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宫女退下之后，宁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神色，很是困惑：“耿云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居然把同命蛊给了德庆公主？”</p>
玄胤亦觉得耿云的做法十分荒谬，但一联想到那家伙本就不按常理出牌，又觉得对放或许还有别的考量。</p>
“他总不至于一个冲动就把耿家主的命完全交到了我们手上。”他说道。</p>
宁玥赞同地点了点头，耿家主早已被他们折磨得死去活来，至今还留着一条命无非是德庆公主的同命蛊还没到手，一旦到手，耿家主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p>
“耿云到底怎么想的？”宁玥蹙眉，“不会他给德庆公主的是个假同命蛊吧？”</p>
“这倒是有可能，我去看看。”玄胤若有所思地站起身。</p>
宁玥拉住他，眼神幽幽的。</p>
他轻轻一笑，掬起她精致的小脸，吻上了她柔软的红唇，吻得她快要瘫在他怀里，才放开了她。</p>
……</p>
德庆公主从马车上下来之后，便一直窝在房里，她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对司空朔讲出那么有**份的话。现在弄成这样，如何是好？</p>
十一娘轻轻地推开门：“公主。”</p>
德庆公主没有反应。</p>
十一娘把小厨房新熬的燕窝粥放到桌上，擦了手，行至她跟前：“公主，您饿不饿？从回来后一直没吃过东西呢。”</p>
德庆公主摇头：“我不饿，你自己吃吧。”</p>
“我总吃公主的东西……”十一娘低头，嗫嚅道：“萍姐姐说这样不好。”</p>
“没什么好不好，让你吃那就吃，又不是养不起你。”德庆公主有气无力地说。</p>
十一娘吞了吞口水：“我……我等下再吃。公主，你在难过吗？”</p>
德庆公主抱紧双膝，下颚抵在膝盖上：“十一娘，你想家吗？”</p>
十一娘道：“想啊。”</p>
德庆公主轻声道：“那我送你回去好不好？”</p>
十一娘再次摇头：“不好。”</p>
“为什么？你不是说自己想家吗？”</p>
“想是想，可是我一回去，那个坏县令就会来抓我。”</p>
德庆公主叹了口气。</p>
十一娘又问：“公主，您也想家了吗？”</p>
“嗯。”非常想，出了恭王那种时后，一度只想逃离那个地方，如今真的逃离了，却没想象中的轻松与快乐。</p>
“公主为什么也不能回家？也有个坏人要抢公主做小老婆吗？”十一娘眨巴着眸子问。</p>
德庆公主不知怎么跟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解释这些，冷冷地笑了笑：“你先退下吧，我一个人静静。”</p>
十一娘刚挪动步子，房门被叩响了：“公主，是臣。”</p>
“是中常侍大人！”十一娘看向了德庆公主。</p>
德庆公主道：“进来吧，十一娘你退下。”</p>
十一娘给玄胤开了门，自己退到外头，将房门合上。</p>
再见玄胤，德庆公主有些尴尬，毕竟在马车内发生了那样的事，德庆公主垂眸，淡淡地问：“你来做什么？”</p>
“臣来看看耿云给公主的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同命蛊。”玄胤语气如常地说，对于马车内的举动，他倒是丝毫没记挂在心上。</p>
德庆公主见他如此平静，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失落，看来自己对他而言，除了公主的身份之外，的确算不得什么。这种强烈的念头下，对于他怎么知道耿云送了她同命蛊的事，反而没那么在意了。</p>
“在床头柜上。”</p>
床头柜紧贴着女子铺着粉色柔软被褥的床铺，玄胤没有走过去，大掌一抬，便用内力将小瓷瓶吸到了手里。</p>
“公主好生歇息，臣告退。”</p>
玄胤拿着小瓷瓶，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p>
德庆公主抱住双臂，快七月的天，正炎热，她却如坠冰窖。</p>
……</p>
玄胤拿到瓷瓶后找上了容卿。</p>
此时的容卿正在房里安慰容麟那只小呆瓜，就因为皇甫颖来了一趟，容麟已经一天一夜没与他说话了。</p>
容卿放下书本，看向盘腿坐在床上，不停撕咬着枕头的容麟：“有必要这么生气？”</p>
“哼！”容麟气呼呼地侧过身子，逮住枕头的一角继续咬，死命地咬！</p>
容卿推着轮椅来到床边：“你该知道的，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在路上了，怪只怪我是个废人，不是拖累她，就是拖累你。”</p>
容麟身子一顿，半晌，说道：“我没说你拖累我。”</p>
“不是拖累是什么？我已经是一只脚踏入黄土的人，不知还剩多少日子就要灰飞烟灭，你还有大把的前程……”</p>
容麟猛地打断他的话：“我不要那些东西！”</p>
“那你要什么？”容卿定定地看向他，唇角的笑似有还无。</p>
“我要……”容麟的目光在容卿精致的容颜与修长的身形上扫了一个来回，喉头滑动。</p>
容卿探出手，捏住他光洁的下颚，轻轻印上了自己的唇瓣：“要这个吗？”</p>
容麟的脑海里轰的一声炸了！</p>
定定地看着容卿，眸子瞪得老大，整个人僵住，呼吸也顿住，唯独一颗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快要……炸了。</p>
容卿似笑非笑地回望着他。</p>
他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嗖嗖地，不是做梦，容卿真的亲他了。</p>
妈呀，这怎么可能？</p>
这、这、这……</p>
完了，刚刚只顾着震惊，都没尝到究竟是什么感觉。</p>
容麟猛地捧住容卿的脸——</p>
咚咚咚！</p>
“是我。”</p>
容麟：“……”</p>
好想把这家伙打死……</p>
……</p>
玄胤与容卿说了德庆公主和耿云的事，容卿倒是没说德庆公主很傻之类的话，只是默默地检查了同命蛊，发现的确是德庆公主那只，且没动任何手脚。</p>
“这么说，德庆公主有救了？”这句话，从玄胤嘴里问出来，连玄胤自己都难以置信，不过转念一想，越是聪明的人越喜欢自作聪明，而自作聪明的下场，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p>
以容卿对耿云的了解，耿云会做出这种事，必定是被逼到了一定的份儿上，一旦他们得到同命蛊，耿云便再也没了掣肘他们的筹码，届时，耿家主是生是死全都掌握在他们说手上。耿云此举，可谓是破釜沉舟了，然而非常可惜的是，耿云算错了玄胤，因为玄胤并不是真正的司空朔，所以不可能会被德庆公主影响。</p>
玄胤看着容卿略显疲倦的眉眼：“还能给德庆公主治病吗？”</p>
为给司空朔炼制菩提丹，容卿忙了一整晚，白日里虽补了些觉，终究比平时要差些，不过，许是今天心情不错，容卿很爽快地答应了。</p>
……</p>
德庆公主为何选耿昕做驸马的原因已经查明了，接下来就是怎么阻挠这桩婚事了，不论从任何角度来看，宁玥和玄胤都没理由让西凉皇室与耿家联姻，且不说他们与耿家是死敌，单单是为了德庆公主自身的幸福考虑，都万万不能嫁给到耿云的眼皮子底下。而且如今大帅府与刘贵妃的“合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刘贵妃最恨的就是耿家，他们与耿家扯上关系，无疑是把刘贵妃一并得罪了。</p>
“刘贵妃还在等我消息呢，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说德庆公主是上了耿云的当吗？那她刨根问底，拔出萝卜带出泥，是不是还得把我们俩的关系扯出来？”</p>
玄胤漫不经心地说道：“暂时不必管她，她有求于我比我们有求于她多，她耐得住性子。”</p>
宁玥不可置否，半晌，轻轻地问道：“德庆公主是当着宣王的面宣布了结果吗？”</p>
玄胤点头：“嗯，宣王，还有那些参选的公子全都听到了。”</p>
宁玥扶额：“这么说……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朝令夕改，势必激怒南疆，届时，再想选个好夫婿都难了。</p>
“不能反悔，德庆金口玉言，改了，怕是要遭到全天下的耻笑。”</p>
“耿云就是利用德庆公主一时的冲动，等过两日，只怕我们不急，德庆公主都追悔莫及。”</p>
玄胤的食指敲了敲桌面，若有所思道：“要阻止这门亲事，只能剑走偏锋了。”</p>
“剑走偏锋？你的意思是……”宁玥狐疑地看着他。</p>
玄胤勾起唇瓣：“耿云送上门来找虐，不回敬他一下都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先睡，我跟容麟去去就回。”</p>
“我们？”宁玥指了指自己，“我跟谁？”</p>
玄胤摸上她**的小腹：“你说还有谁？”</p>
宁玥微微地笑了。</p>
……</p>
这边宁玥甜甜蜜蜜地送别玄胤，隔壁的容麟就没这么高兴了，刚刚被玄胤打断，恼火了好久，好不容易渐入佳境，房门又被敲响了。</p>
“玄胤，老子是不是上辈子跟你有仇？！”</p>
容麟欲求不满地放开了容卿。</p>
二人先去了一处荒郊破庙，捯饬了一个时辰，随后喊出容卿埋在地牢的眼线小九儿，将一个食盒递到了小九的手中。</p>
……</p>
耿家，书房</p>
耿云命小厮摆了一桌酒菜，与三弟耿昕一块儿庆祝今天的胜利。</p>
“三弟，从今往后，你就是西凉皇室的女婿了，大哥知道让你娶那个残花败柳很委屈，大哥会给你物色几个姿色过人的侍妾，等你拿捏住了德庆，想怎么玩儿都随你。”耿云得意洋洋地说。</p>
耿昕原本一想到自己要与一个失贞女人同床共枕非常气氛来着，可一听大哥允许他纳妾又心里舒坦多了，那个女人失贞不说，还年长他三岁，他可没有姐弟恋的嗜好，要不是为了她背后的西凉势力，他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p>
耿昕见大哥的酒杯空了，给大哥满上：“还是大哥厉害，一出马就掐准了那些人的软肋！照我说，管他什么容卿什么玄胤，还有那劳什子马宁玥，等我做了西凉驸马，给德庆那个老女人灌灌**汤，让她和西凉皇帝把玄家一锅端了！哦，还有司空朔！统统端了！”</p>
耿云笑而不语，他也有此打算，西凉局势比南疆要简单许多，南疆这边，表面上看是耿家一家独大，事实上每个皇子背后的势力都不容小觑，而听说在西凉，皇子根本就是一个摆设，百姓中声望最高的居然是中山王府与司空朔，西凉三足鼎立，谁都想把另外两家干掉，只是谁都不敢轻易地出手，怕同时遭到另外两家的合力打压。等三弟与德庆公主的婚事落成，西凉皇室便有了一座非常强大的靠山，再也无惧司空朔与中山王府。</p>
“最好……”耿云顿了顿，“让德庆生个儿子。”</p>
耿昕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大哥的意思，笑眯眯地道：“大哥说的对！德庆是西凉皇室的嫡系，她的孩子，有资格继承大统。”</p>
公主的孩子继承大统，这听起来非常荒谬，可在皇室后继无人的情况下，它就成了唯一的选择。</p>
耿云拍了拍三弟的肩膀：“好好安抚德庆，那个女人的心不难搞定，其余的，大哥会全部帮你办妥，你就等着做西凉的太上皇！”</p>
太上皇？</p>
耿昕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娶德庆原本只是为了家族利益，没料到能给自己带了如此巨大的惊喜，若果真如此，他岂不是赚疯了？</p>
他吞了吞口水，难掩激动地说道：“大哥！等我做了西凉的太上皇，我就把马家给你端了！我要把马家人全都送上断头台，留容卿一个人在旁边看着！”</p>
耿云的脑海里浮现起容卿痛苦万分的脸，心头涌上一阵畅快！</p>
然而这种畅快并未持续多久，便被小厮惊恐的嘶吼打断了——</p>
“世子！世子不好了！老爷他……他出事了！”</p>
……</p>
幽暗的地牢，人群静寂，宣王面色凝重地站在过道中，看着仵作检查耿家主的尸体。</p>
“怎样？”宣王问，“不是被本王打死的吧？”</p>
审问期间，他用了不少刑。</p>
仵作摇头：“耿家主是感染了鼠疫的老鼠咬死的，牢房也需要清理了，免得其他犯人也染上鼠疫而亡。”</p>
是鼠疫，宣王长长地松了口气。</p>
耿云一个箭步冲过来，揪住仵作的衣襟，双目如炬：“你说什么？我父亲是怎么死的？”</p>
仵作被他冰冷的眼神吓到了，怔了怔，方说道：“耿家主是被老鼠咬死的。”</p>
“胡说！老鼠能咬死人吗？怎么只咬了我父亲，没咬别人？”耿云不信！明明昨天还派人探望了父亲，说父亲尽管昏迷着，可没有性命危险，怎么会一夜之间，就被一只老鼠咬死了？</p>
仵作叹道：“牢房本就腌臜污秽，从前也有犯人被老鼠咬死过，耿世子还是节哀吧。”</p>
耿云的身子僵住。</p>
耿昕扑过去，抱住了父亲的尸体：“父亲！父亲！父亲——父亲你醒醒啊，我是昕儿，父亲你醒醒——父亲——”</p>
前一秒，还在勾画着未来的蓝图，这一刻，就与父亲天人两隔。</p>
耿昕难过得嚎啕大哭。</p>
耿云也不受控制的红了眼眶，他捏紧拳头，拼命隐忍的缘故，浑身颤抖！</p>
他才不信地牢会突然发生鼠疫！</p>
他刚算计了德庆，转头父亲就变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这世上，真有如此离奇的巧合吗？</p>
真像是在报复他一样！</p>
“谁？谁来过地牢？”他转头揪住了宣王的衣襟。</p>
宣王浓眉一蹙：“耿云，本王念你丧父心痛，可以不追究你大不敬的罪名，放手！”</p>
耿云一把推着宣王抵到了墙上，咆哮道：“我问你谁来过地牢？！”</p>
“你……你不要太过分了！”宣王被耿云的样子弄得心里微微发毛，“本王来过，怎么了？你怀疑是本王杀了你父亲？真是可笑！本王奉命查案，他还没认罪了，本王怎么会杀他？这不是惹了一身骚吗？”</p>
耿云的嘴角抽动了数下：“马宁玥是不是来过？司空朔是不是来过？容麟是不是来过？”</p>
“你要本王说几遍？除了本王，谁都没来过地牢！”宣王不耐烦地拂开了他的手。</p>
耿云扶住墙壁，努力不让自己跌倒。</p>
秦公公步入地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耿昕抱着耿家主的尸体痛哭流涕，宣王站在一旁神色不忿，耿云强撑着身体，面色发白……</p>
秦公公皱眉道：“世子爷，皇后娘娘召见。”</p>
耿云神色彷徨地去了椒房殿，刚走进正殿，便被一杯热茶砸中了脑袋，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再一次渗出了血丝。</p>
他不敢用手去摸，就任由鲜血流了满脸。</p>
他痛苦地跪在地上。</p>
南疆皇后怒极的话音在他头顶上方威严地响起：“本宫与你说了什么？耿云！你告诉本宫！”</p>
耿云捏紧了拳头，太痛苦的缘故，身子轻轻地颤抖。</p>
“你不说，好，本宫来说！本宫告诫过你，不要再与那些人为敌！不要再插手西凉的事！别以为你打的什么主意本宫一无所知！控制西凉，就凭你？”南疆皇后的声，并不算太大，但那压抑在声线中的风暴，还是让整个椒房殿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氛围。</p>
耿云无言以对。</p>
南疆皇后又道：“耿云，你知道本宫为何一直没出手救你父亲吗？”</p>
耿云轻轻地道：“知道。”</p>
南疆皇后冷笑：“那你倒是说来听听！”</p>
耿云艰难地说道：“姑姑是想着，恭王的事，让南疆有愧于德庆公主，等德庆公主确定了婚事，姑姑就向陛下请旨，为德庆公主的大婚大赦天下，届时，父亲就能被放出来了。”</p>
南疆皇后一掌落在了桌面上：“既然知道本宫的打算，为什么还要去节外生枝？本宫忍了那么久，眼看着就要把你父亲救出来，你倒好，一次又一次地拆本宫的台！”</p>
耿云几乎捏碎手中的拳头：“姑姑，反正德庆公主迟早要成亲，嫁给谁不是嫁呢？嫁到耿家，不是正给姑姑添了一只臂膀吗？”</p>
“那你倒是给本宫添啊！但你添了没有？你砍了本宫的手！”南疆皇后话里的怒意越来越藏不住，如一团墨云，黑压压地笼罩在椒房殿。</p>
耿家主看着无所作为，实际把控着耿家的经济命脉，或许对于耿家的传承而言，他不是最重要的人才，然而对于叱咤朝堂的耿皇后来说，一个有钱的大哥，远比一个有野心的侄儿来得宝贵。</p>
南疆皇后拢了拢宽袖，一瞬的功夫，她已恢复了云端山巅的清丽淡然：“你退下吧，这段日子，就让小六住在皇宫，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擅自出府。”</p>
耿云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姑姑，你软禁我？”</p>
南疆皇后神色无波地说道：“你若不知悔改，本宫就软禁你，直到你死。”</p>
……</p>
耿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椒房殿的，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仿佛踩在棉花上一样。</p>
天空破晓，紫气东来，金灿灿的日晖给灰云层镀上一圈夺目的金光，光束普照在大地上，也照在耿云苍白得不见丝毫血色的容颜上。</p>
马车在耿云身边停下，车窗里，探出一颗圆乎乎的小脑袋：“哟，这不是耿世子吗？怎么这么失魂落魄？又被皇后娘娘给骂了？”</p>
说话的是宁玥，宁玥原本在酣睡，但玄胤告诉她，眼下有个奚落耿云的好几回，她自然不会放过了。</p>
耿云目光凛凛地看着她，额角青筋暴跳！</p>
宁玥耸肩，无奈一笑：“怎么办呐，你能别这么倒霉吗？每次我睡都得起个大早看你好戏。”</p>
耿云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然而与第一次被奚落时的淡然不同，这一刻，他无法再保持冷静了，那一次他只是失去了官职，这一次，却是失去了父亲还有姑姑的信任，一切的一切，都是拜这群人所致！</p>
“是你对不对？是你让我父亲染上了鼠疫！马宁玥，你好狠的心！”</p>
宁玥耸耸肩，没承认也没否认，反正是不是她干的，耿云都一样地讨厌她、恨不得撕了她，她淡淡地说道：“我早说过了，跟我做对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不过这一次也算你自己蠢，居然真把同命蛊送给了德庆公主！你是不是以为德庆公主一定会瞒着我们？还是你以为，德庆公主与司空朔纠缠不清后，我们这一块铁板就会决裂？我告诉你，永远不可能！”</p>
“你不要太嚣张了，马宁玥！伤害无辜之人，你又高风亮节得了多少？！”</p>
“无辜之人？谁？你父亲？天啦，这绝对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他压榨村民圈地、背着朝廷滥收税费、贪污赈灾物资……他只是没用自己的手去杀人，但死在他暴政下的无辜良民，耿云我问你，你们耿家装不装得下？”</p>
她是心狠手辣了些，是无所不用其极了些，但有一点，她不会去杀手脚干净的人，耿灵儿冒犯她那么多次，她可曾动过耿灵儿一根头发？</p>
“耿云，本来你父亲轮不到我去审判，可是谁让你自寻死路？”宁玥拿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薄汗，三伏天到了，真是热得人抓狂，“好了，我不跟你说了。你父亲死了，身为孝子，耿昕必须守孝三年，德庆公主已经十八了，等不起，想必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会理解的。</p>
当然，你也不要太伤心了，你弟弟还年轻，三年后，想再找个漂亮姑娘，多少找不着，是不是？</p>
我只是替你可惜，打的一手什么烂牌？害死了自己父亲不说，还把弟弟的驸马之位弄没了。</p>
对了，我还听说你被皇后娘娘禁足了，那想来我请六公主到府上小聚，你是管不着了。”</p>
耿云再也忍不住，胸腔一痛，喷出了一口鲜血……</p>
……</p>
短短两日，京城便发生了这么多令人“津津乐道”的事，茶楼内，生意爆满，全都在谈论德庆公主与耿家的恩怨。</p>
德庆公主先是与恭王联姻，以失败告终，告终的原因，大家心知肚明。</p>
这一次德庆公主莫名其妙地选中了恭王的弟弟，众人尚未来得及惊诧，就被耿家主的死讯给震荡了，耿家主一死，亲事差不多也黄了，毕竟德庆公主老大不小，不可能真的等到二十多岁才出嫁。</p>
然而众人还没完全回味完耿家的谈资，又爆出了另一侧惊掉人下巴的事——耿云中风了。</p>
一茶楼的人，全都吓傻了。</p>
他们没听错吧？耿家智勇双全的年轻世子……中风了？</p>
那不是老年人才得的病吗？</p>
耿云才不到三十呀！</p>
……</p>
把耿云气得中风的罪魁祸首悠哉悠哉地回了大帅府，扑进玄胤怀里，好生腻歪了一阵：“我好饿。”</p>
懒觉也不睡，早饭也不吃，专跑去奚落耿云，能不饿吗？玄胤捏了捏她圆乎乎的小脸，笑着去了厨房。</p>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南疆王下令，命耿昕卸职丁优，为耿家主守孝三年，请德庆公主择日，另选驸马。</p>
耿家主死了，案子自然不了了之，作为审判官的宣王暗暗感觉自己白忙活了一场，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得到。</p>
最开心的莫过于大帅府，德庆公主的婚事暂且不谈，托耿云的福，她体内的同命蛊取出来了，另外，司空朔菩提丹也炼制成功了。</p>
容卿给司空朔喂下了菩提丹。</p>
玄胤定定地站在床前：“他多久能醒？”</p>
容卿道：“这个……不好说，少则七日，多则一月，他便能恢复如初。只是，菩提丹能治愈他的伤势，但醒不醒是他自己的事。”</p>
……</p>
自玄胤与德庆公主挑明之后，德庆公主没再来烦扰玄胤。</p>
宁玥渐渐有了害喜反应，呕吐不止，不再喜欢出门，玄胤与宣王那边商议将议亲的日子押后，一方面是为了专心照顾宁玥；另一方面，司空朔快醒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还是留给司空朔自己处理吧。</p>
耿家低调地办完了耿家主的丧事，一连痛失两元大将，耿云又中风在床，只有耿昕苦苦地撑着，实在撑不下去了，耿昕入宫觐见了皇后。</p>
七月初五，秦公公乘坐马车离开皇宫，前往峰山的白云观。</p>
耿家五子，归。</p>
……</p>
“呕——”</p>
宁玥在房里，吐得天昏地暗。</p>
冬梅心疼地拍了拍她脊背，拿过清茶给她漱了口：“怎么搞的啊？前段日子还好好的，怎么说吐就吐了？一天到晚，就没吃什么东西，人都瘦了！”</p>
宁玥吐得眼泪都冒出来了，随手擦了擦，说道：“玄胤呢？”</p>
她害喜成这样，那家伙可别撇下她，一个去疯玩。</p>
冬梅道：“您上午不是说想吃周记的盐果子吗？姑爷出门买去了。”</p>
话音刚落，玄胤拧着一罐盐果子回来了，三伏天，闷在轿子里，整个人湿漉漉的，如同从水中拧出来一样。</p>
宁玥上前，给他擦了汗：“很热吧？”</p>
“我不怕热。”玄胤笑笑，打开罐子，“看看是不是你说的那种？”</p>
宁玥抽了抽，轻咳一声道：“是倒是，不过……”开始绕手指。</p>
玄胤问：“不过什么？”</p>
宁玥干笑两声：“不过我又突然不想吃盐果子了。”</p>
玄胤的嘴角抽了抽：“那你想吃什么？”</p>
“我想吃山楂糕。”</p>
玄胤又马不停蹄地赶去把山楂糕买了回来。</p>
“我又不想吃山楂糕了，想吃糖炒栗子……”</p>
玄胤又跑了一个来回。</p>
宁玥等到后边，其实也不想吃糖炒栗子了，可瞧他满头大汗的模样，实在不忍心他白跑一趟，强忍着往嘴里塞了两个。</p>
剥第三个栗子时，玄胤按住了她的手：“别吃了！”</p>
吃得那么艰难，他看着都难受。</p>
宁玥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不是特难伺候？要不你别去了，还是让冬梅和秋管家去吧。”</p>
“我媳妇儿吃东西，凭什么叫别人买？”玄胤站起身，“走，上街去，想吃什么随便挑。”</p>
小俩口一前一后地上了马车。</p>
不远处，十一娘与德庆公主看见了这一幕，十一娘问：“公主，大人为什么要和郡王妃一起出门呀？不怕人说闲话吗？”</p>
“反正又没人认识他们。”德庆公主落寞地转过身，“走吧。”</p>
……</p>
宁玥靠在铺了凉席的软枕上，孕妇怕热，她已经不像往常那般爱往玄胤怀里钻了：“对了，上次说查十一娘，有没有查出什么问题？”</p>
玄胤把玩着她依旧纤细的指尖：“没，她跟耿云毫无关系，就是个冒冒失失的丫头。”</p>
宁玥就道：“德庆公主自己就拧不清，还跟着一个更拧不清的，萍女官一人忙不过来，回头，我买几个丫鬟吧，正好我身边也缺。”</p>
玄胤亲了亲她小手：“好，等吃了饭，我们到人伢子那边转转。”</p>
宁玥抽回手：“好热。”</p>
玄胤黑了脸，来的路上恨不得让他精尽人亡，这才多久，连手都不给碰了？</p>
玄胤又把她白白嫩嫩的小手抓在了手里。</p>
“真的很热。”宁玥拿起蒲扇摇了摇，“一热就浑身不舒服。”</p>
玄胤拉开柜子，又取出一罐冰块，从她手中接过身子，给她轻轻地扇了起来：“这样好些没？”</p>
宁玥微微一笑：“好点了。”</p>
“就是想让我给你打扇嘛，直说就好了。”玄胤又抓住了她小手，一边捏，一边打扇。</p>
宁玥看了看二人交握的手，对上他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抿了抿唇，问：“玄胤，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吧？”</p>
玄胤眸光一颤：“为什么？”</p>
“孕妇到后面都会变得又胖又肿，我不想让你看到。”宁玥垂下了眸子，“我父亲就是我娘怀孕的时候，与蔺咏荷好上的……”</p>
“唉，你这丫头。”玄胤捏住她下颚，迫使她抬起头来，“马援是马援，我是我，别混为一谈，再说了，我又不是他儿子！”</p>
“你父亲也不是没找别的女人啊。”宁玥嘀咕。</p>
玄胤噎住，好像他老爹也不是个多么专一的，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难怪玥玥这么不信任他。他掬起她脸蛋：“放心，你就算胖成一头猪，我也不会不要的。”</p>
宁玥噗哧一声笑了：“你才是猪！”</p>
说话间，马车突然停住了。</p>
玄胤蹙眉：“怎么不走了？”</p>
车夫答道：“回大人的话，前边儿人太多，堵住了。”</p>
“这条街这么宽，怎么会堵住？”宁玥问着，挑开了车窗的帘子，就见一向宽敞的大街的确挤满了摩肩擦踵的百姓，“去看看怎么回事？”</p>
“是！”车夫跳下地，往人群中央而去，片刻后，面色发怔地折回，“郡王妃，是一个算命的先生。”</p>
“大家静静。”一道非常青涩的少年话音在人群后方响起，初变声，还有隐有一丝稚气，但喧闹的人群，唰的一下静了。</p>
宁玥拧了拧眉头，探出脑袋，顺势朝那边看了过去，隐约可见一张简易的摊子旁，坐着一名乌纱白衫的少年，少年侧着身子，瞧不清全貌，但鼻梁高挺、天庭饱满、唇角微微勾起，唇色浅淡，他坐在那边，衣袍纹丝不动，整个人却散发出一股仙风道骨的气场。</p>
“大师，能帮我看看吗？”一名老妪扑倒在他脚边。</p>
少年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你是想问你女儿，那你不用看了，她三天后便会回来。”</p>
老妪不可置信地抖了抖身子：“真……真的吗？我女儿都失踪十年了呀……她会回来？大师，您没骗我吗？”</p>
少年静静地说道：“我是先知，只说实话，不骗人。”</p>
老妪激动地磕了三个响头，泪流满面地去了。</p>
宁玥狐疑地望向车内一脸闲适的玄胤：“先知是什么？”</p>
“未卜先知的人。”玄胤继续给她摇着扇子。</p>
那边，又有人挤到了少年跟前，是一对夫妻，瞧年纪，约莫三十上下。</p>
妇人笑着问道：“大师啊，你既然这么灵验，能不能帮我们算算，我们什么时候能有孩子啊？”</p>
少年不动声色地看了男人一眼，道：“你们命中无子，你有你的归宿，他有他的，今日，就是你们缘尽之日。”</p>
“你……你这小子，怎么说话的？”男人沉下了脸，“不就是一小屁孩儿吗？还冒充什么天玄真人的弟子！我看你就一神棍！什么本事都没有！”</p>
少年处事不惊地说道：“冒犯先知是死罪。”</p>
“你……”男子抬手，一巴掌朝少年呼了过来！</p>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少年一根毛发，便身躯一震，倒在了地上。围观者中，有一名资历还算老道的大夫，老大夫忙给他实施抢救，奈何只探了探他鼻子，就发现他已经气绝身亡。</p>
这，正好应验了他先前的话：今日，就是你们缘尽之日。</p>
妇人当即懵了。</p>
宁玥摇头，心道：“我当初在回春堂的时候，也有人这么讹诈过我们，不知道那个男人是真死还是假死。”</p>
那少年突然扭过头来：“夫人若是不信，可是自己来查探一下，这人究竟是不是真的死了。”</p>
宁玥心口猛震，她根本没说出口，那家伙难道会读心术不成？</p>
少年沉静如古井的眸子幽幽地望着宁玥，人群也随着他的动作朝宁玥这边望了过来。</p>
宁玥眸光一扫，百姓太多，她不想暴露身份，放下了帘子。</p>
“夫人。”</p>
少年的话音，在寂静的街道上分外突兀。</p>
“来都来了，我送您一句话可好？”</p>
这儿有毛病吧？她根本不认识他，要他送什么话？</p>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人，小心蝴蝶。”</p>
| |</p>
宫女退下之后，宁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神色，很是困惑：“耿云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居然把同命蛊给了德庆公主？”</p>
玄胤亦觉得耿云的做法十分荒谬，但一联想到那家伙本就不按常理出牌，又觉得对放或许还有别的考量。</p>
“他总不至于一个冲动就把耿家主的命完全交到了我们手上。”他说道。</p>
宁玥赞同地点了点头，耿家主早已被他们折磨得死去活来，至今还留着一条命无非是德庆公主的同命蛊还没到手，一旦到手，耿家主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p>
“耿云到底怎么想的？”宁玥蹙眉，“不会他给德庆公主的是个假同命蛊吧？”</p>
“这倒是有可能，我去看看。”玄胤若有所思地站起身。</p>
宁玥拉住他，眼神幽幽的。</p>
他轻轻一笑，掬起她精致的小脸，吻上了她柔软的红唇，吻得她快要瘫在他怀里，才放开了她。</p>
……</p>
德庆公主从马车上下来之后，便一直窝在房里，她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对司空朔讲出那么有**份的话。现在弄成这样，如何是好？</p>
十一娘轻轻地推开门：“公主。”</p>
德庆公主没有反应。</p>
十一娘把小厨房新熬的燕窝粥放到桌上，擦了手，行至她跟前：“公主，您饿不饿？从回来后一直没吃过东西呢。”</p>
德庆公主摇头：“我不饿，你自己吃吧。”</p>
“我总吃公主的东西……”十一娘低头，嗫嚅道：“萍姐姐说这样不好。”</p>
“没什么好不好，让你吃那就吃，又不是养不起你。”德庆公主有气无力地说。</p>
十一娘吞了吞口水：“我……我等下再吃。公主，你在难过吗？”</p>
德庆公主抱紧双膝，下颚抵在膝盖上：“十一娘，你想家吗？”</p>
十一娘道：“想啊。”</p>
德庆公主轻声道：“那我送你回去好不好？”</p>
十一娘再次摇头：“不好。”</p>
“为什么？你不是说自己想家吗？”</p>
“想是想，可是我一回去，那个坏县令就会来抓我。”</p>
德庆公主叹了口气。</p>
十一娘又问：“公主，您也想家了吗？”</p>
“嗯。”非常想，出了恭王那种时后，一度只想逃离那个地方，如今真的逃离了，却没想象中的轻松与快乐。</p>
“公主为什么也不能回家？也有个坏人要抢公主做小老婆吗？”十一娘眨巴着眸子问。</p>
德庆公主不知怎么跟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解释这些，冷冷地笑了笑：“你先退下吧，我一个人静静。”</p>
十一娘刚挪动步子，房门被叩响了：“公主，是臣。”</p>
“是中常侍大人！”十一娘看向了德庆公主。</p>
德庆公主道：“进来吧，十一娘你退下。”</p>
十一娘给玄胤开了门，自己退到外头，将房门合上。</p>
再见玄胤，德庆公主有些尴尬，毕竟在马车内发生了那样的事，德庆公主垂眸，淡淡地问：“你来做什么？”</p>
“臣来看看耿云给公主的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同命蛊。”玄胤语气如常地说，对于马车内的举动，他倒是丝毫没记挂在心上。</p>
德庆公主见他如此平静，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失落，看来自己对他而言，除了公主的身份之外，的确算不得什么。这种强烈的念头下，对于他怎么知道耿云送了她同命蛊的事，反而没那么在意了。</p>
“在床头柜上。”</p>
床头柜紧贴着女子铺着粉色柔软被褥的床铺，玄胤没有走过去，大掌一抬，便用内力将小瓷瓶吸到了手里。</p>
“公主好生歇息，臣告退。”</p>
玄胤拿着小瓷瓶，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p>
德庆公主抱住双臂，快七月的天，正炎热，她却如坠冰窖。</p>
……</p>
玄胤拿到瓷瓶后找上了容卿。</p>
此时的容卿正在房里安慰容麟那只小呆瓜，就因为皇甫颖来了一趟，容麟已经一天一夜没与他说话了。</p>
容卿放下书本，看向盘腿坐在床上，不停撕咬着枕头的容麟：“有必要这么生气？”</p>
“哼！”容麟气呼呼地侧过身子，逮住枕头的一角继续咬，死命地咬！</p>
容卿推着轮椅来到床边：“你该知道的，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在路上了，怪只怪我是个废人，不是拖累她，就是拖累你。”</p>
容麟身子一顿，半晌，说道：“我没说你拖累我。”</p>
“不是拖累是什么？我已经是一只脚踏入黄土的人，不知还剩多少日子就要灰飞烟灭，你还有大把的前程……”</p>
容麟猛地打断他的话：“我不要那些东西！”</p>
“那你要什么？”容卿定定地看向他，唇角的笑似有还无。</p>
“我要……”容麟的目光在容卿精致的容颜与修长的身形上扫了一个来回，喉头滑动。</p>
容卿探出手，捏住他光洁的下颚，轻轻印上了自己的唇瓣：“要这个吗？”</p>
容麟的脑海里轰的一声炸了！</p>
定定地看着容卿，眸子瞪得老大，整个人僵住，呼吸也顿住，唯独一颗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快要……炸了。</p>
容卿似笑非笑地回望着他。</p>
他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嗖嗖地，不是做梦，容卿真的亲他了。</p>
妈呀，这怎么可能？</p>
这、这、这……</p>
完了，刚刚只顾着震惊，都没尝到究竟是什么感觉。</p>
容麟猛地捧住容卿的脸——</p>
咚咚咚！</p>
“是我。”</p>
容麟：“……”</p>
好想把这家伙打死……</p>
……</p>
玄胤与容卿说了德庆公主和耿云的事，容卿倒是没说德庆公主很傻之类的话，只是默默地检查了同命蛊，发现的确是德庆公主那只，且没动任何手脚。</p>
“这么说，德庆公主有救了？”这句话，从玄胤嘴里问出来，连玄胤自己都难以置信，不过转念一想，越是聪明的人越喜欢自作聪明，而自作聪明的下场，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p>
以容卿对耿云的了解，耿云会做出这种事，必定是被逼到了一定的份儿上，一旦他们得到同命蛊，耿云便再也没了掣肘他们的筹码，届时，耿家主是生是死全都掌握在他们说手上。耿云此举，可谓是破釜沉舟了，然而非常可惜的是，耿云算错了玄胤，因为玄胤并不是真正的司空朔，所以不可能会被德庆公主影响。</p>
玄胤看着容卿略显疲倦的眉眼：“还能给德庆公主治病吗？”</p>
为给司空朔炼制菩提丹，容卿忙了一整晚，白日里虽补了些觉，终究比平时要差些，不过，许是今天心情不错，容卿很爽快地答应了。</p>
……</p>
德庆公主为何选耿昕做驸马的原因已经查明了，接下来就是怎么阻挠这桩婚事了，不论从任何角度来看，宁玥和玄胤都没理由让西凉皇室与耿家联姻，且不说他们与耿家是死敌，单单是为了德庆公主自身的幸福考虑，都万万不能嫁给到耿云的眼皮子底下。而且如今大帅府与刘贵妃的“合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刘贵妃最恨的就是耿家，他们与耿家扯上关系，无疑是把刘贵妃一并得罪了。</p>
“刘贵妃还在等我消息呢，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说德庆公主是上了耿云的当吗？那她刨根问底，拔出萝卜带出泥，是不是还得把我们俩的关系扯出来？”</p>
玄胤漫不经心地说道：“暂时不必管她，她有求于我比我们有求于她多，她耐得住性子。”</p>
宁玥不可置否，半晌，轻轻地问道：“德庆公主是当着宣王的面宣布了结果吗？”</p>
玄胤点头：“嗯，宣王，还有那些参选的公子全都听到了。”</p>
宁玥扶额：“这么说……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朝令夕改，势必激怒南疆，届时，再想选个好夫婿都难了。</p>
“不能反悔，德庆金口玉言，改了，怕是要遭到全天下的耻笑。”</p>
“耿云就是利用德庆公主一时的冲动，等过两日，只怕我们不急，德庆公主都追悔莫及。”</p>
玄胤的食指敲了敲桌面，若有所思道：“要阻止这门亲事，只能剑走偏锋了。”</p>
“剑走偏锋？你的意思是……”宁玥狐疑地看着他。</p>
玄胤勾起唇瓣：“耿云送上门来找虐，不回敬他一下都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先睡，我跟容麟去去就回。”</p>
“我们？”宁玥指了指自己，“我跟谁？”</p>
玄胤摸上她**的小腹：“你说还有谁？”</p>
宁玥微微地笑了。</p>
……</p>
这边宁玥甜甜蜜蜜地送别玄胤，隔壁的容麟就没这么高兴了，刚刚被玄胤打断，恼火了好久，好不容易渐入佳境，房门又被敲响了。</p>
“玄胤，老子是不是上辈子跟你有仇？！”</p>
容麟欲求不满地放开了容卿。</p>
二人先去了一处荒郊破庙，捯饬了一个时辰，随后喊出容卿埋在地牢的眼线小九儿，将一个食盒递到了小九的手中。</p>
……</p>
耿家，书房</p>
耿云命小厮摆了一桌酒菜，与三弟耿昕一块儿庆祝今天的胜利。</p>
“三弟，从今往后，你就是西凉皇室的女婿了，大哥知道让你娶那个残花败柳很委屈，大哥会给你物色几个姿色过人的侍妾，等你拿捏住了德庆，想怎么玩儿都随你。”耿云得意洋洋地说。</p>
耿昕原本一想到自己要与一个失贞女人同床共枕非常气氛来着，可一听大哥允许他纳妾又心里舒坦多了，那个女人失贞不说，还年长他三岁，他可没有姐弟恋的嗜好，要不是为了她背后的西凉势力，他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p>
耿昕见大哥的酒杯空了，给大哥满上：“还是大哥厉害，一出马就掐准了那些人的软肋！照我说，管他什么容卿什么玄胤，还有那劳什子马宁玥，等我做了西凉驸马，给德庆那个老女人灌灌**汤，让她和西凉皇帝把玄家一锅端了！哦，还有司空朔！统统端了！”</p>
耿云笑而不语，他也有此打算，西凉局势比南疆要简单许多，南疆这边，表面上看是耿家一家独大，事实上每个皇子背后的势力都不容小觑，而听说在西凉，皇子根本就是一个摆设，百姓中声望最高的居然是中山王府与司空朔，西凉三足鼎立，谁都想把另外两家干掉，只是谁都不敢轻易地出手，怕同时遭到另外两家的合力打压。等三弟与德庆公主的婚事落成，西凉皇室便有了一座非常强大的靠山，再也无惧司空朔与中山王府。</p>
“最好……”耿云顿了顿，“让德庆生个儿子。”</p>
耿昕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大哥的意思，笑眯眯地道：“大哥说的对！德庆是西凉皇室的嫡系，她的孩子，有资格继承大统。”</p>
公主的孩子继承大统，这听起来非常荒谬，可在皇室后继无人的情况下，它就成了唯一的选择。</p>
耿云拍了拍三弟的肩膀：“好好安抚德庆，那个女人的心不难搞定，其余的，大哥会全部帮你办妥，你就等着做西凉的太上皇！”</p>
太上皇？</p>
耿昕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娶德庆原本只是为了家族利益，没料到能给自己带了如此巨大的惊喜，若果真如此，他岂不是赚疯了？</p>
他吞了吞口水，难掩激动地说道：“大哥！等我做了西凉的太上皇，我就把马家给你端了！我要把马家人全都送上断头台，留容卿一个人在旁边看着！”</p>
耿云的脑海里浮现起容卿痛苦万分的脸，心头涌上一阵畅快！</p>
然而这种畅快并未持续多久，便被小厮惊恐的嘶吼打断了——</p>
“世子！世子不好了！老爷他……他出事了！”</p>
……</p>
幽暗的地牢，人群静寂，宣王面色凝重地站在过道中，看着仵作检查耿家主的尸体。</p>
“怎样？”宣王问，“不是被本王打死的吧？”</p>
审问期间，他用了不少刑。</p>
仵作摇头：“耿家主是感染了鼠疫的老鼠咬死的，牢房也需要清理了，免得其他犯人也染上鼠疫而亡。”</p>
是鼠疫，宣王长长地松了口气。</p>
耿云一个箭步冲过来，揪住仵作的衣襟，双目如炬：“你说什么？我父亲是怎么死的？”</p>
仵作被他冰冷的眼神吓到了，怔了怔，方说道：“耿家主是被老鼠咬死的。”</p>
“胡说！老鼠能咬死人吗？怎么只咬了我父亲，没咬别人？”耿云不信！明明昨天还派人探望了父亲，说父亲尽管昏迷着，可没有性命危险，怎么会一夜之间，就被一只老鼠咬死了？</p>
仵作叹道：“牢房本就腌臜污秽，从前也有犯人被老鼠咬死过，耿世子还是节哀吧。”</p>
耿云的身子僵住。</p>
耿昕扑过去，抱住了父亲的尸体：“父亲！父亲！父亲——父亲你醒醒啊，我是昕儿，父亲你醒醒——父亲——”</p>
前一秒，还在勾画着未来的蓝图，这一刻，就与父亲天人两隔。</p>
耿昕难过得嚎啕大哭。</p>
耿云也不受控制的红了眼眶，他捏紧拳头，拼命隐忍的缘故，浑身颤抖！</p>
他才不信地牢会突然发生鼠疫！</p>
他刚算计了德庆，转头父亲就变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这世上，真有如此离奇的巧合吗？</p>
真像是在报复他一样！</p>
“谁？谁来过地牢？”他转头揪住了宣王的衣襟。</p>
宣王浓眉一蹙：“耿云，本王念你丧父心痛，可以不追究你大不敬的罪名，放手！”</p>
耿云一把推着宣王抵到了墙上，咆哮道：“我问你谁来过地牢？！”</p>
“你……你不要太过分了！”宣王被耿云的样子弄得心里微微发毛，“本王来过，怎么了？你怀疑是本王杀了你父亲？真是可笑！本王奉命查案，他还没认罪了，本王怎么会杀他？这不是惹了一身骚吗？”</p>
耿云的嘴角抽动了数下：“马宁玥是不是来过？司空朔是不是来过？容麟是不是来过？”</p>
“你要本王说几遍？除了本王，谁都没来过地牢！”宣王不耐烦地拂开了他的手。</p>
耿云扶住墙壁，努力不让自己跌倒。</p>
秦公公步入地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耿昕抱着耿家主的尸体痛哭流涕，宣王站在一旁神色不忿，耿云强撑着身体，面色发白……</p>
秦公公皱眉道：“世子爷，皇后娘娘召见。”</p>
耿云神色彷徨地去了椒房殿，刚走进正殿，便被一杯热茶砸中了脑袋，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再一次渗出了血丝。</p>
他不敢用手去摸，就任由鲜血流了满脸。</p>
他痛苦地跪在地上。</p>
南疆皇后怒极的话音在他头顶上方威严地响起：“本宫与你说了什么？耿云！你告诉本宫！”</p>
耿云捏紧了拳头，太痛苦的缘故，身子轻轻地颤抖。</p>
“你不说，好，本宫来说！本宫告诫过你，不要再与那些人为敌！不要再插手西凉的事！别以为你打的什么主意本宫一无所知！控制西凉，就凭你？”南疆皇后的声，并不算太大，但那压抑在声线中的风暴，还是让整个椒房殿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氛围。</p>
耿云无言以对。</p>
南疆皇后又道：“耿云，你知道本宫为何一直没出手救你父亲吗？”</p>
耿云轻轻地道：“知道。”</p>
南疆皇后冷笑：“那你倒是说来听听！”</p>
耿云艰难地说道：“姑姑是想着，恭王的事，让南疆有愧于德庆公主，等德庆公主确定了婚事，姑姑就向陛下请旨，为德庆公主的大婚大赦天下，届时，父亲就能被放出来了。”</p>
南疆皇后一掌落在了桌面上：“既然知道本宫的打算，为什么还要去节外生枝？本宫忍了那么久，眼看着就要把你父亲救出来，你倒好，一次又一次地拆本宫的台！”</p>
耿云几乎捏碎手中的拳头：“姑姑，反正德庆公主迟早要成亲，嫁给谁不是嫁呢？嫁到耿家，不是正给姑姑添了一只臂膀吗？”</p>
“那你倒是给本宫添啊！但你添了没有？你砍了本宫的手！”南疆皇后话里的怒意越来越藏不住，如一团墨云，黑压压地笼罩在椒房殿。</p>
耿家主看着无所作为，实际把控着耿家的经济命脉，或许对于耿家的传承而言，他不是最重要的人才，然而对于叱咤朝堂的耿皇后来说，一个有钱的大哥，远比一个有野心的侄儿来得宝贵。</p>
南疆皇后拢了拢宽袖，一瞬的功夫，她已恢复了云端山巅的清丽淡然：“你退下吧，这段日子，就让小六住在皇宫，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擅自出府。”</p>
耿云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姑姑，你软禁我？”</p>
南疆皇后神色无波地说道：“你若不知悔改，本宫就软禁你，直到你死。”</p>
……</p>
耿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椒房殿的，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仿佛踩在棉花上一样。</p>
天空破晓，紫气东来，金灿灿的日晖给灰云层镀上一圈夺目的金光，光束普照在大地上，也照在耿云苍白得不见丝毫血色的容颜上。</p>
马车在耿云身边停下，车窗里，探出一颗圆乎乎的小脑袋：“哟，这不是耿世子吗？怎么这么失魂落魄？又被皇后娘娘给骂了？”</p>
说话的是宁玥，宁玥原本在酣睡，但玄胤告诉她，眼下有个奚落耿云的好几回，她自然不会放过了。</p>
耿云目光凛凛地看着她，额角青筋暴跳！</p>
宁玥耸肩，无奈一笑：“怎么办呐，你能别这么倒霉吗？每次我睡都得起个大早看你好戏。”</p>
耿云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然而与第一次被奚落时的淡然不同，这一刻，他无法再保持冷静了，那一次他只是失去了官职，这一次，却是失去了父亲还有姑姑的信任，一切的一切，都是拜这群人所致！</p>
“是你对不对？是你让我父亲染上了鼠疫！马宁玥，你好狠的心！”</p>
宁玥耸耸肩，没承认也没否认，反正是不是她干的，耿云都一样地讨厌她、恨不得撕了她，她淡淡地说道：“我早说过了，跟我做对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不过这一次也算你自己蠢，居然真把同命蛊送给了德庆公主！你是不是以为德庆公主一定会瞒着我们？还是你以为，德庆公主与司空朔纠缠不清后，我们这一块铁板就会决裂？我告诉你，永远不可能！”</p>
“你不要太嚣张了，马宁玥！伤害无辜之人，你又高风亮节得了多少？！”</p>
“无辜之人？谁？你父亲？天啦，这绝对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他压榨村民圈地、背着朝廷滥收税费、贪污赈灾物资……他只是没用自己的手去杀人，但死在他暴政下的无辜良民，耿云我问你，你们耿家装不装得下？”</p>
她是心狠手辣了些，是无所不用其极了些，但有一点，她不会去杀手脚干净的人，耿灵儿冒犯她那么多次，她可曾动过耿灵儿一根头发？</p>
“耿云，本来你父亲轮不到我去审判，可是谁让你自寻死路？”宁玥拿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薄汗，三伏天到了，真是热得人抓狂，“好了，我不跟你说了。你父亲死了，身为孝子，耿昕必须守孝三年，德庆公主已经十八了，等不起，想必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会理解的。</p>
当然，你也不要太伤心了，你弟弟还年轻，三年后，想再找个漂亮姑娘，多少找不着，是不是？</p>
我只是替你可惜，打的一手什么烂牌？害死了自己父亲不说，还把弟弟的驸马之位弄没了。</p>
对了，我还听说你被皇后娘娘禁足了，那想来我请六公主到府上小聚，你是管不着了。”</p>
耿云再也忍不住，胸腔一痛，喷出了一口鲜血……</p>
……</p>
短短两日，京城便发生了这么多令人“津津乐道”的事，茶楼内，生意爆满，全都在谈论德庆公主与耿家的恩怨。</p>
德庆公主先是与恭王联姻，以失败告终，告终的原因，大家心知肚明。</p>
这一次德庆公主莫名其妙地选中了恭王的弟弟，众人尚未来得及惊诧，就被耿家主的死讯给震荡了，耿家主一死，亲事差不多也黄了，毕竟德庆公主老大不小，不可能真的等到二十多岁才出嫁。</p>
然而众人还没完全回味完耿家的谈资，又爆出了另一侧惊掉人下巴的事——耿云中风了。</p>
一茶楼的人，全都吓傻了。</p>
他们没听错吧？耿家智勇双全的年轻世子……中风了？</p>
那不是老年人才得的病吗？</p>
耿云才不到三十呀！</p>
……</p>
把耿云气得中风的罪魁祸首悠哉悠哉地回了大帅府，扑进玄胤怀里，好生腻歪了一阵：“我好饿。”</p>
懒觉也不睡，早饭也不吃，专跑去奚落耿云，能不饿吗？玄胤捏了捏她圆乎乎的小脸，笑着去了厨房。</p>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南疆王下令，命耿昕卸职丁优，为耿家主守孝三年，请德庆公主择日，另选驸马。</p>
耿家主死了，案子自然不了了之，作为审判官的宣王暗暗感觉自己白忙活了一场，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得到。</p>
最开心的莫过于大帅府，德庆公主的婚事暂且不谈，托耿云的福，她体内的同命蛊取出来了，另外，司空朔菩提丹也炼制成功了。</p>
容卿给司空朔喂下了菩提丹。</p>
玄胤定定地站在床前：“他多久能醒？”</p>
容卿道：“这个……不好说，少则七日，多则一月，他便能恢复如初。只是，菩提丹能治愈他的伤势，但醒不醒是他自己的事。”</p>
……</p>
自玄胤与德庆公主挑明之后，德庆公主没再来烦扰玄胤。</p>
宁玥渐渐有了害喜反应，呕吐不止，不再喜欢出门，玄胤与宣王那边商议将议亲的日子押后，一方面是为了专心照顾宁玥；另一方面，司空朔快醒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还是留给司空朔自己处理吧。</p>
耿家低调地办完了耿家主的丧事，一连痛失两元大将，耿云又中风在床，只有耿昕苦苦地撑着，实在撑不下去了，耿昕入宫觐见了皇后。</p>
七月初五，秦公公乘坐马车离开皇宫，前往峰山的白云观。</p>
耿家五子，归。</p>
……</p>
“呕——”</p>
宁玥在房里，吐得天昏地暗。</p>
冬梅心疼地拍了拍她脊背，拿过清茶给她漱了口：“怎么搞的啊？前段日子还好好的，怎么说吐就吐了？一天到晚，就没吃什么东西，人都瘦了！”</p>
宁玥吐得眼泪都冒出来了，随手擦了擦，说道：“玄胤呢？”</p>
她害喜成这样，那家伙可别撇下她，一个去疯玩。</p>
冬梅道：“您上午不是说想吃周记的盐果子吗？姑爷出门买去了。”</p>
话音刚落，玄胤拧着一罐盐果子回来了，三伏天，闷在轿子里，整个人湿漉漉的，如同从水中拧出来一样。</p>
宁玥上前，给他擦了汗：“很热吧？”</p>
“我不怕热。”玄胤笑笑，打开罐子，“看看是不是你说的那种？”</p>
宁玥抽了抽，轻咳一声道：“是倒是，不过……”开始绕手指。</p>
玄胤问：“不过什么？”</p>
宁玥干笑两声：“不过我又突然不想吃盐果子了。”</p>
玄胤的嘴角抽了抽：“那你想吃什么？”</p>
“我想吃山楂糕。”</p>
玄胤又马不停蹄地赶去把山楂糕买了回来。</p>
“我又不想吃山楂糕了，想吃糖炒栗子……”</p>
玄胤又跑了一个来回。</p>
宁玥等到后边，其实也不想吃糖炒栗子了，可瞧他满头大汗的模样，实在不忍心他白跑一趟，强忍着往嘴里塞了两个。</p>
剥第三个栗子时，玄胤按住了她的手：“别吃了！”</p>
吃得那么艰难，他看着都难受。</p>
宁玥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不是特难伺候？要不你别去了，还是让冬梅和秋管家去吧。”</p>
“我媳妇儿吃东西，凭什么叫别人买？”玄胤站起身，“走，上街去，想吃什么随便挑。”</p>
小俩口一前一后地上了马车。</p>
不远处，十一娘与德庆公主看见了这一幕，十一娘问：“公主，大人为什么要和郡王妃一起出门呀？不怕人说闲话吗？”</p>
“反正又没人认识他们。”德庆公主落寞地转过身，“走吧。”</p>
……</p>
宁玥靠在铺了凉席的软枕上，孕妇怕热，她已经不像往常那般爱往玄胤怀里钻了：“对了，上次说查十一娘，有没有查出什么问题？”</p>
玄胤把玩着她依旧纤细的指尖：“没，她跟耿云毫无关系，就是个冒冒失失的丫头。”</p>
宁玥就道：“德庆公主自己就拧不清，还跟着一个更拧不清的，萍女官一人忙不过来，回头，我买几个丫鬟吧，正好我身边也缺。”</p>
玄胤亲了亲她小手：“好，等吃了饭，我们到人伢子那边转转。”</p>
宁玥抽回手：“好热。”</p>
玄胤黑了脸，来的路上恨不得让他精尽人亡，这才多久，连手都不给碰了？</p>
玄胤又把她白白嫩嫩的小手抓在了手里。</p>
“真的很热。”宁玥拿起蒲扇摇了摇，“一热就浑身不舒服。”</p>
玄胤拉开柜子，又取出一罐冰块，从她手中接过身子，给她轻轻地扇了起来：“这样好些没？”</p>
宁玥微微一笑：“好点了。”</p>
“就是想让我给你打扇嘛，直说就好了。”玄胤又抓住了她小手，一边捏，一边打扇。</p>
宁玥看了看二人交握的手，对上他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抿了抿唇，问：“玄胤，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吧？”</p>
玄胤眸光一颤：“为什么？”</p>
“孕妇到后面都会变得又胖又肿，我不想让你看到。”宁玥垂下了眸子，“我父亲就是我娘怀孕的时候，与蔺咏荷好上的……”</p>
“唉，你这丫头。”玄胤捏住她下颚，迫使她抬起头来，“马援是马援，我是我，别混为一谈，再说了，我又不是他儿子！”</p>
“你父亲也不是没找别的女人啊。”宁玥嘀咕。</p>
玄胤噎住，好像他老爹也不是个多么专一的，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难怪玥玥这么不信任他。他掬起她脸蛋：“放心，你就算胖成一头猪，我也不会不要的。”</p>
宁玥噗哧一声笑了：“你才是猪！”</p>
说话间，马车突然停住了。</p>
玄胤蹙眉：“怎么不走了？”</p>
车夫答道：“回大人的话，前边儿人太多，堵住了。”</p>
“这条街这么宽，怎么会堵住？”宁玥问着，挑开了车窗的帘子，就见一向宽敞的大街的确挤满了摩肩擦踵的百姓，“去看看怎么回事？”</p>
“是！”车夫跳下地，往人群中央而去，片刻后，面色发怔地折回，“郡王妃，是一个算命的先生。”</p>
“大家静静。”一道非常青涩的少年话音在人群后方响起，初变声，还有隐有一丝稚气，但喧闹的人群，唰的一下静了。</p>
宁玥拧了拧眉头，探出脑袋，顺势朝那边看了过去，隐约可见一张简易的摊子旁，坐着一名乌纱白衫的少年，少年侧着身子，瞧不清全貌，但鼻梁高挺、天庭饱满、唇角微微勾起，唇色浅淡，他坐在那边，衣袍纹丝不动，整个人却散发出一股仙风道骨的气场。</p>
“大师，能帮我看看吗？”一名老妪扑倒在他脚边。</p>
少年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你是想问你女儿，那你不用看了，她三天后便会回来。”</p>
老妪不可置信地抖了抖身子：“真……真的吗？我女儿都失踪十年了呀……她会回来？大师，您没骗我吗？”</p>
少年静静地说道：“我是先知，只说实话，不骗人。”</p>
老妪激动地磕了三个响头，泪流满面地去了。</p>
宁玥狐疑地望向车内一脸闲适的玄胤：“先知是什么？”</p>
“未卜先知的人。”玄胤继续给她摇着扇子。</p>
那边，又有人挤到了少年跟前，是一对夫妻，瞧年纪，约莫三十上下。</p>
妇人笑着问道：“大师啊，你既然这么灵验，能不能帮我们算算，我们什么时候能有孩子啊？”</p>
少年不动声色地看了男人一眼，道：“你们命中无子，你有你的归宿，他有他的，今日，就是你们缘尽之日。”</p>
“你……你这小子，怎么说话的？”男人沉下了脸，“不就是一小屁孩儿吗？还冒充什么天玄真人的弟子！我看你就一神棍！什么本事都没有！”</p>
少年处事不惊地说道：“冒犯先知是死罪。”</p>
“你……”男子抬手，一巴掌朝少年呼了过来！</p>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少年一根毛发，便身躯一震，倒在了地上。围观者中，有一名资历还算老道的大夫，老大夫忙给他实施抢救，奈何只探了探他鼻子，就发现他已经气绝身亡。</p>
这，正好应验了他先前的话：今日，就是你们缘尽之日。</p>
妇人当即懵了。</p>
宁玥摇头，心道：“我当初在回春堂的时候，也有人这么讹诈过我们，不知道那个男人是真死还是假死。”</p>
那少年突然扭过头来：“夫人若是不信，可是自己来查探一下，这人究竟是不是真的死了。”</p>
宁玥心口猛震，她根本没说出口，那家伙难道会读心术不成？</p>
少年沉静如古井的眸子幽幽地望着宁玥，人群也随着他的动作朝宁玥这边望了过来。</p>
宁玥眸光一扫，百姓太多，她不想暴露身份，放下了帘子。</p>
“夫人。”</p>
少年的话音，在寂静的街道上分外突兀。</p>
“来都来了，我送您一句话可好？”</p>
这儿有毛病吧？她根本不认识他，要他送什么话？</p>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人，小心蝴蝶。”</p>
|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