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封谨听到了“付爷”不行了的消息以后,面色也是立即大变,失声道:

    “恩公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就不行了?”

    说着就急忙走了出去,连带两个看守也是匆忙慌乱的离开,此时凉亭里面竟是只剩余下来了田统领一个,他虽然手被绑了,但脚却是放开的,心里面生出来的第一个念自然就想到了逃走,不过这时候田统领忽然多了一个心思暗道:

    “我这时候逃出去,那狗日的一线天险要无比,守卫严密,未必就逃得出去,老子呆在这里屁事没有,若逃的话一旦被误杀了怎么办?更何况逃出去了又如何,丢了个大脸还将福王的事情办砸了!”

    “倒是这群人看起来并没有要和官军死磕的心思,为首的这个林公子还是个一诺千金的信人,他估计也就是困于诺言,所以才会如此坚决和我为敌,若是那个付一刀死了!那么自然诺言就随之消弭......老子才不信这世上有一心寻死的人!”

    于是田统领便站了起来,小心的跟随在了后面打算去偷窥,也没有人拦他,没走几步,便见到一群人围成了团十分嘈杂,然后就有人惶急的大叫道:

    “让开让开,都围在这里做什么,透些新鲜空气!”

    紧接着又有人叫道:

    “醒了醒了。”

    这句话却是叫得田统领心中一紧,直恨不得上前去将那个付一刀这驴日的掐死当场!不过很快就见到人散了开来,他也见到了正主躺在了一块岩石上面,背后斜靠了一株松树,看起来脸色白得怕人,双眼无神,眼见得已经是不行了。

    那付一刀双眼翻白,却是紧紧的抓住了林封谨的手道:

    “是......是我连累了你,老子如今估计是要去见阎王了,我死以后,在这绝地你就不要再和官兵死战,能逃的话就逃,不能逃就降了吧,何苦害了各位兄弟的一条命,我做到这一步,也算得上是对得起狗爷了。”

    “不成得好!快点死最好了。”田统领听了付一刀的话,心中更是有些兴奋激动,尤其是听到他说可以降的话的时候,更是眼中放光。

    要知道,田统领有着他老子在军伍里面的势力帮忙遮掩,就算是除掉回程路上耗费的时间,此时还有接近两个时辰的时间来进行支配。

    若是这群人死战不退,要想在一两个时辰内攻陷这天险,可以说是痴人说梦,就连田统领的老头子亲自前来指挥,却也是半点法子都没有的。

    不过若是他们肯投降的话.....不仅仅是可以将福王交代的事情办好,更重要的是,田府亮虽然作战的经验少了点,但眼光还是有的,此时活下来的这二十来个家丁护卫,便全部都是可以用来当做亲军底子的好材料!更不要说为首的那个“李将军”有勇有谋!比父亲身边得用的亲将秦庆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己此时任内正缺一个副将亲信之类的人手,要将他提拔起来的话也并不算什么难事。

    这时候忽然付一刀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嘴巴里面都呛出来了鲜血,似乎嗓子眼里面都有一口冒着血的井!好一会儿他才断断续续的道:

    “记,记住这六个字!若是真的到了危急关头,这六个字可以买你们一条命!昭明山夫子像!昭明山夫子像!!”

    付一刀说话间声音便渐渐微弱,然后便死掉了。

    其实付一刀此时的这一番做作和表演,都是被傀儡蛊cāo控着弄出来的,林封谨让本身已经成白痴的付一刀说这些话,一来就是要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台阶下,主动投降和被迫投降的区别,比坐台小姐和白领二nǎi之间的待遇差距还大得多。更重要的是,林封谨更是要借着付一刀的口,将那个他理解不了的秘密宣扬出去。

    秘密知道的人一多,也就不叫秘密了,这样的话,便可以避免可能被灭口的下场,当秘密不成为秘密的时候,灭口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付一刀死了以后,林封谨自然是要做戏做足全套,“哀痛”无比的在尸体旁边待了良久,隔了好一会儿才长叹了一声,抹了一把眼泪对部下道:

    “去把那些伤了的官军都放了。”

    李虎立即故作吃惊的道:

    “少爷!”

    林封谨叹息道:

    “付爷既然已经死了,我们再和官兵对抗下去有什么意义呢?总归不过是南郑人杀南郑人而已。我已经不希望再看到有人流血,放人!”

    林封谨那一句“总归不过是南郑人杀南郑人”也是说得田府亮的心中一阵悸动。本来林封谨拿住他不杀,好歹心中还是有几分感恩的,接下来也不辱他,只是淡淡的平等相处,这样的话又多了一丝好感,而此时的这句话更是说得很合田府亮的心思。

    田统领忍不住便再次出声招降,而林封谨只是叹息,隔了一会儿,居然让人给他也松了绑送他出去!甚至连浑身甲胄也还了回来!

    林封谨的这个举动顿时令田府亮本人都感觉到十分的诧异,因为此时他毫无疑问是这群人的挡箭牌,活命的希望!但林封谨居然也肯将他放走,这当真是令人怎么做也想不通了。

    此时田府亮无论如何也是肯定先脱离险地再说,一干部下见他出来,赶忙也是七手八脚的将其接住!有人便要继续提议攻击,不过响应的也只是寥寥数人而已-------这会儿田统领脱离了险境,大伙儿拼命的动力立即荡然无存!

    看着一线天那令人咋舌的险恶环境,还有堆积若山的滚木礌石,便是再怎么骁勇的士卒在此情此景下,也是有些踟蹰不前的。

    这时候更是有个被放回来的伙长苦笑道:

    “大人,不是小人怕死,但我之前失足滑倒几乎要跌入深渊,还是被对方的人拉了上来,他说战场上各为其主相互厮杀那也是无可奈何,但放下刀子以后,大家都还是南郑国的子民,没有必要像是对中唐的人那样赶尽杀绝。我受了他们这恩德,又被放了回来,此时无论如何是没有脸面冲上去拿刀子对着他们的了,请大人责罚。”

    这伙长的话一说,倒也有一小半人深以为然,田府亮此时又哪可能真的责罚他?就连他自己也是被放回来的。

    而此时田府亮被放回来了以后,身处于安全的地方头脑顿时也就清明了许多,马上就意识到了对方其实从一开始也是在处处留手,不想将事情做绝。

    尤其是此时回想起来,秦庆的那贯胸一箭分明是有意避让。那名箭手堪称神射,八支箭射死六个人,没可能瞄了那许久才射中右胸!

    如今显然再打下去是不可能的了,士气低落,兵无斗志,偏偏时间又紧迫!

    田府亮此时忽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他终究还是将门子弟,好歹还是有几分胆气血勇。竟是不顾人拦阻,对准了那一线天扼守的天险就走了过去!大声道:

    “放我过去,我有几句话要和你家公子说。”

    林封谨却是料定田府亮一定会再来的,因为他若想要完成福王交托的重任,就只有上来这一条路可以走,便在上面的僧舍见他,田府亮其本质也就是个中庸之材,甚至还有些志大才疏,翻来覆去说的也就是那几句话,还真的没有什么说服力。

    林封谨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田府亮乃是武人,看起来也没多大耐心,若是拿捏太过的话,搞得他焦躁起来,那就是恰好适得其反。他忽然长叹一声,然后将李虎和几名敢打敢杀的家丁护卫头目唤了进来,一一连名带姓的给田府亮介绍了以后,惨然道:

    “我被付爷救过命,所以答应他这一次过来帮忙,当时只知道是出些人马运送礼物去襄都,哪里知道不小心搀和到了这么一档子糊涂事儿当中......付爷当时也瞒得我好苦!今天我带人和官军战斗,杀伤多人,罪不可赦,但这些手下跟随我家多年,可以说是忠心耿耿,田统领能否给他们一条活路?”

    田府亮听到了这话,当真是心花怒放!他一直都在顾虑要是连林封谨和这些人一起收了的话,那么这些新附的人肯定还是会效忠旧主多些,这总归不是一件令人舒心的事情。而现在他听了出来,这林少爷话意当中竟是有求死之意,那么这些得力手下便是托孤了!

    自己可以给他们官职名爵,还有旧主托孤名正言顺的名分,那么这些人的忠心必然收归起来就十分轻松!刚刚好在那镇上不听使唤的手下死了一大批,正好有位置来安插!

    倒是李虎几人听了以后,顿时就跪了下来,泪流满面道:

    “少主!!我们还有一战之力,属下护着你杀出去!”

    林封谨却是怒喝道:

    “胡说八道!”

    说完以后,林封谨伸手入怀,又从怀中取出来了厚厚的一叠银票,看着田统领真诚的道:

    “这里大概有一万三千多两银子,便是希望统领能够在官面上为我家转圜一下,不要因为我的罪过而连累了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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