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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自海平面冉冉升起，夺目的金辉沉入碧波，粼粼而动。</p>
一座僻静的院落中，宁玥缓缓睁开了双眼，动了动身子，酸痛得倒抽一口凉气！</p>
昨夜真是得意忘形了，居然由着他要了那么久，尽管他一再放缓速度，十分温柔，但到了早上才明白，还是被他吃得不轻。</p>
宁玥摸了摸床铺，一片冰凉，唤了冬梅入内。</p>
冬梅笑嘻嘻地打了帘子进来，手里捧着一套改了尺寸的裙衫和肚兜：“跟姑爷和好的滋味儿任何？”</p>
宁玥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都会打趣我了是不是？”</p>
“嘿嘿，奴婢这不是高兴嘛？老实说，奴婢以前特希望您在外头来个第二春什么的，不过后面转念一想，姑爷也挺好的，您要是有了第二春，姑爷就惨了。”冬梅笑着说。</p>
宁玥一记眼刀子飞了过去，真是个无法无天的丫头！还盼望她的第二春！</p>
话说回来，玄胤算不算她的第二春啊？</p>
好像算。</p>
不知想到什么，宁玥摸上了自己的脸，尽管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但那年轻的肌肤还是宛若新生的一般。</p>
“唉。”她叹了口气。</p>
冬梅给她换上肚兜：“您叹什么气？”</p>
“我叹气我总笑耿皇后一把年纪了还在打玄胤的主意，其实自己也不年轻了呢。”活了两辈子，前世今生的年纪加起来——</p>
不敢想了。</p>
冬梅如今倒是有些相信宁玥的前世之谈了，给宁玥系好丝带，半开玩笑地说道：“您呐，就是活一千岁，姑爷也只能喜欢您呐！”</p>
宁玥忍俊不禁，活一千岁，那不是千年老妖了么？</p>
穿戴整齐，宁玥去洗漱，冬梅到小厨房把蒸好的燕窝与早点端来。</p>
宁玥依旧有些害喜，胃口不大好，强撑着吃了几口燕窝，又问：“玄胤是去陛下那边了吗？”</p>
冬梅道：“是呀，一大早，锻炼完便去了。”</p>
还锻炼？大半夜才睡，早上是怎么起得来的？不愧是军阀世家的公子，在这方面，从未放松过自己。</p>
宁玥弯了弯唇角，道：“他吃早饭了没？”</p>
“没，说是到陛下那边去吃。”冬梅给宁玥倒了一杯煮过的牛乳，“大少爷说，这个对孕妇好的。”</p>
宁玥喝了半杯。</p>
……</p>
今天是接管凤印的第一天，该宣布的事项必须及时宣布清楚，免得日后闹出什么笑话来。</p>
早饭后，宁玥让冬梅给后妃们带了话。</p>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妃们三三两两地到了。</p>
第一个到场的是李顺妃，自打小产后，李顺妃便夹起了尾巴做人，不管谁设小宴，都第一时间去捧场，大夫说小产后需要多多调养，才不至于落下病根。但这个节骨眼儿上，李顺妃哪里敢叫人瞧出端倪？打扮得反比平时精致些。</p>
“顺妃娘娘精神头不错，想来身子调理得差不多了。”宁玥面含微笑地说。</p>
李顺妃生怕宁玥抖出她和六皇子的事，面上闪过一丝惶恐：“托长孙妃的福，我好多了。”</p>
宁玥浅浅一笑：“怎么是托我的福？要托也是托陛下的福才对，顺妃是陛下的人，自然有陛下庇佑。”</p>
李顺妃的腿当即就软了，四下看了看，压低音量道：“长孙妃，从前是我对不起你，不该听信谗言去算计你，但你相信我，我也是……也是迫不得已的！”</p>
“好一个迫不得已！你自己犯了错，却诱我去撞破，还想杀了我成为你们一辈子的感情筑基石，我命大地活了下来，但绝非你的仁慈！如今你却叫我原谅你，还相信你是迫不得已？我是冤大头么？”宁玥冷笑。</p>
严惠妃嘲讽她，至多是逞口舌之快，而李顺妃，却实实在在地算计她性命，要不是根基不稳，她早把这桩风流韵事捅到陛下跟前去了。</p>
李顺妃急了：“我……那个……长孙妃，你……我……”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讲出一句完整的话，眼看着宁玥失了耐性，忙一咬牙，道：“好，你记恨我，我认了！但请你不要为难六皇子！他是无辜的！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我胁迫他，他身不由己！还有，那天算计你的事，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他自始至终不知情，而且最后，他也放了你！还请你看在他放过你一条生路的份儿上，不要去找报仇！”</p>
“哈！”宁玥不可思议地笑了，“你的意思是我要感激他没有杀我咯？是我有病还是你有病？我又不是罪人，他也不是审判官，他本就不该杀我！杀我是他的错，他及时纠正了自己的错，救赎的是他自己！关我什么事？难道我要为他的洗心革面衷心地感激他？”</p>
“可是……如果他不放过你，你已经死了，他……他救了你一命！”</p>
“哎哟。”宁玥快要被顺妃的逻辑整服了，“照你的说法，我随便上大街上抓个人，扬言要杀他，之后又放过他，自此，他便欠了我一条救命之恩是不是？顺妃我告诉你，挟持皇室本就是一桩重罪，我没治他的罪，才是真正的救了他一命！”</p>
李顺妃被噎得面色发白：“……好……就算……就算是你说的这样，我们……我们都欠你的，但我刚刚已经说了，我也是听信了谗言……”</p>
“听信谗言是你自己有贪欲，讲到底，还是你私心作祟。”</p>
李顺妃显然没料到宁玥的思维与正常女子如此不同，普通人经历了那样的事，早对六皇子感激涕零了，她却一点思想包袱都没有，而且她强调了自己被人误导，她却一点都着急追问她是被谁误导！</p>
“郡王妃，你……你难道不想知道幕后操控着一切的人是谁吗？”她咬紧了唇瓣。</p>
“不想知道。”宁玥慢悠悠地道，心里却道：这么弱智的问题，用脚指头猜也能猜出是谁，还用你告诉我吗？这不是等于接受了你的示好？</p>
李顺妃还想再说什么，刘贵妃与严惠妃来了。</p>
刘贵妃一宿未眠，容颜憔悴，扑了厚厚的妆粉也遮不住眼下的鸦青，她进屋，先是朝宁玥翻了个白眼，随即在左下首处坐下。</p>
严惠妃与宁玥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严惠妃友好一笑，宁玥微微颔首。</p>
这一幕，被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宁玥的刘贵妃尽收眼底，刘贵妃讥讽出了声：“哟，昨儿是谁暗讽长孙妃是不干净的破鞋的？今儿就跪下来舔人脚丫子！不嫌恶心！”</p>
严惠妃笑了笑：“某些人不是已经跪舔过了吗？怎么样，滋味还好吗？”</p>
刘贵妃气得险些掀翻桌子。</p>
严惠妃挨着李顺妃坐下。</p>
很快，张丽妃也来了，她瞅了一眼刘贵妃旁边的作为，有些纳闷。按照位份尊卑，刘贵妃之后便该是严惠妃才对，严惠妃却抢了她的位子——</p>
张丽妃打了个呵欠，在严惠妃的位子坐下，扯了扯严惠妃的袖子问：“喂，你是不是跟贵妃吵架了？”</p>
不待严惠妃回答，刘贵妃冷嘲热讽道：“你还跟她好呀？当心被她卖了都不知道！人家现在是长孙分眼前的红人儿，你最好识相些，别给冲撞了！”</p>
张丽妃生平最讨厌接近皇位的人，谁能耐谁是她敌人！她厌恶地松开严惠妃的袖子，往刘贵妃身边挤了挤。</p>
宁玥不动声色地喝着茶，仿佛没察觉到妃嫔间的暗涌。</p>
很快，珍儿入内，对着冬梅耳语了几句，冬梅躬身，压低了音量道：“岳公公求见。”</p>
“哪个岳公公？”宁玥问。</p>
“皇后身边的新内侍长。”</p>
“宣。”</p>
冬梅给珍儿使了个眼色，珍儿退出去，不多时，一名肤色白皙、身形清瘦的中年太监抱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奴才岳东海，叩见长孙妃娘娘，叩见贵妃娘娘、惠妃娘娘、丽妃娘娘、顺妃娘娘。”</p>
宁玥不疾不徐地说道：“岳公公一大清早过来，可是有事？”</p>
“今儿是长孙妃上任的第一天，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不能前来道贺，特备了一份薄礼，命奴才送来，往长孙妃笑纳。”岳公公像只笑面虎，奉上了锦盒。</p>
冬梅将锦盒接在手里。</p>
宁玥淡淡地笑道：“娘娘客气了，替我转告娘娘，我稍后再去向她老人家谢恩。”</p>
听到老人家三字，岳公公的面上浮现了一抹僵硬，但很快，又掩了下去，躬身道：“奴才告退。”</p>
冬梅嘀咕：“什么嘛？故意拿乔！故意给下马威！”</p>
她不拿乔才奇怪了，昨儿发生那么多事，先是当众出丑，再是失去秦公公，晚上又被玄胤夺了凤印，只怕一整夜都在生闷气。宁玥道：“把东西收好。”</p>
“是。”冬梅转身进了屋。</p>
有丫鬟给妃嫔们奉了茶。</p>
宁玥扫了众人一眼，道：“今天叫诸位娘娘过来，除了正式与大家见一面之外，也有一个重大消息宣布。”</p>
刘贵妃冷笑：“什么消息呀？别是陛下又多出个什么孙子吧？”</p>
宁玥的脸上始终挂着平和的微笑：“我倒是希望如此，陛下舐犊情深，自然是子孙越多越好，我今日宣布之事，与子嗣无关。”她说着，打开了桌上的盒子，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玉石。</p>
众人定睛一看，瞬间傻眼。</p>
这不是……凤印吗？</p>
怎么会在长孙妃的手上？</p>
宁玥抚摸着凤印，不紧不慢地说道：“皇后娘娘抬爱，昨夜将凤印赐给了我，从今往后，将由我代替她执掌六宫。我初来乍到，对六宫诸事还不太熟悉，会尽心向皇后娘娘请教，也请各宫娘娘不吝赐教，若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尽管提出来，我会虚心接受。”</p>
一席话，如大石落井，咚的一声，震得众人面色骤变。便是严惠妃，也露出了惊诧万分的神色。</p>
谁都知道耿皇后有多宝贝凤印，当初耿皇后受命与太子共同打理朝堂，无暇六宫之事，不知多少后妃上赶着去打凤印的主意，全都被耿皇后压下了。况且别说执掌六宫，便是协理六宫也闻所未闻。如今这黄毛丫头，一成为长孙妃便跳过了协理六宫的板儿，直接蹦上了执掌六宫的高度。这种能耐，不得不令人佩服。</p>
可是，真的是皇后主动把凤印交给马宁玥的吗？</p>
为什么皇后没来道贺呢？只派了个内侍长。</p>
她们绝不相信皇后是病得不能下床了，因为就在昨天，皇后都还生龙活虎。</p>
或许是没脸出来见人？</p>
众人心里冒过巫无数猜测，但无一例外的，看向宁玥的眼神不若先前那般怠慢了。</p>
望着这些口无遮拦的妃嫔，诚惶诚恐地“跪拜”在自家小姐脚下，冬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p>
散席后，严惠妃借着如厕的名义短暂地留了下来。</p>
“长孙妃。”她叫住宁玥。</p>
宁玥屏退了宫人：“惠妃有话要对我说？”</p>
严惠妃正色道：“我听说，昨晚长孙殿下去探望陛下了，皇后也在，长孙殿下没靠近皇后吧？”</p>
宁玥摇头：“没有。”</p>
“那就好。”严惠妃松了口气。</p>
宁玥狐疑地眨了眨眼：“真有……这么厉害吗？我是指她身上的……”</p>
严惠妃叹了口气：“若非我亲眼所见，也是断断不会相信世上竟有如此邪门的东西。”她随手掐了一片叶子，仿佛陷入了十分惊恐的回忆一般，轻轻地抱紧了双臂，“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小产，陛下体恤我，特地恩准了我娘家人入宫来看我，我哥哥也在随行的行列。按理说，外男不得在后宫留宿，但我实在病得太重，陛下怕我就这样撒手人寰，便许哥哥和娘亲彻夜在床前守着我。我醒了，说想吃外头的馄钝，哥哥出宫去买，半路撞到了耿皇后。</p>
耿皇后没有怪罪我哥哥，温柔地问他，惠妃怎么样？醒了没？要不要吃什么？我哥哥对她印象极好，我也因为这件事对她稍稍改观。</p>
可惜好景不长，我病愈后不久，便听说了哥哥自杀的消息。我匆忙回家，娘亲告诉我，从宫里归来后，哥哥便像中了邪似的，成天抱着一方帕子，拼命地闻，闻着闻着，还疯癫地呢喃，说什么没了、没了。我起先不懂，后面无意中听到秦公公与皇后的对话，才知是皇后害了他。皇后表面没惩罚他的冲撞，却赐了他一方有特俗香气的帕子……是她，她害死了我哥哥！却还在嘲笑我大哥愚蠢！”</p>
严惠妃转过脸来，眸中满是泪水，“你说我能不恨她吗？我能不夺了她的皇后之位吗？！”</p>
宁玥拍拍严惠妃的手：“别太伤心了，她不会有好下场的。”</p>
严惠妃抹了泪，平复了情绪，说道：“老实讲，我哥哥不是唯一一个中招的。”</p>
“陛下会不会也是中了她的……”宁玥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香气。</p>
严惠妃轻轻摇头：“陛下那边，我不清楚，我猜是的，陛下曾经那么宠爱陈皇后，怎么会看上她呢？寂寞？我们都不差啊，却从未得到过陛下的欢心。”</p>
“她的体香，对女人有用吗？”宁玥问。</p>
严惠妃道：“没用，对太监也没用。那香气也不是特别浓厚，隔近了才能闻到，正常的交往见面是不会被影响的。你让长孙殿下防着她，别让她近身就是了。”</p>
……</p>
主院的暖阁中，南疆王与玄胤用了早膳，由玄胤搀扶着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见天色不错，又叫小德子在树下的石桌上摆了一副棋盘。</p>
“你身边也没个跑腿儿的。”南疆王拿起茶壶，给玄胤倒了茶，如百姓家的老者，疼爱自己的孙儿一样。</p>
玄胤颔首，道：“有个小厮，在大帅府。”说的是冬八。</p>
“小厮哪里够？等你入了宫，小厮就不能带咯！”南疆王喝的是罗汉果茶，味道很怪，他咂了咂嘴。</p>
玄胤倒是习惯，喝了好几口。</p>
南疆王道：“宫中规矩大，还是得有个机灵的人，你看小德子怎么样？”</p>
玄胤想起了梦境中，小德子的确是南疆王留给自己的内侍，当下，也没说反驳的话：“挺机灵的。”</p>
“他是朕从老虎爪子下救回来的！那年朕去狩猎，他是守林的小太监，给老虎喂食，结果老虎不吃兔子，非得吃他，朕一箭射死了老虎，顺便把他带在身边了，论忠心，没谁忠心得过他。”南疆王看向玄胤，“给你吧！”</p>
不带玄胤开口，南疆王又道：“朕驾崩之后。”</p>
玄胤的手臂僵了僵：“您是要长命百岁的。”</p>
南疆王笑笑，没有说话。</p>
小德子从屋里端出一盘散发着热气的椰子糕，放到桌上后，乖乖地退到了廊下。</p>
“老赵这儿什么都难吃，就这椰子糕味道还凑活，来。”他把盘子推到了玄胤面前。</p>
椰子糕是混合了牛乳与椰肉熬制的，玄胤不喜奶味儿，随意吃了几口，吃到一半的时候，心口突然抽了一下。</p>
见他蹙眉捧心的样子，南疆王关切地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p>
玄胤揉了揉心口，又没事了：“没有。”</p>
“什么没有？你呀，跟太子一个样，不舒服也总自己撑着，好像看大夫是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南疆王瞪了瞪他，对小德子道：“小德子，把梁太医叫来。”</p>
“不必了，我真……”话未说完，心口又抽了一下，他噎住。</p>
梁太医是荀太医的徒儿，医术没师父精湛，但荀太医年纪太大，不好舟车劳顿，才使了他随行灵蛇岛。他给玄胤把了脉：“回陛下，长孙殿下的脉象并无异常，请问长孙殿下除了心口抽痛，可还有别的不适？”</p>
“没了。”</p>
“现在还痛吗？”</p>
“不痛了。”本来就不痛，只是一抽一抽的不太舒服，好像被什么给勾住了，微微地发痒。</p>
梁太医拱手道：“这些都是正常的，就像打嗝一样，若是长孙殿下再有不适，我再来给长孙殿下诊治。”</p>
玄胤点头：“有劳梁太医了。”</p>
南疆王端详着玄胤：“真没事吗？下午有一场狩猎，你若是身体不适，就留在这边陪朕。”</p>
玄胤不甚在意地说道：“真没事，皇爷爷请放心。”</p>
……</p>
岛主院，赵岛主又浑身发痒了，不是皮肉，而是骨头，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一直咬入他的心脏，他难耐地推开了房门。</p>
爱妾端着一碗补汤走来：“老爷，老爷妾身炖了你最爱的老鸭汤。”</p>
赵岛主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朝大门外走去。</p>
爱妾把汤给了一旁的丫鬟，提起裙裾追上去：“老爷！您去哪儿啊？您早饭都没吃呢！”</p>
赵岛主闷头疾走。</p>
爱妾扯住他袖子：“老爷您最近是怎么了？神神叨叨的，你是不是病了？”</p>
“你才病了！”赵岛主厉害着甩开了爱妾的手。</p>
爱妾纳闷，老爷是中邪了还是怎么？这么凶？！</p>
“老爷！”她再一次抓住了赵岛主的袖子，“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不把话说清楚，妾身就不放你走了！”</p>
赵岛主啪的一声，甩了她一耳光。</p>
她当场怔住。</p>
赵岛主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张嘴，似乎想道歉、又似乎想安抚，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仓惶地离开了院子。</p>
赵岛主狂奔到耿皇后的住所：“我要见皇后！”</p>
小太监入内，通传了一声，依旧是岳公公见的他，岳公公手执拂尘，面上含了一丝似是而非的笑，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娘娘凤体欠安，还在歇息，赵岛主何事？”</p>
赵岛主抓住了岳公公的手腕，双目赤红：“我……我要见她……就一面……一面就好！”</p>
岳公公瞥了一眼他死死钳住自己的大掌，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岛主这话说的，好像娘娘是您什么人似的，您呐，得主意分寸。”</p>
赵岛主揶揄道：“我明白，可是我……我……岳公公你应该知道的，对不对？”</p>
岳公公从宽袖里拿出一方绣了蝴蝶的帕子，擦了擦额角。</p>
赵岛主眼尖儿地瞥见了帕子上的蝴蝶，一把抢在手里，拼命地嗅了起来，但很快，他怔怔地看向帕子：“不是她的……”</p>
岳公公笑道：“是奴家的，岛主若是喜欢，便拿去吧。”</p>
赵岛主恶寒地扔回了岳公公怀里：“快叫她出来！我……我受不了了……”</p>
岳公公抚上了赵岛主肩膀，倾过身子，在赵岛主耳畔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您说是不是？”</p>
……</p>
午饭后，宁玥为玄胤换了一身清爽的行头：“水、干粮、金创药还有火折子都在里头。”</p>
玄胤抱着她好笑：“狩猎两三个时辰便回来了，你弄得像远行似的。”</p>
“还不是担心你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吗？上次地宫的教训还不够？”</p>
“上次被困在地底的好像不是我吧？”</p>
“正因为是我，我才比你有经验，知道出门必须要带什么！”宁玥一本正经地说。</p>
玄胤抚摸着她柔软的脸蛋：“其实你就是舍不得我，说一声，我就不去了。”</p>
宁玥睨了他一眼：“不去，留在这边干什么？”</p>
“干你。”他的手探入了她罗裙。</p>
宁玥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拿出他在她腿间作乱的手，将他推出了房门。</p>
……</p>
艳阳高照，森林中光线斑驳，气温湿热。</p>
赵岛主一马当先，领着诸位皇嗣与公子以及一些略懂骑射的千金往丛林深处而去，他笑着道：“不是我吹啊，我这灵蛇岛的猎物个个儿都是宝贝，你们在外头见都见不着！”</p>
有人抬杠地说道：“都有什么宝贝？说给我们听听！”</p>
“四只爪子的蛇，你们见过吗？”</p>
“四爪蛇？那不是传说中的蛟龙吗？”那公子问。</p>
赵岛主爽朗地说道：“对，就是蛟龙，我这林子里有蛟龙，看你们谁能猎到！”</p>
信蛟龙的，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色；不信的，鄙夷地嗤了几声，转头搜寻别的猎物去了。</p>
过了警戒线后，赵岛主勒紧缰绳，对众人道：“千金们就别进去了，里头都是凶兽，你们就在外围猎些兔子啊小鹿啊什么的。”说着，对一旁的随从比了个手势。</p>
随从会意，悄悄地放兔子、放小鹿去了。</p>
今日来狩猎的皇嗣中除玄胤之外，另有二皇子宣王、三皇子与六皇子，许是得了严惠妃的指示，三皇子一路上待玄胤十分恭敬，遇上好猎物必先让给玄胤。</p>
宣王就不同了，自打知道玄胤是皇长孙，便对玄胤鼻子不是鼻子眼睛，玄胤要猎什么，他就去抢什么，抢不到便一通乱射，搅得猎物全被惊走。</p>
六皇子不耐烦地蹙了蹙眉，策马离开了大部队。</p>
“二哥，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弄得我们谁都猎不到东西！你要是不行，就自己另辟新路吧？别老碍我们的事儿！”三皇子毫不客气地说。</p>
宣王冷哼：“路是大家的，本王爱往哪儿射往哪儿射！不高兴啊，不高兴你就走呗！”</p>
三皇子与他争执了起来。</p>
赵岛主摇摇头，对玄胤道：“走，赵伯伯带你到那边猎熊瞎子去！”</p>
玄胤点头，撇下争论不休的宣王与三皇子，与赵岛主进入了丛林深处。</p>
一路上，二人碰见了不少狮子与豹子，玄胤志不在它们，全都轻松避过了，他只想弄一张虎皮给儿子做冬衣，弄一对熊掌给玥玥补身子。</p>
越入内，人声越远，直至再也听不见，耳畔回旋着蝉鸣与鸟兽的吼叫，如置身兽园。</p>
一条黄金蟒在枝桠上优雅地爬过，蛇尾耷拉着，险些碰到玄胤的脸。</p>
赵岛主笑道：“别怕，它其实挺温和的，你不招惹它，它不会攻击你。”</p>
玄胤看了黄金蟒一眼，黄金蟒朝玄胤吐了吐蛇信子，不过终究，没发动任何攻击，摇摆着肥胖的身躯离开了。</p>
又走了一段，枝叶太繁茂，光线完全暗了下来。</p>
玄胤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轻轻拉开了弓箭。</p>
东南方，猛地窜出一头猛虎，呲牙咧嘴朝玄胤袭来，玄胤波澜不惊地凝凝眸，松开手，箭矢斜斜地打进猛虎的心脏。</p>
猛虎跌落在地，扑腾两下，断了气。</p>
赵岛主赞赏地怕了拍玄胤肩膀：“好小子！快有陛下当年的风范了！”</p>
玄胤弯了弯唇角，拔出匕首，将虎皮干脆利落地剥了下来，装进宁玥给他准备的袋子，说来也怪，那袋子不知是何材料而制，竟不漏水也不变质，新鲜虎皮放进去，扎进封口，便如同被保鲜了一样。</p>
这之后，玄胤又射了一只黑瞎子和一头豹子，赵岛主也射了不少，可惜一箭没射中。</p>
玄胤看了赵岛主一眼，道：“赵伯伯是不是有心事？感觉心不在焉的，其实您不必陪着我，有什么事尽管去处理好了，我自己可以。”</p>
赵岛主的表情僵了僵，干笑道：“哪儿有什么心事？是老了，不中用了。我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一射一个准儿，后面慢慢的，懒了，不想动了，疏于练武，你瞧，如今连个三石的弓都难以拉开。你可别我知道吗？日后，哪怕是做了皇帝，该吃的苦还是要吃！”</p>
玄胤淡淡一笑：“皇爷爷万寿无疆，皇帝一事，还早。”</p>
“早也是迟早，反正是你的，谁也夺不走。”赵岛主似有感慨地说。</p>
轰隆隆——</p>
天际闪过一声惊雷。</p>
赵岛主眉头一皱：“不好，要下雨了！岛上的天气就是这样，说变就变，都没个准儿的！咱们赶紧找个山洞避避雨！”</p>
……</p>
宁玥在房中给小宝宝做虎头鞋，外头忽然闪过一道亮光，紧接着，是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惊得她手一抖，针扎进了肉里。</p>
她拔出针，将流血的手指含住口中。</p>
冬梅抱着衣裳进门：“什么天啊？说打雷就打雷！珍儿！快去收衣裳！”</p>
“好，知道啦——”外头的珍儿应了一声。</p>
冬梅看了看宁玥：“小姐，您怎么了？扎到手指了吗？”</p>
“嗯。”宁玥看着红肿的指尖，“长久没练，都生疏了。”</p>
“快别做这些了，缝衣服做鞋子都交给珍儿吧，她手艺比您的好！”冬梅将针线收入篮子。</p>
宁玥没接她的话，望了望已经在飘雨的窗外：“不知要下多久，怕是今晚回不来了吧……”</p>
……</p>
玄胤与赵岛主就近找了一处还算宽敞的山洞，约莫十来平方，里头有些细小的石缝，不知是通往哪里。洞内积满了灰尘，角落里有些小动物的骨骸。</p>
赵岛主简单清扫了一下，在洞口拾掇了一些尚未被雨水打湿的枯枝：“有火折子吗？”</p>
玄胤从布袋里取出火折子。</p>
赵岛主接在手里，燃了一小堆篝火，褪去外衫：“把衣裳烤烤吧！岛上湿气重，当心生病。”</p>
玄胤也褪了外衫，放在火边烘烤。</p>
“瞧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的，不知那些人怎么样了。”赵岛主说着，打开了包袱，拿出几个果子，“就带了这些，凑活着吃吧？实在饿得不行，就把那头豹子给烤了。”</p>
玄胤像变戏法儿似的，从袋子里取出一盒糕点、一袋馒头、一袋糖炒栗子。</p>
赵岛主目瞪口呆。</p>
“玥玥准备的，真是有先见之明。”玄胤与有荣焉地说，想起她不知有没被惊雷吓到，有些后悔出了门。</p>
该留在她身边的，他心想。</p>
赵岛主食不知味儿地吃了一块椰子糕，见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了下来，而雨势没有丝毫渐弱的迹象，就道：“看来今晚我们要在山洞过夜了，你睡吧，我守夜。”</p>
玄胤没有推辞，靠上石壁，缓缓合上了眼眸。</p>
半个时辰后，玄胤被赵岛主的惨叫声惊醒，他睁开眼，就看到赵岛主抱着手臂满地打滚，洞口，一条通体黝黑的毒蛇刺溜爬了出去。</p>
玄胤抬起赵岛主的右臂一看，竟是被毒蛇咬了：“什么蛇？看清了没？”</p>
赵岛主疼痛难忍地说道：“是岛上的蝮蛇。”</p>
蝮蛇毒性太强，普通人被咬上一口，几分钟就死掉了，赵岛主内功深厚，可以抵挡半日，却也不能一直这么耗下去。</p>
赵岛主陷入了半晕厥状态。</p>
玄胤浓眉蹙了蹙，握紧他手臂，帮他吸起了毒血。</p>
约莫半刻钟后，赵岛主的面色不再发黑发紫，却依旧气息微弱。</p>
玄胤打开宁玥给他准备的布袋，发现有不少草药丹药，其中一味便是应对毒虫叮咬的。</p>
“不知对蛇毒管不管用，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赵伯伯。”玄胤喂赵岛主服下一颗丹药。</p>
大雨，瓢泼地下着。</p>
玄胤让赵岛主睡在篝火旁，自己则警惕地望着洞口的方向。</p>
突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朝这边走了过来。</p>
“谁？”玄胤握紧了腰间的佩剑。</p>
“果然有人啊！太好了！”是一个中年太监的声音，“我们是跟岛主一起狩猎的，下大雨迷了路，听到这边有人尖叫，才跑过来瞧瞧！”</p>
话音刚落，他搀扶着一名容貌倾城的女子来到洞口前。</p>
当玄胤看清对方的容貌，眸光瞬间凉了下来：“皇后？”</p>
耿皇后如同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浑身湿漉漉的，她拂去狼狈地贴在鬓角的秀发：“是本宫，这么巧，皇长孙也在，刚刚尖叫的人是你吗？”</p>
玄胤下意识地朝一旁挪了挪，与她保持着疏远的距离：“不是我，是赵岛主。”</p>
“他怎么了？”她站在洞口，问。</p>
岳公公嗔道：“娘娘！您能不能进去再说话？再淋下去，您不得病，奴才都得病了！”</p>
耿皇后点了点头，在岳公公的搀扶下坐到了火堆旁。</p>
玄胤用剑挑起外袍穿上。</p>
耿皇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p>
岳公公道：“娘娘，您肚子饿了吧？”又望向玄胤，“长孙殿下，您那儿有没有吃的？”</p>
玄胤没理他。</p>
岳公公自讨没趣，目光落在还剩一半的椰子糕与糖炒栗子上，也不管玄胤同不同意，趁着玄胤看着外边儿，偷偷地给拿了过来：“娘娘，给。”</p>
耿皇后略吃了些糕点。</p>
洞内，十分寂静。</p>
玄胤坐在洞口。</p>
耿皇后与岳公公坐在洞内，她对面，隔着一堆篝火，是昏睡不醒的赵岛主。</p>
“赵岛主……没事吧？”耿皇后轻声问，那语气，像个无辜而温柔的少女。</p>
玄胤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不会自己看？”</p>
耿皇后的睫羽颤了颤，柔声道：“你似乎对本宫有些意见。”</p>
“娘娘多虑了，您是我皇祖母，我怎么敢对您有意见？我像那么不孝顺的人吗？”玄胤夹枪带炮地说。</p>
耿皇后最讨厌别人喊她皇祖母，她明明那么年轻、那么漂亮，却有一堆“孝子贤孙”凑到她跟前，祖母祖母地叫——</p>
这种感觉，她不喜欢。</p>
“你可以叫本宫皇后。”她直言。</p>
玄胤不屑地笑了：“您难道还怕我把您给叫老了？您是我皇爷爷的妻，可不就是我祖母？祖母大人，您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就闭上嘴巴安静一会儿吧！”</p>
耿皇后眸光微变。</p>
岳公公气白了脸，想发作，被耿皇后按住了手。</p>
洞内，恢复了宁静。</p>
不知是不是给赵岛主吸出毒血时也不小心沾染了一些，玄胤的胸口有些闷。</p>
凉风夹杂着雨丝打在脸上，如情人的手，温柔地抚摸。</p>
痒痒的，从脸颊到心口，再到四肢百骸。</p>
越来越痒。</p>
如蚂蚁在啃咬。</p>
身体，渐渐地感到了一股空虚，仿佛在叫嚣着，在渴望什么。</p>
石缝里吹来一阵凉风，吹起一方薄如蝉翼的丝帕，轻轻飘在了他脸上。</p>
一股幽幽的体香钻入鼻尖，如清泉一般，洗刷了浑身的难受。</p>
他拿起帕子，回头望了一眼。</p>
耿皇后目光盈盈地看着他，没有勾引，没有挑逗，纯粹如一捧清溪。</p>
他厌恶地将帕子扔入火中。</p>
谁料夜半，那股让人抓狂的痒意又来了，比先前更加浓烈。</p>
“难受吗？”一只素手搭上了他肩膀。</p>
那醉人的体香，丝丝绕绕，笼罩了他。如干涸的沙漠，陡逢甘霖，却又只有一滴两滴。</p>
“想要吗？”她轻轻地抚上他脸颊。</p>
玄胤脑子里轰的一声，一个翻身，将她按在了地上……</p>
| |</p>
太阳自海平面冉冉升起，夺目的金辉沉入碧波，粼粼而动。</p>
一座僻静的院落中，宁玥缓缓睁开了双眼，动了动身子，酸痛得倒抽一口凉气！</p>
昨夜真是得意忘形了，居然由着他要了那么久，尽管他一再放缓速度，十分温柔，但到了早上才明白，还是被他吃得不轻。</p>
宁玥摸了摸床铺，一片冰凉，唤了冬梅入内。</p>
冬梅笑嘻嘻地打了帘子进来，手里捧着一套改了尺寸的裙衫和肚兜：“跟姑爷和好的滋味儿任何？”</p>
宁玥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都会打趣我了是不是？”</p>
“嘿嘿，奴婢这不是高兴嘛？老实说，奴婢以前特希望您在外头来个第二春什么的，不过后面转念一想，姑爷也挺好的，您要是有了第二春，姑爷就惨了。”冬梅笑着说。</p>
宁玥一记眼刀子飞了过去，真是个无法无天的丫头！还盼望她的第二春！</p>
话说回来，玄胤算不算她的第二春啊？</p>
好像算。</p>
不知想到什么，宁玥摸上了自己的脸，尽管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但那年轻的肌肤还是宛若新生的一般。</p>
“唉。”她叹了口气。</p>
冬梅给她换上肚兜：“您叹什么气？”</p>
“我叹气我总笑耿皇后一把年纪了还在打玄胤的主意，其实自己也不年轻了呢。”活了两辈子，前世今生的年纪加起来——</p>
不敢想了。</p>
冬梅如今倒是有些相信宁玥的前世之谈了，给宁玥系好丝带，半开玩笑地说道：“您呐，就是活一千岁，姑爷也只能喜欢您呐！”</p>
宁玥忍俊不禁，活一千岁，那不是千年老妖了么？</p>
穿戴整齐，宁玥去洗漱，冬梅到小厨房把蒸好的燕窝与早点端来。</p>
宁玥依旧有些害喜，胃口不大好，强撑着吃了几口燕窝，又问：“玄胤是去陛下那边了吗？”</p>
冬梅道：“是呀，一大早，锻炼完便去了。”</p>
还锻炼？大半夜才睡，早上是怎么起得来的？不愧是军阀世家的公子，在这方面，从未放松过自己。</p>
宁玥弯了弯唇角，道：“他吃早饭了没？”</p>
“没，说是到陛下那边去吃。”冬梅给宁玥倒了一杯煮过的牛乳，“大少爷说，这个对孕妇好的。”</p>
宁玥喝了半杯。</p>
……</p>
今天是接管凤印的第一天，该宣布的事项必须及时宣布清楚，免得日后闹出什么笑话来。</p>
早饭后，宁玥让冬梅给后妃们带了话。</p>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妃们三三两两地到了。</p>
第一个到场的是李顺妃，自打小产后，李顺妃便夹起了尾巴做人，不管谁设小宴，都第一时间去捧场，大夫说小产后需要多多调养，才不至于落下病根。但这个节骨眼儿上，李顺妃哪里敢叫人瞧出端倪？打扮得反比平时精致些。</p>
“顺妃娘娘精神头不错，想来身子调理得差不多了。”宁玥面含微笑地说。</p>
李顺妃生怕宁玥抖出她和六皇子的事，面上闪过一丝惶恐：“托长孙妃的福，我好多了。”</p>
宁玥浅浅一笑：“怎么是托我的福？要托也是托陛下的福才对，顺妃是陛下的人，自然有陛下庇佑。”</p>
李顺妃的腿当即就软了，四下看了看，压低音量道：“长孙妃，从前是我对不起你，不该听信谗言去算计你，但你相信我，我也是……也是迫不得已的！”</p>
“好一个迫不得已！你自己犯了错，却诱我去撞破，还想杀了我成为你们一辈子的感情筑基石，我命大地活了下来，但绝非你的仁慈！如今你却叫我原谅你，还相信你是迫不得已？我是冤大头么？”宁玥冷笑。</p>
严惠妃嘲讽她，至多是逞口舌之快，而李顺妃，却实实在在地算计她性命，要不是根基不稳，她早把这桩风流韵事捅到陛下跟前去了。</p>
李顺妃急了：“我……那个……长孙妃，你……我……”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讲出一句完整的话，眼看着宁玥失了耐性，忙一咬牙，道：“好，你记恨我，我认了！但请你不要为难六皇子！他是无辜的！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我胁迫他，他身不由己！还有，那天算计你的事，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他自始至终不知情，而且最后，他也放了你！还请你看在他放过你一条生路的份儿上，不要去找报仇！”</p>
“哈！”宁玥不可思议地笑了，“你的意思是我要感激他没有杀我咯？是我有病还是你有病？我又不是罪人，他也不是审判官，他本就不该杀我！杀我是他的错，他及时纠正了自己的错，救赎的是他自己！关我什么事？难道我要为他的洗心革面衷心地感激他？”</p>
“可是……如果他不放过你，你已经死了，他……他救了你一命！”</p>
“哎哟。”宁玥快要被顺妃的逻辑整服了，“照你的说法，我随便上大街上抓个人，扬言要杀他，之后又放过他，自此，他便欠了我一条救命之恩是不是？顺妃我告诉你，挟持皇室本就是一桩重罪，我没治他的罪，才是真正的救了他一命！”</p>
李顺妃被噎得面色发白：“……好……就算……就算是你说的这样，我们……我们都欠你的，但我刚刚已经说了，我也是听信了谗言……”</p>
“听信谗言是你自己有贪欲，讲到底，还是你私心作祟。”</p>
李顺妃显然没料到宁玥的思维与正常女子如此不同，普通人经历了那样的事，早对六皇子感激涕零了，她却一点思想包袱都没有，而且她强调了自己被人误导，她却一点都着急追问她是被谁误导！</p>
“郡王妃，你……你难道不想知道幕后操控着一切的人是谁吗？”她咬紧了唇瓣。</p>
“不想知道。”宁玥慢悠悠地道，心里却道：这么弱智的问题，用脚指头猜也能猜出是谁，还用你告诉我吗？这不是等于接受了你的示好？</p>
李顺妃还想再说什么，刘贵妃与严惠妃来了。</p>
刘贵妃一宿未眠，容颜憔悴，扑了厚厚的妆粉也遮不住眼下的鸦青，她进屋，先是朝宁玥翻了个白眼，随即在左下首处坐下。</p>
严惠妃与宁玥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严惠妃友好一笑，宁玥微微颔首。</p>
这一幕，被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宁玥的刘贵妃尽收眼底，刘贵妃讥讽出了声：“哟，昨儿是谁暗讽长孙妃是不干净的破鞋的？今儿就跪下来舔人脚丫子！不嫌恶心！”</p>
严惠妃笑了笑：“某些人不是已经跪舔过了吗？怎么样，滋味还好吗？”</p>
刘贵妃气得险些掀翻桌子。</p>
严惠妃挨着李顺妃坐下。</p>
很快，张丽妃也来了，她瞅了一眼刘贵妃旁边的作为，有些纳闷。按照位份尊卑，刘贵妃之后便该是严惠妃才对，严惠妃却抢了她的位子——</p>
张丽妃打了个呵欠，在严惠妃的位子坐下，扯了扯严惠妃的袖子问：“喂，你是不是跟贵妃吵架了？”</p>
不待严惠妃回答，刘贵妃冷嘲热讽道：“你还跟她好呀？当心被她卖了都不知道！人家现在是长孙分眼前的红人儿，你最好识相些，别给冲撞了！”</p>
张丽妃生平最讨厌接近皇位的人，谁能耐谁是她敌人！她厌恶地松开严惠妃的袖子，往刘贵妃身边挤了挤。</p>
宁玥不动声色地喝着茶，仿佛没察觉到妃嫔间的暗涌。</p>
很快，珍儿入内，对着冬梅耳语了几句，冬梅躬身，压低了音量道：“岳公公求见。”</p>
“哪个岳公公？”宁玥问。</p>
“皇后身边的新内侍长。”</p>
“宣。”</p>
冬梅给珍儿使了个眼色，珍儿退出去，不多时，一名肤色白皙、身形清瘦的中年太监抱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奴才岳东海，叩见长孙妃娘娘，叩见贵妃娘娘、惠妃娘娘、丽妃娘娘、顺妃娘娘。”</p>
宁玥不疾不徐地说道：“岳公公一大清早过来，可是有事？”</p>
“今儿是长孙妃上任的第一天，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不能前来道贺，特备了一份薄礼，命奴才送来，往长孙妃笑纳。”岳公公像只笑面虎，奉上了锦盒。</p>
冬梅将锦盒接在手里。</p>
宁玥淡淡地笑道：“娘娘客气了，替我转告娘娘，我稍后再去向她老人家谢恩。”</p>
听到老人家三字，岳公公的面上浮现了一抹僵硬，但很快，又掩了下去，躬身道：“奴才告退。”</p>
冬梅嘀咕：“什么嘛？故意拿乔！故意给下马威！”</p>
她不拿乔才奇怪了，昨儿发生那么多事，先是当众出丑，再是失去秦公公，晚上又被玄胤夺了凤印，只怕一整夜都在生闷气。宁玥道：“把东西收好。”</p>
“是。”冬梅转身进了屋。</p>
有丫鬟给妃嫔们奉了茶。</p>
宁玥扫了众人一眼，道：“今天叫诸位娘娘过来，除了正式与大家见一面之外，也有一个重大消息宣布。”</p>
刘贵妃冷笑：“什么消息呀？别是陛下又多出个什么孙子吧？”</p>
宁玥的脸上始终挂着平和的微笑：“我倒是希望如此，陛下舐犊情深，自然是子孙越多越好，我今日宣布之事，与子嗣无关。”她说着，打开了桌上的盒子，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玉石。</p>
众人定睛一看，瞬间傻眼。</p>
这不是……凤印吗？</p>
怎么会在长孙妃的手上？</p>
宁玥抚摸着凤印，不紧不慢地说道：“皇后娘娘抬爱，昨夜将凤印赐给了我，从今往后，将由我代替她执掌六宫。我初来乍到，对六宫诸事还不太熟悉，会尽心向皇后娘娘请教，也请各宫娘娘不吝赐教，若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尽管提出来，我会虚心接受。”</p>
一席话，如大石落井，咚的一声，震得众人面色骤变。便是严惠妃，也露出了惊诧万分的神色。</p>
谁都知道耿皇后有多宝贝凤印，当初耿皇后受命与太子共同打理朝堂，无暇六宫之事，不知多少后妃上赶着去打凤印的主意，全都被耿皇后压下了。况且别说执掌六宫，便是协理六宫也闻所未闻。如今这黄毛丫头，一成为长孙妃便跳过了协理六宫的板儿，直接蹦上了执掌六宫的高度。这种能耐，不得不令人佩服。</p>
可是，真的是皇后主动把凤印交给马宁玥的吗？</p>
为什么皇后没来道贺呢？只派了个内侍长。</p>
她们绝不相信皇后是病得不能下床了，因为就在昨天，皇后都还生龙活虎。</p>
或许是没脸出来见人？</p>
众人心里冒过巫无数猜测，但无一例外的，看向宁玥的眼神不若先前那般怠慢了。</p>
望着这些口无遮拦的妃嫔，诚惶诚恐地“跪拜”在自家小姐脚下，冬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p>
散席后，严惠妃借着如厕的名义短暂地留了下来。</p>
“长孙妃。”她叫住宁玥。</p>
宁玥屏退了宫人：“惠妃有话要对我说？”</p>
严惠妃正色道：“我听说，昨晚长孙殿下去探望陛下了，皇后也在，长孙殿下没靠近皇后吧？”</p>
宁玥摇头：“没有。”</p>
“那就好。”严惠妃松了口气。</p>
宁玥狐疑地眨了眨眼：“真有……这么厉害吗？我是指她身上的……”</p>
严惠妃叹了口气：“若非我亲眼所见，也是断断不会相信世上竟有如此邪门的东西。”她随手掐了一片叶子，仿佛陷入了十分惊恐的回忆一般，轻轻地抱紧了双臂，“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小产，陛下体恤我，特地恩准了我娘家人入宫来看我，我哥哥也在随行的行列。按理说，外男不得在后宫留宿，但我实在病得太重，陛下怕我就这样撒手人寰，便许哥哥和娘亲彻夜在床前守着我。我醒了，说想吃外头的馄钝，哥哥出宫去买，半路撞到了耿皇后。</p>
耿皇后没有怪罪我哥哥，温柔地问他，惠妃怎么样？醒了没？要不要吃什么？我哥哥对她印象极好，我也因为这件事对她稍稍改观。</p>
可惜好景不长，我病愈后不久，便听说了哥哥自杀的消息。我匆忙回家，娘亲告诉我，从宫里归来后，哥哥便像中了邪似的，成天抱着一方帕子，拼命地闻，闻着闻着，还疯癫地呢喃，说什么没了、没了。我起先不懂，后面无意中听到秦公公与皇后的对话，才知是皇后害了他。皇后表面没惩罚他的冲撞，却赐了他一方有特俗香气的帕子……是她，她害死了我哥哥！却还在嘲笑我大哥愚蠢！”</p>
严惠妃转过脸来，眸中满是泪水，“你说我能不恨她吗？我能不夺了她的皇后之位吗？！”</p>
宁玥拍拍严惠妃的手：“别太伤心了，她不会有好下场的。”</p>
严惠妃抹了泪，平复了情绪，说道：“老实讲，我哥哥不是唯一一个中招的。”</p>
“陛下会不会也是中了她的……”宁玥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香气。</p>
严惠妃轻轻摇头：“陛下那边，我不清楚，我猜是的，陛下曾经那么宠爱陈皇后，怎么会看上她呢？寂寞？我们都不差啊，却从未得到过陛下的欢心。”</p>
“她的体香，对女人有用吗？”宁玥问。</p>
严惠妃道：“没用，对太监也没用。那香气也不是特别浓厚，隔近了才能闻到，正常的交往见面是不会被影响的。你让长孙殿下防着她，别让她近身就是了。”</p>
……</p>
主院的暖阁中，南疆王与玄胤用了早膳，由玄胤搀扶着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见天色不错，又叫小德子在树下的石桌上摆了一副棋盘。</p>
“你身边也没个跑腿儿的。”南疆王拿起茶壶，给玄胤倒了茶，如百姓家的老者，疼爱自己的孙儿一样。</p>
玄胤颔首，道：“有个小厮，在大帅府。”说的是冬八。</p>
“小厮哪里够？等你入了宫，小厮就不能带咯！”南疆王喝的是罗汉果茶，味道很怪，他咂了咂嘴。</p>
玄胤倒是习惯，喝了好几口。</p>
南疆王道：“宫中规矩大，还是得有个机灵的人，你看小德子怎么样？”</p>
玄胤想起了梦境中，小德子的确是南疆王留给自己的内侍，当下，也没说反驳的话：“挺机灵的。”</p>
“他是朕从老虎爪子下救回来的！那年朕去狩猎，他是守林的小太监，给老虎喂食，结果老虎不吃兔子，非得吃他，朕一箭射死了老虎，顺便把他带在身边了，论忠心，没谁忠心得过他。”南疆王看向玄胤，“给你吧！”</p>
不带玄胤开口，南疆王又道：“朕驾崩之后。”</p>
玄胤的手臂僵了僵：“您是要长命百岁的。”</p>
南疆王笑笑，没有说话。</p>
小德子从屋里端出一盘散发着热气的椰子糕，放到桌上后，乖乖地退到了廊下。</p>
“老赵这儿什么都难吃，就这椰子糕味道还凑活，来。”他把盘子推到了玄胤面前。</p>
椰子糕是混合了牛乳与椰肉熬制的，玄胤不喜奶味儿，随意吃了几口，吃到一半的时候，心口突然抽了一下。</p>
见他蹙眉捧心的样子，南疆王关切地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p>
玄胤揉了揉心口，又没事了：“没有。”</p>
“什么没有？你呀，跟太子一个样，不舒服也总自己撑着，好像看大夫是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南疆王瞪了瞪他，对小德子道：“小德子，把梁太医叫来。”</p>
“不必了，我真……”话未说完，心口又抽了一下，他噎住。</p>
梁太医是荀太医的徒儿，医术没师父精湛，但荀太医年纪太大，不好舟车劳顿，才使了他随行灵蛇岛。他给玄胤把了脉：“回陛下，长孙殿下的脉象并无异常，请问长孙殿下除了心口抽痛，可还有别的不适？”</p>
“没了。”</p>
“现在还痛吗？”</p>
“不痛了。”本来就不痛，只是一抽一抽的不太舒服，好像被什么给勾住了，微微地发痒。</p>
梁太医拱手道：“这些都是正常的，就像打嗝一样，若是长孙殿下再有不适，我再来给长孙殿下诊治。”</p>
玄胤点头：“有劳梁太医了。”</p>
南疆王端详着玄胤：“真没事吗？下午有一场狩猎，你若是身体不适，就留在这边陪朕。”</p>
玄胤不甚在意地说道：“真没事，皇爷爷请放心。”</p>
……</p>
岛主院，赵岛主又浑身发痒了，不是皮肉，而是骨头，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一直咬入他的心脏，他难耐地推开了房门。</p>
爱妾端着一碗补汤走来：“老爷，老爷妾身炖了你最爱的老鸭汤。”</p>
赵岛主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朝大门外走去。</p>
爱妾把汤给了一旁的丫鬟，提起裙裾追上去：“老爷！您去哪儿啊？您早饭都没吃呢！”</p>
赵岛主闷头疾走。</p>
爱妾扯住他袖子：“老爷您最近是怎么了？神神叨叨的，你是不是病了？”</p>
“你才病了！”赵岛主厉害着甩开了爱妾的手。</p>
爱妾纳闷，老爷是中邪了还是怎么？这么凶？！</p>
“老爷！”她再一次抓住了赵岛主的袖子，“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不把话说清楚，妾身就不放你走了！”</p>
赵岛主啪的一声，甩了她一耳光。</p>
她当场怔住。</p>
赵岛主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张嘴，似乎想道歉、又似乎想安抚，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仓惶地离开了院子。</p>
赵岛主狂奔到耿皇后的住所：“我要见皇后！”</p>
小太监入内，通传了一声，依旧是岳公公见的他，岳公公手执拂尘，面上含了一丝似是而非的笑，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娘娘凤体欠安，还在歇息，赵岛主何事？”</p>
赵岛主抓住了岳公公的手腕，双目赤红：“我……我要见她……就一面……一面就好！”</p>
岳公公瞥了一眼他死死钳住自己的大掌，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岛主这话说的，好像娘娘是您什么人似的，您呐，得主意分寸。”</p>
赵岛主揶揄道：“我明白，可是我……我……岳公公你应该知道的，对不对？”</p>
岳公公从宽袖里拿出一方绣了蝴蝶的帕子，擦了擦额角。</p>
赵岛主眼尖儿地瞥见了帕子上的蝴蝶，一把抢在手里，拼命地嗅了起来，但很快，他怔怔地看向帕子：“不是她的……”</p>
岳公公笑道：“是奴家的，岛主若是喜欢，便拿去吧。”</p>
赵岛主恶寒地扔回了岳公公怀里：“快叫她出来！我……我受不了了……”</p>
岳公公抚上了赵岛主肩膀，倾过身子，在赵岛主耳畔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您说是不是？”</p>
……</p>
午饭后，宁玥为玄胤换了一身清爽的行头：“水、干粮、金创药还有火折子都在里头。”</p>
玄胤抱着她好笑：“狩猎两三个时辰便回来了，你弄得像远行似的。”</p>
“还不是担心你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吗？上次地宫的教训还不够？”</p>
“上次被困在地底的好像不是我吧？”</p>
“正因为是我，我才比你有经验，知道出门必须要带什么！”宁玥一本正经地说。</p>
玄胤抚摸着她柔软的脸蛋：“其实你就是舍不得我，说一声，我就不去了。”</p>
宁玥睨了他一眼：“不去，留在这边干什么？”</p>
“干你。”他的手探入了她罗裙。</p>
宁玥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拿出他在她腿间作乱的手，将他推出了房门。</p>
……</p>
艳阳高照，森林中光线斑驳，气温湿热。</p>
赵岛主一马当先，领着诸位皇嗣与公子以及一些略懂骑射的千金往丛林深处而去，他笑着道：“不是我吹啊，我这灵蛇岛的猎物个个儿都是宝贝，你们在外头见都见不着！”</p>
有人抬杠地说道：“都有什么宝贝？说给我们听听！”</p>
“四只爪子的蛇，你们见过吗？”</p>
“四爪蛇？那不是传说中的蛟龙吗？”那公子问。</p>
赵岛主爽朗地说道：“对，就是蛟龙，我这林子里有蛟龙，看你们谁能猎到！”</p>
信蛟龙的，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色；不信的，鄙夷地嗤了几声，转头搜寻别的猎物去了。</p>
过了警戒线后，赵岛主勒紧缰绳，对众人道：“千金们就别进去了，里头都是凶兽，你们就在外围猎些兔子啊小鹿啊什么的。”说着，对一旁的随从比了个手势。</p>
随从会意，悄悄地放兔子、放小鹿去了。</p>
今日来狩猎的皇嗣中除玄胤之外，另有二皇子宣王、三皇子与六皇子，许是得了严惠妃的指示，三皇子一路上待玄胤十分恭敬，遇上好猎物必先让给玄胤。</p>
宣王就不同了，自打知道玄胤是皇长孙，便对玄胤鼻子不是鼻子眼睛，玄胤要猎什么，他就去抢什么，抢不到便一通乱射，搅得猎物全被惊走。</p>
六皇子不耐烦地蹙了蹙眉，策马离开了大部队。</p>
“二哥，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弄得我们谁都猎不到东西！你要是不行，就自己另辟新路吧？别老碍我们的事儿！”三皇子毫不客气地说。</p>
宣王冷哼：“路是大家的，本王爱往哪儿射往哪儿射！不高兴啊，不高兴你就走呗！”</p>
三皇子与他争执了起来。</p>
赵岛主摇摇头，对玄胤道：“走，赵伯伯带你到那边猎熊瞎子去！”</p>
玄胤点头，撇下争论不休的宣王与三皇子，与赵岛主进入了丛林深处。</p>
一路上，二人碰见了不少狮子与豹子，玄胤志不在它们，全都轻松避过了，他只想弄一张虎皮给儿子做冬衣，弄一对熊掌给玥玥补身子。</p>
越入内，人声越远，直至再也听不见，耳畔回旋着蝉鸣与鸟兽的吼叫，如置身兽园。</p>
一条黄金蟒在枝桠上优雅地爬过，蛇尾耷拉着，险些碰到玄胤的脸。</p>
赵岛主笑道：“别怕，它其实挺温和的，你不招惹它，它不会攻击你。”</p>
玄胤看了黄金蟒一眼，黄金蟒朝玄胤吐了吐蛇信子，不过终究，没发动任何攻击，摇摆着肥胖的身躯离开了。</p>
又走了一段，枝叶太繁茂，光线完全暗了下来。</p>
玄胤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轻轻拉开了弓箭。</p>
东南方，猛地窜出一头猛虎，呲牙咧嘴朝玄胤袭来，玄胤波澜不惊地凝凝眸，松开手，箭矢斜斜地打进猛虎的心脏。</p>
猛虎跌落在地，扑腾两下，断了气。</p>
赵岛主赞赏地怕了拍玄胤肩膀：“好小子！快有陛下当年的风范了！”</p>
玄胤弯了弯唇角，拔出匕首，将虎皮干脆利落地剥了下来，装进宁玥给他准备的袋子，说来也怪，那袋子不知是何材料而制，竟不漏水也不变质，新鲜虎皮放进去，扎进封口，便如同被保鲜了一样。</p>
这之后，玄胤又射了一只黑瞎子和一头豹子，赵岛主也射了不少，可惜一箭没射中。</p>
玄胤看了赵岛主一眼，道：“赵伯伯是不是有心事？感觉心不在焉的，其实您不必陪着我，有什么事尽管去处理好了，我自己可以。”</p>
赵岛主的表情僵了僵，干笑道：“哪儿有什么心事？是老了，不中用了。我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一射一个准儿，后面慢慢的，懒了，不想动了，疏于练武，你瞧，如今连个三石的弓都难以拉开。你可别我知道吗？日后，哪怕是做了皇帝，该吃的苦还是要吃！”</p>
玄胤淡淡一笑：“皇爷爷万寿无疆，皇帝一事，还早。”</p>
“早也是迟早，反正是你的，谁也夺不走。”赵岛主似有感慨地说。</p>
轰隆隆——</p>
天际闪过一声惊雷。</p>
赵岛主眉头一皱：“不好，要下雨了！岛上的天气就是这样，说变就变，都没个准儿的！咱们赶紧找个山洞避避雨！”</p>
……</p>
宁玥在房中给小宝宝做虎头鞋，外头忽然闪过一道亮光，紧接着，是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惊得她手一抖，针扎进了肉里。</p>
她拔出针，将流血的手指含住口中。</p>
冬梅抱着衣裳进门：“什么天啊？说打雷就打雷！珍儿！快去收衣裳！”</p>
“好，知道啦——”外头的珍儿应了一声。</p>
冬梅看了看宁玥：“小姐，您怎么了？扎到手指了吗？”</p>
“嗯。”宁玥看着红肿的指尖，“长久没练，都生疏了。”</p>
“快别做这些了，缝衣服做鞋子都交给珍儿吧，她手艺比您的好！”冬梅将针线收入篮子。</p>
宁玥没接她的话，望了望已经在飘雨的窗外：“不知要下多久，怕是今晚回不来了吧……”</p>
……</p>
玄胤与赵岛主就近找了一处还算宽敞的山洞，约莫十来平方，里头有些细小的石缝，不知是通往哪里。洞内积满了灰尘，角落里有些小动物的骨骸。</p>
赵岛主简单清扫了一下，在洞口拾掇了一些尚未被雨水打湿的枯枝：“有火折子吗？”</p>
玄胤从布袋里取出火折子。</p>
赵岛主接在手里，燃了一小堆篝火，褪去外衫：“把衣裳烤烤吧！岛上湿气重，当心生病。”</p>
玄胤也褪了外衫，放在火边烘烤。</p>
“瞧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的，不知那些人怎么样了。”赵岛主说着，打开了包袱，拿出几个果子，“就带了这些，凑活着吃吧？实在饿得不行，就把那头豹子给烤了。”</p>
玄胤像变戏法儿似的，从袋子里取出一盒糕点、一袋馒头、一袋糖炒栗子。</p>
赵岛主目瞪口呆。</p>
“玥玥准备的，真是有先见之明。”玄胤与有荣焉地说，想起她不知有没被惊雷吓到，有些后悔出了门。</p>
该留在她身边的，他心想。</p>
赵岛主食不知味儿地吃了一块椰子糕，见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了下来，而雨势没有丝毫渐弱的迹象，就道：“看来今晚我们要在山洞过夜了，你睡吧，我守夜。”</p>
玄胤没有推辞，靠上石壁，缓缓合上了眼眸。</p>
半个时辰后，玄胤被赵岛主的惨叫声惊醒，他睁开眼，就看到赵岛主抱着手臂满地打滚，洞口，一条通体黝黑的毒蛇刺溜爬了出去。</p>
玄胤抬起赵岛主的右臂一看，竟是被毒蛇咬了：“什么蛇？看清了没？”</p>
赵岛主疼痛难忍地说道：“是岛上的蝮蛇。”</p>
蝮蛇毒性太强，普通人被咬上一口，几分钟就死掉了，赵岛主内功深厚，可以抵挡半日，却也不能一直这么耗下去。</p>
赵岛主陷入了半晕厥状态。</p>
玄胤浓眉蹙了蹙，握紧他手臂，帮他吸起了毒血。</p>
约莫半刻钟后，赵岛主的面色不再发黑发紫，却依旧气息微弱。</p>
玄胤打开宁玥给他准备的布袋，发现有不少草药丹药，其中一味便是应对毒虫叮咬的。</p>
“不知对蛇毒管不管用，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赵伯伯。”玄胤喂赵岛主服下一颗丹药。</p>
大雨，瓢泼地下着。</p>
玄胤让赵岛主睡在篝火旁，自己则警惕地望着洞口的方向。</p>
突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朝这边走了过来。</p>
“谁？”玄胤握紧了腰间的佩剑。</p>
“果然有人啊！太好了！”是一个中年太监的声音，“我们是跟岛主一起狩猎的，下大雨迷了路，听到这边有人尖叫，才跑过来瞧瞧！”</p>
话音刚落，他搀扶着一名容貌倾城的女子来到洞口前。</p>
当玄胤看清对方的容貌，眸光瞬间凉了下来：“皇后？”</p>
耿皇后如同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浑身湿漉漉的，她拂去狼狈地贴在鬓角的秀发：“是本宫，这么巧，皇长孙也在，刚刚尖叫的人是你吗？”</p>
玄胤下意识地朝一旁挪了挪，与她保持着疏远的距离：“不是我，是赵岛主。”</p>
“他怎么了？”她站在洞口，问。</p>
岳公公嗔道：“娘娘！您能不能进去再说话？再淋下去，您不得病，奴才都得病了！”</p>
耿皇后点了点头，在岳公公的搀扶下坐到了火堆旁。</p>
玄胤用剑挑起外袍穿上。</p>
耿皇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p>
岳公公道：“娘娘，您肚子饿了吧？”又望向玄胤，“长孙殿下，您那儿有没有吃的？”</p>
玄胤没理他。</p>
岳公公自讨没趣，目光落在还剩一半的椰子糕与糖炒栗子上，也不管玄胤同不同意，趁着玄胤看着外边儿，偷偷地给拿了过来：“娘娘，给。”</p>
耿皇后略吃了些糕点。</p>
洞内，十分寂静。</p>
玄胤坐在洞口。</p>
耿皇后与岳公公坐在洞内，她对面，隔着一堆篝火，是昏睡不醒的赵岛主。</p>
“赵岛主……没事吧？”耿皇后轻声问，那语气，像个无辜而温柔的少女。</p>
玄胤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不会自己看？”</p>
耿皇后的睫羽颤了颤，柔声道：“你似乎对本宫有些意见。”</p>
“娘娘多虑了，您是我皇祖母，我怎么敢对您有意见？我像那么不孝顺的人吗？”玄胤夹枪带炮地说。</p>
耿皇后最讨厌别人喊她皇祖母，她明明那么年轻、那么漂亮，却有一堆“孝子贤孙”凑到她跟前，祖母祖母地叫——</p>
这种感觉，她不喜欢。</p>
“你可以叫本宫皇后。”她直言。</p>
玄胤不屑地笑了：“您难道还怕我把您给叫老了？您是我皇爷爷的妻，可不就是我祖母？祖母大人，您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就闭上嘴巴安静一会儿吧！”</p>
耿皇后眸光微变。</p>
岳公公气白了脸，想发作，被耿皇后按住了手。</p>
洞内，恢复了宁静。</p>
不知是不是给赵岛主吸出毒血时也不小心沾染了一些，玄胤的胸口有些闷。</p>
凉风夹杂着雨丝打在脸上，如情人的手，温柔地抚摸。</p>
痒痒的，从脸颊到心口，再到四肢百骸。</p>
越来越痒。</p>
如蚂蚁在啃咬。</p>
身体，渐渐地感到了一股空虚，仿佛在叫嚣着，在渴望什么。</p>
石缝里吹来一阵凉风，吹起一方薄如蝉翼的丝帕，轻轻飘在了他脸上。</p>
一股幽幽的体香钻入鼻尖，如清泉一般，洗刷了浑身的难受。</p>
他拿起帕子，回头望了一眼。</p>
耿皇后目光盈盈地看着他，没有勾引，没有挑逗，纯粹如一捧清溪。</p>
他厌恶地将帕子扔入火中。</p>
谁料夜半，那股让人抓狂的痒意又来了，比先前更加浓烈。</p>
“难受吗？”一只素手搭上了他肩膀。</p>
那醉人的体香，丝丝绕绕，笼罩了他。如干涸的沙漠，陡逢甘霖，却又只有一滴两滴。</p>
“想要吗？”她轻轻地抚上他脸颊。</p>
玄胤脑子里轰的一声，一个翻身，将她按在了地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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