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耿灵儿此话一出，全场的气氛更加尴尬了，众人看看皇甫颖、看看宁玥，片刻后，全都露出了想笑却不敢笑的神色。</p>
皇甫颖的面上闪过一丝不虞：“与别人说话客气点。”</p>
耿灵儿闯了祸，尤不自知：“干嘛对她客气？她又不是我什么人？一个西凉的王妃，跑到我们南疆来撒野，脸儿大啊！”</p>
“灵儿！”</p>
眼看着姑嫂二人就要吵起来，刘贵妃行至跟前打了圆场：“灵儿郡主你怎么能顶撞公主呢？那是你大嫂，也是我们南疆的公主呀。”</p>
一句话，把矛头从宁玥身上移开了。</p>
耿灵儿噎得脸红，却的确没再与人呛声。</p>
众妃也纷纷走过来，劝她与皇甫颖和解、与宁玥和解。</p>
耿灵儿依旧十分生气，只是碍于场合不敢发作，就那么恶狠狠地瞪着宁玥，仿佛要把宁玥的脑袋给瞪穿。</p>
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的草包，除了虚张声势，什么都不敢做，这种人，宁玥懒得跟她计较，淡淡转开了视线，打算返回自己席位，谁料就在此时，异变突生，耿灵儿像突然跃起的狮子，朝宁玥直直撞了过来。</p>
宁玥被撞到在地上，耿灵儿整个人压在她身上。</p>
一股撕裂的疼痛从腹腔传来，宁玥白了脸。</p>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二人就倒了下来，一个当肉垫的人都没有。</p>
皇甫颖回过了神：“郡王妃！灵儿！”</p>
众人也纷纷回过了神，忙去把压在宁玥身上的耿灵儿拉开，拉开后才发现宁玥一张脸已经苍白得毫无血色了。</p>
刘贵妃勃然变色：“快把郡王妃抬回本宫的寝殿！秋月！请太医！”</p>
“是……是……奴婢这就去……”秋月跌跌撞撞地去了。</p>
刘贵妃唤人抬来滑竿，将宁玥送回了贵妃殿。</p>
皇甫颖冷冷地扫了耿灵儿一眼，追去了贵妃殿。</p>
宁玥被抬到了柔软的大床上，刘贵妃亲自倒了一杯温水：“要不要先喝点水？我瞧你嘴唇都乌了，怎么会这样？你哪里受伤了？哪里疼？”</p>
哪里都疼，被一个十五岁的大活人直愣愣地扑倒，整个背部和屁股都仿佛摔裂了，然而最难受的是肚子，一开始的撕裂一般的疼痛已经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闷闷的钝痛，宁玥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没撞到肚子，也没来葵水，为何会痛？</p>
刘贵妃见她陷入沉默，以为她是疼得说不出话来，忙对外头喊道：“太医到底来了没有？没有就赶紧去催催！”</p>
有小太监应声去了。</p>
太医来得很快，秋月推开门：“梁太医，这边请！”</p>
一名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背着医药箱走了进来。</p>
宁玥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问刘贵妃道：“他是谁的太医？”</p>
刘贵妃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问的是梁太医归顺的是哪个主子，在深宫，尤其太医院这种地方，不收买几个心腹根本混不下去，刘贵妃低声道：“他是本宫的人，你放心吧。”</p>
肚子突然疼得厉害，宁玥捂住小腹，沉吟道：“陛下。”</p>
刘贵妃：“什么？”</p>
“我要陛下的太医！”</p>
“这……梁太医是本宫的人，你难道信不过本宫吗？”刘贵妃道。</p>
不是信不过刘贵妃，宁玥相信，眼下的刘贵妃对她没有恶意，她只是信不过这狡诈的深宫：“他年纪这么轻，我想要资历老一些的，我身体有些顽疾，寻常太医怕是没有办法。”</p>
这么说，刘贵妃到不好反驳什么了，梁太医虽在太医院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可论起医术，的确比不上陛下的专属太医。</p>
刘贵妃想着近日这般受宠，或许陛下能看在她面子上给郡王妃一个恩典？</p>
这么想着，她也这么做了。</p>
秋月领命，不多时，带着一名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太医进了内殿。</p>
老太医姓荀，幼时便是陛下的玩伴，后陛下当了太子，又做了皇帝，他一路陪着，风里来雨里去，不曾间断。他本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却因陛下时日无多，想陪陛下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p>
“贵妃娘娘，郡王妃。”他拱了拱手。</p>
尽管他是个太医，可他也是陛下一生的挚友，在他面前，刘贵妃不敢托大，侧身，避过了他的礼，说道：“请荀太医给郡王妃瞧瞧吧。”</p>
说着，她让到了一旁。</p>
荀太医看了她一眼，道：“请娘娘回避。”</p>
刘贵妃又是一愣。</p>
荀太医说道：“下官给人瞧病，不习惯有人站在一旁观摩，陛下那边也是如此。”</p>
刘贵妃释然一笑：“哦，知道了，本宫在外头等你们。”</p>
刘贵妃把所有宫人都带了下去，从外头合上门。</p>
荀太医许是见惯了皇宫的残暴，眉宇间不若寻常老大夫慈祥和蔼，冷冷淡淡的，他伸出了手：“我给郡王妃把把脉。”</p>
宁玥把手腕递过去。</p>
荀太医拿出一方帕子，搭在了宁玥的皓腕上，随后才三指搭上宁玥的脉搏，一边把脉一边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事？”</p>
宁玥道：“被人撞了一下，跌倒了。”</p>
“有哪里疼？”</p>
“背、臀、还有肚子。”</p>
荀太医的眸光动了动，欲言又止，须臾，对宁玥道：“侧过身。”</p>
宁玥依言面朝里侧躺。</p>
荀太医给她检查了骨骼：“没多大问题，我再把一下脉。”</p>
宁玥古怪地眨了眨眼，把了一次又一次，她这是……得了什么了不起的病？</p>
把完脉，荀太医站起身，拱了拱手：“恭喜郡王妃。”</p>
“恭喜？”</p>
“你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了。”</p>
宁玥的身子倏的一僵，难以置信地问道：“您……您刚刚说什么？”</p>
荀太医万年无波的眼底总算有了一丝涟漪：“你怀孕了，傻孩子，连这个都不知道吗？”</p>
当然……不知道。</p>
若是知道，她绝不会允许自己被人撞倒，她会把警惕性提到最高。</p>
宁玥的心底，陡然漫过一层过点般的感觉，四肢好似一瞬间麻痹了似的，失去知觉，脑袋也空白了，过了许久，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p>
“我居然怀孕了……我居然真的怀孕了……”她不可思议地说着，痴痴地笑了起来，笑出眼泪，笑得整个人都在轻轻地颤抖。</p>
荀太医道：“不就是怀个孕吗？哪个妇人不怀孕？”</p>
这是盼了两辈子才盼来的孩子，这是她被预言命中无子后得来的孩子，怎么能不激动？</p>
“我不是在做梦吧，荀太医？”她抓住了荀太医的手，太大力的缘故，几乎要掐断荀太医的老骨头。</p>
荀太医冷静地说道：“你们这些小姑娘，怀个孕有什么大不了的？宫妃怀了孕也没你这么激动。”</p>
“我就是激动！”宁玥抱住被子，“胎儿没事吧？”</p>
“没事。”</p>
“可是我肚子疼，真的没事吗？”说着，她摸上小腹，奇怪，又不疼了。</p>
荀太医看了她一眼，道：“你这胎稳得很。”被人扑倒都没流产，真不知怀了个什么样的小魔星。</p>
宁玥高兴坏了，抱着被子嘚瑟地笑，连身边站着一个外人都忘了，边笑还边哭，突然非常思念玄胤，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p>
“没什么事，老夫先去给陛下复命了，陛下还怕你摔坏了，急得上火。”荀太医拿起了医药箱。</p>
想到了什么，宁玥坐直身子，郑重地看荀太医道：“我怀孕的事，能只对陛下一个人说吗？我的意思，陛下应该会明白。”</p>
一个半月，这孩子是在离开西凉后有的，而那时，“玄胤”一直处在昏迷状态，她这孩子……来路不正。</p>
荀太医约莫是明白一点她与玄胤的内情，点点头，去了。</p>
宁玥整个人滑进了被子。</p>
刘贵妃进屋时，就见宁玥罩在被子下，身躯隐隐发抖，以为她在哭，赶忙问道：“怎么了？很严重吗？荀太医怎么不说？”</p>
宁玥掐了自己一把，压下心头的狂喜与恨不得掀开被子冲去找玄胤的冲动，慢慢地拉下被角，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倒也不是很严重，就是我娇气，怕疼。”</p>
“不用吃什么药、擦什么药？”</p>
“不用。”</p>
“疼的话，两天就会过去了，没大毛病就好。”刘贵妃如释重负，很快，不耐地抱怨道：“那耿灵儿也真是的，一言不合就撞你！我一向看不惯她，又娇纵又跋扈，还没脑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欺负你，她还嫌自己丢的脸不够大？这要是撞出个好歹来，大帅越发不会娶她！”</p>
一句话，暴露了她早已听闻过大帅府闹剧的实情。</p>
宁玥看向了她。</p>
她干笑两声：“我都听说了，大帅要与耿灵儿解除婚约，耿灵儿气不过，闹上了大帅府，大帅非但没见她，反而让人把她丢了出来。照我说，都是她活该！”</p>
宁玥下意识地捂住肚子，若有所思道：“事情不是这样的。”</p>
“嗯？”刘贵妃挑眉。</p>
宁玥说道：“容麟没说过解除婚姻的话。”如今两家风头正紧，容麟没这么笨，要解除也要等一个合适的契机、一个合适的理由。</p>
“大帅没解除婚姻，那外边怎么都这么说？说耿灵儿哭得全街人都听见了。”刘贵妃处在深宫，却更愿意相信那些小道消息。</p>
宁玥解释道：“耿灵儿闹上耿家是得了耿云的授意，容麟自始至终没讲过一句解除婚约的话，也没找人动过她，只是拦着没让进门而已。”</p>
“这样啊？那外头也传得……太夸张了。”刘贵妃说：“我刚刚还以为她是为了这个才迁怒于你的。”</p>
迁怒？</p>
宁玥的心底浮现起一丝异样。</p>
“娘娘，六公主来了。”门外，小太监轻声禀报。</p>
刘贵妃没有意外地说道：“请六公主进来吧。”又对宁玥说道：“八成是来看你的。”那个高高在上，比孔雀还孔雀的公主，可从来不屑于进妃嫔们的寝宫，只怕在她眼里，她们这些后妃都是勾引南疆王的小妾、狐狸精。</p>
皇甫颖进来了，难掩关切地说道：“你还好吗？”</p>
宁玥有些发愣，她跟皇甫颖真不熟啊，而且跟她丈夫是死对头，跟她亲娘有可能也是死对头，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待她这样和善？</p>
皇甫颖在床边坐下：“怎么？很不舒服吗？”</p>
宁玥摇头：“没，多谢公主关心。”</p>
皇甫颖的眸光落在她捂住小腹的手上：“你一直捂着肚子，是肚子疼吗？”</p>
“一点点。”宁玥轻声说，眸光越过她，望向她身后，“灵郡主没跟你在一起？”</p>
耿灵儿回头望了望：“嗯，她没跟来。”</p>
瞧这副模样，是没料到耿灵儿没跟来，宁玥眨了眨眼，心头的异样潮汐般席卷而来：“六公主，我能与贵妃娘娘单独说两句话吗？”</p>
这个要求有些无礼了，堂堂嫡出公主，屈尊降贵来看她，她倒好，当着一个妃子的面儿把她支开，可直觉告诉宁玥，皇甫颖不会生气。</p>
果然，皇甫颖温柔地说道：“好，我在外头等你。”</p>
宁玥是真的受宠若惊。</p>
皇甫颖出去后，刘贵妃上前：“乖乖，就你敢这么跟她说话！换做我们，早不知挨她多少白眼了。”</p>
宁玥笑笑：“六公主有那么难相处吗？”</p>
“何止是难相处？本宫有一次在御花园偶遇了陛下，陛下在晒太阳，她碰巧也在，本宫不过是去请了个安，你猜她怎么说？”刘贵妃正了正神色，模仿出一个倨傲散淡的表情，“什么人都能往跟前凑，闹心。”</p>
若果真如此，那皇甫颖对自己就的确是……太好了。</p>
她又不认得她，这种好，总得有个原因才是，不过眼下不是思考这一问题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p>
“娘娘，你赶紧去找耿灵儿，我怕她出事。”</p>
“她出事？出事才好呢，她都那么欺负你了，你还心软怕她出事？”刘贵妃嗔了嗔宁玥。</p>
宁玥正了正神色：“现在可能没时间与娘娘解释那么多，娘娘快照我说的去做，去晚了，娘娘和宣王也会危险了。”</p>
但凡关乎到儿子，刘贵妃都是义不容辞的，她也没盘根问题，当即带着秋月和几名机灵的太监离开了贵妃殿，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p>
御花园的场子已经散了，一些宫女太监在收拾着那里的桌椅。</p>
刘贵妃抓住一个宫女的肩膀：“看见灵郡主没？”</p>
宫女跪下：“贵妃娘娘！奴婢没瞧见。”</p>
“你们呢？”</p>
众人全都摇头，他们来这边收拾时，女眷们已经离开了，一个人影都没见着。</p>
刘贵妃吩咐太监们分头去找，自己则与秋月往尽可能深和隐蔽的地方去。</p>
“娘娘，那边是太液池，灵郡主应该不会往那儿走吧？”秋月说道。</p>
听马宁玥的意思，分明是有人想害耿灵儿，并不是耿灵儿自己躲起来，一念至此，刘贵妃觉得更应该去太液池找找。</p>
二人感到太液池时，耿灵儿已经沉到池底了，湖边上有一只掉落的鞋，水面隐约可见浮动的丝带，刘贵妃面色一跳：“来人！快来人——”</p>
秋月不懂凫水，周围又没有宫人。</p>
刘贵妃顾不得那么多，纵身一跃，跳下了太液池，索性耿灵儿不重，刘贵妃成功地将她拽了上来。</p>
“娘娘！”秋月趴在岸边，扶了刘贵妃一把。</p>
刘贵妃累得气喘吁吁，一边喘一边暗道，马宁玥真是料事如神，说耿灵儿出事，耿灵儿就真的出了事！</p>
“看看她还有气没？”</p>
秋月把手放到耿灵儿鼻尖：“好像……没了……”</p>
刘贵妃是在海边长大的，没少见过类似的状况，挽起袖子，给耿灵儿按起了胸口。</p>
按了几下后，耿灵儿身躯一震，吐出了一口凉水，眼睛迷离地睁了两下，又脑袋一歪，晕了过去。</p>
秋月拍了拍耿灵儿的脸：“娘娘，她晕了。”</p>
“没死就好，管她晕不晕，你去叫人来，把她抬到皇后的宫里去！”宁玥是她盟友，出了事，她当然会百般照顾，可耿灵儿与她八竿子打不着边儿，救耿灵儿是迫不得已，照顾？算了，还是让皇后这个亲姑姑去做吧！</p>
秋月迟疑：“可是娘娘，我们把她送去椒房殿，椒房殿那位会不会觉得是我们害了她？”</p>
“是谁害的，等耿灵儿醒了不就知道了？”</p>
“她要是说是我们呢？”</p>
刘贵妃嗤道：“你当皇后是傻子？连这点真相都查不明白？再说了，这丫头要是有那种心机，何至于连个毛头小子都搞不定？别废话了，快把她送去！”</p>
秋月到附近的宫殿叫来几个洒扫太监，将昏迷不醒的耿灵儿抬去了椒房殿。</p>
刘贵妃湿漉漉地回了贵妃殿，换了身干爽衣裳，连头发都没擦干，便找到了宁玥：“郡王妃，你怎么知道耿灵儿会出事？”</p>
“真出事了？”宁玥刚刚只是猜测，怕刘贵妃不尽心去找，才把话说重了些。</p>
刘贵妃揉着依旧怦怦跳动的心口道：“要不是本宫及时赶到，她这会子怕是已经淹死在太液池了，她不是自己掉下去的吧？”</p>
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p>
宁玥的手摸上肚子：“不是，她人呢？”</p>
“本宫让秋月把她送到皇后的椒房殿了。”刘贵妃喘了口气，坐下，喝了一口凉茶，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郡王妃，你必须把话给我说明白！”</p>
“好。”从让她去救耿灵儿的那一刻起，某些方面，宁玥便没打算再瞒着她了，当然，也不会全部告诉她，“这件事，还得从我们与耿家的恩怨说起，耿家主被抓入大牢，证人是容麟送到娘娘手上的，耿云便觉得大帅府与娘娘、宣王串通一气，要把耿家主置之死地，他心中不忿，却又苦于无法将耿家主救出来，于是给德庆公主下了同命蛊，并威胁我，若是不交出耿家主，就要了德庆公主的命。”</p>
“他怎么能这样？审查耿家主是陛下的意思！宣王只是奉旨办事罢了！”刘贵妃激动地说。</p>
刘贵妃这话，宁玥听着想笑，刘贵妃不会没看出容麟送来的是个假证人，也不会没存了与大帅府合力打压耿家的心思，嘴上却说得正义公正。宁玥倒也没点破她，就道：“不论我们是不是无辜的，在耿云眼里，我们都是冒犯了耿家的罪人。”</p>
“那……你真打算把耿家主救出去吗？”刘贵妃面色凝重地问。</p>
“当然不了，陛下既然给宣王下了旨，命他彻查此案，而此案又的确证据确凿，相信宣王也一直是秉承让耿家主认罪的信念，若是突然把耿家主弄出来，岂不是在打宣王殿下与娘娘的脸？”</p>
刘贵妃暗暗松了口气，他们之间的盟友关系是建立在共同对付耿家上，一旦这种利益瓦解，彼此的结盟也就宣告破裂了。</p>
“之后的事呢？”刘贵妃问道。</p>
“之后就是我发现他派人趁着我们谈判的时候去追杀我大哥，我很生气，所以才去牢里折磨了耿家主，耿怀怕耿家主死在地牢，按耐不住去劫囚，结果被宣王殿下下令射死了，如此一来，我们几个与耿云的梁子越发结大了。这一次的事，表面上看是在对付我，事实上，他要除掉的，是宣王殿下与娘娘啊。”</p>
“等等，你说这一次的事？什么事？耿灵儿？”刘贵妃捕捉到了宁玥话里的重点。</p>
宁玥点头：“如今外头都在疯传耿灵儿与大帅府关系不好，刚刚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又撞倒了我，虽然我可以肯定她不是故意的，但不论怎样，这个时候如果她不明不白地死了，请问谁的嫌疑最大？”</p>
“你！”刘贵妃脱口而出。</p>
“没错，是我，尽管我有不在场的证明，可不代表我不可以收买别人去做，但我一个西凉人，如何收买得了南疆的宫人？”宁玥说着，眸光落在了刘贵妃的脸上。</p>
刘贵妃心下一惊：“本宫？”</p>
宁玥不疾不徐地说道：“娘娘与我这般亲近，若我想干点什么，肯定是拜托娘娘了。”</p>
事实上，耿云究竟是不是想把刘贵妃也拖下水，宁玥心中没有答案，也没有证据，不过有些话不是非得证据才能取信于人，刘贵妃本就对耿家耿耿于怀，自己说中了她心里一直存在的担忧，她不信才怪了。</p>
刘贵妃拽紧了拳头：“好一耿云！本宫都还没把他怎么着，他就上赶着往本宫头上扣屎盆子！本来不想揭他短的，可眼下看来，本宫也没什么替他隐瞒的必要了！”</p>
宁玥八卦地竖起了耳朵。</p>
刘贵妃冷笑道：“你知道六公主为什么对你那么好么？”</p>
“为什么？”</p>
“你觉不觉得六公主的气质跟一个人很像？一个……与你很亲近的人。”刘贵妃循循善诱地说。</p>
宁玥的瞳仁动了动，脑海里闪过一张俊美无双的脸：“我大哥？”</p>
刘贵妃神秘一笑，没承认也没否认：“你不是说德庆公主被耿云下了同命蛊吗？是不是那种一条下到人身上，一条养在罐子里的双生蛊？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的？”</p>
“是。”</p>
“那还不简单？找人把另一条同命蛊拿给你就是了！”刘贵妃说着，望向了庭院中的皇甫颖，“你找她，她一定不会拒绝的……”</p>
……</p>
宁玥坐上了出宫的软轿，怕颠簸到腹中胎儿，宁玥吩咐宫人走得极慢。</p>
一辆奢华的轿子从身旁走过，轿身晃晃悠悠的，似乎有谁在里头拳打脚踢，伴随着轿身的晃动，也传来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声音：“我不要回去！我还没看我三哥选驸马呢！我不要回去！你们把我放下！再不放下，我……我……我叫我皇后姑姑砍了你们脑袋！放下我听见没有？你们这群阉人……”</p>
太监们面无表情地抬着轿子，对她的嘶吼充耳不闻。</p>
这人是谁，宁玥已心知肚明。</p>
与皇甫颖一同入宫，却单独被“送”出宫，看来耿皇后也不怎么想搭理这个脑残的侄女，不过，耿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却始终没听椒房殿传出任何动静，耿皇后不是一般的沉得住气。</p>
……</p>
一上午，长安殿一共面试了四十名王公子弟，德庆实在是受不了了，人太多，她都快看吐了，不怪父皇登基后没急着选秀，这实在是一项苦差。</p>
“剩下的，明日再选吧。”德庆公主看向玄胤，似在征求玄胤的意见。</p>
玄胤轻笑：“全听公主的。”</p>
德庆公主暗暗叹了口气，这家伙除了有些变态，对她还是极好的，可惜是个阉人，不然，招他做驸马算了，又省事又省心，还都是京城人，回娘家也方便。</p>
宣王道：“可是公主，您……一个都没选呐。”</p>
四十个公子全都打了水漂，其中还包括他的小表弟，真是怎么想怎么不甘心。</p>
玄胤淡淡地勾起唇角道：“就那些歪瓜斜枣，做男宠都勉强。”</p>
宣王被噎得红了脸，想问你到底要找什么模样的才满意？可看了“司空朔”后，又把话给咽进了肚子，早先那句“武能胜过容麟，文能赛过容卿”就够挑剔了，万一再来一个“容貌不比本座差”，那他真是要一头撞死了。</p>
剩余的五十多人全都被安排在明天的上午，宣王告别二人去贵妃殿给母妃请安，顺便汇报表弟“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惨况。</p>
玄胤与德庆公主走出宫门。</p>
玄胤一眼瞥见了他马车里的小脑袋，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对德庆公主道：“公主请上车。”</p>
德庆公主看了看自己的马车，对玄胤道：“中常侍陪我一起吧。”</p>
“公主一个人会害怕吗？”</p>
“不是害怕，是孤单。”德庆公主落寞地说，“异国他乡，什么都与西凉不一样，到处都是陌生人，不知是好是坏，我想过融入容卿容麟和马宁玥的圈子，可我总是融不进去。我习惯了众星拱月，不论在哪儿，都永远是别人围着我转，可是在这边，大家都只围着马宁玥转，这种落差，你能明白吗？”</p>
“公主……嫉妒马宁玥？”玄胤仿佛有些困惑地问。</p>
德庆公主摇头：“不是，我不嫉妒她，我只是不习惯这种不被重视的感觉，当然，我没有抱怨的意思，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来之前，我就已经做好准备放下西凉嫡公主的架子。”</p>
顿了顿，她眼圈有些发红，“可是雀屏之选马上就要结束了，一结束，你们都要回国，纵然我想在你们身边做个陪衬……也没机会……我以后……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p>
“公主……”</p>
德庆公主轻轻抱住了肩膀：“我也不敢再靠近那些男人，一个都不敢……”</p>
这是被强暴之后留下的阴影，平日里装得云淡风轻，可一想到会大婚、会圆房、会发生那样的经历，她整个人都害怕得不行。</p>
她宁愿与一个太监待在一块儿。</p>
玄胤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道：“公主会有新的朋友、新的人生。”</p>
“可他们都不会像你这么为我着想。”德庆公主哽咽地说。</p>
这段日子的相处，“司空朔”万事为她考虑、为她奔走、为她撑腰，不论什么事，一定挡在她身前，再难缠的对象，他都会替她一个一个地对付干净，不知不觉间，她变得非常依赖“司空朔”，如果“司空朔”走了，她真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办。</p>
玄胤知道德庆是依赖上他了，为避免这种依赖演变成更深层次的感情，他直言道：“微臣为公主着想，是因为微臣受了皇上的嘱托，如果公主不是公主，站在人群中，未必能让微臣看上一眼。”</p>
这话，真是诛心。</p>
德庆公主的梦幻泡泡嘭的一声爆破。</p>
玄胤拱手，微微行了一礼：“微臣告退。”</p>
望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德庆公主摸上了滚烫的脸颊，不知是羞的，还是臊的。</p>
……</p>
玄胤上了马车，某人气鼓鼓地坐在软塌上，糕点也不吃了，就一个劲儿地瞪他。</p>
他轻轻一笑，探出如玉精致的手，揉了揉她发顶：“都听到了？”</p>
“哼！”宁玥气呼呼地撇过了脸。</p>
玄胤挨着她坐下，把她抱到腿上，她挣扎，却想到自己还怀着小宝宝，怕动了胎气，不动了。</p>
见她突然变得这么乖，玄胤倒是有些不适应，亲了亲她额头，说道：“生什么闷气？我不是都拒绝她了吗？”</p>
“四处惹桃花！气死我了！”其实，好像，也没那么生气的，一开始会有一点，但听到他拒绝德庆公主后便释然了，但为什么他一来，自己便又满肚子火了呢？这么矫情的自己，可真不像活了两辈子的人。</p>
玄胤拿了一块糕点，喂到她唇边：“我没惹桃花，我只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尽忠职守罢了。”说得再直白一些，他只是在努力扮演司空朔罢了，换做是司空朔，恐怕比他做得更加无微不至，毕竟那家伙是科班出身，自己这个伪装者，才学了他三五成火候而已，鬼知道德庆怎么就依赖上了他？</p>
“她也是个可怜人。”</p>
“好哇！你还替她说话！”宁玥更火了，腮帮子全都鼓了起来，像只小胖松鼠。</p>
玄胤放下手里的糕点，道：“好好好，我不替她说话了，她无耻，看上了有妇之夫。”</p>
“你敷衍我！你心里其实根本不是这么想的！”话一出口，宁玥自己都恨不得把自己咬死，这么矫情的话真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吗？她好像越活越回去了。</p>
“那你觉得我是怎么想的？”玄胤问。</p>
宁玥不说话了，低头，生闷气。</p>
玄胤宠溺地捏了捏她手指：“耿灵儿把你撞倒了是不是？有没有哪里受伤？”</p>
提起这个，宁玥更来火，她在后宫，差点被耿灵儿撞掉宝宝，他倒好，在前头陪德庆公主挑选驸马，俩人坐那么近、有说有笑，一待一上午。</p>
“不想理你！”</p>
“你最近火气很大啊。”</p>
不是一般的大，翻脸比翻书还快。今天的事，他确定自己没有做错，而且那么直白地断了德庆公主的念想，她仍旧不满意。</p>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他试探地问。</p>
宁玥不吭声，刚才还迫不及待地想与他分享怀孕的喜悦，这下子，什么都不想说了，这家伙最好能自己猜出来，要是猜不出来、、、</p>
玄胤可真真儿是猜不出来。</p>
他越猜不出来，宁玥越生气，一直气到王府，都忘记与他说皇甫颖的事了。</p>
……</p>
耿家</p>
皇甫颖来到了耿云的书房，门口的两名护卫伸臂拦住她：“夫人，世子不在。”</p>
皇甫颖面不改色道：“没关系，我不找他，我的《兰辞》忘在宫里了，我记得他有，我拿了就走。”</p>
“可是……”高个子护卫说道：“夫人，世子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别人不得随意进入书房。”</p>
皇甫颖面色一冷：“我是别人吗？”</p>
“这……”高个子护卫噎住，看了看同伴。</p>
同伴也举棋不定。</p>
皇甫颖清冷地说道：“本宫就拿一本书罢了，你们都在门口守着，还怕本宫拿走什么不该拿走的东西吗？”</p>
高个子护卫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夫人请息怒。”</p>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难得来一次他的书房，你们却拦着不让我进，是不是希望我以后再也别跟你们世子来往了？也罢，我日后，再不过耿家就是了！恐怕这也是他求之不得的！”皇甫珊说着，转身就走。</p>
这可把护卫吓坏了，世子与夫人大婚五年，夫人过府的次数一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若是因为他俩的缘故让夫人碰壁而对世子也心生怨恨，那便是他们的罪过了。</p>
高个子护卫赶忙说道：“世子希望您常常过来的！”</p>
皇甫颖嘲讽地说道：“希望我过来还会连个书房都不许我进？”</p>
高个子护卫与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说道：“您真的只拿一本书吗？”</p>
“当然，就一本《兰辞》，他是不在府里，不然，我就让他来拿了。”皇甫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p>
高个子抿了抿唇：“那……您请进吧。”</p>
二人往旁侧移了一步。</p>
皇甫颖提起裙裾，跨入了书房。</p>
耿云的书房极大，一个外间、一个里间，还有一个地下室。</p>
皇甫颖绕到里间，摸上书柜上的一处凸起，轻轻一按，地下室的门开了。皇甫颖点了一盏油灯，顺着台阶缓缓地走了进去。</p>
地下室大得像座宫殿，分门别类地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资料、讯息……以及一些珍惜的收藏，如古玩、宝剑等，当然，还有许多别的东西，如蛊和其他。</p>
皇甫颖一排一排地找，在一个半透明的琉璃罐子前停住了脚步，罐子里有一个深绿色的小东西，她眼睛一亮，把挂在脖子上藏在衣襟里的小琉璃瓶取了出来，拔掉瓶塞，也拿掉罐子的盖，将小东西倒进了琉璃瓶。</p>
做完这些，她把罐子封好，放回原处，把琉璃瓶也重新藏回了衣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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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灵儿此话一出，全场的气氛更加尴尬了，众人看看皇甫颖、看看宁玥，片刻后，全都露出了想笑却不敢笑的神色。</p>
皇甫颖的面上闪过一丝不虞：“与别人说话客气点。”</p>
耿灵儿闯了祸，尤不自知：“干嘛对她客气？她又不是我什么人？一个西凉的王妃，跑到我们南疆来撒野，脸儿大啊！”</p>
“灵儿！”</p>
眼看着姑嫂二人就要吵起来，刘贵妃行至跟前打了圆场：“灵儿郡主你怎么能顶撞公主呢？那是你大嫂，也是我们南疆的公主呀。”</p>
一句话，把矛头从宁玥身上移开了。</p>
耿灵儿噎得脸红，却的确没再与人呛声。</p>
众妃也纷纷走过来，劝她与皇甫颖和解、与宁玥和解。</p>
耿灵儿依旧十分生气，只是碍于场合不敢发作，就那么恶狠狠地瞪着宁玥，仿佛要把宁玥的脑袋给瞪穿。</p>
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的草包，除了虚张声势，什么都不敢做，这种人，宁玥懒得跟她计较，淡淡转开了视线，打算返回自己席位，谁料就在此时，异变突生，耿灵儿像突然跃起的狮子，朝宁玥直直撞了过来。</p>
宁玥被撞到在地上，耿灵儿整个人压在她身上。</p>
一股撕裂的疼痛从腹腔传来，宁玥白了脸。</p>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二人就倒了下来，一个当肉垫的人都没有。</p>
皇甫颖回过了神：“郡王妃！灵儿！”</p>
众人也纷纷回过了神，忙去把压在宁玥身上的耿灵儿拉开，拉开后才发现宁玥一张脸已经苍白得毫无血色了。</p>
刘贵妃勃然变色：“快把郡王妃抬回本宫的寝殿！秋月！请太医！”</p>
“是……是……奴婢这就去……”秋月跌跌撞撞地去了。</p>
刘贵妃唤人抬来滑竿，将宁玥送回了贵妃殿。</p>
皇甫颖冷冷地扫了耿灵儿一眼，追去了贵妃殿。</p>
宁玥被抬到了柔软的大床上，刘贵妃亲自倒了一杯温水：“要不要先喝点水？我瞧你嘴唇都乌了，怎么会这样？你哪里受伤了？哪里疼？”</p>
哪里都疼，被一个十五岁的大活人直愣愣地扑倒，整个背部和屁股都仿佛摔裂了，然而最难受的是肚子，一开始的撕裂一般的疼痛已经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闷闷的钝痛，宁玥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没撞到肚子，也没来葵水，为何会痛？</p>
刘贵妃见她陷入沉默，以为她是疼得说不出话来，忙对外头喊道：“太医到底来了没有？没有就赶紧去催催！”</p>
有小太监应声去了。</p>
太医来得很快，秋月推开门：“梁太医，这边请！”</p>
一名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背着医药箱走了进来。</p>
宁玥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问刘贵妃道：“他是谁的太医？”</p>
刘贵妃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问的是梁太医归顺的是哪个主子，在深宫，尤其太医院这种地方，不收买几个心腹根本混不下去，刘贵妃低声道：“他是本宫的人，你放心吧。”</p>
肚子突然疼得厉害，宁玥捂住小腹，沉吟道：“陛下。”</p>
刘贵妃：“什么？”</p>
“我要陛下的太医！”</p>
“这……梁太医是本宫的人，你难道信不过本宫吗？”刘贵妃道。</p>
不是信不过刘贵妃，宁玥相信，眼下的刘贵妃对她没有恶意，她只是信不过这狡诈的深宫：“他年纪这么轻，我想要资历老一些的，我身体有些顽疾，寻常太医怕是没有办法。”</p>
这么说，刘贵妃到不好反驳什么了，梁太医虽在太医院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可论起医术，的确比不上陛下的专属太医。</p>
刘贵妃想着近日这般受宠，或许陛下能看在她面子上给郡王妃一个恩典？</p>
这么想着，她也这么做了。</p>
秋月领命，不多时，带着一名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太医进了内殿。</p>
老太医姓荀，幼时便是陛下的玩伴，后陛下当了太子，又做了皇帝，他一路陪着，风里来雨里去，不曾间断。他本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却因陛下时日无多，想陪陛下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p>
“贵妃娘娘，郡王妃。”他拱了拱手。</p>
尽管他是个太医，可他也是陛下一生的挚友，在他面前，刘贵妃不敢托大，侧身，避过了他的礼，说道：“请荀太医给郡王妃瞧瞧吧。”</p>
说着，她让到了一旁。</p>
荀太医看了她一眼，道：“请娘娘回避。”</p>
刘贵妃又是一愣。</p>
荀太医说道：“下官给人瞧病，不习惯有人站在一旁观摩，陛下那边也是如此。”</p>
刘贵妃释然一笑：“哦，知道了，本宫在外头等你们。”</p>
刘贵妃把所有宫人都带了下去，从外头合上门。</p>
荀太医许是见惯了皇宫的残暴，眉宇间不若寻常老大夫慈祥和蔼，冷冷淡淡的，他伸出了手：“我给郡王妃把把脉。”</p>
宁玥把手腕递过去。</p>
荀太医拿出一方帕子，搭在了宁玥的皓腕上，随后才三指搭上宁玥的脉搏，一边把脉一边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事？”</p>
宁玥道：“被人撞了一下，跌倒了。”</p>
“有哪里疼？”</p>
“背、臀、还有肚子。”</p>
荀太医的眸光动了动，欲言又止，须臾，对宁玥道：“侧过身。”</p>
宁玥依言面朝里侧躺。</p>
荀太医给她检查了骨骼：“没多大问题，我再把一下脉。”</p>
宁玥古怪地眨了眨眼，把了一次又一次，她这是……得了什么了不起的病？</p>
把完脉，荀太医站起身，拱了拱手：“恭喜郡王妃。”</p>
“恭喜？”</p>
“你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了。”</p>
宁玥的身子倏的一僵，难以置信地问道：“您……您刚刚说什么？”</p>
荀太医万年无波的眼底总算有了一丝涟漪：“你怀孕了，傻孩子，连这个都不知道吗？”</p>
当然……不知道。</p>
若是知道，她绝不会允许自己被人撞倒，她会把警惕性提到最高。</p>
宁玥的心底，陡然漫过一层过点般的感觉，四肢好似一瞬间麻痹了似的，失去知觉，脑袋也空白了，过了许久，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p>
“我居然怀孕了……我居然真的怀孕了……”她不可思议地说着，痴痴地笑了起来，笑出眼泪，笑得整个人都在轻轻地颤抖。</p>
荀太医道：“不就是怀个孕吗？哪个妇人不怀孕？”</p>
这是盼了两辈子才盼来的孩子，这是她被预言命中无子后得来的孩子，怎么能不激动？</p>
“我不是在做梦吧，荀太医？”她抓住了荀太医的手，太大力的缘故，几乎要掐断荀太医的老骨头。</p>
荀太医冷静地说道：“你们这些小姑娘，怀个孕有什么大不了的？宫妃怀了孕也没你这么激动。”</p>
“我就是激动！”宁玥抱住被子，“胎儿没事吧？”</p>
“没事。”</p>
“可是我肚子疼，真的没事吗？”说着，她摸上小腹，奇怪，又不疼了。</p>
荀太医看了她一眼，道：“你这胎稳得很。”被人扑倒都没流产，真不知怀了个什么样的小魔星。</p>
宁玥高兴坏了，抱着被子嘚瑟地笑，连身边站着一个外人都忘了，边笑还边哭，突然非常思念玄胤，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p>
“没什么事，老夫先去给陛下复命了，陛下还怕你摔坏了，急得上火。”荀太医拿起了医药箱。</p>
想到了什么，宁玥坐直身子，郑重地看荀太医道：“我怀孕的事，能只对陛下一个人说吗？我的意思，陛下应该会明白。”</p>
一个半月，这孩子是在离开西凉后有的，而那时，“玄胤”一直处在昏迷状态，她这孩子……来路不正。</p>
荀太医约莫是明白一点她与玄胤的内情，点点头，去了。</p>
宁玥整个人滑进了被子。</p>
刘贵妃进屋时，就见宁玥罩在被子下，身躯隐隐发抖，以为她在哭，赶忙问道：“怎么了？很严重吗？荀太医怎么不说？”</p>
宁玥掐了自己一把，压下心头的狂喜与恨不得掀开被子冲去找玄胤的冲动，慢慢地拉下被角，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倒也不是很严重，就是我娇气，怕疼。”</p>
“不用吃什么药、擦什么药？”</p>
“不用。”</p>
“疼的话，两天就会过去了，没大毛病就好。”刘贵妃如释重负，很快，不耐地抱怨道：“那耿灵儿也真是的，一言不合就撞你！我一向看不惯她，又娇纵又跋扈，还没脑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欺负你，她还嫌自己丢的脸不够大？这要是撞出个好歹来，大帅越发不会娶她！”</p>
一句话，暴露了她早已听闻过大帅府闹剧的实情。</p>
宁玥看向了她。</p>
她干笑两声：“我都听说了，大帅要与耿灵儿解除婚约，耿灵儿气不过，闹上了大帅府，大帅非但没见她，反而让人把她丢了出来。照我说，都是她活该！”</p>
宁玥下意识地捂住肚子，若有所思道：“事情不是这样的。”</p>
“嗯？”刘贵妃挑眉。</p>
宁玥说道：“容麟没说过解除婚姻的话。”如今两家风头正紧，容麟没这么笨，要解除也要等一个合适的契机、一个合适的理由。</p>
“大帅没解除婚姻，那外边怎么都这么说？说耿灵儿哭得全街人都听见了。”刘贵妃处在深宫，却更愿意相信那些小道消息。</p>
宁玥解释道：“耿灵儿闹上耿家是得了耿云的授意，容麟自始至终没讲过一句解除婚约的话，也没找人动过她，只是拦着没让进门而已。”</p>
“这样啊？那外头也传得……太夸张了。”刘贵妃说：“我刚刚还以为她是为了这个才迁怒于你的。”</p>
迁怒？</p>
宁玥的心底浮现起一丝异样。</p>
“娘娘，六公主来了。”门外，小太监轻声禀报。</p>
刘贵妃没有意外地说道：“请六公主进来吧。”又对宁玥说道：“八成是来看你的。”那个高高在上，比孔雀还孔雀的公主，可从来不屑于进妃嫔们的寝宫，只怕在她眼里，她们这些后妃都是勾引南疆王的小妾、狐狸精。</p>
皇甫颖进来了，难掩关切地说道：“你还好吗？”</p>
宁玥有些发愣，她跟皇甫颖真不熟啊，而且跟她丈夫是死对头，跟她亲娘有可能也是死对头，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待她这样和善？</p>
皇甫颖在床边坐下：“怎么？很不舒服吗？”</p>
宁玥摇头：“没，多谢公主关心。”</p>
皇甫颖的眸光落在她捂住小腹的手上：“你一直捂着肚子，是肚子疼吗？”</p>
“一点点。”宁玥轻声说，眸光越过她，望向她身后，“灵郡主没跟你在一起？”</p>
耿灵儿回头望了望：“嗯，她没跟来。”</p>
瞧这副模样，是没料到耿灵儿没跟来，宁玥眨了眨眼，心头的异样潮汐般席卷而来：“六公主，我能与贵妃娘娘单独说两句话吗？”</p>
这个要求有些无礼了，堂堂嫡出公主，屈尊降贵来看她，她倒好，当着一个妃子的面儿把她支开，可直觉告诉宁玥，皇甫颖不会生气。</p>
果然，皇甫颖温柔地说道：“好，我在外头等你。”</p>
宁玥是真的受宠若惊。</p>
皇甫颖出去后，刘贵妃上前：“乖乖，就你敢这么跟她说话！换做我们，早不知挨她多少白眼了。”</p>
宁玥笑笑：“六公主有那么难相处吗？”</p>
“何止是难相处？本宫有一次在御花园偶遇了陛下，陛下在晒太阳，她碰巧也在，本宫不过是去请了个安，你猜她怎么说？”刘贵妃正了正神色，模仿出一个倨傲散淡的表情，“什么人都能往跟前凑，闹心。”</p>
若果真如此，那皇甫颖对自己就的确是……太好了。</p>
她又不认得她，这种好，总得有个原因才是，不过眼下不是思考这一问题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p>
“娘娘，你赶紧去找耿灵儿，我怕她出事。”</p>
“她出事？出事才好呢，她都那么欺负你了，你还心软怕她出事？”刘贵妃嗔了嗔宁玥。</p>
宁玥正了正神色：“现在可能没时间与娘娘解释那么多，娘娘快照我说的去做，去晚了，娘娘和宣王也会危险了。”</p>
但凡关乎到儿子，刘贵妃都是义不容辞的，她也没盘根问题，当即带着秋月和几名机灵的太监离开了贵妃殿，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p>
御花园的场子已经散了，一些宫女太监在收拾着那里的桌椅。</p>
刘贵妃抓住一个宫女的肩膀：“看见灵郡主没？”</p>
宫女跪下：“贵妃娘娘！奴婢没瞧见。”</p>
“你们呢？”</p>
众人全都摇头，他们来这边收拾时，女眷们已经离开了，一个人影都没见着。</p>
刘贵妃吩咐太监们分头去找，自己则与秋月往尽可能深和隐蔽的地方去。</p>
“娘娘，那边是太液池，灵郡主应该不会往那儿走吧？”秋月说道。</p>
听马宁玥的意思，分明是有人想害耿灵儿，并不是耿灵儿自己躲起来，一念至此，刘贵妃觉得更应该去太液池找找。</p>
二人感到太液池时，耿灵儿已经沉到池底了，湖边上有一只掉落的鞋，水面隐约可见浮动的丝带，刘贵妃面色一跳：“来人！快来人——”</p>
秋月不懂凫水，周围又没有宫人。</p>
刘贵妃顾不得那么多，纵身一跃，跳下了太液池，索性耿灵儿不重，刘贵妃成功地将她拽了上来。</p>
“娘娘！”秋月趴在岸边，扶了刘贵妃一把。</p>
刘贵妃累得气喘吁吁，一边喘一边暗道，马宁玥真是料事如神，说耿灵儿出事，耿灵儿就真的出了事！</p>
“看看她还有气没？”</p>
秋月把手放到耿灵儿鼻尖：“好像……没了……”</p>
刘贵妃是在海边长大的，没少见过类似的状况，挽起袖子，给耿灵儿按起了胸口。</p>
按了几下后，耿灵儿身躯一震，吐出了一口凉水，眼睛迷离地睁了两下，又脑袋一歪，晕了过去。</p>
秋月拍了拍耿灵儿的脸：“娘娘，她晕了。”</p>
“没死就好，管她晕不晕，你去叫人来，把她抬到皇后的宫里去！”宁玥是她盟友，出了事，她当然会百般照顾，可耿灵儿与她八竿子打不着边儿，救耿灵儿是迫不得已，照顾？算了，还是让皇后这个亲姑姑去做吧！</p>
秋月迟疑：“可是娘娘，我们把她送去椒房殿，椒房殿那位会不会觉得是我们害了她？”</p>
“是谁害的，等耿灵儿醒了不就知道了？”</p>
“她要是说是我们呢？”</p>
刘贵妃嗤道：“你当皇后是傻子？连这点真相都查不明白？再说了，这丫头要是有那种心机，何至于连个毛头小子都搞不定？别废话了，快把她送去！”</p>
秋月到附近的宫殿叫来几个洒扫太监，将昏迷不醒的耿灵儿抬去了椒房殿。</p>
刘贵妃湿漉漉地回了贵妃殿，换了身干爽衣裳，连头发都没擦干，便找到了宁玥：“郡王妃，你怎么知道耿灵儿会出事？”</p>
“真出事了？”宁玥刚刚只是猜测，怕刘贵妃不尽心去找，才把话说重了些。</p>
刘贵妃揉着依旧怦怦跳动的心口道：“要不是本宫及时赶到，她这会子怕是已经淹死在太液池了，她不是自己掉下去的吧？”</p>
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p>
宁玥的手摸上肚子：“不是，她人呢？”</p>
“本宫让秋月把她送到皇后的椒房殿了。”刘贵妃喘了口气，坐下，喝了一口凉茶，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郡王妃，你必须把话给我说明白！”</p>
“好。”从让她去救耿灵儿的那一刻起，某些方面，宁玥便没打算再瞒着她了，当然，也不会全部告诉她，“这件事，还得从我们与耿家的恩怨说起，耿家主被抓入大牢，证人是容麟送到娘娘手上的，耿云便觉得大帅府与娘娘、宣王串通一气，要把耿家主置之死地，他心中不忿，却又苦于无法将耿家主救出来，于是给德庆公主下了同命蛊，并威胁我，若是不交出耿家主，就要了德庆公主的命。”</p>
“他怎么能这样？审查耿家主是陛下的意思！宣王只是奉旨办事罢了！”刘贵妃激动地说。</p>
刘贵妃这话，宁玥听着想笑，刘贵妃不会没看出容麟送来的是个假证人，也不会没存了与大帅府合力打压耿家的心思，嘴上却说得正义公正。宁玥倒也没点破她，就道：“不论我们是不是无辜的，在耿云眼里，我们都是冒犯了耿家的罪人。”</p>
“那……你真打算把耿家主救出去吗？”刘贵妃面色凝重地问。</p>
“当然不了，陛下既然给宣王下了旨，命他彻查此案，而此案又的确证据确凿，相信宣王也一直是秉承让耿家主认罪的信念，若是突然把耿家主弄出来，岂不是在打宣王殿下与娘娘的脸？”</p>
刘贵妃暗暗松了口气，他们之间的盟友关系是建立在共同对付耿家上，一旦这种利益瓦解，彼此的结盟也就宣告破裂了。</p>
“之后的事呢？”刘贵妃问道。</p>
“之后就是我发现他派人趁着我们谈判的时候去追杀我大哥，我很生气，所以才去牢里折磨了耿家主，耿怀怕耿家主死在地牢，按耐不住去劫囚，结果被宣王殿下下令射死了，如此一来，我们几个与耿云的梁子越发结大了。这一次的事，表面上看是在对付我，事实上，他要除掉的，是宣王殿下与娘娘啊。”</p>
“等等，你说这一次的事？什么事？耿灵儿？”刘贵妃捕捉到了宁玥话里的重点。</p>
宁玥点头：“如今外头都在疯传耿灵儿与大帅府关系不好，刚刚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又撞倒了我，虽然我可以肯定她不是故意的，但不论怎样，这个时候如果她不明不白地死了，请问谁的嫌疑最大？”</p>
“你！”刘贵妃脱口而出。</p>
“没错，是我，尽管我有不在场的证明，可不代表我不可以收买别人去做，但我一个西凉人，如何收买得了南疆的宫人？”宁玥说着，眸光落在了刘贵妃的脸上。</p>
刘贵妃心下一惊：“本宫？”</p>
宁玥不疾不徐地说道：“娘娘与我这般亲近，若我想干点什么，肯定是拜托娘娘了。”</p>
事实上，耿云究竟是不是想把刘贵妃也拖下水，宁玥心中没有答案，也没有证据，不过有些话不是非得证据才能取信于人，刘贵妃本就对耿家耿耿于怀，自己说中了她心里一直存在的担忧，她不信才怪了。</p>
刘贵妃拽紧了拳头：“好一耿云！本宫都还没把他怎么着，他就上赶着往本宫头上扣屎盆子！本来不想揭他短的，可眼下看来，本宫也没什么替他隐瞒的必要了！”</p>
宁玥八卦地竖起了耳朵。</p>
刘贵妃冷笑道：“你知道六公主为什么对你那么好么？”</p>
“为什么？”</p>
“你觉不觉得六公主的气质跟一个人很像？一个……与你很亲近的人。”刘贵妃循循善诱地说。</p>
宁玥的瞳仁动了动，脑海里闪过一张俊美无双的脸：“我大哥？”</p>
刘贵妃神秘一笑，没承认也没否认：“你不是说德庆公主被耿云下了同命蛊吗？是不是那种一条下到人身上，一条养在罐子里的双生蛊？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的？”</p>
“是。”</p>
“那还不简单？找人把另一条同命蛊拿给你就是了！”刘贵妃说着，望向了庭院中的皇甫颖，“你找她，她一定不会拒绝的……”</p>
……</p>
宁玥坐上了出宫的软轿，怕颠簸到腹中胎儿，宁玥吩咐宫人走得极慢。</p>
一辆奢华的轿子从身旁走过，轿身晃晃悠悠的，似乎有谁在里头拳打脚踢，伴随着轿身的晃动，也传来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声音：“我不要回去！我还没看我三哥选驸马呢！我不要回去！你们把我放下！再不放下，我……我……我叫我皇后姑姑砍了你们脑袋！放下我听见没有？你们这群阉人……”</p>
太监们面无表情地抬着轿子，对她的嘶吼充耳不闻。</p>
这人是谁，宁玥已心知肚明。</p>
与皇甫颖一同入宫，却单独被“送”出宫，看来耿皇后也不怎么想搭理这个脑残的侄女，不过，耿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却始终没听椒房殿传出任何动静，耿皇后不是一般的沉得住气。</p>
……</p>
一上午，长安殿一共面试了四十名王公子弟，德庆实在是受不了了，人太多，她都快看吐了，不怪父皇登基后没急着选秀，这实在是一项苦差。</p>
“剩下的，明日再选吧。”德庆公主看向玄胤，似在征求玄胤的意见。</p>
玄胤轻笑：“全听公主的。”</p>
德庆公主暗暗叹了口气，这家伙除了有些变态，对她还是极好的，可惜是个阉人，不然，招他做驸马算了，又省事又省心，还都是京城人，回娘家也方便。</p>
宣王道：“可是公主，您……一个都没选呐。”</p>
四十个公子全都打了水漂，其中还包括他的小表弟，真是怎么想怎么不甘心。</p>
玄胤淡淡地勾起唇角道：“就那些歪瓜斜枣，做男宠都勉强。”</p>
宣王被噎得红了脸，想问你到底要找什么模样的才满意？可看了“司空朔”后，又把话给咽进了肚子，早先那句“武能胜过容麟，文能赛过容卿”就够挑剔了，万一再来一个“容貌不比本座差”，那他真是要一头撞死了。</p>
剩余的五十多人全都被安排在明天的上午，宣王告别二人去贵妃殿给母妃请安，顺便汇报表弟“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惨况。</p>
玄胤与德庆公主走出宫门。</p>
玄胤一眼瞥见了他马车里的小脑袋，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对德庆公主道：“公主请上车。”</p>
德庆公主看了看自己的马车，对玄胤道：“中常侍陪我一起吧。”</p>
“公主一个人会害怕吗？”</p>
“不是害怕，是孤单。”德庆公主落寞地说，“异国他乡，什么都与西凉不一样，到处都是陌生人，不知是好是坏，我想过融入容卿容麟和马宁玥的圈子，可我总是融不进去。我习惯了众星拱月，不论在哪儿，都永远是别人围着我转，可是在这边，大家都只围着马宁玥转，这种落差，你能明白吗？”</p>
“公主……嫉妒马宁玥？”玄胤仿佛有些困惑地问。</p>
德庆公主摇头：“不是，我不嫉妒她，我只是不习惯这种不被重视的感觉，当然，我没有抱怨的意思，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来之前，我就已经做好准备放下西凉嫡公主的架子。”</p>
顿了顿，她眼圈有些发红，“可是雀屏之选马上就要结束了，一结束，你们都要回国，纵然我想在你们身边做个陪衬……也没机会……我以后……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p>
“公主……”</p>
德庆公主轻轻抱住了肩膀：“我也不敢再靠近那些男人，一个都不敢……”</p>
这是被强暴之后留下的阴影，平日里装得云淡风轻，可一想到会大婚、会圆房、会发生那样的经历，她整个人都害怕得不行。</p>
她宁愿与一个太监待在一块儿。</p>
玄胤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道：“公主会有新的朋友、新的人生。”</p>
“可他们都不会像你这么为我着想。”德庆公主哽咽地说。</p>
这段日子的相处，“司空朔”万事为她考虑、为她奔走、为她撑腰，不论什么事，一定挡在她身前，再难缠的对象，他都会替她一个一个地对付干净，不知不觉间，她变得非常依赖“司空朔”，如果“司空朔”走了，她真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办。</p>
玄胤知道德庆是依赖上他了，为避免这种依赖演变成更深层次的感情，他直言道：“微臣为公主着想，是因为微臣受了皇上的嘱托，如果公主不是公主，站在人群中，未必能让微臣看上一眼。”</p>
这话，真是诛心。</p>
德庆公主的梦幻泡泡嘭的一声爆破。</p>
玄胤拱手，微微行了一礼：“微臣告退。”</p>
望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德庆公主摸上了滚烫的脸颊，不知是羞的，还是臊的。</p>
……</p>
玄胤上了马车，某人气鼓鼓地坐在软塌上，糕点也不吃了，就一个劲儿地瞪他。</p>
他轻轻一笑，探出如玉精致的手，揉了揉她发顶：“都听到了？”</p>
“哼！”宁玥气呼呼地撇过了脸。</p>
玄胤挨着她坐下，把她抱到腿上，她挣扎，却想到自己还怀着小宝宝，怕动了胎气，不动了。</p>
见她突然变得这么乖，玄胤倒是有些不适应，亲了亲她额头，说道：“生什么闷气？我不是都拒绝她了吗？”</p>
“四处惹桃花！气死我了！”其实，好像，也没那么生气的，一开始会有一点，但听到他拒绝德庆公主后便释然了，但为什么他一来，自己便又满肚子火了呢？这么矫情的自己，可真不像活了两辈子的人。</p>
玄胤拿了一块糕点，喂到她唇边：“我没惹桃花，我只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尽忠职守罢了。”说得再直白一些，他只是在努力扮演司空朔罢了，换做是司空朔，恐怕比他做得更加无微不至，毕竟那家伙是科班出身，自己这个伪装者，才学了他三五成火候而已，鬼知道德庆怎么就依赖上了他？</p>
“她也是个可怜人。”</p>
“好哇！你还替她说话！”宁玥更火了，腮帮子全都鼓了起来，像只小胖松鼠。</p>
玄胤放下手里的糕点，道：“好好好，我不替她说话了，她无耻，看上了有妇之夫。”</p>
“你敷衍我！你心里其实根本不是这么想的！”话一出口，宁玥自己都恨不得把自己咬死，这么矫情的话真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吗？她好像越活越回去了。</p>
“那你觉得我是怎么想的？”玄胤问。</p>
宁玥不说话了，低头，生闷气。</p>
玄胤宠溺地捏了捏她手指：“耿灵儿把你撞倒了是不是？有没有哪里受伤？”</p>
提起这个，宁玥更来火，她在后宫，差点被耿灵儿撞掉宝宝，他倒好，在前头陪德庆公主挑选驸马，俩人坐那么近、有说有笑，一待一上午。</p>
“不想理你！”</p>
“你最近火气很大啊。”</p>
不是一般的大，翻脸比翻书还快。今天的事，他确定自己没有做错，而且那么直白地断了德庆公主的念想，她仍旧不满意。</p>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他试探地问。</p>
宁玥不吭声，刚才还迫不及待地想与他分享怀孕的喜悦，这下子，什么都不想说了，这家伙最好能自己猜出来，要是猜不出来、、、</p>
玄胤可真真儿是猜不出来。</p>
他越猜不出来，宁玥越生气，一直气到王府，都忘记与他说皇甫颖的事了。</p>
……</p>
耿家</p>
皇甫颖来到了耿云的书房，门口的两名护卫伸臂拦住她：“夫人，世子不在。”</p>
皇甫颖面不改色道：“没关系，我不找他，我的《兰辞》忘在宫里了，我记得他有，我拿了就走。”</p>
“可是……”高个子护卫说道：“夫人，世子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别人不得随意进入书房。”</p>
皇甫颖面色一冷：“我是别人吗？”</p>
“这……”高个子护卫噎住，看了看同伴。</p>
同伴也举棋不定。</p>
皇甫颖清冷地说道：“本宫就拿一本书罢了，你们都在门口守着，还怕本宫拿走什么不该拿走的东西吗？”</p>
高个子护卫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夫人请息怒。”</p>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难得来一次他的书房，你们却拦着不让我进，是不是希望我以后再也别跟你们世子来往了？也罢，我日后，再不过耿家就是了！恐怕这也是他求之不得的！”皇甫珊说着，转身就走。</p>
这可把护卫吓坏了，世子与夫人大婚五年，夫人过府的次数一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若是因为他俩的缘故让夫人碰壁而对世子也心生怨恨，那便是他们的罪过了。</p>
高个子护卫赶忙说道：“世子希望您常常过来的！”</p>
皇甫颖嘲讽地说道：“希望我过来还会连个书房都不许我进？”</p>
高个子护卫与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说道：“您真的只拿一本书吗？”</p>
“当然，就一本《兰辞》，他是不在府里，不然，我就让他来拿了。”皇甫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p>
高个子抿了抿唇：“那……您请进吧。”</p>
二人往旁侧移了一步。</p>
皇甫颖提起裙裾，跨入了书房。</p>
耿云的书房极大，一个外间、一个里间，还有一个地下室。</p>
皇甫颖绕到里间，摸上书柜上的一处凸起，轻轻一按，地下室的门开了。皇甫颖点了一盏油灯，顺着台阶缓缓地走了进去。</p>
地下室大得像座宫殿，分门别类地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资料、讯息……以及一些珍惜的收藏，如古玩、宝剑等，当然，还有许多别的东西，如蛊和其他。</p>
皇甫颖一排一排地找，在一个半透明的琉璃罐子前停住了脚步，罐子里有一个深绿色的小东西，她眼睛一亮，把挂在脖子上藏在衣襟里的小琉璃瓶取了出来，拔掉瓶塞，也拿掉罐子的盖，将小东西倒进了琉璃瓶。</p>
做完这些，她把罐子封好，放回原处，把琉璃瓶也重新藏回了衣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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