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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烟花（下）</p>
长亭再敛裙鞠了一鞠，“父亲尚且能与石猛把酒言欢，石猛亦可为父亲讲一把江湖义气，这才是名士风骨。”</p>
真定大长公主神容一哀。</p>
长亭微一顿，抿嘴轻笑，“祖母今夜也来看烟火吧？看一看寒门庶民们的快乐…至少他们比我们更快乐。”</p>
夜幕将至，青叶镇便热闹了起来。</p>
一行人马车“轱辘”向河畔边去，果不其然真定大长公主婉言谢绝了高乡绅组织的卫队，请岳老三领头带队——青叶镇已近幽州，而冀州周通令残余自顾不暇，如此一来情形倒异常安全，故而满打满算也只有不到百人随行。</p>
因连日大雪寒气，河面已冰封百里，高乡绅躬身引路，时不时地折身向女眷介绍，“…今年是百年难遇的大雪，往常瑞雪兆丰年，可今年这雪也来得太急了点儿！丰年没指望头，只盼着甭把俺们那几亩地给冻坏咧！官衙都不顶事，粮食价一起来收都收不住，又得有一城一城的老百姓挨饿受冻…”</p>
高陈氏撞了丈夫一个胳膊肘，高乡绅自觉失言赶紧闭嘴。</p>
楼上烟花好看，噼里啪啦地照在冰面上，冰面像面镜子将天上的亮照耀得更璀璨，真定大长公主安坐于阁楼之上，楼下有小摊贩唱卖吃食，麦芽糖、油饼子、暖热粥，一下一下地唱简直唱到人心窝窝里去。</p>
小长宁便眼巴巴地瞅着长姐。</p>
长亭也眼巴巴地瞅着她，眨巴眨巴眼，对不住咧，如今可不是她说了算的时候咧！</p>
长亭扬眉看了眼娥眉，娥眉一个怔愣之后便明白过来，佝身向真定大长公主轻言，“…大长公主想不想下楼瞅一瞅？阁楼上烟花是瞅了个全乎了，可一方一俗全然没瞅见岂不遗憾？”</p>
真定大长公主看了眼长宁，云袖大展。“允两个姑娘下楼瞧瞧，卫队不许跟丢了，把两个姑娘圈在里头，也被让人趁乱推搡了。”</p>
隐在角落里的陆氏家将点头称是。</p>
街道不算拥挤。只是很热闹，街道两边都围满了人，卖花灯，卖元宵，卖馄饨，什么都有，还有卖脸谱的，老老少少提着红灯笼走街穿巷显得都很愉悦。</p>
陆家的小白副将领头，分左右翼护卫，岳老三和岳番一左一右走在女眷身边。</p>
胡玉娘翻了个眼白。“…这幅做派，别人不处心积虑来抢你，还能抢谁啊？”</p>
长宁捂嘴哧哧笑。</p>
长亭也笑，就算是这样多的护卫，这也是她头一回在小镇夜市里游逛。在冀州那次不算数，那是石猛处心积虑置下的情景。</p>
耳畔喧嚣，吵吵嚷嚷的像处在热锅里头，身边的人都是饺子，被水煮沸得一蹦再一跳，很是喜庆。</p>
“他二婶！咱们啥时候见新媳妇儿啊！娶进门个把月了，人影儿都没瞅见过！”</p>
“我小子进县学了！过了正月就是读书人！”</p>
“那得在城里头念学吧？得几更天就起床往外走咧！哎哟！管他几更天。能出个读书人就是老王家的坟头上冒青烟！”</p>
老妇人、乡里头的农户人家、大小姑娘都挤做一团吵着话儿。</p>
北地人说话嗓门大，听起来就凶，可任谁都知道嗓门大不代表有恶意，而温声细语也有可能就是软刀子。</p>
岳番买了五只糖人，递给三个姑娘一人一只，再递了只给岳老三。</p>
岳老三蒲扇巴掌又挨上了头。“他娘的，你啥时候看见老子吃这玩意儿！”</p>
岳老三朝上劲蹦起来，连声嚷道，“我也不知道你不吃啊！要我全都买了，就单单没你份儿。你又该扇我了！”</p>
岳老三再朝前踹一脚，嘴里头骂骂咧咧，可边骂边笑起来。</p>
长宁欢快极了，一面紧紧拽着长宁衣服角，一面不由自主地身子朝外探，街角处有角落热腾腾地升起来热气儿，长宁扯了扯衣角，瞪大眼睛望向长姐。</p>
岳番看着好笑，手一指，“小阿宁想吃糯米糊糊？”</p>
长宁笑眯眯地重重点头。</p>
长亭也笑，“想要什么便说，嘴巴长在自己个儿身上，你以为谁都是岳小哥似的当惯了蛔虫这码子事儿？”</p>
胡玉娘手里糖人一颤，随即叉着腰哈哈大笑起来，“蛔虫…哈哈哈哈…蛔虫！”</p>
岳老三没给儿子面子，也笑起来，大刀阔斧领着人往小摊上走，岳番留在后头，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伸手朝前追，“哎哟喂！我可没惹着你啊！”</p>
“可你日日都在招惹阿玉！”长亭也伸长脖子笑闹着回他，“我们家阿玉不会说话，我替她把仇一下都给报了！咋的！不服！？”</p>
岳番狠啧一声，一边啧一边抬脚跟上。</p>
糯米糊糊是头一回吃，说是糯米糊糊，其实更像八仙粥，红豆熬成沙，山药也熬得软乎乎的，糯米煮得压根瞅不见小粒，还有芋头粉的香味掺在里头，又香又浓稠，一锅糊糊全都熬在一口大锅里，一勺就是一碗，手艺人做惯生意的，拿大勺的手稳稳当当地放下来，再稳稳当当地抬起来，汤糊糊一点儿不洒出去，再在上面搁上几片山楂膏，洒一大勺砂糖，递到食客跟前的时候，热气腾腾叫人无端端就暖和得很。</p>
胡玉娘高声叫唤，“来五碗！”再扭过头温声问跟着的那十来个侍卫要不要，卫队正当差，当差不三心二意这是规矩，领头的小白副将板着脸连连摇头，胡玉娘便再回过头扯开嗓门叫，“就先来五碗！不够再添！多洒点砂糖！”</p>
“得六碗了。”</p>
岳老三笑得须髯翘起来，头一抬让众人朝外看，“来六碗！又来了个人！”</p>
长亭顺着岳老三的目光望出去，蒙拓一袭黑衣，后背负刀不急不缓迎光踏月从东侧而来，人潮依旧喧嚣，可他却很沉默。</p>
长亭抿嘴一笑，回首给店家交待，“六碗，拿一碗的糖别放那么多。”</p>
岳老三眼风看了长亭一眼，似笑非笑地凑过身来问，“姑娘咋知道阿拓不吃糖？”</p>
她咋知道蒙拓不喜欢吃甜食的？</p>
因为无论柿子炒蛋摆在他跟前多近，他都不会伸筷子夹，北方的柿子炒鸡蛋放砂糖，而饭桌上是不好伸长胳膊去夹远处的餐食的，一路过来，常做柿子炒鸡蛋，而且常常放在蒙拓身边，蒙拓宁愿干吃馍饼也不伸筷子…</p>
阿宁的麦芽糖，他也从来不吃。</p>
长亭埋首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p>
蒙拓走近，恰好糯米糊糊做好了放在身前，蒙拓负刀落座在长亭左边挨着岳番坐下，岳番和胡玉娘还在吵吵嚷嚷，小阿宁专心埋头喝糊糊，岳老三不欲掺杂少年的局里，端起碗便坐到了小白副将身边，嗯，他在跟小白副将说笑话，张三李四王麻子全说完了，小白副将都没笑，岳老三情绪有些崩盘，往地上啐了一口，“你他娘的真是老秦头带出来的兵！”</p>
没错，小秦将军的脸上表情也不算很丰富…</p>
小食棚子里闹闹嚷嚷的，外头夜空里烟花绽开极大一朵。</p>
蒙拓埋首喝糯米糊糊，长亭便往长板凳左边挪了挪，笑眯眯地开口，“这么些天了，今儿个才像过年。”</p>
蒙拓手上动作一顿，糊糊呛在口里，闷声咳了两下。</p>
长亭有点想帮他顺气，可再默了一默，还是自己在自己身上比划两下，教他，“…呛到了就从胸口顺气儿顺到肚子，欸，对，就是这样…”</p>
蒙拓顺了两下，才想起来嘴还没擦，想拿手背擦嘴，再一想从兜里掏了一张帕子来，一擦嘴角再拿到眼下一看，有点脸红——刚才一呛，红豆沙就沾在了嘴角边…</p>
长亭善解人意，“无事无事，我幼时还沾着牛乳沫儿四处走呢！”</p>
蒙拓默了默，把帕子往袖里一塞，抬头轻道，“京都来信了。”</p>
所以他才过来，他过来不是为了吃糯米糊糊的啊！</p>
长亭眉间一皱，点点头，示意请蒙拓继续向下说。</p>
“拿红漆泥封住的，我估摸着是秦相雍的手迹，等回去之后，你注意些大长公主的举止，若我有机会拆开信封，到时再将具体内容告诉你。”</p>
这关系到真定大长公主的选择！</p>
关系到陆纷会不会成为弃子的命运！</p>
长亭容色轻敛，很郑重地点点头，“若是找不到机会，你也别冒险，早一天知道和晚一天知道其实差别不大，一切以稳妥要紧。哥哥的情形如何了？”</p>
三日前，蒙拓将从幽州回来，是石猛安排下的差事，他不说，长亭也没问。</p>
问到陆长英，蒙拓这才想起了另一桩事。</p>
他手伸进衣襟口里掏了许久，似是掏出了点儿东西便蜷在掌心里头递到长亭跟前，见长亭没反应，抬了抬下颌，轻声道，“伸手接。”</p>
长亭手掌一点一点慢慢抬起来，蒙拓将掌心打开，是个很温润的物件儿。</p>
长亭低头一看。</p>
是陆绰留下来的那只古白玉扳指！</p>
她为了给周通令设套儿，怕筹码不够，一咬牙就送到了周通令手里的那方扳指！</p>
她本没想过还能回到她手里头的——毕竟如今的她并没有彻底搜查周通令宅邸的能力！</p>
长亭很激动，飞快抬头看向蒙拓，“你找到这个了！”</p>
夜色璨光之下，蒙拓好像抿嘴在笑。</p>
“生辰快乐。”</p>
蒙拓笑着说。</p>
话音刚落，棚子外“砰”的一声，有朵烟花粲然盛开。</p>
第一百一十二章 烟花（下）</p>
长亭再敛裙鞠了一鞠，“父亲尚且能与石猛把酒言欢，石猛亦可为父亲讲一把江湖义气，这才是名士风骨。”</p>
真定大长公主神容一哀。</p>
长亭微一顿，抿嘴轻笑，“祖母今夜也来看烟火吧？看一看寒门庶民们的快乐…至少他们比我们更快乐。”</p>
夜幕将至，青叶镇便热闹了起来。</p>
一行人马车“轱辘”向河畔边去，果不其然真定大长公主婉言谢绝了高乡绅组织的卫队，请岳老三领头带队——青叶镇已近幽州，而冀州周通令残余自顾不暇，如此一来情形倒异常安全，故而满打满算也只有不到百人随行。</p>
因连日大雪寒气，河面已冰封百里，高乡绅躬身引路，时不时地折身向女眷介绍，“…今年是百年难遇的大雪，往常瑞雪兆丰年，可今年这雪也来得太急了点儿！丰年没指望头，只盼着甭把俺们那几亩地给冻坏咧！官衙都不顶事，粮食价一起来收都收不住，又得有一城一城的老百姓挨饿受冻…”</p>
高陈氏撞了丈夫一个胳膊肘，高乡绅自觉失言赶紧闭嘴。</p>
楼上烟花好看，噼里啪啦地照在冰面上，冰面像面镜子将天上的亮照耀得更璀璨，真定大长公主安坐于阁楼之上，楼下有小摊贩唱卖吃食，麦芽糖、油饼子、暖热粥，一下一下地唱简直唱到人心窝窝里去。</p>
小长宁便眼巴巴地瞅着长姐。</p>
长亭也眼巴巴地瞅着她，眨巴眨巴眼，对不住咧，如今可不是她说了算的时候咧！</p>
长亭扬眉看了眼娥眉，娥眉一个怔愣之后便明白过来，佝身向真定大长公主轻言，“…大长公主想不想下楼瞅一瞅？阁楼上烟花是瞅了个全乎了，可一方一俗全然没瞅见岂不遗憾？”</p>
真定大长公主看了眼长宁，云袖大展。“允两个姑娘下楼瞧瞧，卫队不许跟丢了，把两个姑娘圈在里头，也被让人趁乱推搡了。”</p>
隐在角落里的陆氏家将点头称是。</p>
街道不算拥挤。只是很热闹，街道两边都围满了人，卖花灯，卖元宵，卖馄饨，什么都有，还有卖脸谱的，老老少少提着红灯笼走街穿巷显得都很愉悦。</p>
陆家的小白副将领头，分左右翼护卫，岳老三和岳番一左一右走在女眷身边。</p>
胡玉娘翻了个眼白。“…这幅做派，别人不处心积虑来抢你，还能抢谁啊？”</p>
长宁捂嘴哧哧笑。</p>
长亭也笑，就算是这样多的护卫，这也是她头一回在小镇夜市里游逛。在冀州那次不算数，那是石猛处心积虑置下的情景。</p>
耳畔喧嚣，吵吵嚷嚷的像处在热锅里头，身边的人都是饺子，被水煮沸得一蹦再一跳，很是喜庆。</p>
“他二婶！咱们啥时候见新媳妇儿啊！娶进门个把月了，人影儿都没瞅见过！”</p>
“我小子进县学了！过了正月就是读书人！”</p>
“那得在城里头念学吧？得几更天就起床往外走咧！哎哟！管他几更天。能出个读书人就是老王家的坟头上冒青烟！”</p>
老妇人、乡里头的农户人家、大小姑娘都挤做一团吵着话儿。</p>
北地人说话嗓门大，听起来就凶，可任谁都知道嗓门大不代表有恶意，而温声细语也有可能就是软刀子。</p>
岳番买了五只糖人，递给三个姑娘一人一只，再递了只给岳老三。</p>
岳老三蒲扇巴掌又挨上了头。“他娘的，你啥时候看见老子吃这玩意儿！”</p>
岳老三朝上劲蹦起来，连声嚷道，“我也不知道你不吃啊！要我全都买了，就单单没你份儿。你又该扇我了！”</p>
岳老三再朝前踹一脚，嘴里头骂骂咧咧，可边骂边笑起来。</p>
长宁欢快极了，一面紧紧拽着长宁衣服角，一面不由自主地身子朝外探，街角处有角落热腾腾地升起来热气儿，长宁扯了扯衣角，瞪大眼睛望向长姐。</p>
岳番看着好笑，手一指，“小阿宁想吃糯米糊糊？”</p>
长宁笑眯眯地重重点头。</p>
长亭也笑，“想要什么便说，嘴巴长在自己个儿身上，你以为谁都是岳小哥似的当惯了蛔虫这码子事儿？”</p>
胡玉娘手里糖人一颤，随即叉着腰哈哈大笑起来，“蛔虫…哈哈哈哈…蛔虫！”</p>
岳老三没给儿子面子，也笑起来，大刀阔斧领着人往小摊上走，岳番留在后头，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伸手朝前追，“哎哟喂！我可没惹着你啊！”</p>
“可你日日都在招惹阿玉！”长亭也伸长脖子笑闹着回他，“我们家阿玉不会说话，我替她把仇一下都给报了！咋的！不服！？”</p>
岳番狠啧一声，一边啧一边抬脚跟上。</p>
糯米糊糊是头一回吃，说是糯米糊糊，其实更像八仙粥，红豆熬成沙，山药也熬得软乎乎的，糯米煮得压根瞅不见小粒，还有芋头粉的香味掺在里头，又香又浓稠，一锅糊糊全都熬在一口大锅里，一勺就是一碗，手艺人做惯生意的，拿大勺的手稳稳当当地放下来，再稳稳当当地抬起来，汤糊糊一点儿不洒出去，再在上面搁上几片山楂膏，洒一大勺砂糖，递到食客跟前的时候，热气腾腾叫人无端端就暖和得很。</p>
胡玉娘高声叫唤，“来五碗！”再扭过头温声问跟着的那十来个侍卫要不要，卫队正当差，当差不三心二意这是规矩，领头的小白副将板着脸连连摇头，胡玉娘便再回过头扯开嗓门叫，“就先来五碗！不够再添！多洒点砂糖！”</p>
“得六碗了。”</p>
岳老三笑得须髯翘起来，头一抬让众人朝外看，“来六碗！又来了个人！”</p>
长亭顺着岳老三的目光望出去，蒙拓一袭黑衣，后背负刀不急不缓迎光踏月从东侧而来，人潮依旧喧嚣，可他却很沉默。</p>
长亭抿嘴一笑，回首给店家交待，“六碗，拿一碗的糖别放那么多。”</p>
岳老三眼风看了长亭一眼，似笑非笑地凑过身来问，“姑娘咋知道阿拓不吃糖？”</p>
她咋知道蒙拓不喜欢吃甜食的？</p>
因为无论柿子炒蛋摆在他跟前多近，他都不会伸筷子夹，北方的柿子炒鸡蛋放砂糖，而饭桌上是不好伸长胳膊去夹远处的餐食的，一路过来，常做柿子炒鸡蛋，而且常常放在蒙拓身边，蒙拓宁愿干吃馍饼也不伸筷子…</p>
阿宁的麦芽糖，他也从来不吃。</p>
长亭埋首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p>
蒙拓走近，恰好糯米糊糊做好了放在身前，蒙拓负刀落座在长亭左边挨着岳番坐下，岳番和胡玉娘还在吵吵嚷嚷，小阿宁专心埋头喝糊糊，岳老三不欲掺杂少年的局里，端起碗便坐到了小白副将身边，嗯，他在跟小白副将说笑话，张三李四王麻子全说完了，小白副将都没笑，岳老三情绪有些崩盘，往地上啐了一口，“你他娘的真是老秦头带出来的兵！”</p>
没错，小秦将军的脸上表情也不算很丰富…</p>
小食棚子里闹闹嚷嚷的，外头夜空里烟花绽开极大一朵。</p>
蒙拓埋首喝糯米糊糊，长亭便往长板凳左边挪了挪，笑眯眯地开口，“这么些天了，今儿个才像过年。”</p>
蒙拓手上动作一顿，糊糊呛在口里，闷声咳了两下。</p>
长亭有点想帮他顺气，可再默了一默，还是自己在自己身上比划两下，教他，“…呛到了就从胸口顺气儿顺到肚子，欸，对，就是这样…”</p>
蒙拓顺了两下，才想起来嘴还没擦，想拿手背擦嘴，再一想从兜里掏了一张帕子来，一擦嘴角再拿到眼下一看，有点脸红——刚才一呛，红豆沙就沾在了嘴角边…</p>
长亭善解人意，“无事无事，我幼时还沾着牛乳沫儿四处走呢！”</p>
蒙拓默了默，把帕子往袖里一塞，抬头轻道，“京都来信了。”</p>
所以他才过来，他过来不是为了吃糯米糊糊的啊！</p>
长亭眉间一皱，点点头，示意请蒙拓继续向下说。</p>
“拿红漆泥封住的，我估摸着是秦相雍的手迹，等回去之后，你注意些大长公主的举止，若我有机会拆开信封，到时再将具体内容告诉你。”</p>
这关系到真定大长公主的选择！</p>
关系到陆纷会不会成为弃子的命运！</p>
长亭容色轻敛，很郑重地点点头，“若是找不到机会，你也别冒险，早一天知道和晚一天知道其实差别不大，一切以稳妥要紧。哥哥的情形如何了？”</p>
三日前，蒙拓将从幽州回来，是石猛安排下的差事，他不说，长亭也没问。</p>
问到陆长英，蒙拓这才想起了另一桩事。</p>
他手伸进衣襟口里掏了许久，似是掏出了点儿东西便蜷在掌心里头递到长亭跟前，见长亭没反应，抬了抬下颌，轻声道，“伸手接。”</p>
长亭手掌一点一点慢慢抬起来，蒙拓将掌心打开，是个很温润的物件儿。</p>
长亭低头一看。</p>
是陆绰留下来的那只古白玉扳指！</p>
她为了给周通令设套儿，怕筹码不够，一咬牙就送到了周通令手里的那方扳指！</p>
她本没想过还能回到她手里头的——毕竟如今的她并没有彻底搜查周通令宅邸的能力！</p>
长亭很激动，飞快抬头看向蒙拓，“你找到这个了！”</p>
夜色璨光之下，蒙拓好像抿嘴在笑。</p>
“生辰快乐。”</p>
蒙拓笑着说。</p>
话音刚落，棚子外“砰”的一声，有朵烟花粲然盛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