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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龙有点蒙圈，脑海还是晕乎的，没反应过来眼前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刚刚似乎在崇明殿外碰到了马宁玥和一个黑衣影卫，之后马宁玥让人把他打晕了……他以为马宁玥要把他送到宫女的床上，让他背上羞辱宫女的罪名，可是为什么，没看到宫女，反而看到一个衣冠不整的皇帝？</p>
是做梦还是什么？他刚才好像被人……摸了？</p>
巨大的动静，惊到了正在小厨房取醒酒汤的皇贵妃，皇贵妃端着碗快步入内，恰好看到二人衣冠不整、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一副纠缠不清的冤家模样，当场就是一愣，手一滑，药碗砸落，摔得粉碎。</p>
而已经来到容卿的厢房门口，准备进去“打个招呼”的德庆公主，显然也听到了皇帝的惨叫，尚未回过神又听到瓷器脆裂的声音，吓得花容失色，提起裙裾朝皇帝那边奔了过去，浑然不顾这边恭王已经推开了门。</p>
门内，秋玲与容卿独处一室，秋玲衣衫单薄地昏睡在床上，容卿半靠着轮椅坐在厢房中央，一脸恣意地望着恭王，仿佛在说，我就跟秋玲有一腿了，来呀，来捉奸呀。</p>
捉个屁？德庆公主都跑掉了！</p>
这简直是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他一手设计的捉奸戏码，人家不仅识破了，还认认真真配合了，就等着他来捉奸，结果反而没办法捉！</p>
刚刚他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居然认为容卿比马宁玥好对付！</p>
容卿摊手，随后，在恭王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里，推着轮椅，堂而皇之地撤离了捉奸现场。</p>
恭王气得嘴角一阵抽搐，然而虽心有不甘，还是忍住不适，去了皇帝那边，谁料刚到房门口，便被眼前的景象弄傻眼了。</p>
“混账……混账！混账！”</p>
皇帝一连三句混账，骂得烛龙狗血淋头，一想到自己刚刚把一个老男人……一个丑不拉唧的老人，当成皇贵妃又摸又亲，皇帝就恶心得胃里一阵翻滚：“呕——”</p>
皇贵妃吓到了，赶忙上前：“皇上！您怎么了？”</p>
皇帝一阵接一阵地干呕，五脏都仿佛在移位，不是被揍的，是被恶心的。</p>
这时，德庆也走了进来，瞧见这架势，不如皇贵妃明白，瞪圆眸子道：“父皇！发生了什么事？咦？烛龙？你怎么在这里？我跟恭王离席的时候你不正在喝酒吗？怎么反而赶到我们前头了？”</p>
皇帝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这变态的老头子，喝多了酒，绕近路跑来爬他的龙床！他知道自己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但这不代表一个疯老头子可以对他垂涎三尺！</p>
太可恶了！</p>
更可恶的是，还被自己的爱妃和女儿撞见了！</p>
这让他颜面何存？！</p>
“来人！把这个目无天子的东西给朕拖下去砍了！”</p>
他一声令下，立时有两名孔武有力的太监走了进来，擒住晕晕乎乎的烛龙，二话不说往外拖，拖到门口，被随之而来的恭王拦下。</p>
恭王看看烛龙，又看看皇帝，浓眉一蹙：“皇上，这是怎么了？”</p>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朕怎么了？来得正好，朕要把这东西大卸八块！省得朕派人去知会了！”皇帝震怒地说道。</p>
按理说烛龙是南疆使臣，纵然犯了再大的错，也该交由南疆处置，如今押回南疆多有不便，恭王在此，他可过问此事，然而皇帝竟是完全不过问他的意见，要么是皇帝打心眼儿里藐视他、藐视南疆，要么是皇帝的确被激怒到了某种程度。</p>
结合西凉的国情来看，恭王更愿意相信后者。</p>
“皇上。”恭王拱了拱手，“烛龙一定是喝多了才会误闯您房间的。”</p>
事实上，烛龙酒量很好，一般不会喝醉，而且离席的时候他也看了，烛龙清醒得很，怎么一转眼烛龙就好似云里雾里摸不着东西南北了？</p>
“烛龙，烛龙，烛龙！”他低喝，踹了烛龙一脚。</p>
若只是误闯房间，皇帝怎么可能会生气？他像是那么小气的人么？这家伙，趁虚而入、占他便宜，是可忍孰不可忍？！</p>
“什么都别说了，朕意已决，此人必须处死！”</p>
“皇上！”恭王拦在了烛龙身前，一脸郑重道：“烛龙是南疆人，就算一时不察冲撞了皇上，也自有本王来处置他，还请皇上，给本王这个面子。”</p>
“给你面子？你脸大啊？”皇帝操起一个茶杯便朝恭王砸了过去！</p>
恭王侧身一躲，恰好此时，烛龙稍稍清醒了，摇摇头，站起身来，却还没站稳，便被迎面而来的茶杯砸中了额头。</p>
嘭！</p>
他再一次华丽丽地瘫了。</p>
恭王的嘴角抽了抽。</p>
皇帝怒叱道：“恭王，朕警告你，你若再插手此事，朕就怀疑一切都是你在幕后主导的！朕是皇帝，你连皇帝都能羞辱！让朕怎么相信你会善待朕的女儿？这门亲事，不结也罢！”</p>
“父皇！”</p>
“皇上！”</p>
德庆公主与皇贵妃异口同声。</p>
恭王愣在了原地，他完全没料到皇帝会搬出亲事来压他……不，瞧皇帝的表情，不像是压，而是动了真格。若不妥善处理此事，皇帝宁愿与南疆鱼死网破——</p>
该死的烛龙！到底做了什么？！</p>
烛龙被皇帝的被子砸肿了额头，趴在地上眩晕了几秒，反而渐渐比之前更清醒了，也明白先前被人摸、被人亲吻的感觉不是一种错觉，他被皇帝给侮辱了……</p>
太恶心了……</p>
“呕——”</p>
他也开始干呕。</p>
皇帝更气了：“你……你……你你你你你——”</p>
你嫌弃朕？</p>
朕摸你是你福气！</p>
你他妈的还敢嫌弃？</p>
皇帝雷嗔电怒：“来愣着干什么？给朕把他拖下去啊！”</p>
“是！”太监们再一次地冲上来抓住了烛龙。</p>
烛龙抬起依旧有些发红的双眼，隐忍着某种濒临爆发的情绪道：“我是被人陷害的！”</p>
皇帝才不管他是不是被陷害的，就冲他刚刚还干呕、还嫌弃皇帝，皇帝就觉得这人罪该万死！</p>
恭王张了张嘴。</p>
皇帝道：“恭王，你最好给朕想清楚，是不是一定要与西凉为敌？”他与南疆结盟，无非是觉得玄家得了黎族，怕玄家篡了他的位，不代表西凉真的没有实力与南疆一较高下。这件事，已经关心到一个国家的脸面，真把他逼急了，他不在乎重新重用玄家，与南疆拼个你死我活！</p>
恭王从皇帝的严重读到了滔天的愤怒，明白此事无法善了，他的目的是拉拢西凉皇帝，倘若失败了，他便失去了可以利用的价值，他又不像烛龙这种老谋士已经在耿家扎根，他承担不起和谈破灭的后果，但他也不能真的任由皇帝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了烛龙。</p>
念头闪过，他拔出腰间的匕首，朝烛龙的肩膀狠狠刺了下去：“不中用的东西，丢脸丢到西凉来了！何不脏了皇上的手，我这就杀了你！”</p>
烛龙被刺了一刀，鲜血四溅！</p>
两名太监下意识地松开了烛龙。</p>
然而只有烛龙知道，恭王这一刀看上去凶险，实际却帮他冲开了被黑衣首领封住的穴道，他如同获得了洪荒之力一般，顷刻间自地上一跃而起，一脚踢飞恭王，借力跃出了偏殿。</p>
恭王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p>
德庆公主大惊失色：“恭王！”</p>
皇帝一拳垂在桌上：“给朕追！谁砍了他脑袋，朕赏赐一万两黄金！”</p>
一万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太监们、侍卫们，疯狂地朝烛龙涌去，宾客们也不知从哪儿听了这消息，宴会也不参加了，扑腾跳上马车：“追烛龙——”</p>
烛龙不发病的时候，武功是极好的，尤其轻功，连容麟都追不上。</p>
烛龙很快便甩开了那群想要拿他人头换黄金的人，西凉他是待不下去了，必须立刻返回南疆！</p>
这一切，都是拜马宁玥所赐，他会记住这个耻辱，终有一天要找马宁玥连本带利地讨要回来！</p>
思量间，他拐入了一个僻静的胡同，拿出一枚信号弹，尽管之前被宁玥毁了一个，但好歹他还备了另一个，他拔掉盖子，将烟花放入了空中。</p>
按照平日的训练，附近的人，最快半刻钟能够赶到，最晚不超过半个时辰，当初为了降低皇帝的警惕性，他把一百名血卫分布在京城的各大角落，如今他要逃亡，顾不得暴露身份了。</p>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该露面的血卫却一个都没出现。</p>
“见鬼了！”</p>
他又拿出一枚骨哨，这也是他们的联络方式，只不过骨哨发出的音频超出了普通人的听力范围，经过特殊药物训练的高级血卫才能听到，他一共只带了四名高级血卫。</p>
他吹了半天，吹得腮帮子都疼了，依旧没有反应。</p>
他的心里，漫上了一层不安。</p>
“你在……等他们吗？”</p>
一道魔鬼般的声音乍然出现在身后，烛龙惊得心口一跳，冷脸转过身来，就见一个帝王般高贵而冰冷的男子，迈着修长的身形，一步步朝他走来。冷风灌入胡同，鼓动他玄色衣袍，如一朵墨色的莲在深海之中涟漪舞动。</p>
他的五官，如记忆中那般，美得不可方物。</p>
“怎么……是你？”他目瞪口呆。</p>
玄胤冷冷地勾起唇瓣：“怎么不能是我？”</p>
这是二人第一次正式碰面，却谁都没有认错。</p>
玄胤修长的手指勾着一个小包袱，唇角的笑冷意逼人：“在找他们吗？”</p>
他轻轻一扔，包袱落在烛龙脚边，散开，露出那些刻了名字与血月图腾的小木牌来，烛龙犀利的眸光扫过，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一百。</p>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p>
“你把他们杀了？”明明今天早上，他都还与他们有过联络——</p>
玄胤拔出宝剑，冰冷的剑端对准了他：“你将会是第一百零一个。”</p>
“疯子，你是个疯子！”烛龙的眸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了一丝惧怕，整整一百人，全都藏在非常隐蔽的地方，这家伙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他们，并不动声色地杀掉的？！</p>
他不敢与玄胤硬碰硬，调头就走！</p>
哪知还没走出两步，便被一道紫色的身影拦住了去路。</p>
“司空朔？”他大惊。</p>
司空朔轻轻地点头：“烛龙，你跑不了了。”</p>
烛龙自嘲地笑了：“你们两个……联起手来对付我？啊哈，我没看错吧？你们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都给忘了吗？”</p>
“这个仇，自然不会忘，不过，得先解决你。”司空朔含了一丝冷笑地说。</p>
烛龙哈哈一笑：“司空朔，你该不会把你父亲被追杀的账算到了我头上吧？我不过是递了消息而已，真正犯了罪的人是你父亲自己，他若是清白的，何至于遭到玄胤的报复？”</p>
司空朔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本座讨厌你，仅此而已。”</p>
烛龙的脸色不好看了，这对兄弟，随便拧成一个就够他喝一壶，如今两个一起，他逃脱的可能性简直微乎其微，可不论如何，他都得拼一拼。</p>
或许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心声，就在他被司空朔一掌劈到了三米外的大街上的时候，司空家主神色苍白地跑来了。</p>
“儿子！儿子！你在哪儿啊？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玄胤会杀我的！儿子！你在哪儿？你带上我呀——”</p>
司空朔面色一变！</p>
烛龙眼睛一亮，一个跃起扣住了司空家主：“来杀我呀！杀呀！有本事，把我跟他一块儿杀了！”</p>
“啊——”司空家主尖声大叫，“儿子！儿子救我——”</p>
玄胤论起宝剑，横空一斩断，一道凌然的剑气劈向了烛龙与司空家主。</p>
司空朔眸光一颤，移步挡住了二人，以掌风，把玄胤的剑气挡了回去。</p>
玄胤单臂一震：“弓箭手准备。”</p>
他话音一落，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屋顶哗啦啦地冒出了十多名身着玄衣的影卫，手持弓箭，对准了烛龙与司空家主。</p>
司空朔捏紧了拳头：“住手！”</p>
“放箭！”</p>
冰冷的箭矢，疾如闪电，铺天盖地地射向了烛龙二人。</p>
“儿子——”司空家主吼破了嗓子。</p>
司空朔腾空而起，宽袖卷云，将箭矢一支支地兜住。</p>
“哈哈哈，你们慢慢斗吧，我先走了！”烛龙揪住司空家主，施展轻功离开了原地。</p>
马家的马车赶到现场时，玄胤与司空朔已经结束打斗，相继朝烛龙与司空家主那边追过去了。</p>
一名影卫向他们禀报了事发经过。</p>
容麟挑挑小眉头：“这下有的玩儿了。”</p>
烛龙固然该死，可比起烛龙，玄胤只怕更想杀了司空家主，而司空朔，是绝不可能让玄胤杀了司空家主，如此一来，局面就混乱了。</p>
宁玥弱弱地瞪了容麟一眼：“我警告你，这几天别招惹玄胤啊。”</p>
“我知道，他现在整个儿跟头被抢了雌兽的猛兽似的，充满了攻击性，我才没那么傻，跑去触他霉头！”</p>
“雌兽？”容卿微微蹙眉，这个词听起来有点……</p>
容麟嘿嘿一笑，凑近容卿耳边道：“容卿~容卿~容卿~”</p>
那甜腻腻的语调，让容卿汗毛直竖，仿佛他唤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他的雌兽。</p>
容卿清冷的眸光扫过容麟……的那里。</p>
容麟眨眨眼：“看什么看啊？”心，咯噔一下，容卿为什么要看他？不会是小容麟又耍威风了吧？</p>
小容麟仿佛接到了主人的暗示，果然一下子威风起来。</p>
嘿嘿，主人，够给你长脸吧？</p>
容麟的唰的一下红了！</p>
啊啊啊啊啊，好想把小容麟打死啊——</p>
……</p>
宁玥回了府，玄胤不在，宁玥明白他还在追杀烛龙与司空家主。虽没去参加宴会，可他安排了人在她身边，她的一举一动瞒不过他眼睛，还有宴会上的那些事情。</p>
兰贞的仇，玄胤不可能不报；她险些被烛龙的班主闷死的事，玄胤也绝对不会放着不管。</p>
司空家主与烛龙，玄胤杀定了。</p>
那么司空朔呢？</p>
他的态度，会因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怎样的逆转？</p>
……</p>
司空朔找到烛龙时，烛龙已经狼狈得不像样子了。他武功比夙火高出很多，轻功更是无人能及，只可惜带了个司空家主，生生拖了他速度，几次被玄胤追上，若在平时，他不至于落败，但玄胤好似被兰贞的事情刺激到了，那种暴戾，简直不像是人类该有的。幸亏他够狡猾，带了不少防身的迷烟，才堪堪从玄胤手里溜走。</p>
但是天啦，他……他快走不动了。</p>
“你倒是快走啊！”司空家主急得半死，“再不走玄胤要追上来了！”</p>
走有什么用？没看见你儿子站在对面吗？</p>
烛龙现在没力气与司空朔对抗，他掐住了司空家主的喉咙，喘息着说道：“司空朔，我知道我现在打不过你，但如果你不想你父亲给我陪葬的话，就别轻举妄动！”</p>
司空朔阴冷地看着他，四月暖风拂面，他却如坠冰窖，忍住浑身的颤抖，他说道：“我们做笔交易如何？你送我回南疆，我把你父亲一并带走！你先别动怒，听我把话说完！你父亲的丑事，玄胤已经知道了，他拼了命想杀掉你父亲，我相信这一点，你比我更深有体会！还有就是，中山王还不知此事，若他也知道，你父亲的处境会变得更加危险！承认吧司空朔，你父亲已经在西凉待不下去了！去一个玄家无法插手的地方才能有一线生还的机会！只要你肯送我离开西凉，我以耿家的名义向你保证，你父亲会得到耿家的全力保护！你应该知道，耿家人，从不食言！”</p>
司空家主的眼珠子动了动。</p>
司空朔淡定地说道：“如果本座拒绝呢？”</p>
烛龙的胸口剧烈地起伏：“那你父亲就跟我同归于尽！你别无选择，司空朔！放我们走，我活，他也活！你我之间还可以结为盟友，我会说服耿家成为你的后盾，不论你在西凉做什么，都助你一臂之力！”</p>
玄胤渐渐逼近了。</p>
烛龙急得冷汗直冒：“做出选择，司空朔！”</p>
“儿子……”司空家主露出了哀求的眼神。</p>
司空朔冷眸一转：“你们先走，明晚子时，城西驿站。”</p>
……</p>
玄胤归来已是夜半时分，受了点轻伤，面色十分难堪。</p>
宁玥知道他心情不好，没多问什么，反正也不用问也能猜到，能让他挂彩的只有司空朔，俩兄弟这是真的打上了。</p>
宁玥打开医药箱，给他处置了伤口，又去小厨房给他下了一碗三鲜面。</p>
他倒是全都吃完了，大概心里也明白，要报仇，必须储存体力。</p>
宁玥唤冬梅打开热水，洗过澡后，他静静地躺在床上，没多久便睡了。</p>
蔺兰芝推门而入：“小胤睡了没？”</p>
“睡了。”宁玥迎上去，“这么晚了，您怎么还醒着？”</p>
“我这不是担心小胤吗？睡不着。”蔺兰芝来到床前，看着明显瘦了一大圈的玄胤，心疼地摸了摸他额头，“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以前不这样的……以前多欢乐呀，跟容麟一个样，怎么这几个月……”</p>
她说着，喉头胀痛，“玥儿，你跟娘说实话，小胤他怎么了？”</p>
宁玥轻轻叹了口气：“自从知晓兰贞过世的消息后，他就没一天真正的开心过，后面，又知道兰贞出了那样的事……”</p>
“哪样的事？”蔺兰芝问，若在以往，她不会坚持，她年纪大了，不该过问太多孩子们的事，可她实在是担心坏了。</p>
宁玥见她娘如此担心，不好再隐瞒，就把兰芝被司空家主囚禁的事说了。</p>
蔺兰芝的眼泪当场落了下来。</p>
……</p>
蔺兰芝走后不久，容麟过来了。</p>
“那个什么……”容麟嘟了嘟嘴儿，“要不要帮忙啊？要的话说一声。”</p>
宁玥看着熟睡中都皱着眉头的玄胤，微微摇了摇头：“他不希望别人插手。”</p>
容麟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真倔！”</p>
……</p>
烛龙躲躲藏藏，潜入了恭王的寝宫。</p>
恭王面色一凛：“你还好意思到我这儿来？知不知道我差点被害死？皇帝到现在都没与我说过一句话！”</p>
烛龙皱了皱眉，在椅子上坐好：“今天的确是出乎意料了。”</p>
“出乎意料？”恭王嗤然一笑，“这样就完了？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迷惑的宫女，好不容易放她去布局，哦，顺便提醒一下，是你设的居，结果被你自己给毁得干干净净！那宫女也对我生了间隙！认为我伙同你羞辱他们皇上！我差点儿把嘴巴说烂了，她才没去告发我！”</p>
“又不是我想去羞辱皇上的！我也是被害的好不好？”烛龙不耐烦地说道。</p>
“说说看，你怎么被害了？”恭王不信，冷笑着，往他对面一坐。</p>
烛龙沉着脸道：“马宁玥不知从哪儿知道了我的病，给我酒里下了点绒毛，害我病发了。”</p>
“什么病？”恭王微皱着眉头问。</p>
“过敏性哮喘，当时你正好不在，如果你在，我不会被逼到皇帝的床上！”</p>
“你这是在怨我咯？马宁玥一个小丫头，往你酒里下东西，你居然都不知道？”恭王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p>
“马宁玥下药，我当然不会无所察觉，但我猜，下东西的不是她！”烛龙黑着脸说道。</p>
“那也是怪你隐瞒了自己病情，谁晓得你武功那么好，竟有一个如此薄弱的弱点，恐怕一个三岁的孩子都能杀了你……等等，你说不是马宁玥给你下的东西？那会是谁？”</p>
烛龙瞪了他一眼道：“司空朔。”</p>
恭王一愣：“司空朔？他……他跟马宁玥勾结了？玄胤不是在追杀他爹吗？”</p>
这是闹的哪一出？</p>
“鬼知道那丫头想了什么法子迷惑司空朔？不过好在，他们的结盟瓦解了！”烛龙露出了本晚的第一个笑容。</p>
恭王斜睨着他：“什么意思？”</p>
烛龙不疾不徐地说道：“出来吧。”</p>
帘幕后，司空家主讪讪地走了出来。</p>
恭王当即站起身：“你？”</p>
“嘿嘿。”司空家主干笑了两声。</p>
恭王看看他，又看看烛龙，压低了音量道：“你疯了不成？怎么把他带在身边？让司空朔知道了，不吃了你？”</p>
“他在身边，司空朔才不敢吃我。”烛龙捋起袖子，露出渗血的伤口，“投鼠忌器。”</p>
恭王张大了嘴。</p>
……</p>
行宫内，小李子正在给司空朔包扎左臂上的伤口：“哎哟，这郡王，下手可真狠！好歹是自己哥哥，有这么往死里杀的吗？您平时多惯着他呀，让他在行宫像条大尾巴狼似的，横行无阻！怎么到您从他手里抢东西，他又一点儿不留情面了？”</p>
事到如今，兰贞与司空家主的事已经瞒不住这些心腹了，如老太监、如小李子、如赤衣宫女，全都知道司空朔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叫玄胤了。</p>
司空朔没说话。</p>
小李子系上绷带：“主公，您明天真打算护送烛龙和老爷去南疆啊？”</p>
“不然呢？”司空朔淡淡地问。</p>
小李子把金创药收入医疗箱：“虽然吧，奴才没跟您去现场，没见着您跟胤郡王打斗，但瞧您这满身的伤，奴才能猜到胤郡王是真的下定了决心，甭管您与他什么关系，敢阻止他报仇，他就得杀！”</p>
“哼。”司空朔发出一个不屑的鼻音。</p>
小李子又道：“还有吧，您别怪奴才多嘴儿，奴才总觉得让老爷到南疆不是什么好事儿！耿家那群人……说好听点儿，是帮您照顾老爷；说难听点儿老爷就是他们的人质！您要是哪天不跟他们合作了，他们说不定还是会杀了老爷！您说您何苦呢？”</p>
“本座有的选吗？”司空朔静静地问。</p>
小李子低下了头。</p>
从老爷的安危上来讲，接受耿家的保护是最佳选择。与其说是烛龙挟持了老爷，不如说是主公自愿给老爷找了一个临时的保护伞，哪怕这把伞，会让他陷入十分危险和被动的境地。</p>
“唉，您英明一世，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爹啊？”</p>
小李子嘀咕着，拧着药箱出了寝殿，一刻钟后返回，手里多了一碗汤药：“主公，这是最后一副药了，喝完，您就该康复了。但是蛊毒……”</p>
“本座明白，退下。”</p>
“是。”</p>
小李子放下药碗，从外面，轻轻合上了房门。</p>
司空朔摘下面具，露出那张俊美得不可方物的脸，打开插在花瓶里的画卷，看着那个戴着幕篱的女子，面无表情地端起了药碗。</p>
翌日，恭王邀请德庆公主出游：“昨天的事，是我治下不严，我后悔了一晚上，真不该把烛龙带来的！我已经给耿家修书禀报了烛龙的恶行，并告诉耿家，若是逮住烛龙，我一定会大义灭亲！我知道公主一定还在生我的气，想邀公主一同出城散散心，也算弥补一下我的过失。”</p>
德庆事后从皇贵妃那儿了解到了烛龙冲撞父皇的经过，心中着实把烛龙恨得不轻，听恭王决议杀掉烛龙，略感舒适了些：“但是我有些累，改天吧。”</p>
恭王眼神一闪，握住她的手道：“德庆，你还在恼我对不对？我对天发誓，耿烨绝没与烛龙狼狈为奸！若耿烨有，让耿烨天打雷劈不得好死！”</p>
反正他不是真的耿烨。</p>
德庆公主见他如此信誓旦旦，不免信了几分：“真不是你纵容的？”</p>
“真不是！你是不晓得，皇上说要取消我们婚事的时候，我吓得心跳都停了！”他夸张地说。</p>
德庆公主噗哧一声笑了。</p>
恭王揽过她肩膀，与她一道坐上了出宫的马车。</p>
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他们：“例行检查，请公主与恭王下车。”</p>
恭王笑了笑：“我下车就是了，太阳大，让公主在里边坐着吧，反正里边有人没人，你们全都看得清楚。”</p>
侍卫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所有人都必须下车接受检查！”</p>
恭王仿佛非常惊讶：“公主也要检查吗？你掀开帘子，里边几个人你会看不到吗？难不成你以为公主会在座板下边儿藏什么不能带出宫的东西？”</p>
侍卫解释道：“是这样的恭王殿下，烛龙潜逃了，皇上下令，必须对一切出入宫廷的马车进行详细的排查。”</p>
恭王还要说什么，德庆公主挑开了帘子，不怒自威道：“本公主会私藏烛龙吗？本公主恨不得撕了他才好！你们应该看到了，本公主的马车干干净净！没什么可查的！”</p>
“可是公主……”</p>
德庆公主跳下了马车：“行了行了，去检查吧！这样总可以了吧？”</p>
“多谢公主。”侍卫清了清嗓子，把马车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座板下也查了一遍，的确没发生任何可疑的迹象，“打搅公主了。”</p>
德庆公主蹙眉，上了马车。</p>
恭王长长地松了口气，这些侍卫到底还是顾忌了德庆的身份，没搜得太过分——</p>
马车在宽阔的大街上行驶。</p>
德庆公主微笑着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郊游？丽湖吗？”</p>
恭王笑道：“我听说城西有一家不错的斋菜馆，想邀请公主一同品尝一下。”</p>
“斋菜？”德庆公主转动着美丽的眼珠，“我没吃过。”</p>
恭王点了点鼻尖，极尽亲昵地说道：“就是因为你没吃过，才要带你去吃，我要带德庆尝尽世间美食、访遍四海河川。”</p>
德庆公主甜得心尖儿发烫。</p>
但是出城时，马车再一次被拦了下来，这一次的侍卫没这么好说话了。</p>
侍卫拔出宝剑，要朝马车里戳。</p>
恭王大骇：“你们干什么？这是公主的马车！损毁公主的东西，要砍头的！”</p>
侍卫正色道：“这是上头的命令，如果我们不执行，也是要砍头的。”</p>
德庆公主本身并不是一个特别有架子的人，没觉得侍卫的行为不可原谅，偏恭王在一旁不停地上着眼药：“公主，这些人实在是太过分了！检查一遍就够了，还得拆了您的马车！难道说，您贵为一国公主，真会窝藏朝廷的要犯不成？他们到底是奉命检查，还是不满您找了个南疆驸马，要故意刁难于您？”</p>
德庆公主被戳中了痛脚，堂堂嫡出公主，竟然远嫁敌国王爷，怎么想都不是一个特别明智的决定，但为了西凉江山，为了王家的千秋万代，她与父皇都决定接受这样的牺牲，只是，她不希望别人曲解她的付出！</p>
“给本公主让开！想搜本公主的马车，到皇宫向本公主的父皇请旨！”</p>
侍卫与同伴们面面相觑。</p>
这一幕，被城楼上的黑衣首领尽收眼底，黑衣首领眯了眯冷眸，对身后的影卫道：“通知郡王。”</p>
“是！”</p>
……</p>
马车最终被放行了，驶到了郊外的一家斋菜馆。</p>
德庆公主温柔地笑道：“你听谁说的这儿有斋菜馆的？”</p>
他哪儿是听说的？是以前来吃过。</p>
恭王眼神微闪道：“宴会上，听公子们说的。”</p>
二人进了菜馆。</p>
烛龙与司空家主从马车底部的隔板中出来，二人浑身都湿透的，不是热的，是被吓的，刚刚在城门口，若真有人拿剑往里戳，他们恐怕就要变成筛子了。</p>
此处距离驿站不过三四里路，二人跑着跑着就到了。</p>
司空朔坐在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上，挑开帘幕，让二人上了车，马车七弯八转，拐入了一个僻静的小树林，约莫两刻钟后，抵达了一个临时搭建的渡口。</p>
小李子从乌篷船里探出小脑袋：“都准备好了！你们顺流而下，不到半日便能抵达溪村渡口，那里有人接应你们！”</p>
烛龙立马跳上船，对依旧站在岸上的司空家主道：“还等什么？快上来呀！”</p>
“我……我……”司空家主突然有些不舍，颤抖着握住了司空朔的手，“阿朔……我……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我……”</p>
他说着说着，泪水掉了下来。</p>
到了诀别的一刻，才想起一生的愧疚，儿子今年已经三十岁，可他好像……根本不记得他的生日。儿子出生时，他抱都没抱一下，要不是想着兰贞可能会回来找儿子，他都想淹死他的！</p>
儿子是怎么磕磕碰碰地长大了呢？</p>
生过病没有啊？</p>
他都不知道。</p>
儿子长什么样，他也不知道。</p>
反正，等他开始拿正眼去瞧儿子的时候，儿子已经戴上面具，去宫里做了太监。</p>
“阿朔……父亲要走了，你……你让父亲看你一眼好不好？”他抽泣着说。</p>
司空朔冷漠地说道：“你走吧。”</p>
“阿朔……”司空家主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摸上他冰冷的银色面具，“我……我就看你一眼，我这一走，也许一辈子……都回不来了……”</p>
司空朔拿开他的手。</p>
司空家主心口一痛，儿子终究还是不肯原谅他么？</p>
他的眼泪哗啦啦地往外冒，死死地抱住儿子的手：“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一切能够重来，我会……会好好地对兰贞，也会好好地对你，我会娶她！会立你做世子……”</p>
“如果一切能够重来，我宁愿你没碰过她。”司空朔漠然地说完，抽回被他抱得生疼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过了身。</p>
“小心！”烛龙突然大叫！</p>
司空朔眼皮一抬，眸光一动，转身打出一掌，将司空家主推入了船舱！</p>
百支箭矢铺天盖地，交织成一张无法逃离的大网，将司空朔一行人全都网在了它的魔爪下。</p>
烛龙赶忙合上了舱门！</p>
小李子噗通跳下水！</p>
司空朔挡在船前，抡剑劈斩，箭矢被他消耗了大半，还有部分钉在船上，铮铮铮铮地发出声响。</p>
一支箭头从船身的缝隙中没入，在离司空家主的眼睛只有不足一寸的地方堪堪停住。</p>
司空家主瞬间吓懵了。</p>
又一支箭矢飞入。</p>
烛龙把他往下一按，箭矢钉在了对面的墙壁上！</p>
“呆在里头别出来！”烛龙咬牙说完，拔剑冲出了船舱。</p>
司空朔与玄胤在岸上激烈地打了起来，黑衣首领率着十多名影卫，杀气腾腾地往船上冲来，被赤衣宫女与一众大内高手拦截在半路。</p>
双方打得不可开交。</p>
烛龙一剑砍掉一名影卫，目不斜视地冲向玄胤。</p>
玄胤与司空朔激战正酣，没注意到烛龙正抡着宝剑，要从背后，给他一记致命的偷袭。</p>
烛龙高高举起了宝剑，咬牙，朝玄胤狠狠地刺去！</p>
司空朔眸光一动，突然扣住玄胤肩膀，将玄胤抱进怀里，另一手，挑开了烛龙的剑。</p>
烛龙气疯了，你他妈的到底在帮谁呀？</p>
玄胤被扣入司空朔怀中，本能地击出一掌，司空朔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斜斜地飞上半空，又斜斜地跌进船舱。</p>
面具在船舷上磕了一下，落入水中。</p>
小李子刚浮出水面，被面具砸中了脑袋：“哎哟——”</p>
又沉了下去。</p>
没了司空朔，烛龙不敢与玄胤硬拼，调头就往船上跑。</p>
“还想跑？”玄胤一剑削掉了他右耳，他痛得一个踉跄，跌在地上。</p>
玄胤一脚踩碎了他右腿，他凄惨地叫了起来。</p>
玄胤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怜悯，又用同样的方式踩碎了他左腿，他连爬都爬不动了，用手肘往后挪，玄胤又挖出了他肘骨。</p>
“你……你会后悔的，这么对我，你……你会后悔的！”</p>
“我后悔不后悔是我自己的事，倒是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赶上前送死？”</p>
“等等！我有话说！”烛龙额角青筋暴跳。</p>
“我不想听。”玄胤冷漠得没有一丝表情。</p>
烛龙摇头：“你不想知道你娘的事吗？你不想知道你娘是被谁……害死的吗？你真以为是北域人……”</p>
话未说完，玄胤的剑，从他喉管轻轻地刺了进去。</p>
另一边，司空朔半躺在船上，一阵一阵冒着冷汗。</p>
玄胤那一掌倒是没把他怎么样，可惜他站不起来了，因为蛊毒发作了。</p>
他蓄足全力，爬到了舱内。</p>
司空家主趴在坐板下，浑身发抖，心里默念着，别过来，别发现我，别杀我……</p>
脸颊传来热气，似乎谁在他身边轻轻地呼吸。</p>
他扭头一看，瞬间炸毛：“啊——玄胤——”</p>
他吓得失去了理智，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记去问玄胤怎么会穿着紫色的衣裳，怎么会虚弱地爬到他身旁，他从坐板下爬出来，抓起桌上的小刀，狠狠地扎进了儿子的心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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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龙有点蒙圈，脑海还是晕乎的，没反应过来眼前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刚刚似乎在崇明殿外碰到了马宁玥和一个黑衣影卫，之后马宁玥让人把他打晕了……他以为马宁玥要把他送到宫女的床上，让他背上羞辱宫女的罪名，可是为什么，没看到宫女，反而看到一个衣冠不整的皇帝？</p>
是做梦还是什么？他刚才好像被人……摸了？</p>
巨大的动静，惊到了正在小厨房取醒酒汤的皇贵妃，皇贵妃端着碗快步入内，恰好看到二人衣冠不整、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一副纠缠不清的冤家模样，当场就是一愣，手一滑，药碗砸落，摔得粉碎。</p>
而已经来到容卿的厢房门口，准备进去“打个招呼”的德庆公主，显然也听到了皇帝的惨叫，尚未回过神又听到瓷器脆裂的声音，吓得花容失色，提起裙裾朝皇帝那边奔了过去，浑然不顾这边恭王已经推开了门。</p>
门内，秋玲与容卿独处一室，秋玲衣衫单薄地昏睡在床上，容卿半靠着轮椅坐在厢房中央，一脸恣意地望着恭王，仿佛在说，我就跟秋玲有一腿了，来呀，来捉奸呀。</p>
捉个屁？德庆公主都跑掉了！</p>
这简直是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他一手设计的捉奸戏码，人家不仅识破了，还认认真真配合了，就等着他来捉奸，结果反而没办法捉！</p>
刚刚他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居然认为容卿比马宁玥好对付！</p>
容卿摊手，随后，在恭王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里，推着轮椅，堂而皇之地撤离了捉奸现场。</p>
恭王气得嘴角一阵抽搐，然而虽心有不甘，还是忍住不适，去了皇帝那边，谁料刚到房门口，便被眼前的景象弄傻眼了。</p>
“混账……混账！混账！”</p>
皇帝一连三句混账，骂得烛龙狗血淋头，一想到自己刚刚把一个老男人……一个丑不拉唧的老人，当成皇贵妃又摸又亲，皇帝就恶心得胃里一阵翻滚：“呕——”</p>
皇贵妃吓到了，赶忙上前：“皇上！您怎么了？”</p>
皇帝一阵接一阵地干呕，五脏都仿佛在移位，不是被揍的，是被恶心的。</p>
这时，德庆也走了进来，瞧见这架势，不如皇贵妃明白，瞪圆眸子道：“父皇！发生了什么事？咦？烛龙？你怎么在这里？我跟恭王离席的时候你不正在喝酒吗？怎么反而赶到我们前头了？”</p>
皇帝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这变态的老头子，喝多了酒，绕近路跑来爬他的龙床！他知道自己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但这不代表一个疯老头子可以对他垂涎三尺！</p>
太可恶了！</p>
更可恶的是，还被自己的爱妃和女儿撞见了！</p>
这让他颜面何存？！</p>
“来人！把这个目无天子的东西给朕拖下去砍了！”</p>
他一声令下，立时有两名孔武有力的太监走了进来，擒住晕晕乎乎的烛龙，二话不说往外拖，拖到门口，被随之而来的恭王拦下。</p>
恭王看看烛龙，又看看皇帝，浓眉一蹙：“皇上，这是怎么了？”</p>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朕怎么了？来得正好，朕要把这东西大卸八块！省得朕派人去知会了！”皇帝震怒地说道。</p>
按理说烛龙是南疆使臣，纵然犯了再大的错，也该交由南疆处置，如今押回南疆多有不便，恭王在此，他可过问此事，然而皇帝竟是完全不过问他的意见，要么是皇帝打心眼儿里藐视他、藐视南疆，要么是皇帝的确被激怒到了某种程度。</p>
结合西凉的国情来看，恭王更愿意相信后者。</p>
“皇上。”恭王拱了拱手，“烛龙一定是喝多了才会误闯您房间的。”</p>
事实上，烛龙酒量很好，一般不会喝醉，而且离席的时候他也看了，烛龙清醒得很，怎么一转眼烛龙就好似云里雾里摸不着东西南北了？</p>
“烛龙，烛龙，烛龙！”他低喝，踹了烛龙一脚。</p>
若只是误闯房间，皇帝怎么可能会生气？他像是那么小气的人么？这家伙，趁虚而入、占他便宜，是可忍孰不可忍？！</p>
“什么都别说了，朕意已决，此人必须处死！”</p>
“皇上！”恭王拦在了烛龙身前，一脸郑重道：“烛龙是南疆人，就算一时不察冲撞了皇上，也自有本王来处置他，还请皇上，给本王这个面子。”</p>
“给你面子？你脸大啊？”皇帝操起一个茶杯便朝恭王砸了过去！</p>
恭王侧身一躲，恰好此时，烛龙稍稍清醒了，摇摇头，站起身来，却还没站稳，便被迎面而来的茶杯砸中了额头。</p>
嘭！</p>
他再一次华丽丽地瘫了。</p>
恭王的嘴角抽了抽。</p>
皇帝怒叱道：“恭王，朕警告你，你若再插手此事，朕就怀疑一切都是你在幕后主导的！朕是皇帝，你连皇帝都能羞辱！让朕怎么相信你会善待朕的女儿？这门亲事，不结也罢！”</p>
“父皇！”</p>
“皇上！”</p>
德庆公主与皇贵妃异口同声。</p>
恭王愣在了原地，他完全没料到皇帝会搬出亲事来压他……不，瞧皇帝的表情，不像是压，而是动了真格。若不妥善处理此事，皇帝宁愿与南疆鱼死网破——</p>
该死的烛龙！到底做了什么？！</p>
烛龙被皇帝的被子砸肿了额头，趴在地上眩晕了几秒，反而渐渐比之前更清醒了，也明白先前被人摸、被人亲吻的感觉不是一种错觉，他被皇帝给侮辱了……</p>
太恶心了……</p>
“呕——”</p>
他也开始干呕。</p>
皇帝更气了：“你……你……你你你你你——”</p>
你嫌弃朕？</p>
朕摸你是你福气！</p>
你他妈的还敢嫌弃？</p>
皇帝雷嗔电怒：“来愣着干什么？给朕把他拖下去啊！”</p>
“是！”太监们再一次地冲上来抓住了烛龙。</p>
烛龙抬起依旧有些发红的双眼，隐忍着某种濒临爆发的情绪道：“我是被人陷害的！”</p>
皇帝才不管他是不是被陷害的，就冲他刚刚还干呕、还嫌弃皇帝，皇帝就觉得这人罪该万死！</p>
恭王张了张嘴。</p>
皇帝道：“恭王，你最好给朕想清楚，是不是一定要与西凉为敌？”他与南疆结盟，无非是觉得玄家得了黎族，怕玄家篡了他的位，不代表西凉真的没有实力与南疆一较高下。这件事，已经关心到一个国家的脸面，真把他逼急了，他不在乎重新重用玄家，与南疆拼个你死我活！</p>
恭王从皇帝的严重读到了滔天的愤怒，明白此事无法善了，他的目的是拉拢西凉皇帝，倘若失败了，他便失去了可以利用的价值，他又不像烛龙这种老谋士已经在耿家扎根，他承担不起和谈破灭的后果，但他也不能真的任由皇帝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了烛龙。</p>
念头闪过，他拔出腰间的匕首，朝烛龙的肩膀狠狠刺了下去：“不中用的东西，丢脸丢到西凉来了！何不脏了皇上的手，我这就杀了你！”</p>
烛龙被刺了一刀，鲜血四溅！</p>
两名太监下意识地松开了烛龙。</p>
然而只有烛龙知道，恭王这一刀看上去凶险，实际却帮他冲开了被黑衣首领封住的穴道，他如同获得了洪荒之力一般，顷刻间自地上一跃而起，一脚踢飞恭王，借力跃出了偏殿。</p>
恭王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p>
德庆公主大惊失色：“恭王！”</p>
皇帝一拳垂在桌上：“给朕追！谁砍了他脑袋，朕赏赐一万两黄金！”</p>
一万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太监们、侍卫们，疯狂地朝烛龙涌去，宾客们也不知从哪儿听了这消息，宴会也不参加了，扑腾跳上马车：“追烛龙——”</p>
烛龙不发病的时候，武功是极好的，尤其轻功，连容麟都追不上。</p>
烛龙很快便甩开了那群想要拿他人头换黄金的人，西凉他是待不下去了，必须立刻返回南疆！</p>
这一切，都是拜马宁玥所赐，他会记住这个耻辱，终有一天要找马宁玥连本带利地讨要回来！</p>
思量间，他拐入了一个僻静的胡同，拿出一枚信号弹，尽管之前被宁玥毁了一个，但好歹他还备了另一个，他拔掉盖子，将烟花放入了空中。</p>
按照平日的训练，附近的人，最快半刻钟能够赶到，最晚不超过半个时辰，当初为了降低皇帝的警惕性，他把一百名血卫分布在京城的各大角落，如今他要逃亡，顾不得暴露身份了。</p>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该露面的血卫却一个都没出现。</p>
“见鬼了！”</p>
他又拿出一枚骨哨，这也是他们的联络方式，只不过骨哨发出的音频超出了普通人的听力范围，经过特殊药物训练的高级血卫才能听到，他一共只带了四名高级血卫。</p>
他吹了半天，吹得腮帮子都疼了，依旧没有反应。</p>
他的心里，漫上了一层不安。</p>
“你在……等他们吗？”</p>
一道魔鬼般的声音乍然出现在身后，烛龙惊得心口一跳，冷脸转过身来，就见一个帝王般高贵而冰冷的男子，迈着修长的身形，一步步朝他走来。冷风灌入胡同，鼓动他玄色衣袍，如一朵墨色的莲在深海之中涟漪舞动。</p>
他的五官，如记忆中那般，美得不可方物。</p>
“怎么……是你？”他目瞪口呆。</p>
玄胤冷冷地勾起唇瓣：“怎么不能是我？”</p>
这是二人第一次正式碰面，却谁都没有认错。</p>
玄胤修长的手指勾着一个小包袱，唇角的笑冷意逼人：“在找他们吗？”</p>
他轻轻一扔，包袱落在烛龙脚边，散开，露出那些刻了名字与血月图腾的小木牌来，烛龙犀利的眸光扫过，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一百。</p>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p>
“你把他们杀了？”明明今天早上，他都还与他们有过联络——</p>
玄胤拔出宝剑，冰冷的剑端对准了他：“你将会是第一百零一个。”</p>
“疯子，你是个疯子！”烛龙的眸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了一丝惧怕，整整一百人，全都藏在非常隐蔽的地方，这家伙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他们，并不动声色地杀掉的？！</p>
他不敢与玄胤硬碰硬，调头就走！</p>
哪知还没走出两步，便被一道紫色的身影拦住了去路。</p>
“司空朔？”他大惊。</p>
司空朔轻轻地点头：“烛龙，你跑不了了。”</p>
烛龙自嘲地笑了：“你们两个……联起手来对付我？啊哈，我没看错吧？你们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都给忘了吗？”</p>
“这个仇，自然不会忘，不过，得先解决你。”司空朔含了一丝冷笑地说。</p>
烛龙哈哈一笑：“司空朔，你该不会把你父亲被追杀的账算到了我头上吧？我不过是递了消息而已，真正犯了罪的人是你父亲自己，他若是清白的，何至于遭到玄胤的报复？”</p>
司空朔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本座讨厌你，仅此而已。”</p>
烛龙的脸色不好看了，这对兄弟，随便拧成一个就够他喝一壶，如今两个一起，他逃脱的可能性简直微乎其微，可不论如何，他都得拼一拼。</p>
或许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心声，就在他被司空朔一掌劈到了三米外的大街上的时候，司空家主神色苍白地跑来了。</p>
“儿子！儿子！你在哪儿啊？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玄胤会杀我的！儿子！你在哪儿？你带上我呀——”</p>
司空朔面色一变！</p>
烛龙眼睛一亮，一个跃起扣住了司空家主：“来杀我呀！杀呀！有本事，把我跟他一块儿杀了！”</p>
“啊——”司空家主尖声大叫，“儿子！儿子救我——”</p>
玄胤论起宝剑，横空一斩断，一道凌然的剑气劈向了烛龙与司空家主。</p>
司空朔眸光一颤，移步挡住了二人，以掌风，把玄胤的剑气挡了回去。</p>
玄胤单臂一震：“弓箭手准备。”</p>
他话音一落，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屋顶哗啦啦地冒出了十多名身着玄衣的影卫，手持弓箭，对准了烛龙与司空家主。</p>
司空朔捏紧了拳头：“住手！”</p>
“放箭！”</p>
冰冷的箭矢，疾如闪电，铺天盖地地射向了烛龙二人。</p>
“儿子——”司空家主吼破了嗓子。</p>
司空朔腾空而起，宽袖卷云，将箭矢一支支地兜住。</p>
“哈哈哈，你们慢慢斗吧，我先走了！”烛龙揪住司空家主，施展轻功离开了原地。</p>
马家的马车赶到现场时，玄胤与司空朔已经结束打斗，相继朝烛龙与司空家主那边追过去了。</p>
一名影卫向他们禀报了事发经过。</p>
容麟挑挑小眉头：“这下有的玩儿了。”</p>
烛龙固然该死，可比起烛龙，玄胤只怕更想杀了司空家主，而司空朔，是绝不可能让玄胤杀了司空家主，如此一来，局面就混乱了。</p>
宁玥弱弱地瞪了容麟一眼：“我警告你，这几天别招惹玄胤啊。”</p>
“我知道，他现在整个儿跟头被抢了雌兽的猛兽似的，充满了攻击性，我才没那么傻，跑去触他霉头！”</p>
“雌兽？”容卿微微蹙眉，这个词听起来有点……</p>
容麟嘿嘿一笑，凑近容卿耳边道：“容卿~容卿~容卿~”</p>
那甜腻腻的语调，让容卿汗毛直竖，仿佛他唤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他的雌兽。</p>
容卿清冷的眸光扫过容麟……的那里。</p>
容麟眨眨眼：“看什么看啊？”心，咯噔一下，容卿为什么要看他？不会是小容麟又耍威风了吧？</p>
小容麟仿佛接到了主人的暗示，果然一下子威风起来。</p>
嘿嘿，主人，够给你长脸吧？</p>
容麟的唰的一下红了！</p>
啊啊啊啊啊，好想把小容麟打死啊——</p>
……</p>
宁玥回了府，玄胤不在，宁玥明白他还在追杀烛龙与司空家主。虽没去参加宴会，可他安排了人在她身边，她的一举一动瞒不过他眼睛，还有宴会上的那些事情。</p>
兰贞的仇，玄胤不可能不报；她险些被烛龙的班主闷死的事，玄胤也绝对不会放着不管。</p>
司空家主与烛龙，玄胤杀定了。</p>
那么司空朔呢？</p>
他的态度，会因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怎样的逆转？</p>
……</p>
司空朔找到烛龙时，烛龙已经狼狈得不像样子了。他武功比夙火高出很多，轻功更是无人能及，只可惜带了个司空家主，生生拖了他速度，几次被玄胤追上，若在平时，他不至于落败，但玄胤好似被兰贞的事情刺激到了，那种暴戾，简直不像是人类该有的。幸亏他够狡猾，带了不少防身的迷烟，才堪堪从玄胤手里溜走。</p>
但是天啦，他……他快走不动了。</p>
“你倒是快走啊！”司空家主急得半死，“再不走玄胤要追上来了！”</p>
走有什么用？没看见你儿子站在对面吗？</p>
烛龙现在没力气与司空朔对抗，他掐住了司空家主的喉咙，喘息着说道：“司空朔，我知道我现在打不过你，但如果你不想你父亲给我陪葬的话，就别轻举妄动！”</p>
司空朔阴冷地看着他，四月暖风拂面，他却如坠冰窖，忍住浑身的颤抖，他说道：“我们做笔交易如何？你送我回南疆，我把你父亲一并带走！你先别动怒，听我把话说完！你父亲的丑事，玄胤已经知道了，他拼了命想杀掉你父亲，我相信这一点，你比我更深有体会！还有就是，中山王还不知此事，若他也知道，你父亲的处境会变得更加危险！承认吧司空朔，你父亲已经在西凉待不下去了！去一个玄家无法插手的地方才能有一线生还的机会！只要你肯送我离开西凉，我以耿家的名义向你保证，你父亲会得到耿家的全力保护！你应该知道，耿家人，从不食言！”</p>
司空家主的眼珠子动了动。</p>
司空朔淡定地说道：“如果本座拒绝呢？”</p>
烛龙的胸口剧烈地起伏：“那你父亲就跟我同归于尽！你别无选择，司空朔！放我们走，我活，他也活！你我之间还可以结为盟友，我会说服耿家成为你的后盾，不论你在西凉做什么，都助你一臂之力！”</p>
玄胤渐渐逼近了。</p>
烛龙急得冷汗直冒：“做出选择，司空朔！”</p>
“儿子……”司空家主露出了哀求的眼神。</p>
司空朔冷眸一转：“你们先走，明晚子时，城西驿站。”</p>
……</p>
玄胤归来已是夜半时分，受了点轻伤，面色十分难堪。</p>
宁玥知道他心情不好，没多问什么，反正也不用问也能猜到，能让他挂彩的只有司空朔，俩兄弟这是真的打上了。</p>
宁玥打开医药箱，给他处置了伤口，又去小厨房给他下了一碗三鲜面。</p>
他倒是全都吃完了，大概心里也明白，要报仇，必须储存体力。</p>
宁玥唤冬梅打开热水，洗过澡后，他静静地躺在床上，没多久便睡了。</p>
蔺兰芝推门而入：“小胤睡了没？”</p>
“睡了。”宁玥迎上去，“这么晚了，您怎么还醒着？”</p>
“我这不是担心小胤吗？睡不着。”蔺兰芝来到床前，看着明显瘦了一大圈的玄胤，心疼地摸了摸他额头，“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以前不这样的……以前多欢乐呀，跟容麟一个样，怎么这几个月……”</p>
她说着，喉头胀痛，“玥儿，你跟娘说实话，小胤他怎么了？”</p>
宁玥轻轻叹了口气：“自从知晓兰贞过世的消息后，他就没一天真正的开心过，后面，又知道兰贞出了那样的事……”</p>
“哪样的事？”蔺兰芝问，若在以往，她不会坚持，她年纪大了，不该过问太多孩子们的事，可她实在是担心坏了。</p>
宁玥见她娘如此担心，不好再隐瞒，就把兰芝被司空家主囚禁的事说了。</p>
蔺兰芝的眼泪当场落了下来。</p>
……</p>
蔺兰芝走后不久，容麟过来了。</p>
“那个什么……”容麟嘟了嘟嘴儿，“要不要帮忙啊？要的话说一声。”</p>
宁玥看着熟睡中都皱着眉头的玄胤，微微摇了摇头：“他不希望别人插手。”</p>
容麟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真倔！”</p>
……</p>
烛龙躲躲藏藏，潜入了恭王的寝宫。</p>
恭王面色一凛：“你还好意思到我这儿来？知不知道我差点被害死？皇帝到现在都没与我说过一句话！”</p>
烛龙皱了皱眉，在椅子上坐好：“今天的确是出乎意料了。”</p>
“出乎意料？”恭王嗤然一笑，“这样就完了？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迷惑的宫女，好不容易放她去布局，哦，顺便提醒一下，是你设的居，结果被你自己给毁得干干净净！那宫女也对我生了间隙！认为我伙同你羞辱他们皇上！我差点儿把嘴巴说烂了，她才没去告发我！”</p>
“又不是我想去羞辱皇上的！我也是被害的好不好？”烛龙不耐烦地说道。</p>
“说说看，你怎么被害了？”恭王不信，冷笑着，往他对面一坐。</p>
烛龙沉着脸道：“马宁玥不知从哪儿知道了我的病，给我酒里下了点绒毛，害我病发了。”</p>
“什么病？”恭王微皱着眉头问。</p>
“过敏性哮喘，当时你正好不在，如果你在，我不会被逼到皇帝的床上！”</p>
“你这是在怨我咯？马宁玥一个小丫头，往你酒里下东西，你居然都不知道？”恭王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p>
“马宁玥下药，我当然不会无所察觉，但我猜，下东西的不是她！”烛龙黑着脸说道。</p>
“那也是怪你隐瞒了自己病情，谁晓得你武功那么好，竟有一个如此薄弱的弱点，恐怕一个三岁的孩子都能杀了你……等等，你说不是马宁玥给你下的东西？那会是谁？”</p>
烛龙瞪了他一眼道：“司空朔。”</p>
恭王一愣：“司空朔？他……他跟马宁玥勾结了？玄胤不是在追杀他爹吗？”</p>
这是闹的哪一出？</p>
“鬼知道那丫头想了什么法子迷惑司空朔？不过好在，他们的结盟瓦解了！”烛龙露出了本晚的第一个笑容。</p>
恭王斜睨着他：“什么意思？”</p>
烛龙不疾不徐地说道：“出来吧。”</p>
帘幕后，司空家主讪讪地走了出来。</p>
恭王当即站起身：“你？”</p>
“嘿嘿。”司空家主干笑了两声。</p>
恭王看看他，又看看烛龙，压低了音量道：“你疯了不成？怎么把他带在身边？让司空朔知道了，不吃了你？”</p>
“他在身边，司空朔才不敢吃我。”烛龙捋起袖子，露出渗血的伤口，“投鼠忌器。”</p>
恭王张大了嘴。</p>
……</p>
行宫内，小李子正在给司空朔包扎左臂上的伤口：“哎哟，这郡王，下手可真狠！好歹是自己哥哥，有这么往死里杀的吗？您平时多惯着他呀，让他在行宫像条大尾巴狼似的，横行无阻！怎么到您从他手里抢东西，他又一点儿不留情面了？”</p>
事到如今，兰贞与司空家主的事已经瞒不住这些心腹了，如老太监、如小李子、如赤衣宫女，全都知道司空朔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叫玄胤了。</p>
司空朔没说话。</p>
小李子系上绷带：“主公，您明天真打算护送烛龙和老爷去南疆啊？”</p>
“不然呢？”司空朔淡淡地问。</p>
小李子把金创药收入医疗箱：“虽然吧，奴才没跟您去现场，没见着您跟胤郡王打斗，但瞧您这满身的伤，奴才能猜到胤郡王是真的下定了决心，甭管您与他什么关系，敢阻止他报仇，他就得杀！”</p>
“哼。”司空朔发出一个不屑的鼻音。</p>
小李子又道：“还有吧，您别怪奴才多嘴儿，奴才总觉得让老爷到南疆不是什么好事儿！耿家那群人……说好听点儿，是帮您照顾老爷；说难听点儿老爷就是他们的人质！您要是哪天不跟他们合作了，他们说不定还是会杀了老爷！您说您何苦呢？”</p>
“本座有的选吗？”司空朔静静地问。</p>
小李子低下了头。</p>
从老爷的安危上来讲，接受耿家的保护是最佳选择。与其说是烛龙挟持了老爷，不如说是主公自愿给老爷找了一个临时的保护伞，哪怕这把伞，会让他陷入十分危险和被动的境地。</p>
“唉，您英明一世，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爹啊？”</p>
小李子嘀咕着，拧着药箱出了寝殿，一刻钟后返回，手里多了一碗汤药：“主公，这是最后一副药了，喝完，您就该康复了。但是蛊毒……”</p>
“本座明白，退下。”</p>
“是。”</p>
小李子放下药碗，从外面，轻轻合上了房门。</p>
司空朔摘下面具，露出那张俊美得不可方物的脸，打开插在花瓶里的画卷，看着那个戴着幕篱的女子，面无表情地端起了药碗。</p>
翌日，恭王邀请德庆公主出游：“昨天的事，是我治下不严，我后悔了一晚上，真不该把烛龙带来的！我已经给耿家修书禀报了烛龙的恶行，并告诉耿家，若是逮住烛龙，我一定会大义灭亲！我知道公主一定还在生我的气，想邀公主一同出城散散心，也算弥补一下我的过失。”</p>
德庆事后从皇贵妃那儿了解到了烛龙冲撞父皇的经过，心中着实把烛龙恨得不轻，听恭王决议杀掉烛龙，略感舒适了些：“但是我有些累，改天吧。”</p>
恭王眼神一闪，握住她的手道：“德庆，你还在恼我对不对？我对天发誓，耿烨绝没与烛龙狼狈为奸！若耿烨有，让耿烨天打雷劈不得好死！”</p>
反正他不是真的耿烨。</p>
德庆公主见他如此信誓旦旦，不免信了几分：“真不是你纵容的？”</p>
“真不是！你是不晓得，皇上说要取消我们婚事的时候，我吓得心跳都停了！”他夸张地说。</p>
德庆公主噗哧一声笑了。</p>
恭王揽过她肩膀，与她一道坐上了出宫的马车。</p>
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他们：“例行检查，请公主与恭王下车。”</p>
恭王笑了笑：“我下车就是了，太阳大，让公主在里边坐着吧，反正里边有人没人，你们全都看得清楚。”</p>
侍卫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所有人都必须下车接受检查！”</p>
恭王仿佛非常惊讶：“公主也要检查吗？你掀开帘子，里边几个人你会看不到吗？难不成你以为公主会在座板下边儿藏什么不能带出宫的东西？”</p>
侍卫解释道：“是这样的恭王殿下，烛龙潜逃了，皇上下令，必须对一切出入宫廷的马车进行详细的排查。”</p>
恭王还要说什么，德庆公主挑开了帘子，不怒自威道：“本公主会私藏烛龙吗？本公主恨不得撕了他才好！你们应该看到了，本公主的马车干干净净！没什么可查的！”</p>
“可是公主……”</p>
德庆公主跳下了马车：“行了行了，去检查吧！这样总可以了吧？”</p>
“多谢公主。”侍卫清了清嗓子，把马车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座板下也查了一遍，的确没发生任何可疑的迹象，“打搅公主了。”</p>
德庆公主蹙眉，上了马车。</p>
恭王长长地松了口气，这些侍卫到底还是顾忌了德庆的身份，没搜得太过分——</p>
马车在宽阔的大街上行驶。</p>
德庆公主微笑着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郊游？丽湖吗？”</p>
恭王笑道：“我听说城西有一家不错的斋菜馆，想邀请公主一同品尝一下。”</p>
“斋菜？”德庆公主转动着美丽的眼珠，“我没吃过。”</p>
恭王点了点鼻尖，极尽亲昵地说道：“就是因为你没吃过，才要带你去吃，我要带德庆尝尽世间美食、访遍四海河川。”</p>
德庆公主甜得心尖儿发烫。</p>
但是出城时，马车再一次被拦了下来，这一次的侍卫没这么好说话了。</p>
侍卫拔出宝剑，要朝马车里戳。</p>
恭王大骇：“你们干什么？这是公主的马车！损毁公主的东西，要砍头的！”</p>
侍卫正色道：“这是上头的命令，如果我们不执行，也是要砍头的。”</p>
德庆公主本身并不是一个特别有架子的人，没觉得侍卫的行为不可原谅，偏恭王在一旁不停地上着眼药：“公主，这些人实在是太过分了！检查一遍就够了，还得拆了您的马车！难道说，您贵为一国公主，真会窝藏朝廷的要犯不成？他们到底是奉命检查，还是不满您找了个南疆驸马，要故意刁难于您？”</p>
德庆公主被戳中了痛脚，堂堂嫡出公主，竟然远嫁敌国王爷，怎么想都不是一个特别明智的决定，但为了西凉江山，为了王家的千秋万代，她与父皇都决定接受这样的牺牲，只是，她不希望别人曲解她的付出！</p>
“给本公主让开！想搜本公主的马车，到皇宫向本公主的父皇请旨！”</p>
侍卫与同伴们面面相觑。</p>
这一幕，被城楼上的黑衣首领尽收眼底，黑衣首领眯了眯冷眸，对身后的影卫道：“通知郡王。”</p>
“是！”</p>
……</p>
马车最终被放行了，驶到了郊外的一家斋菜馆。</p>
德庆公主温柔地笑道：“你听谁说的这儿有斋菜馆的？”</p>
他哪儿是听说的？是以前来吃过。</p>
恭王眼神微闪道：“宴会上，听公子们说的。”</p>
二人进了菜馆。</p>
烛龙与司空家主从马车底部的隔板中出来，二人浑身都湿透的，不是热的，是被吓的，刚刚在城门口，若真有人拿剑往里戳，他们恐怕就要变成筛子了。</p>
此处距离驿站不过三四里路，二人跑着跑着就到了。</p>
司空朔坐在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上，挑开帘幕，让二人上了车，马车七弯八转，拐入了一个僻静的小树林，约莫两刻钟后，抵达了一个临时搭建的渡口。</p>
小李子从乌篷船里探出小脑袋：“都准备好了！你们顺流而下，不到半日便能抵达溪村渡口，那里有人接应你们！”</p>
烛龙立马跳上船，对依旧站在岸上的司空家主道：“还等什么？快上来呀！”</p>
“我……我……”司空家主突然有些不舍，颤抖着握住了司空朔的手，“阿朔……我……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我……”</p>
他说着说着，泪水掉了下来。</p>
到了诀别的一刻，才想起一生的愧疚，儿子今年已经三十岁，可他好像……根本不记得他的生日。儿子出生时，他抱都没抱一下，要不是想着兰贞可能会回来找儿子，他都想淹死他的！</p>
儿子是怎么磕磕碰碰地长大了呢？</p>
生过病没有啊？</p>
他都不知道。</p>
儿子长什么样，他也不知道。</p>
反正，等他开始拿正眼去瞧儿子的时候，儿子已经戴上面具，去宫里做了太监。</p>
“阿朔……父亲要走了，你……你让父亲看你一眼好不好？”他抽泣着说。</p>
司空朔冷漠地说道：“你走吧。”</p>
“阿朔……”司空家主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摸上他冰冷的银色面具，“我……我就看你一眼，我这一走，也许一辈子……都回不来了……”</p>
司空朔拿开他的手。</p>
司空家主心口一痛，儿子终究还是不肯原谅他么？</p>
他的眼泪哗啦啦地往外冒，死死地抱住儿子的手：“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一切能够重来，我会……会好好地对兰贞，也会好好地对你，我会娶她！会立你做世子……”</p>
“如果一切能够重来，我宁愿你没碰过她。”司空朔漠然地说完，抽回被他抱得生疼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过了身。</p>
“小心！”烛龙突然大叫！</p>
司空朔眼皮一抬，眸光一动，转身打出一掌，将司空家主推入了船舱！</p>
百支箭矢铺天盖地，交织成一张无法逃离的大网，将司空朔一行人全都网在了它的魔爪下。</p>
烛龙赶忙合上了舱门！</p>
小李子噗通跳下水！</p>
司空朔挡在船前，抡剑劈斩，箭矢被他消耗了大半，还有部分钉在船上，铮铮铮铮地发出声响。</p>
一支箭头从船身的缝隙中没入，在离司空家主的眼睛只有不足一寸的地方堪堪停住。</p>
司空家主瞬间吓懵了。</p>
又一支箭矢飞入。</p>
烛龙把他往下一按，箭矢钉在了对面的墙壁上！</p>
“呆在里头别出来！”烛龙咬牙说完，拔剑冲出了船舱。</p>
司空朔与玄胤在岸上激烈地打了起来，黑衣首领率着十多名影卫，杀气腾腾地往船上冲来，被赤衣宫女与一众大内高手拦截在半路。</p>
双方打得不可开交。</p>
烛龙一剑砍掉一名影卫，目不斜视地冲向玄胤。</p>
玄胤与司空朔激战正酣，没注意到烛龙正抡着宝剑，要从背后，给他一记致命的偷袭。</p>
烛龙高高举起了宝剑，咬牙，朝玄胤狠狠地刺去！</p>
司空朔眸光一动，突然扣住玄胤肩膀，将玄胤抱进怀里，另一手，挑开了烛龙的剑。</p>
烛龙气疯了，你他妈的到底在帮谁呀？</p>
玄胤被扣入司空朔怀中，本能地击出一掌，司空朔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斜斜地飞上半空，又斜斜地跌进船舱。</p>
面具在船舷上磕了一下，落入水中。</p>
小李子刚浮出水面，被面具砸中了脑袋：“哎哟——”</p>
又沉了下去。</p>
没了司空朔，烛龙不敢与玄胤硬拼，调头就往船上跑。</p>
“还想跑？”玄胤一剑削掉了他右耳，他痛得一个踉跄，跌在地上。</p>
玄胤一脚踩碎了他右腿，他凄惨地叫了起来。</p>
玄胤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怜悯，又用同样的方式踩碎了他左腿，他连爬都爬不动了，用手肘往后挪，玄胤又挖出了他肘骨。</p>
“你……你会后悔的，这么对我，你……你会后悔的！”</p>
“我后悔不后悔是我自己的事，倒是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赶上前送死？”</p>
“等等！我有话说！”烛龙额角青筋暴跳。</p>
“我不想听。”玄胤冷漠得没有一丝表情。</p>
烛龙摇头：“你不想知道你娘的事吗？你不想知道你娘是被谁……害死的吗？你真以为是北域人……”</p>
话未说完，玄胤的剑，从他喉管轻轻地刺了进去。</p>
另一边，司空朔半躺在船上，一阵一阵冒着冷汗。</p>
玄胤那一掌倒是没把他怎么样，可惜他站不起来了，因为蛊毒发作了。</p>
他蓄足全力，爬到了舱内。</p>
司空家主趴在坐板下，浑身发抖，心里默念着，别过来，别发现我，别杀我……</p>
脸颊传来热气，似乎谁在他身边轻轻地呼吸。</p>
他扭头一看，瞬间炸毛：“啊——玄胤——”</p>
他吓得失去了理智，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记去问玄胤怎么会穿着紫色的衣裳，怎么会虚弱地爬到他身旁，他从坐板下爬出来，抓起桌上的小刀，狠狠地扎进了儿子的心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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