燕回，蔓生也是静待结果。当她前来保利后，第一个任务又会是什么？</p>
可是下一秒。听见王燕回道，“鹏城的惠能企业，也是保利有入股的公司之一。这次林副总刚上任，也不用着急指派太繁重的任务，不如就任命她前往鹏城，陪伴在上任不久的霍总身边，处理好眼下所负责的项目。”</p>
蔓生真是没有想到，到来海城等了这么多天以后，所指派的第一个任务，居然是被派到那位霍小姐身边去！</p>
她不知道王燕回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可她唯一知道的是，绝对不是好意！</p>
但是他又会如何？</p>
蔓生看向前方，距离不太远，却偏偏好似隔了千山万水。</p>
刹那间，周遭寂静着，而后他薄唇轻启，决断已下，唯有两个字，“——准批！”</p>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没有一点点更多的考量。</p>
忽然，蔓生的耳边响起他所说的那句话：蔓生，以后和她好好相处。</p>
也想起医院里他的责问：你又是怎么回事！都没有护住她！</p>
更想起他前来她下榻的酒店命令她：当她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就要担负起这个责任！你必须要办到！因为你是我的徒弟！</p>
蔓生不想去假设猜想，却又办不到！</p>
难道说，他之所以承认是她的师父，只是为了将她派到霍止婧身边去！而此刻不过是有人先行提出，正如他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