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哥哥就这么被抓走了！</p>
在她面前，生生地，被抓走了！</p>
宁玥的指甲狠狠地掐入了掌心，要是让她查出谁告的密，她非得把那家伙剁掉！</p>
“魏大哥。”</p>
她压下心底的怒火，看向一旁的魏捕快，语气还算平缓地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明明都决定今天去向皇上坦白一切的，我二伯连折子都拟好了……”</p>
魏捕快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京兆府也是早上得的消息，真的特别突然，特别惊讶！谁都没料到你大哥还活着，更没料到他成了南疆的容公子。”</p>
容公子的名号早在西凉如雷贯耳了，以阵法困住了他们的战神不说，还发明出了那么厉害的兵器，愣是让西凉士兵吃尽了苦头。一个容公子，一个大帅，几乎成了西凉闻风丧胆的存在。</p>
然而就是这么厉害的人，竟是他们西凉早夭的“少年宰辅”马客卿。</p>
魏捕快还沉浸在容卿带来的震惊中，对于皇帝下旨捉拿容卿的事儿反倒没那么多疑问。</p>
宁玥不得不重新问了一次：“魏大哥，你知道皇上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知道我大哥就是容公子的吗？”</p>
“这个我也不清楚，反正上衙门的时候，口谕已经传到了。”魏捕快如实说道。</p>
既然是圣上口谕，就一定是从皇宫传出来的消息。</p>
可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在起先把消息传入皇宫，还不偏不倚地传到了皇帝耳朵里呢？</p>
司空静？</p>
不像。</p>
她的手被容麟折断了，终日待在府里养伤，司空家主命人将她看得特别紧，她没机会离开司空府邸。</p>
况且就算她有机会离开，她也不知道大哥的另一重身份是容卿。</p>
知道容卿真实身份的人不多，玄煜、玄昭、玄胤、孙瑶、周神医与马家人。</p>
这些人，都不会跑去揭露容卿。</p>
见宁玥陷入沉思，魏捕快小声问了两句：“你大哥为什么会是容卿？他没通敌叛国的画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回来？”</p>
不怪他怀疑，实在是事情太蹊跷，让人难以接受。</p>
宁玥凝眸道：“我大哥失忆了，不知道自己是谁。”</p>
这就是为何他们执意要亲自面圣说明情况了，大哥的问题说简单也简单，就是失忆了；说复杂也复杂，毕竟帮南疆办了那么多事。自己陈情，把经过一五一十地讲清楚，倒是问题不大；可一旦从旁人嘴里举报，性质完全不同了。</p>
一个人一旦先入为主，想再改变看法，很难。因为届时不仅要承认事件的真相，也要承认自己愚昧无知听信了谗言，这对一国之君而言，无疑有些打脸。</p>
“这些，还请魏大哥先别说出去，我想亲自向皇上解释。”</p>
魏捕快宽慰地笑了笑：“好，我不说，既然你大哥是事出有因，我相信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先走了，你那边赶紧想办法把你大哥救出来吧！大理寺的牢饭可不好吃！你大哥那身子……”</p>
他想说的天底下的牢饭都不好吃，但如果在京兆府，他还能关照一二，偏偏是大理寺那种地方，恐怕连中山王的手都伸不进去。</p>
宁玥欠了欠身：“多谢魏大哥赶来帮忙。”</p>
她看得出来，魏捕快没必要淌这趟浑水，是因着与她的交情才厚着脸皮跟大理寺的人一块儿过来的。</p>
魏捕快憨厚老实地笑道：“我没帮到什么忙，好了，我去看看你大哥。”</p>
二人就此别过。</p>
宁玥唤来冬梅：“你去玄家大营，通知玄胤！”</p>
……</p>
一座茶楼上，二楼的厢房中，轩窗微敞，能清楚地从这边看到沿街的状况，大理寺的囚车浩浩荡荡地从街上走过。</p>
一名白衣男子坐在牢笼中。</p>
牢笼破旧，却难掩他风华如玉。</p>
围观的百姓纷纷朝他投来讶异的眸光。</p>
大概是想问他是谁，犯了什么罪。</p>
有个小孩儿朝他丢了一根菜叶子。</p>
王妃从牢笼撤回目光，瞧表情，是有些解气。</p>
她看向夙火，语气如常地说道：“已经照你说的做了，人也抓进去了，别忘了让马宁玥闭嘴。”</p>
夙火端坐在那边，纹丝不动：“当然。”</p>
王妃看着他说话嘴唇都不带动一下的，心里一阵发毛，总觉得自己像在跟一个死人谈话。王妃的眉头皱了皱，说道：“你打算怎么做？我那儿媳可不是这么好威胁的。她虽然总在我面前表现出一副软弱无能的样子，但撕破了脸我才发现，这么久以来她一直都在装。总之，她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p>
“我有分寸。”夙火面无表情地说。</p>
“你还没说你打算怎样做。”王妃提醒。</p>
夙火看了王妃一眼：“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我要怎么做，你可以不用操心了。”</p>
“你什么意思？”王妃纵然再傻，也听出来他的婉拒之意，“你说过，怎么做你会请示我，我同意了你再执行！若我不同意，随时能够中断、随时能够抽身而退！那么你现在，突然跟我耍起乌龙了？”</p>
夙火不紧不慢地说：“你想多了，玄王妃。接下来的事，为了你自己的安全，你最好别参与。我能独立完成，你相信我。你再给我一样东西，事情就能圆满完成了。”</p>
……</p>
宁玥坐上马车，去了中山王府。</p>
她思前想后，想不通谁会跑去向皇上告密，毕竟知道的人里边，都跟她大哥无仇；而与他大哥有仇的，又不知道大哥是容卿。</p>
她很快，想到了王妃。</p>
王妃与他们彻底撕破了脸，会不会因此怀恨在心而跑去拿她大哥开刀呢？</p>
虽然王妃当时不清楚大哥的身份，但万一事后谁跟她说漏嘴了呢？</p>
她决定回府探探虚实。</p>
她找到了孙瑶。</p>
孙瑶怀孕五个月，精神看上去非常不错，这段日子，琴儿搬到青灵阁，由她照料。琴儿的疯病彻底好了，二人相处起来十分融洽。</p>
“玥儿。”</p>
“四嫂！”</p>
二人亲热地拉过宁玥的手，看着宁玥苍白的脸色，一阵心疼。</p>
“四嫂，我听说你病了，你好些了没？”琴儿担忧地问。</p>
宁玥微微地笑了笑：“好多了。”</p>
“瘦了一大圈，脸色这么难看，还说好多了。容……咳！”孙瑶刚想讲出容卿的名字，意识到人多嘴杂，改了口，“大夫没让嘱咐你多休息吗？大冷天的，该待在屋子里才是。瞧你的手，都快冻僵了。”</p>
她揉搓着宁玥冰冷的手。</p>
宁玥弯了弯唇角：“大病初愈是这样，慢慢调理一阵子就复原了。”</p>
“四嫂你是得的什么病？”琴儿好奇地问。</p>
“我也不清楚，就浑身无力。”宁玥笑着说，“没事，都过去了，我好了。”</p>
“嗯。”琴儿点了点头，“那四嫂你几时回府？”</p>
宁玥神色如常道：“还要再休养一段日子，不清楚具体时间呢。”</p>
“这样啊，我好想四嫂呢。”琴儿的情绪开始低落。</p>
孙瑶明白宁玥是有话对她说，转头对琴儿道：“你上次不是说要给你四嫂做个暖手捂？做好了没？”</p>
琴儿杏眼一瞪：“呀！还没呢！才做了一半！四嫂你等我，我这就去做！”</p>
琴儿走了，孙瑶屏退了丫鬟们，让诗画守在门口，看向宁玥道：“你今儿来找我是不是有事？”不等宁玥回答，又接着问，“你们真的搬出去了吗？怎么回事？”</p>
一连三个问题，弄得宁玥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的好。</p>
宁玥顿了顿，才说道：“我跟母妃闹翻了，然后玄胤就让人收拾东西搬出去了。”</p>
“你怎么会跟母妃闹翻？她是不是又欺负你了？”一开始还不明显，王妃基本上一碗水端平，可是随着了解的深入，她发现王妃对四房还是不如对其他房那么上心。尤其玄胤变得越来越强大之后，王妃的那种不满几乎能写在脸上了。便是她说宁玥病重，在小别院养伤，王妃也没提出将宁玥接回府里治疗。</p>
“反正闹了一些不快，具体的我以后再跟你解释。”宁玥握住孙瑶的手，“你的身子还好吧？”</p>
“我好着呢，你有话就问吧，我不会瞒着你的。”</p>
宁玥点头，问道：“王妃在不在府里？”</p>
“她一大早就出去了。”</p>
“我大哥的身份，没人跟她说漏嘴吧？”</p>
孙瑶想了想：“这……我不清楚，反正我跟玄昭是没说，世子那边……我想，他应该也不会。”</p>
所以，王妃不知情，与这件事没有关系？</p>
宁玥按了按眉心，觉着怪异，又问：“那她昨天回来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p>
“她昨天回来的太晚，我已经歇下了，没见到她。今天去给请安，她又出了门。”孙瑶据实相告。</p>
宁玥弱弱地吸了口凉气，王妃离开马家的时候才中午，怎么那么晚才回？中间的一段时间，她去了哪儿？干了什么？</p>
宁玥在孙瑶的青灵阁坐了一会儿，没等到王妃，决定先回将军府与玄胤碰头。</p>
刚走到门口，王妃神清气爽地回来了。</p>
王妃看了宁玥一眼，想起昨天那一巴掌，早已消肿的脸颊仿佛又隐隐作痛了起来。</p>
她冷声道：“不是搬出去了吗？还回来做什么？别告诉我，你们又反悔了，觉着外头不如王府，想再搬回来！”</p>
这种鬼地方，求着她，她都不会搬回来！</p>
宁玥冷漠地看着她，反正撕破脸了，也不怕问的话太重伤了彼此颜面：“我大哥的事，是不是你干的？”</p>
王妃的眼神猛地一闪，捏紧了手指，撇过脸道：“你大哥什么事是我干的？”</p>
宁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我大哥被抓了，说他通敌叛国，是皇上亲自下的口谕。但是这很奇怪，我大哥的身份没告诉任何人，怎么就传到了皇上耳朵里？想来是皇上身边的近臣或宠妃，给皇上告了密，还告得……并非实情。”</p>
王妃被宁玥犀利的眼神看得无所适从，仿佛所有谎言都要被看穿了似的，她不耐烦地说道：“我怎么知道是谁干的？这些，你不该去过问大理寺吗？”</p>
宁玥狐疑地挑了挑眉：“咦？母妃怎么知道是大理寺？不是京兆府，不是御史台，也不是刑部？”</p>
“路上听人说的，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她镇定地说。</p>
“既然传遍了，那刚才我问你我大哥的事是不是你干的，你为什么又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呢？”宁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破绽和漏洞。</p>
王妃被逼问得浑身不舒服，这是一种秘密即将被揭晓于人情的心虚。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无畏地对上宁玥的视线：“我不想与你说话，所以敷衍了你一句，怎么？指望我像从前那样疼你？还是像对待客人那样招待你？在你，打了我一巴掌之后？”</p>
这话讲得极为讨巧，极有底气。</p>
宁玥却还是放下心里的疑惑：“那么敢问王妃昨天离开马家后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为什么那么晚才回府？”</p>
“马宁玥，你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就算不拿我当自己婆婆，我也始终是中山王府的嫡妃！你没资格过问我做了什么！”她愤愤地说。</p>
“王妃是心虚吗？不敢让人知道真相吗？”宁玥追问。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王妃的嫌疑很大。</p>
王妃的眼神微微闪了一下，转瞬即逝，然而即便如此，也足够宁玥捕捉到了。宁玥的面色渐渐冰冷了下来：“你不说实话，我这就去把兰贞的事告诉王爷！”</p>
她说着，迈步就走。</p>
王妃急急地叫住了她：“你敢？你告诉王爷，你……你就别想你大哥平安出来！”</p>
宁玥猛地转过身来，眼神，如出鞘的宝剑，寒芒闪烁：“果然是你？”</p>
王妃倒抽了一口凉气，自己怎么那么蠢，一下子中了这丫头的激将法？算了，这丫头知道就知道吧，反正也不能能把她怎么样就是了。</p>
念头闪过，她扬起了下巴：“是我怎么了？我做错了吗？你大哥是南疆赫赫有名的容公子，出了名的狡猾！帮着南疆攻打西凉士兵，还围困了我儿子，险些把我儿子困死。我们玄家满门忠烈，作为儿媳，你就该在第一时间，把你大哥的消息上报朝廷！而不是一直藏着掖着！险些酿成大祸你知道吗？”</p>
“你儿子差点被困死是你儿子没本事！玄胤怎么就没被困住？”</p>
“那是因为他勾结容卿！容卿给他放了水！”</p>
“哈！”宁玥气笑了，这个婆婆，再一次刷新她的认知了。什么叫愚不可及？这就是！她儿子出事是别人狡猾，玄胤立功了是别人放水。最可笑的是最后一句，如果不是她跑去告密，二伯会将实情告诉皇上，求得皇上谅解。这场祸是她惹出来的，这顶通敌叛国的帽子也是她扣在大哥头上的，她却还好意思反怪别人！</p>
“王妃，我们从来没想过藏着掖着，只是我一直在病中，需要我大哥医治，万一我大哥因公务不在……算了，反正你不在乎我死活，跟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你抓我大哥，也不是所谓地大义灭亲，你只是为了牵制我！”宁玥毫不客气地说道。</p>
“随便你怎么说！”王妃不想跟马宁玥继续纠缠了，马宁玥的眼神和话都像刀子一般，凌迟着她，让她每多待一秒都是煎熬。</p>
宁玥却不会让她这么轻松地走掉，抓住她胳膊，冷道：“王妃，我承认我们之间闹的不愉快，但再怎么样，我们都是两个正常人，你有什么黑招尽管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为难我大哥？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哪天也发了狠，抓了小樱去，狠狠地凌虐她，你会怎么想？”</p>
“你敢？”王妃抬手，就是一耳光朝宁玥扇了过去！</p>
宁玥扣住了她手腕，尽管还很虚弱，但内心的愤怒让她稳稳地擒住了她的手：“我有什么不敢？我警告你郭玉，我大哥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算丧尽天良，也会让你尝到同样的滋味！”</p>
“你……你这个魔鬼——”王妃气得浑身发抖。</p>
“是，对付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我就是魔鬼！你最好祈祷我大哥没事，不然，我大哥死了，我会让你的四个孩子全部下去陪葬！”</p>
宁玥甩开了她的手！</p>
王妃被宁玥吓到了，若单单是口头威胁，她尚且不怕，但宁玥那种死人一般的眼神，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厉鬼，一下子掐住了她喉咙，她连呼吸都不顺畅了。</p>
“你……你……你究竟凭什么……这么对我？我把你哥哥怎么样了吗？我说过会害死他吗？只要你不把兰贞的真相说出去，不把小胤的身世说出去，我会想办法救你哥哥出来的……”</p>
她话音刚落，宁玥猛地按住了她肩膀：“玄胤的身世？你怎么会知道这个？谁告诉你的？”</p>
糟糕，说漏嘴了。</p>
“我……”</p>
“你昨天到底去见谁了？”</p>
“王爷。”</p>
“还有？”</p>
“没有了。”王妃撇过脸。</p>
分明是还有！</p>
可恶！</p>
是谁？</p>
谁知道玄胤的身世？</p>
“夙火。”</p>
宁玥自然而然地喊出了这个名字。</p>
王妃眉心一跳！</p>
宁玥捕捉到了她的异样，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难怪你知道我大哥的身份了，敢情是夙火那个老贼告诉你的！”</p>
她很早就怀疑夙火发现玄胤的身世了，所以才杀了瞿老嫁祸玄胤，目的，是希望借南疆王的手除掉玄胤。</p>
而夙火与大哥的恩怨只怕也不简单，虽同样效忠南疆皇后，但大哥明显比他地位高，他那种阴暗的小人，谁知道会不会恨不得大哥去死？</p>
“夙火那种人的话你也信，你才是真的酿成大祸了！你等着全家人都被你害死吧！”</p>
宁玥说完，再也懒得在王妃这边浪费时间了。口口声声说玄家满门忠烈，妇人也该精忠报国，却原来她自己就勾结了南疆人。</p>
“王妃，魏捕快来了！”碧清迈着小碎步朝这边走，身后跟着一脸焦急的魏捕快。</p>
魏捕快是跟着囚车去大理寺的，中途跑到王府，莫非是大哥出事了？</p>
宁玥心一揪。</p>
魏捕快喘气道：“不……不好了……有人劫了囚车……好像是玄家的……人……”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有凉快，我捡到一个，另外一个，被大理寺拿走了。”</p>
这下好了，彻底说不清了。</p>
……</p>
皇上的旨意是在午饭前到达玄家的，囚车里关押的是南疆军师容卿，玄家人却救走了容卿，这简直是公然勾结南疆、公然造反！</p>
玄家人被全部拘捕入狱。</p>
玄煜、玄昭、玄胤、孙瑶、琴儿、宁玥、王妃、玄小樱，就连中山王都未能幸免。</p>
大理寺卿亲自上门捉拿嫌犯。</p>
“大人，请慢！”</p>
就在宁玥即将被推上囚车之际，抚远公主身边的温女官赶来了。</p>
温女官给大理寺卿行了一礼，道：“大人，抚远公主的心疾又犯了，太医们治不好，要请郡王妃过去诊治。”</p>
宁玥上次救了中风的皇帝，众人一度以为她医术不错，加上她自称是司空流的关门弟子，而司空流对此也从未否认过，是以，抚远请她去看病，完全在情理之中。</p>
“可是……”大理寺卿很犹豫，朝廷要犯啊，就这么放了，恐怕上头会怪罪吧？</p>
温女官就道：“公主殿下已经请示过皇上了，皇上准了，这几日，郡王妃会寸步不离地待在公主府，替公主治病。”</p>
皇上都准了，那他也无话可说了。</p>
大理寺卿走后，温女官握住了宁玥的手：“郡王妃，公主殿下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后面的事，看你自己了。”</p>
宁玥欠了欠身：“替我多谢公主。”</p>
温女官柔声道：“如果不是你，公主殿下不可能顺利生下小郡主。公主殿下相信你的为人，也相信你大哥的事一定有隐情，希望你早日查明真相，还你大哥，也还玄家一个公道！”</p>
大理寺的人抓完王府女眷后，又赶去军营把中山王父子抓进了囚车。</p>
玄胤因为早先在云州一役立了军功，一直没领取封赏，便向皇帝请求亲自彻查此事，皇帝把他放了，但只给他三天时间。</p>
三天后，抓不回容卿、找不到有利的证据，玄家将以卖国罪论处。</p>
王妃终于意识到自己中了夙火的奸计，夙火根本不是想通过容卿要挟马宁玥，只是想从她这边骗出容卿、给玄家设一个局！</p>
可惜她意识得太晚，她和丈夫，以及三个无辜的孩子，包括挺着肚子的孙瑶，都被关进了冰冷而肮脏的地牢。</p>
……</p>
消息传播得很快，蔺兰芝正与容麟买布料呢，人群里便议论开了。</p>
“马家长子原来没死啊？”</p>
“不仅没死，还投靠南疆做了卖国贼啊！这不，被大理寺给带走了吧？”</p>
“没带走！半路让玄家人给救了，皇上好生气，把玄家也打入地牢啦！”</p>
蔺兰芝与容麟扔下布料，飞快地赶回了马家，看到棠梨院一片狼藉，当即两眼一黑，晕了过去。</p>
宁玥和玄胤就是这个时候回到马家的。</p>
三人关上房门，好生分析了一下当前的情况。</p>
容麟的情绪有些激动，他就知道，他不该离开容卿的。他才走了那么一会会儿，容卿就出了事！不怪在南疆的时候，他日日让人盯着容卿，哪怕容卿多打两个喷嚏他都立马从战场赶回去。实在是那家伙……太需要人照顾了！</p>
“容麟，你先冷静，我们先商量商量对策。”宁玥凝眸说。</p>
“老子冷静不了。”容麟颤抖着，在屋子里踱来踱去。</p>
宁玥心知他与大哥相依为命十年，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大哥出事，他恐怕比谁都难过。宁玥没介意他爆的粗口，转头看向玄胤道：“是夙火，夙火引诱王妃去告的密。不知那几块令牌，是不是也是王妃给夙火的。”</p>
王妃告密很简单，只用给皇贵妃递个消息就够了。</p>
玄胤的脸色沉得吓人：“夙火这个老东西！居然真的在京城！”</p>
对于王妃与夙火勾结的事，他倒不觉得多么惊讶，那个女人，就是这么蠢！谁都能轻易利用！这些年，多亏他父王没找小妾，也多亏他这个庶子没生什么歪心思，不然就凭她那猪脑子，早去西天见佛祖了！</p>
当然，另一方面，他对与夙火能找到王妃感到十分地诧异。</p>
“夙火对我们很了解。”他若有所思地道。</p>
“我也深有同感，他好像清楚每个人的软肋，知道从谁最容易下手。你说，他是不是在京城安插了眼线？”宁玥狐疑地问。</p>
“八成是。”玄胤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玄家是西凉最强悍的军阀，击垮玄家，西凉的战斗力会削弱很多，如果夙火是出于这个目的才来对付我们，似乎没什么说不过去。”</p>
宁玥沉吟片刻：“但你还是觉得他的目的没这么简单，是吗？”</p>
“是。”玄胤顿了顿，“算了，眼下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先找到夙火和容卿，洗脱冤屈再说！”</p>
宁玥定了定神，问：“夙火跟我大哥之间有什么矛盾没？他会不会对我大哥……”</p>
事情发展到这个份儿上，玄胤不好再瞒着她了：“夙火嫉妒你大哥，几次三番想杀了他。我手下的人手骨都差点被砍断了，就是为你大哥挡了一刀。”</p>
“夙火那个混蛋！”</p>
宁玥咬紧了牙齿。</p>
玄胤拍拍她肩膀，宽慰道：“不过你放心，他既然以玄家人的身份救走容卿，在玄家定罪以前，你大哥不会有性命之忧。”</p>
不会有性命之忧不代表没事，那个变态的家伙，万一折磨她大哥怎么办？</p>
宁玥抱住了玄胤的脖子：“玄胤，一定要找到我大哥！尽快！”</p>
“好。”玄胤搂紧了她，鼻尖抵住她柔软的脖颈，“我跟容麟分头行动，你在家等消息。你自己都还这么虚弱，把自己照顾好，别让我们有后顾之忧。”</p>
“嗯。”宁玥哽咽着点了点头。</p>
玄胤与容麟离开后，宁玥去房中看了蔺兰芝。</p>
蔺兰芝醒了，整个人呆呆的，眼神空洞。</p>
宁玥心疼地抚了抚她肩膀：“娘，你还好吗？”</p>
蔺兰芝看看宁玥，又看看空荡荡的房间：“果然是做梦呢，我就说你大哥死了那么多年，怎么会活过来？又是我疯了是不是？我现在好了，没事了，你肚子饿不饿？我给你做饭。”</p>
她说着，走下床，精神恍惚地去了小厨房。</p>
……</p>
宁玥决定不等玄胤和容麟了，想到大理寺瞧瞧，看能不能从王妃那边再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p>
但是大理寺不是那么容易进的。</p>
郭况都把她带不进去。</p>
宁玥犹豫半晌，驱车去了天机阁。</p>
“哟，什么风把郡王妃吹来了？我以为交易完毕，就再也见不到郡王妃了呢！”萧肃举着酒杯，一脸笑意地说。</p>
宁玥从怀中掏出十张金票：“天机阁什么都能买，不知能不能买个进大理寺的机会？”</p>
萧肃的嘴角抽了抽：“大理寺是最油盐不进的地方！不干不干！万一被发现，天机阁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p>
“阿芙蓉的配方。”</p>
萧肃一怔：“你说什么？”</p>
“我说，我给你阿芙蓉的配方。”</p>
“切~”萧肃慢悠悠地靠上了椅背，“阿芙蓉的配方我已经弄到手啦，其实很简单嘛，就是把罂粟果割开，让乳浆流出来发酵，再煮上一煮。”</p>
宁玥冷笑：“这是最低级的毒品，你还吃过从阿芙蓉里提炼的别的东西吗？”</p>
“别的？”</p>
“砒霜里都能提炼鸩毒，阿芙蓉自然也不例外。”</p>
萧肃果然来了兴趣，眯了眯眼：“郡王妃，你藏的很深啦！”</p>
宁玥淡淡一笑：“不藏点手艺，怎么跟萧总管讨生活呢？”</p>
萧肃将一万两黄金收到怀中：“我们这儿有个客人，正好在大理寺当差，他能带你去大理寺的任何地方，这些钱，我只当是你孝敬他的了，当然，我分走一半你不介意吧？”</p>
“不介意。”宁玥微笑。</p>
半个时辰后，宁玥穿着厨子的衣裳，被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带入了牢房。</p>
所谓能去任何地方，不过是送饭的缘故罢了。</p>
时间不长，宁玥必须抓紧。</p>
大理寺关押的都是要犯，牢房的看守与设施都比京兆府高一个档次，可无论档次如何高，也始终是牢房，吃穿用度与家里的简直不能相提并论。</p>
女眷与男人分别被关押在两个牢房里，彼此挨着，能看到对方。</p>
玄小樱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窝在王妃怀里：“母妃，这里好臭、好黑，我想回家。”</p>
王妃的鼻子一阵泛酸。</p>
咕噜~</p>
玄小樱的肚子叫了。</p>
“母妃，我好饿。”</p>
琴儿从荷包里拿出一颗糖：“给。”</p>
玄小樱伸手去接，可还没碰到糖果，便被一道鞭子抽中了手背，手背瞬间肿了一个大包，她疼得哭了起来。</p>
女眷们惊呆了，父子三人却瞬间火冒三丈，尤其玄昭，沉不住气，扑上牢门，掐住了狱卒的脖子：“你有病吧？那么小的孩子你也打？”</p>
狱卒被他的气势震慑到了，嗫嚅了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p>
玄煜冷冷地扫了狱卒一眼，对玄昭道：“给我回来！”</p>
玄昭咬牙，愤愤地放开了狱卒：“娘的！要是让爷知道，谁他妈这么缺德，在背后阴容卿、阴玄家，爷非杀了他不可！”</p>
王妃的身子抖了一下。</p>
“呜呜……”玄小樱扑进王妃怀里，“好疼！小樱好疼！”</p>
那么娇嫩的手，哪里经得起狱卒的鞭子？肿得像个馒头。</p>
王妃心如刀绞，抱住女儿：“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母妃害了你，对不起！</p>
孙瑶捡起地上的糖果，已经弄脏了，不能吃了，又问琴儿道：“还有吗？”</p>
琴儿摇头：“没了，我只装了一颗，还是昨天装的，忘记吃了。”</p>
玄小樱一抽一抽地哭，哭得王妃心都碎了。</p>
“咝——”</p>
孙瑶倒抽了一口凉气。</p>
琴儿忙问：“三嫂，你怎么了？”</p>
孙瑶摸了摸肚子：“没什么，可能刚刚吓了一下，动了些胎气。”</p>
王妃的头垂得更低了。</p>
中山王回味着三儿子那句话，浓眉微微一蹙：“你们几个，都知道容卿的事？”</p>
玄昭挠头，清了清嗓子。</p>
玄煜平静地说道：“是，知道，不想将您牵扯进来，所以没告诉您。”</p>
王妃的脸色瞬间变了，儿子说什么？他们也知道容卿的事？如此讲来，不是马宁玥一个人在瞒着她！就连她的亲生儿子，还有儿媳，都在瞒着她？还有王爷？</p>
这要是追究起来，她儿子儿媳……一个都跑不掉……</p>
天啦，她究竟干了一件什么蠢事？</p>
她把他们全都推进火坑了。</p>
“如果容卿通敌叛国的罪名成立，你们几个的下场是什么，应该清楚吧？”中山王目光沉沉地问。</p>
玄煜说道：“隐瞒不报，罪同叛国，当处斩首之刑。”</p>
斩首……斩首……</p>
王妃的看看大儿子，又看看三儿子，再看看面色发白的儿媳以及儿媳高高隆起的肚子，悔恨的泪水夺眶而出。</p>
“如果罪名成立，我会跟皇上说，容卿是我派人救的，与父王母妃无关，与其他人也无关。”玄煜说着，面色十分平静。让人觉得，他仿佛等这一刻等了许久了。</p>
死亡于他而言，有时候，更像一种解脱。</p>
他活得……太累了。</p>
“罪名不会成立！”</p>
一道熟悉的清冷话音自前方传来，众人顺势看去，就见宁玥穿着厨子的衣裳站在光影里，她面色冰冷、双目如炬，如爱恨交织的烈焰在寒冰上舞动，整个人被一股矛盾而张扬的气场笼罩。</p>
她张嘴，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大哥，没有通敌叛国！”</p>
众人怔住。</p>
玄煜的眸光微微一动，望向了别处。</p>
琴儿扑到牢门边，握住宁玥的手道：“四嫂！四嫂你怎么来了？”</p>
“嘘——”宁玥放下食盒，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们在那边吃酒，小点声。”</p>
琴儿激动地点头：“好！”</p>
宁玥冷冷地扫了王妃一眼，那一眼，扫得王妃心惊肉跳！</p>
宁玥从宽袖里拿出一瓶安胎药：“给三嫂吃一颗，一天一次。”她说着，又打开食盒，取了一碗干净的水。</p>
琴儿喂孙瑶服下安胎药，孙瑶感激地笑了笑，看向宁玥道：“你快走吧，被人发现就完了。”</p>
宁玥点头：“我问母妃几句话就走。”</p>
众人一愣！</p>
王妃眼神一闪，哀求地看向了宁玥，希望她别再这个节骨眼儿上把她抖出来。她不想成为玄家的罪人，不想成为儿子心目中的恶人，不想让王爷对她失望！</p>
宁玥暗暗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在她因为一点私心就害了她大哥、害了全家之后，还指望自己做个圣母，替她瞒下她所有的罪过吗？</p>
不可能！</p>
“不要……不要……”王妃害怕地摇头，内心充斥着一股绝望。</p>
宁玥丝毫不为所动，淡漠地看着她道：“夙火在哪里？”</p>
“够了！”玄煜低低地喝出了声，“你快点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p>
她的声音，几乎与宁玥的重叠，众人没听到夙火二字，只听到他压抑的咆哮。</p>
宁玥冷声道：“世子，你替她擦屁股的事做得够多了，她如今这么嚣张、这么没脑子，有一半，是被你惯出来的！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击鞠大赛上，往我的马鞍下插了一根长针的人，不是马宁溪的丫鬟，而是她！丫鬟表面答应马宁溪，其实，把那根绣花针给扔掉了！你为了给她掩饰罪过，杀掉了一个无辜的丫鬟！亏我还高高兴兴地认为你查出了真凶，替我抱不平，所以才杀鸡儆猴！却原来，你只是在替别人善后！</p>
这一点，还真是遗传！她为不让你娶一个庶女，可以杀了我破坏我和玄胤的联姻！你为了给她遮掩，也可以牺牲一条无辜的性命！你们要继续作死，随你们！但我和玄胤，不想给你们陪葬！”</p>
她的话，震到了众人。</p>
击鞠大赛的事，众人并不清楚，但大致意思听懂了，不由地齐刷刷地看向王妃，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为了阻止两家联姻，而对宁玥下过毒手。</p>
王妃捏紧了帕子。她知道那样做不对，但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一样。为了儿子，她什么可以牺牲！包括自己的良心！</p>
玄煜沉默了。</p>
宁玥看向王妃：“现在，可以回答我的吗？夙火在哪里？”</p>
中山王沉下了脸：“夙火是谁？”</p>
| |</p>
哥哥就这么被抓走了！</p>
在她面前，生生地，被抓走了！</p>
宁玥的指甲狠狠地掐入了掌心，要是让她查出谁告的密，她非得把那家伙剁掉！</p>
“魏大哥。”</p>
她压下心底的怒火，看向一旁的魏捕快，语气还算平缓地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明明都决定今天去向皇上坦白一切的，我二伯连折子都拟好了……”</p>
魏捕快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京兆府也是早上得的消息，真的特别突然，特别惊讶！谁都没料到你大哥还活着，更没料到他成了南疆的容公子。”</p>
容公子的名号早在西凉如雷贯耳了，以阵法困住了他们的战神不说，还发明出了那么厉害的兵器，愣是让西凉士兵吃尽了苦头。一个容公子，一个大帅，几乎成了西凉闻风丧胆的存在。</p>
然而就是这么厉害的人，竟是他们西凉早夭的“少年宰辅”马客卿。</p>
魏捕快还沉浸在容卿带来的震惊中，对于皇帝下旨捉拿容卿的事儿反倒没那么多疑问。</p>
宁玥不得不重新问了一次：“魏大哥，你知道皇上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知道我大哥就是容公子的吗？”</p>
“这个我也不清楚，反正上衙门的时候，口谕已经传到了。”魏捕快如实说道。</p>
既然是圣上口谕，就一定是从皇宫传出来的消息。</p>
可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在起先把消息传入皇宫，还不偏不倚地传到了皇帝耳朵里呢？</p>
司空静？</p>
不像。</p>
她的手被容麟折断了，终日待在府里养伤，司空家主命人将她看得特别紧，她没机会离开司空府邸。</p>
况且就算她有机会离开，她也不知道大哥的另一重身份是容卿。</p>
知道容卿真实身份的人不多，玄煜、玄昭、玄胤、孙瑶、周神医与马家人。</p>
这些人，都不会跑去揭露容卿。</p>
见宁玥陷入沉思，魏捕快小声问了两句：“你大哥为什么会是容卿？他没通敌叛国的画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回来？”</p>
不怪他怀疑，实在是事情太蹊跷，让人难以接受。</p>
宁玥凝眸道：“我大哥失忆了，不知道自己是谁。”</p>
这就是为何他们执意要亲自面圣说明情况了，大哥的问题说简单也简单，就是失忆了；说复杂也复杂，毕竟帮南疆办了那么多事。自己陈情，把经过一五一十地讲清楚，倒是问题不大；可一旦从旁人嘴里举报，性质完全不同了。</p>
一个人一旦先入为主，想再改变看法，很难。因为届时不仅要承认事件的真相，也要承认自己愚昧无知听信了谗言，这对一国之君而言，无疑有些打脸。</p>
“这些，还请魏大哥先别说出去，我想亲自向皇上解释。”</p>
魏捕快宽慰地笑了笑：“好，我不说，既然你大哥是事出有因，我相信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先走了，你那边赶紧想办法把你大哥救出来吧！大理寺的牢饭可不好吃！你大哥那身子……”</p>
他想说的天底下的牢饭都不好吃，但如果在京兆府，他还能关照一二，偏偏是大理寺那种地方，恐怕连中山王的手都伸不进去。</p>
宁玥欠了欠身：“多谢魏大哥赶来帮忙。”</p>
她看得出来，魏捕快没必要淌这趟浑水，是因着与她的交情才厚着脸皮跟大理寺的人一块儿过来的。</p>
魏捕快憨厚老实地笑道：“我没帮到什么忙，好了，我去看看你大哥。”</p>
二人就此别过。</p>
宁玥唤来冬梅：“你去玄家大营，通知玄胤！”</p>
……</p>
一座茶楼上，二楼的厢房中，轩窗微敞，能清楚地从这边看到沿街的状况，大理寺的囚车浩浩荡荡地从街上走过。</p>
一名白衣男子坐在牢笼中。</p>
牢笼破旧，却难掩他风华如玉。</p>
围观的百姓纷纷朝他投来讶异的眸光。</p>
大概是想问他是谁，犯了什么罪。</p>
有个小孩儿朝他丢了一根菜叶子。</p>
王妃从牢笼撤回目光，瞧表情，是有些解气。</p>
她看向夙火，语气如常地说道：“已经照你说的做了，人也抓进去了，别忘了让马宁玥闭嘴。”</p>
夙火端坐在那边，纹丝不动：“当然。”</p>
王妃看着他说话嘴唇都不带动一下的，心里一阵发毛，总觉得自己像在跟一个死人谈话。王妃的眉头皱了皱，说道：“你打算怎么做？我那儿媳可不是这么好威胁的。她虽然总在我面前表现出一副软弱无能的样子，但撕破了脸我才发现，这么久以来她一直都在装。总之，她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p>
“我有分寸。”夙火面无表情地说。</p>
“你还没说你打算怎样做。”王妃提醒。</p>
夙火看了王妃一眼：“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我要怎么做，你可以不用操心了。”</p>
“你什么意思？”王妃纵然再傻，也听出来他的婉拒之意，“你说过，怎么做你会请示我，我同意了你再执行！若我不同意，随时能够中断、随时能够抽身而退！那么你现在，突然跟我耍起乌龙了？”</p>
夙火不紧不慢地说：“你想多了，玄王妃。接下来的事，为了你自己的安全，你最好别参与。我能独立完成，你相信我。你再给我一样东西，事情就能圆满完成了。”</p>
……</p>
宁玥坐上马车，去了中山王府。</p>
她思前想后，想不通谁会跑去向皇上告密，毕竟知道的人里边，都跟她大哥无仇；而与他大哥有仇的，又不知道大哥是容卿。</p>
她很快，想到了王妃。</p>
王妃与他们彻底撕破了脸，会不会因此怀恨在心而跑去拿她大哥开刀呢？</p>
虽然王妃当时不清楚大哥的身份，但万一事后谁跟她说漏嘴了呢？</p>
她决定回府探探虚实。</p>
她找到了孙瑶。</p>
孙瑶怀孕五个月，精神看上去非常不错，这段日子，琴儿搬到青灵阁，由她照料。琴儿的疯病彻底好了，二人相处起来十分融洽。</p>
“玥儿。”</p>
“四嫂！”</p>
二人亲热地拉过宁玥的手，看着宁玥苍白的脸色，一阵心疼。</p>
“四嫂，我听说你病了，你好些了没？”琴儿担忧地问。</p>
宁玥微微地笑了笑：“好多了。”</p>
“瘦了一大圈，脸色这么难看，还说好多了。容……咳！”孙瑶刚想讲出容卿的名字，意识到人多嘴杂，改了口，“大夫没让嘱咐你多休息吗？大冷天的，该待在屋子里才是。瞧你的手，都快冻僵了。”</p>
她揉搓着宁玥冰冷的手。</p>
宁玥弯了弯唇角：“大病初愈是这样，慢慢调理一阵子就复原了。”</p>
“四嫂你是得的什么病？”琴儿好奇地问。</p>
“我也不清楚，就浑身无力。”宁玥笑着说，“没事，都过去了，我好了。”</p>
“嗯。”琴儿点了点头，“那四嫂你几时回府？”</p>
宁玥神色如常道：“还要再休养一段日子，不清楚具体时间呢。”</p>
“这样啊，我好想四嫂呢。”琴儿的情绪开始低落。</p>
孙瑶明白宁玥是有话对她说，转头对琴儿道：“你上次不是说要给你四嫂做个暖手捂？做好了没？”</p>
琴儿杏眼一瞪：“呀！还没呢！才做了一半！四嫂你等我，我这就去做！”</p>
琴儿走了，孙瑶屏退了丫鬟们，让诗画守在门口，看向宁玥道：“你今儿来找我是不是有事？”不等宁玥回答，又接着问，“你们真的搬出去了吗？怎么回事？”</p>
一连三个问题，弄得宁玥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的好。</p>
宁玥顿了顿，才说道：“我跟母妃闹翻了，然后玄胤就让人收拾东西搬出去了。”</p>
“你怎么会跟母妃闹翻？她是不是又欺负你了？”一开始还不明显，王妃基本上一碗水端平，可是随着了解的深入，她发现王妃对四房还是不如对其他房那么上心。尤其玄胤变得越来越强大之后，王妃的那种不满几乎能写在脸上了。便是她说宁玥病重，在小别院养伤，王妃也没提出将宁玥接回府里治疗。</p>
“反正闹了一些不快，具体的我以后再跟你解释。”宁玥握住孙瑶的手，“你的身子还好吧？”</p>
“我好着呢，你有话就问吧，我不会瞒着你的。”</p>
宁玥点头，问道：“王妃在不在府里？”</p>
“她一大早就出去了。”</p>
“我大哥的身份，没人跟她说漏嘴吧？”</p>
孙瑶想了想：“这……我不清楚，反正我跟玄昭是没说，世子那边……我想，他应该也不会。”</p>
所以，王妃不知情，与这件事没有关系？</p>
宁玥按了按眉心，觉着怪异，又问：“那她昨天回来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p>
“她昨天回来的太晚，我已经歇下了，没见到她。今天去给请安，她又出了门。”孙瑶据实相告。</p>
宁玥弱弱地吸了口凉气，王妃离开马家的时候才中午，怎么那么晚才回？中间的一段时间，她去了哪儿？干了什么？</p>
宁玥在孙瑶的青灵阁坐了一会儿，没等到王妃，决定先回将军府与玄胤碰头。</p>
刚走到门口，王妃神清气爽地回来了。</p>
王妃看了宁玥一眼，想起昨天那一巴掌，早已消肿的脸颊仿佛又隐隐作痛了起来。</p>
她冷声道：“不是搬出去了吗？还回来做什么？别告诉我，你们又反悔了，觉着外头不如王府，想再搬回来！”</p>
这种鬼地方，求着她，她都不会搬回来！</p>
宁玥冷漠地看着她，反正撕破脸了，也不怕问的话太重伤了彼此颜面：“我大哥的事，是不是你干的？”</p>
王妃的眼神猛地一闪，捏紧了手指，撇过脸道：“你大哥什么事是我干的？”</p>
宁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我大哥被抓了，说他通敌叛国，是皇上亲自下的口谕。但是这很奇怪，我大哥的身份没告诉任何人，怎么就传到了皇上耳朵里？想来是皇上身边的近臣或宠妃，给皇上告了密，还告得……并非实情。”</p>
王妃被宁玥犀利的眼神看得无所适从，仿佛所有谎言都要被看穿了似的，她不耐烦地说道：“我怎么知道是谁干的？这些，你不该去过问大理寺吗？”</p>
宁玥狐疑地挑了挑眉：“咦？母妃怎么知道是大理寺？不是京兆府，不是御史台，也不是刑部？”</p>
“路上听人说的，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她镇定地说。</p>
“既然传遍了，那刚才我问你我大哥的事是不是你干的，你为什么又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呢？”宁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破绽和漏洞。</p>
王妃被逼问得浑身不舒服，这是一种秘密即将被揭晓于人情的心虚。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无畏地对上宁玥的视线：“我不想与你说话，所以敷衍了你一句，怎么？指望我像从前那样疼你？还是像对待客人那样招待你？在你，打了我一巴掌之后？”</p>
这话讲得极为讨巧，极有底气。</p>
宁玥却还是放下心里的疑惑：“那么敢问王妃昨天离开马家后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为什么那么晚才回府？”</p>
“马宁玥，你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就算不拿我当自己婆婆，我也始终是中山王府的嫡妃！你没资格过问我做了什么！”她愤愤地说。</p>
“王妃是心虚吗？不敢让人知道真相吗？”宁玥追问。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王妃的嫌疑很大。</p>
王妃的眼神微微闪了一下，转瞬即逝，然而即便如此，也足够宁玥捕捉到了。宁玥的面色渐渐冰冷了下来：“你不说实话，我这就去把兰贞的事告诉王爷！”</p>
她说着，迈步就走。</p>
王妃急急地叫住了她：“你敢？你告诉王爷，你……你就别想你大哥平安出来！”</p>
宁玥猛地转过身来，眼神，如出鞘的宝剑，寒芒闪烁：“果然是你？”</p>
王妃倒抽了一口凉气，自己怎么那么蠢，一下子中了这丫头的激将法？算了，这丫头知道就知道吧，反正也不能能把她怎么样就是了。</p>
念头闪过，她扬起了下巴：“是我怎么了？我做错了吗？你大哥是南疆赫赫有名的容公子，出了名的狡猾！帮着南疆攻打西凉士兵，还围困了我儿子，险些把我儿子困死。我们玄家满门忠烈，作为儿媳，你就该在第一时间，把你大哥的消息上报朝廷！而不是一直藏着掖着！险些酿成大祸你知道吗？”</p>
“你儿子差点被困死是你儿子没本事！玄胤怎么就没被困住？”</p>
“那是因为他勾结容卿！容卿给他放了水！”</p>
“哈！”宁玥气笑了，这个婆婆，再一次刷新她的认知了。什么叫愚不可及？这就是！她儿子出事是别人狡猾，玄胤立功了是别人放水。最可笑的是最后一句，如果不是她跑去告密，二伯会将实情告诉皇上，求得皇上谅解。这场祸是她惹出来的，这顶通敌叛国的帽子也是她扣在大哥头上的，她却还好意思反怪别人！</p>
“王妃，我们从来没想过藏着掖着，只是我一直在病中，需要我大哥医治，万一我大哥因公务不在……算了，反正你不在乎我死活，跟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你抓我大哥，也不是所谓地大义灭亲，你只是为了牵制我！”宁玥毫不客气地说道。</p>
“随便你怎么说！”王妃不想跟马宁玥继续纠缠了，马宁玥的眼神和话都像刀子一般，凌迟着她，让她每多待一秒都是煎熬。</p>
宁玥却不会让她这么轻松地走掉，抓住她胳膊，冷道：“王妃，我承认我们之间闹的不愉快，但再怎么样，我们都是两个正常人，你有什么黑招尽管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为难我大哥？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哪天也发了狠，抓了小樱去，狠狠地凌虐她，你会怎么想？”</p>
“你敢？”王妃抬手，就是一耳光朝宁玥扇了过去！</p>
宁玥扣住了她手腕，尽管还很虚弱，但内心的愤怒让她稳稳地擒住了她的手：“我有什么不敢？我警告你郭玉，我大哥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算丧尽天良，也会让你尝到同样的滋味！”</p>
“你……你这个魔鬼——”王妃气得浑身发抖。</p>
“是，对付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我就是魔鬼！你最好祈祷我大哥没事，不然，我大哥死了，我会让你的四个孩子全部下去陪葬！”</p>
宁玥甩开了她的手！</p>
王妃被宁玥吓到了，若单单是口头威胁，她尚且不怕，但宁玥那种死人一般的眼神，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厉鬼，一下子掐住了她喉咙，她连呼吸都不顺畅了。</p>
“你……你……你究竟凭什么……这么对我？我把你哥哥怎么样了吗？我说过会害死他吗？只要你不把兰贞的真相说出去，不把小胤的身世说出去，我会想办法救你哥哥出来的……”</p>
她话音刚落，宁玥猛地按住了她肩膀：“玄胤的身世？你怎么会知道这个？谁告诉你的？”</p>
糟糕，说漏嘴了。</p>
“我……”</p>
“你昨天到底去见谁了？”</p>
“王爷。”</p>
“还有？”</p>
“没有了。”王妃撇过脸。</p>
分明是还有！</p>
可恶！</p>
是谁？</p>
谁知道玄胤的身世？</p>
“夙火。”</p>
宁玥自然而然地喊出了这个名字。</p>
王妃眉心一跳！</p>
宁玥捕捉到了她的异样，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难怪你知道我大哥的身份了，敢情是夙火那个老贼告诉你的！”</p>
她很早就怀疑夙火发现玄胤的身世了，所以才杀了瞿老嫁祸玄胤，目的，是希望借南疆王的手除掉玄胤。</p>
而夙火与大哥的恩怨只怕也不简单，虽同样效忠南疆皇后，但大哥明显比他地位高，他那种阴暗的小人，谁知道会不会恨不得大哥去死？</p>
“夙火那种人的话你也信，你才是真的酿成大祸了！你等着全家人都被你害死吧！”</p>
宁玥说完，再也懒得在王妃这边浪费时间了。口口声声说玄家满门忠烈，妇人也该精忠报国，却原来她自己就勾结了南疆人。</p>
“王妃，魏捕快来了！”碧清迈着小碎步朝这边走，身后跟着一脸焦急的魏捕快。</p>
魏捕快是跟着囚车去大理寺的，中途跑到王府，莫非是大哥出事了？</p>
宁玥心一揪。</p>
魏捕快喘气道：“不……不好了……有人劫了囚车……好像是玄家的……人……”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有凉快，我捡到一个，另外一个，被大理寺拿走了。”</p>
这下好了，彻底说不清了。</p>
……</p>
皇上的旨意是在午饭前到达玄家的，囚车里关押的是南疆军师容卿，玄家人却救走了容卿，这简直是公然勾结南疆、公然造反！</p>
玄家人被全部拘捕入狱。</p>
玄煜、玄昭、玄胤、孙瑶、琴儿、宁玥、王妃、玄小樱，就连中山王都未能幸免。</p>
大理寺卿亲自上门捉拿嫌犯。</p>
“大人，请慢！”</p>
就在宁玥即将被推上囚车之际，抚远公主身边的温女官赶来了。</p>
温女官给大理寺卿行了一礼，道：“大人，抚远公主的心疾又犯了，太医们治不好，要请郡王妃过去诊治。”</p>
宁玥上次救了中风的皇帝，众人一度以为她医术不错，加上她自称是司空流的关门弟子，而司空流对此也从未否认过，是以，抚远请她去看病，完全在情理之中。</p>
“可是……”大理寺卿很犹豫，朝廷要犯啊，就这么放了，恐怕上头会怪罪吧？</p>
温女官就道：“公主殿下已经请示过皇上了，皇上准了，这几日，郡王妃会寸步不离地待在公主府，替公主治病。”</p>
皇上都准了，那他也无话可说了。</p>
大理寺卿走后，温女官握住了宁玥的手：“郡王妃，公主殿下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后面的事，看你自己了。”</p>
宁玥欠了欠身：“替我多谢公主。”</p>
温女官柔声道：“如果不是你，公主殿下不可能顺利生下小郡主。公主殿下相信你的为人，也相信你大哥的事一定有隐情，希望你早日查明真相，还你大哥，也还玄家一个公道！”</p>
大理寺的人抓完王府女眷后，又赶去军营把中山王父子抓进了囚车。</p>
玄胤因为早先在云州一役立了军功，一直没领取封赏，便向皇帝请求亲自彻查此事，皇帝把他放了，但只给他三天时间。</p>
三天后，抓不回容卿、找不到有利的证据，玄家将以卖国罪论处。</p>
王妃终于意识到自己中了夙火的奸计，夙火根本不是想通过容卿要挟马宁玥，只是想从她这边骗出容卿、给玄家设一个局！</p>
可惜她意识得太晚，她和丈夫，以及三个无辜的孩子，包括挺着肚子的孙瑶，都被关进了冰冷而肮脏的地牢。</p>
……</p>
消息传播得很快，蔺兰芝正与容麟买布料呢，人群里便议论开了。</p>
“马家长子原来没死啊？”</p>
“不仅没死，还投靠南疆做了卖国贼啊！这不，被大理寺给带走了吧？”</p>
“没带走！半路让玄家人给救了，皇上好生气，把玄家也打入地牢啦！”</p>
蔺兰芝与容麟扔下布料，飞快地赶回了马家，看到棠梨院一片狼藉，当即两眼一黑，晕了过去。</p>
宁玥和玄胤就是这个时候回到马家的。</p>
三人关上房门，好生分析了一下当前的情况。</p>
容麟的情绪有些激动，他就知道，他不该离开容卿的。他才走了那么一会会儿，容卿就出了事！不怪在南疆的时候，他日日让人盯着容卿，哪怕容卿多打两个喷嚏他都立马从战场赶回去。实在是那家伙……太需要人照顾了！</p>
“容麟，你先冷静，我们先商量商量对策。”宁玥凝眸说。</p>
“老子冷静不了。”容麟颤抖着，在屋子里踱来踱去。</p>
宁玥心知他与大哥相依为命十年，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大哥出事，他恐怕比谁都难过。宁玥没介意他爆的粗口，转头看向玄胤道：“是夙火，夙火引诱王妃去告的密。不知那几块令牌，是不是也是王妃给夙火的。”</p>
王妃告密很简单，只用给皇贵妃递个消息就够了。</p>
玄胤的脸色沉得吓人：“夙火这个老东西！居然真的在京城！”</p>
对于王妃与夙火勾结的事，他倒不觉得多么惊讶，那个女人，就是这么蠢！谁都能轻易利用！这些年，多亏他父王没找小妾，也多亏他这个庶子没生什么歪心思，不然就凭她那猪脑子，早去西天见佛祖了！</p>
当然，另一方面，他对与夙火能找到王妃感到十分地诧异。</p>
“夙火对我们很了解。”他若有所思地道。</p>
“我也深有同感，他好像清楚每个人的软肋，知道从谁最容易下手。你说，他是不是在京城安插了眼线？”宁玥狐疑地问。</p>
“八成是。”玄胤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玄家是西凉最强悍的军阀，击垮玄家，西凉的战斗力会削弱很多，如果夙火是出于这个目的才来对付我们，似乎没什么说不过去。”</p>
宁玥沉吟片刻：“但你还是觉得他的目的没这么简单，是吗？”</p>
“是。”玄胤顿了顿，“算了，眼下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先找到夙火和容卿，洗脱冤屈再说！”</p>
宁玥定了定神，问：“夙火跟我大哥之间有什么矛盾没？他会不会对我大哥……”</p>
事情发展到这个份儿上，玄胤不好再瞒着她了：“夙火嫉妒你大哥，几次三番想杀了他。我手下的人手骨都差点被砍断了，就是为你大哥挡了一刀。”</p>
“夙火那个混蛋！”</p>
宁玥咬紧了牙齿。</p>
玄胤拍拍她肩膀，宽慰道：“不过你放心，他既然以玄家人的身份救走容卿，在玄家定罪以前，你大哥不会有性命之忧。”</p>
不会有性命之忧不代表没事，那个变态的家伙，万一折磨她大哥怎么办？</p>
宁玥抱住了玄胤的脖子：“玄胤，一定要找到我大哥！尽快！”</p>
“好。”玄胤搂紧了她，鼻尖抵住她柔软的脖颈，“我跟容麟分头行动，你在家等消息。你自己都还这么虚弱，把自己照顾好，别让我们有后顾之忧。”</p>
“嗯。”宁玥哽咽着点了点头。</p>
玄胤与容麟离开后，宁玥去房中看了蔺兰芝。</p>
蔺兰芝醒了，整个人呆呆的，眼神空洞。</p>
宁玥心疼地抚了抚她肩膀：“娘，你还好吗？”</p>
蔺兰芝看看宁玥，又看看空荡荡的房间：“果然是做梦呢，我就说你大哥死了那么多年，怎么会活过来？又是我疯了是不是？我现在好了，没事了，你肚子饿不饿？我给你做饭。”</p>
她说着，走下床，精神恍惚地去了小厨房。</p>
……</p>
宁玥决定不等玄胤和容麟了，想到大理寺瞧瞧，看能不能从王妃那边再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p>
但是大理寺不是那么容易进的。</p>
郭况都把她带不进去。</p>
宁玥犹豫半晌，驱车去了天机阁。</p>
“哟，什么风把郡王妃吹来了？我以为交易完毕，就再也见不到郡王妃了呢！”萧肃举着酒杯，一脸笑意地说。</p>
宁玥从怀中掏出十张金票：“天机阁什么都能买，不知能不能买个进大理寺的机会？”</p>
萧肃的嘴角抽了抽：“大理寺是最油盐不进的地方！不干不干！万一被发现，天机阁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p>
“阿芙蓉的配方。”</p>
萧肃一怔：“你说什么？”</p>
“我说，我给你阿芙蓉的配方。”</p>
“切~”萧肃慢悠悠地靠上了椅背，“阿芙蓉的配方我已经弄到手啦，其实很简单嘛，就是把罂粟果割开，让乳浆流出来发酵，再煮上一煮。”</p>
宁玥冷笑：“这是最低级的毒品，你还吃过从阿芙蓉里提炼的别的东西吗？”</p>
“别的？”</p>
“砒霜里都能提炼鸩毒，阿芙蓉自然也不例外。”</p>
萧肃果然来了兴趣，眯了眯眼：“郡王妃，你藏的很深啦！”</p>
宁玥淡淡一笑：“不藏点手艺，怎么跟萧总管讨生活呢？”</p>
萧肃将一万两黄金收到怀中：“我们这儿有个客人，正好在大理寺当差，他能带你去大理寺的任何地方，这些钱，我只当是你孝敬他的了，当然，我分走一半你不介意吧？”</p>
“不介意。”宁玥微笑。</p>
半个时辰后，宁玥穿着厨子的衣裳，被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带入了牢房。</p>
所谓能去任何地方，不过是送饭的缘故罢了。</p>
时间不长，宁玥必须抓紧。</p>
大理寺关押的都是要犯，牢房的看守与设施都比京兆府高一个档次，可无论档次如何高，也始终是牢房，吃穿用度与家里的简直不能相提并论。</p>
女眷与男人分别被关押在两个牢房里，彼此挨着，能看到对方。</p>
玄小樱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窝在王妃怀里：“母妃，这里好臭、好黑，我想回家。”</p>
王妃的鼻子一阵泛酸。</p>
咕噜~</p>
玄小樱的肚子叫了。</p>
“母妃，我好饿。”</p>
琴儿从荷包里拿出一颗糖：“给。”</p>
玄小樱伸手去接，可还没碰到糖果，便被一道鞭子抽中了手背，手背瞬间肿了一个大包，她疼得哭了起来。</p>
女眷们惊呆了，父子三人却瞬间火冒三丈，尤其玄昭，沉不住气，扑上牢门，掐住了狱卒的脖子：“你有病吧？那么小的孩子你也打？”</p>
狱卒被他的气势震慑到了，嗫嚅了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p>
玄煜冷冷地扫了狱卒一眼，对玄昭道：“给我回来！”</p>
玄昭咬牙，愤愤地放开了狱卒：“娘的！要是让爷知道，谁他妈这么缺德，在背后阴容卿、阴玄家，爷非杀了他不可！”</p>
王妃的身子抖了一下。</p>
“呜呜……”玄小樱扑进王妃怀里，“好疼！小樱好疼！”</p>
那么娇嫩的手，哪里经得起狱卒的鞭子？肿得像个馒头。</p>
王妃心如刀绞，抱住女儿：“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母妃害了你，对不起！</p>
孙瑶捡起地上的糖果，已经弄脏了，不能吃了，又问琴儿道：“还有吗？”</p>
琴儿摇头：“没了，我只装了一颗，还是昨天装的，忘记吃了。”</p>
玄小樱一抽一抽地哭，哭得王妃心都碎了。</p>
“咝——”</p>
孙瑶倒抽了一口凉气。</p>
琴儿忙问：“三嫂，你怎么了？”</p>
孙瑶摸了摸肚子：“没什么，可能刚刚吓了一下，动了些胎气。”</p>
王妃的头垂得更低了。</p>
中山王回味着三儿子那句话，浓眉微微一蹙：“你们几个，都知道容卿的事？”</p>
玄昭挠头，清了清嗓子。</p>
玄煜平静地说道：“是，知道，不想将您牵扯进来，所以没告诉您。”</p>
王妃的脸色瞬间变了，儿子说什么？他们也知道容卿的事？如此讲来，不是马宁玥一个人在瞒着她！就连她的亲生儿子，还有儿媳，都在瞒着她？还有王爷？</p>
这要是追究起来，她儿子儿媳……一个都跑不掉……</p>
天啦，她究竟干了一件什么蠢事？</p>
她把他们全都推进火坑了。</p>
“如果容卿通敌叛国的罪名成立，你们几个的下场是什么，应该清楚吧？”中山王目光沉沉地问。</p>
玄煜说道：“隐瞒不报，罪同叛国，当处斩首之刑。”</p>
斩首……斩首……</p>
王妃的看看大儿子，又看看三儿子，再看看面色发白的儿媳以及儿媳高高隆起的肚子，悔恨的泪水夺眶而出。</p>
“如果罪名成立，我会跟皇上说，容卿是我派人救的，与父王母妃无关，与其他人也无关。”玄煜说着，面色十分平静。让人觉得，他仿佛等这一刻等了许久了。</p>
死亡于他而言，有时候，更像一种解脱。</p>
他活得……太累了。</p>
“罪名不会成立！”</p>
一道熟悉的清冷话音自前方传来，众人顺势看去，就见宁玥穿着厨子的衣裳站在光影里，她面色冰冷、双目如炬，如爱恨交织的烈焰在寒冰上舞动，整个人被一股矛盾而张扬的气场笼罩。</p>
她张嘴，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大哥，没有通敌叛国！”</p>
众人怔住。</p>
玄煜的眸光微微一动，望向了别处。</p>
琴儿扑到牢门边，握住宁玥的手道：“四嫂！四嫂你怎么来了？”</p>
“嘘——”宁玥放下食盒，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们在那边吃酒，小点声。”</p>
琴儿激动地点头：“好！”</p>
宁玥冷冷地扫了王妃一眼，那一眼，扫得王妃心惊肉跳！</p>
宁玥从宽袖里拿出一瓶安胎药：“给三嫂吃一颗，一天一次。”她说着，又打开食盒，取了一碗干净的水。</p>
琴儿喂孙瑶服下安胎药，孙瑶感激地笑了笑，看向宁玥道：“你快走吧，被人发现就完了。”</p>
宁玥点头：“我问母妃几句话就走。”</p>
众人一愣！</p>
王妃眼神一闪，哀求地看向了宁玥，希望她别再这个节骨眼儿上把她抖出来。她不想成为玄家的罪人，不想成为儿子心目中的恶人，不想让王爷对她失望！</p>
宁玥暗暗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在她因为一点私心就害了她大哥、害了全家之后，还指望自己做个圣母，替她瞒下她所有的罪过吗？</p>
不可能！</p>
“不要……不要……”王妃害怕地摇头，内心充斥着一股绝望。</p>
宁玥丝毫不为所动，淡漠地看着她道：“夙火在哪里？”</p>
“够了！”玄煜低低地喝出了声，“你快点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p>
她的声音，几乎与宁玥的重叠，众人没听到夙火二字，只听到他压抑的咆哮。</p>
宁玥冷声道：“世子，你替她擦屁股的事做得够多了，她如今这么嚣张、这么没脑子，有一半，是被你惯出来的！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击鞠大赛上，往我的马鞍下插了一根长针的人，不是马宁溪的丫鬟，而是她！丫鬟表面答应马宁溪，其实，把那根绣花针给扔掉了！你为了给她掩饰罪过，杀掉了一个无辜的丫鬟！亏我还高高兴兴地认为你查出了真凶，替我抱不平，所以才杀鸡儆猴！却原来，你只是在替别人善后！</p>
这一点，还真是遗传！她为不让你娶一个庶女，可以杀了我破坏我和玄胤的联姻！你为了给她遮掩，也可以牺牲一条无辜的性命！你们要继续作死，随你们！但我和玄胤，不想给你们陪葬！”</p>
她的话，震到了众人。</p>
击鞠大赛的事，众人并不清楚，但大致意思听懂了，不由地齐刷刷地看向王妃，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为了阻止两家联姻，而对宁玥下过毒手。</p>
王妃捏紧了帕子。她知道那样做不对，但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一样。为了儿子，她什么可以牺牲！包括自己的良心！</p>
玄煜沉默了。</p>
宁玥看向王妃：“现在，可以回答我的吗？夙火在哪里？”</p>
中山王沉下了脸：“夙火是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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