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武侯,只要将盐价压低那么一年之内那些盐就会被卖掉,这总比他们烂在各大盐场的库房里强吧?”陈文仁早就知道李云天会问积盐的事情,故而心中早就有了对策,冷笑着反问李云天。

    “倘若事情如陈大人所言,那么本官对陈大人的为人甚是敬佩,陈大人冒着断送仕途的风险给大明挽回了盐务上的损失,也不失我大明官场的一桩美谈!”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语气中充满了调侃。

    “本官无愧于心!”陈文仁的脸皮早已经比城墙还厚,闻言丝毫也不觉得羞愧,一仰首,大义凌然地说道。

    “好一个无愧于心,本官也希望所掌握的那些证据是错的,还陈大人一个公道。”李云天见陈文仁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陈文仁宦海沉浮数十年,岂是那么容易就屈服的?

    “本官也想看看侯爷如何将这场闹剧收场!”陈文仁怎会听不出李云天的言外之意,针锋相对地回答。

    “让陈大人在他的供词上签字画押。”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李云天知道他从陈文仁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于是向一旁的做记录的文书挥了一下手,结束了两人的首次交锋。

    陈文仁拿过供词看了看,确认供词没问题后在上面写下了他的名字并按上了手印,然后扬长而去。

    潘兴民、张韬和秦克禁不住对视了一眼,看来陈文仁是决定顽抗到底,这也代表了其他涉事案犯的态度,毕竟谁都知道要是承认贩运私盐必死无疑,因此李云天要想拿下两淮盐道并不容易。

    “来人,带盐商总会一干嫌犯。”出乎潘兴民三人意料,李云天接下来没有提审两淮盐道衙门的人,而是让锦衣卫将杨慕恩等盐商总会执事以上级别的盐商带来。

    等杨慕恩等人来到大堂后,潘兴民、张韬和秦克惊讶地发现他们虽然神情憔悴,头发凌乱,但是一个个安然无恙,并没有受到过什么刑罚,这着实出乎了三人的意料。

    在潘兴民三人看来,李云天要想拿下两淮盐道这个案子,肯定会想尽办法来查找证据,对那些盐商用刑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谁成想李云天却并没有动盐商总会的人,看来传言非虚,李云天审案不喜欢动用酷刑来逼供。

    “下官拜见侯爷、各位大人。”

    “小人叩见侯爷、各位大人。”

    与不久前一样,杨慕恩等人一行来到大堂后一部分人躬身行礼,另外一部分人则下跪,只不过里面少了盐商总会副会长魏德光。

    “知道本官这几天为何没有提审你们?”李云天扫了一眼神情紧张的杨慕恩等人,不动声色地问道。

    “请侯爷明示?”杨慕恩扭头望了一眼身后跟着的盐商,见众人皆一脸的茫然,于是向李云天一躬身问道。

    “此次两淮盐道的私盐一案事关重大,可谓我大明立朝以来绝无仅有的惊天贪腐大案,本官离京之时皇上曾经嘱咐本官,两淮盐道贪墨一案无论涉及何人,一律严惩不贷。”

    李云天沉吟了一下,郑重其事地说道,“想必诸位已经知道,那些私盐已经被本官所掌控,根据两淮盐道的公文记载那些私盐由你们盐商销售给地方上的百姓,如果本官将那些私盐查扣到明年,会发生什么事情想必你们很清楚。”

    “私盐一事已成定局,在本官开口询问你们案情之前,本官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有人能如实招供自己的罪状,那么本官将罪减一等发落。”说着,李云天环视了神情慌乱的杨慕恩等人一眼,语气逐渐变得严厉起来,“否则,尔等不要怪本官届时铁面无情了。”

    听闻此言,大堂上的那些盐商顿时就是一阵骚动,脸色纷纷变得苍白,他们知道自己所犯下的罪责不仅要掉脑袋而且还要牵连家人,因此决定硬抗到底,等待朝廷上那些与两淮盐道关系密切的高官权贵出手相救。

    很显然,面对两淮盐道的这次大难朝廷那些得了好处的大员们是不会视若无睹的,肯定会想法设法为那些私盐开脱,是私盐还是积盐现在还未尝可知。

    不过,李云天这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使得众人的心中起了不小的涟漪,如果李云天真的顶住压力,把那些私盐给扣下了那么明年大明必将爆发盐荒,那么后果可不堪设想。

    在那些盐商看来,两淮盐道的这个案子已经不是他们招供不招供的问题,而是李云天与两淮盐道那些幕后大员在较量中谁能压倒对方,确切来说的话就是李云天身后的内阁与两淮盐道背后的京师六部之间进行一场角力。

    如果单论势力的话,六部无疑占据了优势可内阁也不是好惹的,再加上李云天牢牢掌控住了那些私盐,这就使得局势变得扑朔迷离。

    因此,此时盐商们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就行差踏错,而一旦站错了队那么等待着的绝对是灭顶之灾。

    如今李云天态度强硬,再加上抛出了“罪减一等”的交换条件,意味着盐商们可以留下一条性命,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其实,在两淮盐道的这次案子里盐商的地位是最为尴尬的,虽说他们平日里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可终究不过是两淮盐道在私盐生意上安置的一粒棋子而已,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成为了此次事件的替罪羊,被两淮盐道一股脑地将罪责推到他们的身上,以平息此次的事态。

    因此对于李云天抛出来的橄榄枝,盐商们自然会动心,无论如何也能留下一条性命。

    “侯爷,下官不清楚侯爷口中私盐所指为何,请侯爷明示!”就在盐商们心神动荡的时候,杨慕恩的眉头皱了一下,冲着李云天一拱手,宏声说道。

    听闻此言,众盐商顿时望向了李云天,杨慕恩刚才的话很显然是否认与私盐有关,他们想看看李云天会如何应对。

    “杨会长,本官的话说得已经够清楚了,至于你们是否明白就要看个人的造化了!”李云天早就料到了杨慕恩会负隅顽抗,望着他淡淡地说道,“要是让本官点明了那些私盐的出处,你们还有什么资格让本官宽容你们的罪责?”

    “侯爷,下官在盐商总会三十多年,只听说过盐枭运贩私盐,从未听闻盐商总会涉及私盐一事。”

    杨慕恩身为盐商总会会长是两淮盐道私盐一案的关键人物,此时更是盐商们的主心骨,他自然不可能认罪,闻言一本正经地说道,“盐商总会虽不敢说忧国忧民,但自太祖皇帝起向大明捐献的财物居全国之首,太宗皇帝因此恩赐了在下等人功名,在下等人对大明忠心耿耿,岂会与私盐有染?”

    “杨会长,既然说到了历年来的捐献,那么本官可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李云天见杨慕恩当众炫耀盐商总会以往的功绩,嘴角顿时流露出一丝冷笑,神情严肃地望着他,“杨会长,本官问你,在大明的各行各业中盐商是否最为富庶?”

    “承蒙皇上恩典,让盐商经营各地的盐务,日子过得确实比其他行业略好。”杨慕恩感到李云天来者不善,故而不敢轻怠,沉吟了一下后谨慎地回答。

    “略好?杨会长过谦了,如果本官没有记错的话盐商总会对大明的捐献占据了大明受捐总量的九成,远远将其他行业的商家抛在了后面。”李云天闻言双目闪过一道寒芒,冷冷地说道,“本官这次查抄了你们盐商总会不少人的家,其宅院之辽阔奢华令本官大开眼界,故而称你们盐商是天下第一商丝毫不为过。”

    “侯爷,盐商虽然小有余财,但都是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家业,一分一毫都清清白白。”杨慕恩闻言脸上微微一变,不甘示弱地辩解道。

    “清清白白?”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这个词从杨慕恩的口中说出也着实可笑,随后神情冷峻地望着他,“杨会长,根据你家的账房所提供的账册,上面记载的财物好像与本官查封你的财产相差甚远,这个你作何解释?”

    不单单盐商,天下间的商贾通常来说都会有两本账来记录家中的资产,一本是用来给官府查看的明账,交给账房保管,另外一本则是记录真实收支的暗帐,由商贾亲自掌管。

    李云天如今只是查封了那些盐商的财产,并没有对其家中大肆搜查,目的就是想要给那些盐商一个机会,他现在手中握有那些盐商的所有明账,如果那些盐商不识好歹的话他就会去搜查被藏起来的暗帐,可以肯定的是那些暗帐十有八九藏在那些盐商的家中。

    “侯爷,下官家中的一些物品是亲朋好友逢年过节送的,下官并没有登记在账册里。”杨慕恩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随后找了一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笑话,如此贵重的物品即便是不登在账册里,那么也要记下来以备查看,再不济以后也要凭此回礼,可本侯已经问了你的账房和管家,那些物品根本就没有记录在案,他们也说不清楚来源。”

    李云天闻言顿时冷笑了一声,提高了音量高声质问,“杨会长,你不会告诉本官你没有将那里礼物的出处给记下来吧?”

    “侯爷,下官公务繁忙,这些琐事都是管家在办,不清楚他是否登记在册!”杨慕恩没想到李云天如此难缠,三言两语就使得他陷入了窘境,脸色变了几变后硬着头皮回答,将责任推给了管家。

    李云天闻言顿时冷笑了一声,杨慕恩此时很显然是在耍无赖,那些立在杨慕恩身后的盐商也是面面相觑,想到杨慕恩在与李云天的交手中这么快就败下阵来,逼得杨慕恩不得不把管家抛出来自保。

    这时,一名锦衣卫百户忽然大步走进了大堂,立刻吸引了现场众人的视线,李云天见状眼前不由得亮了一下,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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