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 作者:贼道三痴

    第一卷少年击剑更吹箫 第七十四章龙虎山中曹谎子

    从鹰潭坊往南五十余里便是上清镇,大真人府和上清宫都在那里,龙虎山上清镇乃是道教福地之,正派道教的祖庭。

    六月二十九这日曾渔和郑轼起了个大早,步行二十五里赶到金龙峰下的泸溪河码头,从那里乘竹筏漂往上清镇,水路还有三十里,这时还只是辰时末,正午时之前抵达上清镇应该没有问题。

    气疾行二十五里,曾渔若无其事,郑轼就有点腿软了,曾渔笑问:“三痴兄,八段锦还坚持修习否?”

    郑轼取面巾拭汗,答道:“有时会忘了修练,倒头就睡了。”

    曾渔道:“那可不行,必须持之以恒,受益下半生啊。”语双关。

    “两位相公坐稳了。”

    打赤膊的艄公亮嗓子叫了声,解开缆绳,竹阀缓缓离岸。

    泸溪河水流清浅舒缓,竹筏顺流而下,那艄公执着竹篙,很有节奏地插入溪底,借力让竹筏行驶快捷些,竹筏上固定着几个有靠背的小竹椅,曾渔和郑轼就坐在小竹椅上,将鞋袜脱去,赤足踏在竹筏上,清凉的溪水不时从竹筏缝隙间涌溅上来,赤足濡湿,很是舒爽。

    这日云,阳光不甚炽烈,竹筏随水漂流颇为轻捷,清溪蜿蜒,碧峰倒影,景致如画,郑轼摇着折扇,指点两岸青山对曾渔道:“当年正道祖师张天师携弟子jiù shì 从这溪上过,见两岸山形呈龙虎之势,认为必有府藏,弃舟登山,果然找到处神仙洞府,于是就留在这里传教,以符水之术治病救人——”

    艄公接口道:“这位相公说得极是,当年这里瘟疫流行,张天师的符水救人无数,还降服了很鬼卒,张天师法力无边啊。”

    曾渔微笑着听郑轼和艄公你言我语说张道陵神迹,诸如降伏白虎神、驱逐八部鬼帅等等,这些事在冯梦龙的《喻世明言》的“张道陵七试赵升”中大都写过,现在听当地人亲口道来,别有意趣。

    泸溪河水深处不过八尺,浅处只没膝,溪水清澈,水底沙石历历可见,经常可以看到游鱼从筏边倏忽掠过,曾渔名字里有鱼,对鱼分外qīn qiē ,嗯,爱吃鱼,这时便探手入水想要捉鱼,徒手捉鱼当然是妄想,好玩而已。

    两岸的山渐渐奇峻起来,座石峰露出水面,圆顶突起,高约十丈,好似个巨大的蘑菇立在水中,艄公说这是仙菇石,是八仙铁拐李送给张天师的礼物。

    行不时,又见岸边耸起座石鼓峰,高三十丈,像面巨鼓竖立在水边,艄公说这是张天师命雷将击鼓召集水族的地方——

    “两位相公坐稳些,前面是道堂岩,岩下水深湍急,要小心些。”

    艄公大声提醒,曾渔和郑轼赶紧坐得端端正正,两手抓着竹椅横档,只见座高约二十丈的山岩竖立在岸边,临水面由于河水长年冲刷,形成个较大的水平洞穴,水流在此形成漩涡,若在此落水,会有性命之忧——

    艄公在这里也打起十分精神以长篙小心操纵着竹筏,安全驶离后长吁口气道:“那地方以前经常翻船死人,后来张天师专门在那里做道场为过往客人祈福保平安,从那以后就很少出事了。”

    又行驶了数里,艄公抬起长长的竹篙遥指道:“两位相公请看,那是云锦石,是王母娘娘的女儿织女织成的块披肩,张天师带下人间,化作这块五彩巨石,从这云锦石下经过可以消灾祈福。”

    曾渔微笑,龙虎山的山水、草木都能和张天师扯上关系,抬眼看,那云锦石高约四十丈,长约百丈,就象块巨大的石屏风竖立在水边,石峰宛若刀斧劈成,垂直而下,气势磅礴,峰岩整体呈红色,岩壁上长着矮树古藤,又有野鸟栖息,色彩就显得五彩斑斓,远远看去是有点像块巨大的云锦披肩,张天师还真成天上要来了不少bǎo bèi 啊。

    ……

    三十里水路,看山看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午时二刻,竹筏靠停上清镇码头,临水的座吊脚楼走下来的个青袍道士,朗声笑道:“两位如约而至,小道也是刚过来等着。”正是道人羽玄。

    曾渔和郑轼穿上鞋袜,跳上岸来,与道人羽玄见礼。

    道士羽玄道:“两位都是饥肠辘辘了吧,小道今日作东,请两位喝龙虎山米酒,食乌骨鸡、芦溪鱼。”

    郑轼道:“岂能没有上清豆腐。”

    道士羽玄道:“那自然不可少。”

    郑轼又道:“在哪里用酒饭,是不是在令岳丈府上?”

    原只是说笑,不料羽玄道人点头道:“正是。”

    郑轼和曾渔对视眼,喜道:“那好极,我二人也备份薄礼去。”

    道士羽玄道:“不必不必,餐便饭而已,小道方才对黄老爹说有两位秀才朋友要来游上清宫,黄老爹便嘱小道定要把两位请去用个便饭,秀才相公登门,蓬荜生辉啊,还望两位成全。”

    虽然羽玄道士不肯让郑轼、曾渔备礼,但郑、曾二人第次登门,没有空手的道理,二人凑了三钱五分银子买了匹蓝梭布跟着羽玄道士到了豆腐黄家。

    黄家豆腐店离码头只数十步,也是临溪的吊脚楼,上下两层,上面是客厅、卧房、下面是厨房、杂物间,整座吊脚楼以粗大的松木柱支撑着竖在河岸边,木柱下半截呈黑褐色,与上半截的木色界限分明,想必是泸溪河涨水时,那木桩下半截浸到水里,长年累月木桩表皮就呈黑褐色了,松木因为有松脂,不易腐烂,吊脚楼基本都是由松木建成——

    黄家卖豆腐年,有点积蓄,这吊脚楼有门面两间,门面后的客厅也大,黄老汉原有子女,女儿嫁给了贵溪个殷实农户,只可怜儿子结婚不上年就死了,没能留个后,且喜媳妇罗氏孝顺,黄老汉就思谋着把罗氏当作女儿,招个上门女婿给他老两口养老送终——

    罗西施的美名在上清街是尽人皆知的,十九岁成了寡妇,今年也才二十,水灵灵花枝般的人,引得不少闲汉浪子在黄家豆腐店门前转悠,都说要入赘,有的明明有妻室、有的是游手好闲之徒,黄老汉看这些人都是狂蜂浪蝶不是真心,放狗咬散,道士羽玄苦心孤诣,先和黄家的狗混熟了,再登堂入室来豆腐店帮黄老汉做些杂活,然后说起要还俗入赘黄家,黄老汉想想不错,这羽玄道士自幼出家没有亲戚牵绊,三十来岁也正hé shì ,来二去便说定了,只待儿媳罗氏守孝期满便筹备羽玄入赘过来——

    今日黄老汉见准女婿羽玄带着两位秀才朋友登门,很是gāo xìng,上清镇几十年没出过秀才,都说福气被大真人府占尽了,小民们只能做些小买卖养家糊口,想要读书科举那得搬到贵溪去,所以下子来了两个秀才,上清街都小小的轰动了把,黄老汉也倍感有面子,抖擞精神亲自下厨,把几样龙虎山特色菜烹制得鲜美可口。

    黄老汉、羽玄陪着两位贵客饮酒食菜,道人羽玄不时扭着脖子朝内室张望,显然是想睹罗西施的娇容倩影,那黄老汉三杯小酒下肚,时gāo xìng,向内室叫道:“惜惜,羽玄的两位秀才朋友在此,你也出来拜见拜见。”

    郑轼道:“黄老爹,zhè gè 不必了。”语气不太坚决,心里还是想看看能让羽玄zhè gè 不思女色的道士神魂颠倒的女子到底生得什么样?

    内室里半晌没动静,黄老汉酒劲上来了,不停催罗惜惜出来,内室的罗惜惜;,低着头出来,发簪白花,袭素裙,敛衽朝郑轼、曾渔二人福了福,便翩然入内,黄老汉笑道:“惜惜这孩子怕羞,羽玄,日后你可要好好待她,这孩子不错,你能娶她是你的福气,只可怜我儿命薄无福消受。”

    道士羽玄眼睛跟着那白衣倩影进内室去了收不回来,没听明白黄老汉说些什么,只是“嗯嗯”点头。

    曾渔看郑轼那神色也明显是副惊艳的样子,心里暗笑:“三痴兄这近视眼也能瞧清楚吗,zhè gè 罗惜惜的确生得美丽,还有,若要俏三分孝,素衣白裙很见风致,三痴兄也是没见过美女的,惊艳情有可原——”

    罗惜惜出来时,曾渔就把罗惜惜与陆妙想作比较,无论容色还是气质,罗惜惜都逊色不少啊,所以曾渔脸的淡定,曾经沧海难为水,正此之谓也。

    “老黄,老黄,黄忠,把你家狗牵走。”说话声中,狗在狂吠。

    黄老汉名叫黄忠,听到街边有人叫他,皱眉道:“曹谎子又来了,可恼。”

    道士羽玄见黄老汉神色不快,忙问:“老爹,哪个曹谎子?”贵溪这边人把不务正业、坑蒙拐骗之徒叫作谎子。

    黄老汉道:“jiù shì 西街的曹谎子,不是把个妹妹送进大真人府了吗,就自以为皇亲国戚了,扯起虎皮大旗到处招摇,这些日子常来这边骚扰,说要娶惜惜为妻。”

    道士羽玄听就恼了,起身道:“三痴兄、九鲤兄,你们两位少坐,小道去去就来。”

    黄老汉怕羽玄与那曹谎子争执起来,便也跟了出去,只见个穿着绸衫的青年男子在踢狗,那狗被绳子拴着,狗头挨了脚却无法冲过去撕咬报仇,恨得把绳子绷得紧紧的狂吠——

    这男子二十五、六岁,mó yàng 倒是颇为清秀,只是眉目间有股子淫邪之气,见黄老汉出来,便不与狗斗了,立定身子道:“老黄,你家这狗凶恶,不能养,赶紧敲掉,不然咬伤了我那麻烦就大了,舍妹要是在张真人那里说句话,那你这豆腐老店就开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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