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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懵了！</p>
她完全没料到自己会被人给轰出来！不，说轰都太轻巧了，蔺兰芝那力道，几乎是连拖带拽，将她从明厅一路弄到院子外……像个垃圾似的。</p>
“蔺兰芝！你难道也疯了？我是你中山王妃，你敢这样对我？”她怒吼道。</p>
蔺兰芝气得，早已忘记了害怕，她疯疯癫癫了十年，辜负了女儿十年，她不舍得女儿受委屈，一点都不！</p>
“我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欺负我女儿！”她坚定地说道。</p>
王妃气了个倒仰：“愚不可及……简直愚不可及！我是朝廷亲封的王妃，连王爷都没这么对过我，你一个小小的妇人，连诰命都没有，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p>
“我不管什么太岁，也不管什么王妃，我只知道没人能欺负我女儿！你们这些所谓的权贵，就是喜欢仗势欺人！”蔺兰芝气吼吼地说。</p>
虽然得罪王妃不是一件明智的事，但是王妃已经和女儿闹翻了，不是他们磕头求饶就能修补的。</p>
有些人，你越是求她，她越是嚣张；你若不求她，她又认为你嚣张。反正在她眼里，她就是天理，毫无道理可讲！</p>
既如此，自己又何必白白地给自己找罪受？</p>
王妃含着金汤匙出生，在众星拱月中长大，生平唯一遭受的挫折便是来自兰贞，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如人，然而兰贞毕竟是她的表姐、毕竟有她娘和她哥哥护着、也毕竟有王爷真心疼爱着，蔺兰芝呢？</p>
她什么都没有！</p>
她女儿，是她庶媳！</p>
她儿子，是个残废！</p>
她丈夫，吃了败仗，生死不明！</p>
她的大哥，早已在黄泉路上等她！</p>
她还有什么？又凭什么？</p>
跟她斗！</p>
王妃慢慢地站了起来，尽管头发乱了、裙子破了、脸也肿了，非常狼狈，可于狼狈中，她依然保留着血统上的高贵。</p>
她骄傲地扬起头颅：“蔺兰芝，你会后悔的，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还有你女儿，她也将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p>
她郭玉，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p>
一个兰贞就够了！</p>
再多一个马宁玥和一个蔺兰芝，不可能！</p>
巨大的动静惊扰了在福寿院给老太太请安的容卿和少年，二人忙不迭地往这边赶。</p>
远远的，二人听到了吵闹的声音，还听到那句“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p>
这语气，可真是嚣张！</p>
轮椅在门口停住，容卿看向浑身狼狈却依然不可一世的王妃，眯了眯眼睛。</p>
上次在首饰铺，就是她欺负他的小玥儿。</p>
小玥儿把她骂跑了，才过一天，她又找上门来了，还跟她娘杠上了——</p>
“去看看玥儿。”容卿对少年道。</p>
少年大步流星地走入明厅，就见宁玥一脸惨白地瘫在椅子上，显然是虚弱过度。</p>
早上还有说有笑的，这会子竟变成这样，说没发生点什么，谁信？</p>
一定又跟那个老妖婆有关！</p>
少年回头瞪了王妃一眼，将宁玥抱到偏间的软塌上：“别怕，我跟容卿来了，不会让人欺负你的。”</p>
宁玥苍白着脸笑了笑，虽然这时候挺虚弱的，但那一巴掌甩的真是痛快！</p>
少年看着她狡黠的笑，就知道老妖婆没在她手里讨到便宜，稍稍放下心来，学着容卿宠溺地揉了揉她发顶。</p>
她拿眼瞪他：“小侄儿，不许乱摸姑姑的脑袋。”</p>
少年坏笑：“我是你哥哥。”</p>
“什么时候升级的？我怎么不知道？”宁玥打趣地说。</p>
见她还能开玩笑，确定是真没大碍，少年回了容卿身边，将宁玥的事说了一遍：“……估计把老妖婆给教训了，自己也整的挺虚弱，那一巴掌。”</p>
他指了指王妃高高肿起的脸，“我赌一文钱，是小玥儿打的。”</p>
这才像他妹妹。</p>
不过，妹妹那么虚弱，这一巴掌，打得会不会手疼？</p>
让妹妹手疼，这老妖婆，果然该死！</p>
容卿也懒得问王妃是上门做什么的、因何与兰芝母女发生争执，对少年道：“丢出去吧，看着眼疼！”</p>
王妃闻言，浓眉就是一蹙！</p>
小的不敬重她，老的也藐视她，来个不大不小的，居然也这么刻薄她！</p>
这些人，把中山王妃当什么了？把郭家千金当什么了？更遑论，她在深宫还有个做皇贵妃的妹妹！</p>
瞎了眼的一群东西！</p>
“谁敢动我？欺辱王妃是砍头的死罪！”她目光凛凛地说。</p>
容卿嗤了一声，云淡风轻地说道：“原来这也是死罪吗？那不如杀掉算了，反正都是死罪，拉个做垫背的才不亏。”</p>
“你……你……”王妃一辈子在与权势巅峰游走，结交的都是极明事理之人，何曾碰到这么胡搅蛮缠的极品？一家子极品！</p>
“会诛九族的！”她厉声道。</p>
“是吗？”容卿好笑地说，“那好啊，你四个孩子也跑不掉，这么多垫背的，想来都是赚了。”</p>
王妃噎住。</p>
玄家与马家是姻亲，真株连起来，全在九族之中！</p>
她一时口快，怎说了这个？</p>
该说满门抄斩才对！</p>
可惜，她想再改口已经没机会了。</p>
少年一把揪住她领子，将她拖出了棠梨院，朝大门口的方向走去。</p>
少年的力道，绝非蔺兰芝可比，被揪住的领子，王妃却感觉自己的喉咙都让人死死掐住了。</p>
无法呼吸！</p>
“咳咳……你……你放开我……”</p>
她挣扎。</p>
少年却懒得理她，这种菜鸟级的老妖婆，不给她吃点苦头，都对不起自己亲自出手了。</p>
王妃的屁股在地上磨得生疼，大腿外侧的皮肤好像也磨破了，刺刺的。</p>
玄胤从军营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不由地纳闷：“这是怎么了？”</p>
王妃像看到了救星似的，猛地朝玄胤挥了挥手：“小胤，救我！”</p>
少年看了玄胤一眼，将王妃丢在一边。</p>
王妃忙站起来，走到玄胤身侧：“小胤！他们欺负我！”</p>
玄胤看看她，又看看少年，俊脸上浮现起一瞬的困惑，但很快，沉下脸来：“母妃，你是不是又跑去找玥玥的麻烦了？”</p>
“又？”</p>
昨天，玄煜也这么问她，说她是不是又为难宁玥了。</p>
今天，玄胤还是这么问她，只是将为难换成了找麻烦。</p>
果然是亲兄弟么？讲起话来都惊人的类似！</p>
王妃失望地摇了摇头：“小胤，你怎么跟母妃说话的？你还什么都不清楚，就说母妃又跑去找了她的麻烦！难道，你认为母妃之前就找过她麻烦不成？”</p>
“不是认为，是事实。”玄胤声音不大，语气却十分坚定。</p>
“事实？你从哪儿听来的事实？马宁玥说的？还是她大哥说的？还是这个毛小子说的？”她指了指少年。</p>
少年冷哼：“老妖婆！”</p>
“你！”王妃险些气炸！</p>
玄胤看着她，眸光静如湖泊，隐隐掠过寒意：“母妃，昨天的事已经很过分了。”</p>
王妃眸光一凉：“你的意思是我无休止地变本加厉吗？玄胤，你到底是不是姓玄？如果你还承认自己是玄家的孩子，就给我把这些人抓起来！马宁玥、蔺兰芝、马客卿、还有还这个什么鬼，统统抓起来！”</p>
“你才是鬼！”少年跳脚。</p>
玄胤淡淡地看着她，眼底闪动起她读不懂的暗涌。</p>
她心口一震，当初的小废物，好像真的长大了……</p>
玄胤淡道：“我不会抓任何人，你走吧。”</p>
“小胤！”</p>
“看在父王的份上，看在大哥的份上，看着郭老太君和舅舅的份上，我再容忍你一次，但，这是最后一次！”</p>
玄胤疏离淡漠地说。</p>
王妃几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小胤，为什么连你都这么对我？我被人欺负了，王府的颜面荡然无存，作为王府的一员，你难道不为自己的懦弱感到汗颜吗？”</p>
“懦弱？”玄胤轻笑，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令人毛骨悚然，“我就是太懦弱，所以让母妃一次又一次地欺负到我头上，感谢母妃没把我饿死毒死或者害死，留着我，日日提醒父王，我娘背叛他逃走了，我这个小孽种还逍遥自在地活着，快把对我娘的怒火都发泄到我身上吧！”</p>
王妃后退了一步。</p>
玄胤又道：“你就是这样的性子，总是做得让人无可挑剔，总算能让自己占据事理，好人都让你做了，剩下的全是恶人！我顶撞你，我是恶人；他们教训你，也是恶人。”</p>
“你……你怎么能这么讽刺我？你从前不是这样的，自从马宁玥过门，你就开始跟我对着干！是她把你带坏了！我就知道，你不该娶那个毒妇过门！我要……”王妃咆哮。</p>
“冬八。”玄胤打断了她的话。</p>
冬八上前：“少爷。”</p>
“去琉锦院，把我和玥玥的东西收拾出来。”</p>
王妃：“玄胤！”</p>
玄胤目不斜视地走向了棠梨院。</p>
……</p>
王妃狼狈而又愤怒地离开了马家。</p>
愤怒之余，她又觉着委屈。</p>
玄胤四岁死了娘，是她把玄胤养大的，不求玄胤像亲生儿子那样回报她，但至少，能不能跟别人家的庶子敬重嫡母一样敬重她？</p>
她是少他吃还是少他穿了？三兄弟有的，他什么没有？</p>
他性子那么恶劣，又顶撞她又顶撞王爷，还欺负玄昭，她哪一次不是忍了？</p>
可到头来，瞧啊，她养了一只白眼狼！</p>
他问都不问事情经过就笃定是他的错，呵，他只差送她一句活该吧？</p>
这句话，她也想送给他呢。</p>
这么恶劣，活该死了娘。</p>
她的煜儿每分每秒都活在自责之中，这种痛苦，又岂是玄胤能够比较的？</p>
打开帘子，她上了马车，然而一坐下来，才发现斜对面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p>
男人穿着黑色斗篷，容颜隐在暗处，只是瞧他放在腿上的布满了皱纹的手，能够判断出对方是一名老者。</p>
她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起身就要下车，却被按住了肩膀……</p>
……</p>
蔺兰芝遣散了看热闹的人。</p>
回屋，宁玥已被玄胤抱回了自己房间，坐在玄胤腿上撒娇。</p>
她微微一笑：“能不能待会儿再亲热？”</p>
宁玥微微红了耳朵，一头扎进玄胤怀里。</p>
好不容易装一回嫩，还被娘亲给发现了，太难为情了！</p>
玄胤轻轻一笑，将她放到床上，站起身道：“娘，您过来了。”</p>
蔺兰芝点点头，女儿女婿感情好，她自然是高兴的，但在把一些事弄明白之前，她没办法让自己高兴得太早。</p>
“小胤你坐，我有些话要问你们。”</p>
玄胤挨着宁玥坐下，与宁玥一起认真地看向她。</p>
蔺兰芝做了个深呼吸：“刚才的事，是我冲动了，我以卑微之身以下犯上，冲撞了王妃，届时王妃有什么惩罚，我甘愿接受，但是玥儿，我希望小胤你能保护她。”</p>
她当时，其实也不算完全没有理智，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说来都是无奈，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年代，身份低的人永远在苟活，永远干不过上流社会的权贵。她只是一个想保护好孩子的母亲，不愿孩子卑微地跪在别人脚下乞怜。</p>
“你跟玥玥都不会有事，我保证。”玄胤说道。</p>
蔺兰芝苦涩地笑了笑，很快又看向宁玥，问：“之前我问你，你在王府过的怎么样，你说很好，玄胤对你好，王妃也对你好。可就我今日所见，王妃对你不是一般的有成见，你们到底怎么了？”</p>
“唉。”宁玥叹了口气，“她就是看不惯玄胤，顺带着也看不惯我。这个我其实是能理解的，毕竟不是亲生的，怎么可能会真的一碗水端平？”</p>
就像兰芝也不会给蔺咏荷母子好脸色，王妃与四房自然存在隔阂。</p>
可兰芝的厌恶都摆在名面上，从不虚情假意地粉饰太平，当然，也不会去陷害谁。</p>
王妃看上去好像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捧杀玄胤、挑拨兰贞与中山王的关系，软刀子插得比硬刀子还狠，伤人不带血。</p>
“就为这个？”蔺兰芝不信。</p>
宁玥沉默。</p>
这时，少年推着容卿走了进来。</p>
容卿道：“玄胤，我让人定做的新轮椅到了，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哪里没做好？”</p>
玄胤扫了众人一眼，眸光微微一动：“好。”</p>
玄胤走后，容卿让少年关上了门。</p>
“好了，你可以说了。”容卿对宁玥说道。</p>
昨天宁玥骂王妃的时候，容卿与少年都在现场，他们是知道真相的。</p>
兰芝与玄胤不知道。</p>
宁玥按了按眉心，有些纠结，但还是说了：“我昨天逛街的时候碰到王妃了，王妃误会大哥是我在外面养的男人，我解释了她不听，气不过，就骂了她一顿。然后，把兰贞的事告诉了她。”</p>
“兰贞？小胤的娘亲吗？”蔺兰芝问。</p>
“是的。”</p>
“兰贞怎么了呢？”蔺兰芝追问。</p>
“他们都以为兰贞是离家出走了，但其实，兰贞是为了救玄煜死掉了。我就质问她，凭什么活得这么心安理得？凭什么肆无忌惮地践踏玄胤和我？”</p>
宁玥说的很简单。</p>
关于兰贞和王妃的血缘关系，以及兰贞与别的男人生过孩子的事，她没提。</p>
兰贞死的具体过程，她也没提。</p>
这些很私密的东西，除了当事人，她对谁都讲不出口。</p>
容卿看了妹妹一眼，没有说话。</p>
蔺兰芝揉了揉心口，难掩心疼地说道：“小胤知道这件事吗？”</p>
宁玥摇头：“我还没告诉他，王府那边，只有玄煜和王妃知道。”</p>
“先别告诉他，这个打击……太大了。”蔺兰芝失去过至亲，了解这种生不如死的痛，以为他娘活着起码还有个盼头。</p>
宁玥嗯了一声，应下。</p>
不是为了所谓的盼头，而是怕玄胤承受不住打击。</p>
玄胤一直以为她娘抛夫弃子，一边思念着兰贞，一边又痛恨着兰贞。她无数次地想告诉玄胤真相，可一想到兰贞死得那么惨，她怕玄胤知道之后会崩溃。</p>
这个男人，对她、对兰贞，都太在乎！</p>
“我了解了，王妃不是怪罪你骂了她，是怕你把你把真相说出去，那样的话，玄煜的名声就毁了，王爷也会更加疼惜玄胤。所以她刚刚其实是在威胁你，让你不要乱说？”蔺兰芝蹙眉道。</p>
宁玥耸肩：“差不多吧。”</p>
王妃暂时还只是提到让她别告诉玄胤和王爷，如果她答应，说不定王妃真就得寸进尺，要她瞒着全天下了。</p>
当然，为了兰贞的名节，她也不会真的弄得人尽皆知，让该知道的人知道就够了。</p>
“好了，别说我了。你们那边怎么样？怎么跟祖母说的？”宁玥岔开了话题。</p>
指的是容卿在南疆的经历。</p>
容卿闲适地笑了笑：“如实说的，没必要隐瞒，皇上那边，我也会实话实话。”</p>
失忆不是大哥的错，真要怪，就得怪那些个陷害大哥失忆和流落南疆的人。况且，西凉内忧外患，皇上正值用人之际，像大哥这样的宰辅之才，只要真心归顺朝廷，皇上会求之不得。</p>
容麟也一样，他的强悍，令整个西凉闻风丧胆，杀掉太可惜，收为己用方为上上之策。</p>
“大哥做的对，主动坦白和投诚的确是最好的。”</p>
……</p>
马车内，王妃被黑袍老者按回了原先的位子。</p>
王妃今日心情本就不佳，此时被变相地劫持，神经高度紧绷了起来，警惕地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马车上？我的人，为什么没发现你？”</p>
她上车时，车夫和护卫没人提醒她里边有异样，否则，她才不可能让自己陷入险境！</p>
黑袍老者的嘴唇没有动，却有轻轻的笑声溢了出来，若非唇纹太明显，王妃几乎要以为这人的嘴巴是假的！</p>
笑声，如寒风，在车厢内转悠。</p>
王妃如坠冰窖。</p>
“别怕。”他声音低低的，像透着某种安抚，也透着一丝蛊惑，“我不是你的敌人，不会伤害你。”</p>
王妃警惕地看着他，动也不敢动：“那你究竟是谁？”</p>
“我是谁不重要，一个名字罢了，玄王妃想听的话，我可以给你很多。”他语气里含了一丝笑意地说，却偏偏从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笑容。</p>
王妃越发感到惊悚：“你连真实身份都不肯告诉我，还挟持了我，还说不会伤害我？”</p>
“路上这么多行人，王妃都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吗？那么没挟持你的人，难道就不会伤害你吗？”他说着，将斗篷的帽子往后扯了扯，露出一张虽然苍老却棱角分明的脸，额头上，一轮血月。</p>
王妃几乎怔住，却又被他的声音唤醒，“你这么狼狈，是被谁伤害的？那些人，是不是也劫持了你？”</p>
他们……没有！</p>
王妃捏紧了拳头。</p>
黑袍老者道：“是不是敌人，跟身份没关系，端看我们的目标是不是一致。若目标一致，仇人也能变成亲人；若目标不同，亲人也会背道而驰。赞同我的话吗，玄王妃？”</p>
简直不能更赞同！</p>
今天，把她弄得如此狼狈的人，不正是她的好儿媳吗？</p>
对她的一切袖手旁观的人，不正是她的好庶子吗？</p>
都是亲密地生活在一个大宅院的人，却偏偏对她做了这么恶毒的事。</p>
黑袍老者又道：“王妃不用再耿耿于怀了，该收拾的人，总有一天能好好收拾回去的。”</p>
王妃困惑地看着他：“你好像知道很多。”</p>
黑袍老者没有否认：“我知道的，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一点。”</p>
“你究竟是谁？”王妃再一次问道。</p>
“我是来帮助你的人。”他说道。</p>
王妃回绝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不论你查到些什么，今天的事，都跟你没有关系。”</p>
她是讨厌马宁玥，是讨厌蔺兰芝，以及那两个无所畏惧的男人和不管她颜面的玄胤，但这并不代表，她要别人帮她去陷害他们。</p>
她郭玉，还没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p>
黑袍老者道：“王妃，我与你谈的并不是今日发生的事，我劝你听完我的话，再拒绝我也不迟。”</p>
王妃冷冷地看着他：“有本事就告诉我你是谁，被这么神秘兮兮的，让我怎么相信你？”</p>
“夙火。”</p>
“什么？”</p>
“我的名字，夙火。”</p>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王妃呢喃。</p>
“我是南疆人。”</p>
王妃吓得花容失色！</p>
西凉与南疆战事吃紧，她居然让一个南疆人上了自己马车？被人发现，她非得吃不了兜着走！</p>
夙火语气缓慢地说道：“王妃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人发现我的身份，如果真的发现了，我也会说是我在劫持王妃，一切与王妃无关。”</p>
话虽如此，王妃却无法全然信任他，朝一旁挪了挪：“你……你既是南疆人，跑到西凉做什么？找我又做什么？”</p>
“如我所言，是来帮您的。当然，也是帮我自己。我们两个，尽管是生在敌国，为不同的主人效命，可从某些程度上来说，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相信，这一点，会让我们成为非常牢固的盟友。”夙火毫不避讳自己的目的。</p>
这反而，让王妃无所适从了。</p>
如果对方遮遮掩掩，给她乱放烟雾弹，她或许会持续警惕，偏偏，对方如此直白地告诉她，要与她暗渡陈仓，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p>
“时间紧迫，而我，能够见您的次数也不多，所以，才开门见山地说了，希望您不要见怪。”夙火微微欠了欠身。</p>
对于被挑衅了一上午的王妃而言，夙火的尊敬，无疑是一场及时雨，抚慰了她受伤的小心灵。</p>
她神色稍霁地说：“你找错人了，我没有目的，不会与任何人勾结，你走吧，我只当今天没有见过你！”</p>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是，在她决心替夙火隐瞒行踪的那一刻起，她内心的天枰已经在朝夙火倾斜了。</p>
夙火的眼底闪过起一丝笑意：“王妃不在乎自己受的委屈，难道也不在乎煜世子的前程？”</p>
王妃的眸光就是一颤：“你说什么？”</p>
“王妃现在是有心情听听我们彼此的目的了吗？”夙火反问。</p>
王妃撇过脸。</p>
夙火说道：“西凉江山风雨飘荡，新帝虽是明君，却子嗣羸弱，一个比一个没出息，他的皇位坐不了多久。我相信，终有一日，中山王殿下会取而代之。届时，您就是万人敬仰的皇后，而您的儿子……将会是尊贵无比的皇子，记住，皇子，不是太子。”</p>
王妃的笑里透出了一丝得意：“我儿是世子，若我夫君登基，他自然会是太子。”</p>
“相信我，有玄胤在，你儿子绝对当不上太子！”</p>
“你胡扯！”王妃震怒，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皇上健在，她就已经在做皇后与太子的美梦——</p>
也幸亏，夙火不打算把她的大逆不道供出去。</p>
夙火不紧不慢地说道：“三点，我向你说明原因。其一，中山王愧对玄胤，他冷落玄胤这么多年，全都是因为他以为兰贞抛弃了他，一旦他知晓真相，玄胤的地位就会在他心中暴涨，超过你儿子。”</p>
这个人，居然连这件事都知道！</p>
“其二，你儿子愧对玄胤。兰贞的死，一直是玄煜心里的结，为了赎罪，他宁可负天下人，也绝不负玄胤。如果玄胤想做太子，他不会与玄胤争。”</p>
是啊，儿子连心爱的女人都让给弟弟了，还有什么是让不得的？</p>
“第三点，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也是最重要的一点！”</p>
这两条还不够，还有第三点？</p>
王妃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夙火。</p>
夙火拿出了一个锦盒。</p>
王妃蹙眉：“这是什么？”</p>
“自己打开看。”夙火把盒子递给了她。</p>
她犹豫片刻，但还是打开了，可盒子里什么都没有，只一幅画。</p>
她把画卷打开：“这是我大哥的画！怎么会在你手里？”</p>
“这不是你大哥的画，是南疆的前太子画的。”夙火说着，指了指画的印鉴，落款处是皇甫铭。</p>
“怎么……会……跟我大哥的画这么像？”</p>
“因为他们画的同一个人，当然像。”</p>
“等等，同一个人？”王妃嘲讽地笑了。</p>
开什么玩笑？郭况画的是兰贞，太子怎么可能也画兰贞？别告诉她，兰贞还去南疆的皇宫了！</p>
“啊，我想起来了，你们南疆有个公主，化名白薇儿，她跟兰贞长得像，你们太子恐怕画的是她吧！”王妃笑着说。</p>
夙火的唇齿间流泻出一丝冷笑：“太子画这幅画的时候，白薇儿还没出生。”</p>
所以真的是兰贞？</p>
但这怎么可能？</p>
不知想到什么，她瞪圆了眼睛：“兰贞失踪过一年，她去南疆了？”</p>
“去了，不过，只去了一个多月而已，很快又失踪了。”夙火看了看她，说道，“别误会，太子与兰贞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p>
王妃冷笑：“不是我想的什么关系？都为她画画了，他们能是什么关系？她倒是会勾搭。”</p>
“兰贞，是太子的妹妹。”</p>
王妃的面色一变！</p>
夙火面无表情道：“兰贞的生父，是南疆王，她生母，是南疆王的第一任皇后。她是嫡公主，南疆最尊贵的公主。”</p>
王妃的脸色完全变了。</p>
那个寄养在她家，成天看她脸色过日子的孤女，怎么会是南疆皇后的女儿？</p>
“不可能的！我陈姨母她……她……她是跟过一个男人，但她后面回来了、改嫁了，如果她是南疆皇后，她怎么会离开南疆？怎么会改嫁一个俗人？”</p>
“说来话长，今天恐怕没时间与你讲清缘由。你只用知道，兰贞是太子的双胞胎妹妹，是南疆王最宠爱的长女，就够了。一旦南疆王知道兰贞的孩子还活着，你猜，他会不会扶持那个孩子登上西凉的帝位？”</p>
王妃捂住了嘴，太惊讶的缘故，连呼吸都屏住了。</p>
“你又是为什么告诉我这些？”</p>
“我说过，这个，也是我来找你的目的，我不希望南疆王认回兰贞的孩子。”</p>
……</p>
王妃是怎么回到王府的，没有印象了，夙火是及时离开的，也没有印象了。甚至，早上她跑去马家干了什么，也浑然抛诸脑后了。</p>
马宁玥扇她的一巴掌，蔺兰芝和少年给她的羞辱，全都被兰贞是南疆公主的巨大震惊压下去了。</p>
她一直以为自己够尊贵，一直以为兰贞是个野种，所以兰贞才那么自甘堕落，跟了一个又一个男人。</p>
但好像，是她弄错了。</p>
兰贞从没与她争，不屑与她争。</p>
作为公主，兰贞什么都不缺，她只要王爷，要王爷的心。</p>
她视为珍宝的王妃之位，在兰贞眼里，根本是个天大的笑话。</p>
兰贞动动手指，只怕都能灭了她，亏她还一直认为，兰贞靠她的慈悲与施舍苟活着。</p>
“你们小心点！别摔了！”</p>
听到冬八的吆喝，王妃才意识到自己鬼神神差地来到琉锦院门口了。</p>
冬八的效率真高，玄胤刚下达命令，他便带了这么多人来搬东西。</p>
走吧，全都走吧，反正看着也是闹心。</p>
但为什么，看到他们把东西搬出去，她又这样窝火呢？</p>
“都给我住手！”她喝住了他们。</p>
众人一愣，给她行了一礼。</p>
她走到一堆行李前，冷冷地看向冬八道：“搬王府的东西，我同意了么？”</p>
冬八低头道：“这些不是王府的，王府记账的东西我们一件没动，搬的都是四爷和四奶奶的私有物品。”</p>
“私有物品？”王妃不屑地笑，“那还不是用王府的月钱买的？”</p>
提到钱，冬八挺直了腰杆：“我家四奶奶别的没有，钱可是多的花不完。这儿的一分一厘，全都是她开回春堂赚的！她当初买下回春堂的钱，全都是从嫁妆里出的！四爷给了她十担金子，但她把金子拿去给四爷买天蚕丝做软甲了，一分没花到自己身上！如果王妃是要追问那十担黄金是怎么来的，我想您去问王爷比较好，据说，那是兰贞夫人留给我们四爷的！至于王府的份例……”</p>
冬八说着，从怀里掏出十张金票，“一万两黄金，四奶奶说了，就当这段日子的住宿费和餐饮费，不用找。”</p>
什么叫财大气粗，这就是！</p>
王妃被啪啪啪地打了脸，气得面色发紫。但她骄阳很好，才不会像马宁玥那个悍妇动手打人！</p>
她拽紧了帕子，双目如炬道：“把东西放下！本王妃要一件一件地检查！别想带走王府的一分东西！”</p>
“切！”冬八翻了个白眼，“你们几个，把箱子打开，给王妃看看，四爷和四奶奶是不是收走了王府的东西！莲心姐姐，劳烦你把账册拿出来，一个一个地再对一遍！”</p>
莲心腿软地去了。</p>
冬梅抱着一个盒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p>
王妃眸光一扫：“你手里拿的是什么？”</p>
“没……没什么。”冬梅将盒子藏到了身后。</p>
王妃快步过去，将盒子强了过来，打开一看，居然是三张契纸！</p>
两座玉台山的铜矿和一座幽州的金矿！</p>
“还说没拿王府的东西？这些是什么？小偷！”王妃怒着，将盒子摔到了地上！</p>
冬梅咬唇道：“我不是小偷！这些是四爷送给四奶奶的！不是王府公中的东西！”</p>
王妃看着契纸，越看越眼熟，猛地想起了当初她似乎曾经找王爷要过两座铜矿，王爷怎么说的？说把铜矿拿去送人打点关系了。</p>
“哈！”王妃捂住胸口，气得笑了，“好，很好，真是太好了，一个两个，都把我当傻子，太好啊——”</p>
语毕，她拿着契纸，坐上了去军营的马车！</p>
……</p>
棠梨院中，蔺兰芝正在照顾四个小懒虫，她温柔地看着他们，只希望他们天天都在身边、天天都让她照顾。</p>
天气冷，宁玥说想吃火锅，蔺兰芝做了一个鸳鸯锅底，切了些小菜与肉，吃什么自己往里放。</p>
容卿不吃辣，宁玥最近在喝中药，也忌了口。二人吃着清淡的玉米排骨锅底，那边的麻辣祸就被玄胤和少年承包了。</p>
在王府吃饭，夹菜都是用公筷，虽然显得卫生，可是没气氛，而且不许说话，吃顿饭，人都能被闷死。</p>
哪像在这边？不停地听到少年喊“妈呀妈呀，辣死了”。</p>
也听到玥玥咯咯发笑。</p>
听到兰芝宠溺地责备几个孩子。</p>
这才是家。</p>
不是死气沉沉的王府，不是白骨巍巍的深宫，也不是简陋幽僻的小别院，是心能停留的地方。</p>
一顿饭，四个孩子吃到撑。</p>
蔺兰芝看着他们吃，都被幸福的感觉给喂饱了。</p>
在院子里散了会儿布，各回各房。</p>
宁玥毫无形象地将玄胤扑在了床上，一顿狂啃。</p>
玄胤的牙齿都被磕痛了，嘴唇也被咬破了，可明明这样笨拙，还是将他撩拨得险些失控。</p>
身子有了反应。</p>
宁玥坐在他身上，低头看了看那想要想要一展雄风的凶兽，耳根子一红，就要下来。</p>
“想跑？”玄胤扣住她纤腰，玩味儿地抚摸着她红肿的唇瓣，“这么兴奋，是被我感动了，还是终于从王府搬出来了？”</p>
“嘿嘿。”</p>
两个都有。</p>
在他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这边，给她撑腰时，就很想扑倒他了。然后，一想到再也不用回那个死气沉沉的鬼地方，就像吃了助兴的媚药似的，很想压着他，抵死缠绵。</p>
－－－－－－题外话－－－－－－</p>
一百万字了哇，真快</p>
| |</p>
王妃懵了！</p>
她完全没料到自己会被人给轰出来！不，说轰都太轻巧了，蔺兰芝那力道，几乎是连拖带拽，将她从明厅一路弄到院子外……像个垃圾似的。</p>
“蔺兰芝！你难道也疯了？我是你中山王妃，你敢这样对我？”她怒吼道。</p>
蔺兰芝气得，早已忘记了害怕，她疯疯癫癫了十年，辜负了女儿十年，她不舍得女儿受委屈，一点都不！</p>
“我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欺负我女儿！”她坚定地说道。</p>
王妃气了个倒仰：“愚不可及……简直愚不可及！我是朝廷亲封的王妃，连王爷都没这么对过我，你一个小小的妇人，连诰命都没有，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p>
“我不管什么太岁，也不管什么王妃，我只知道没人能欺负我女儿！你们这些所谓的权贵，就是喜欢仗势欺人！”蔺兰芝气吼吼地说。</p>
虽然得罪王妃不是一件明智的事，但是王妃已经和女儿闹翻了，不是他们磕头求饶就能修补的。</p>
有些人，你越是求她，她越是嚣张；你若不求她，她又认为你嚣张。反正在她眼里，她就是天理，毫无道理可讲！</p>
既如此，自己又何必白白地给自己找罪受？</p>
王妃含着金汤匙出生，在众星拱月中长大，生平唯一遭受的挫折便是来自兰贞，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如人，然而兰贞毕竟是她的表姐、毕竟有她娘和她哥哥护着、也毕竟有王爷真心疼爱着，蔺兰芝呢？</p>
她什么都没有！</p>
她女儿，是她庶媳！</p>
她儿子，是个残废！</p>
她丈夫，吃了败仗，生死不明！</p>
她的大哥，早已在黄泉路上等她！</p>
她还有什么？又凭什么？</p>
跟她斗！</p>
王妃慢慢地站了起来，尽管头发乱了、裙子破了、脸也肿了，非常狼狈，可于狼狈中，她依然保留着血统上的高贵。</p>
她骄傲地扬起头颅：“蔺兰芝，你会后悔的，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还有你女儿，她也将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p>
她郭玉，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p>
一个兰贞就够了！</p>
再多一个马宁玥和一个蔺兰芝，不可能！</p>
巨大的动静惊扰了在福寿院给老太太请安的容卿和少年，二人忙不迭地往这边赶。</p>
远远的，二人听到了吵闹的声音，还听到那句“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p>
这语气，可真是嚣张！</p>
轮椅在门口停住，容卿看向浑身狼狈却依然不可一世的王妃，眯了眯眼睛。</p>
上次在首饰铺，就是她欺负他的小玥儿。</p>
小玥儿把她骂跑了，才过一天，她又找上门来了，还跟她娘杠上了——</p>
“去看看玥儿。”容卿对少年道。</p>
少年大步流星地走入明厅，就见宁玥一脸惨白地瘫在椅子上，显然是虚弱过度。</p>
早上还有说有笑的，这会子竟变成这样，说没发生点什么，谁信？</p>
一定又跟那个老妖婆有关！</p>
少年回头瞪了王妃一眼，将宁玥抱到偏间的软塌上：“别怕，我跟容卿来了，不会让人欺负你的。”</p>
宁玥苍白着脸笑了笑，虽然这时候挺虚弱的，但那一巴掌甩的真是痛快！</p>
少年看着她狡黠的笑，就知道老妖婆没在她手里讨到便宜，稍稍放下心来，学着容卿宠溺地揉了揉她发顶。</p>
她拿眼瞪他：“小侄儿，不许乱摸姑姑的脑袋。”</p>
少年坏笑：“我是你哥哥。”</p>
“什么时候升级的？我怎么不知道？”宁玥打趣地说。</p>
见她还能开玩笑，确定是真没大碍，少年回了容卿身边，将宁玥的事说了一遍：“……估计把老妖婆给教训了，自己也整的挺虚弱，那一巴掌。”</p>
他指了指王妃高高肿起的脸，“我赌一文钱，是小玥儿打的。”</p>
这才像他妹妹。</p>
不过，妹妹那么虚弱，这一巴掌，打得会不会手疼？</p>
让妹妹手疼，这老妖婆，果然该死！</p>
容卿也懒得问王妃是上门做什么的、因何与兰芝母女发生争执，对少年道：“丢出去吧，看着眼疼！”</p>
王妃闻言，浓眉就是一蹙！</p>
小的不敬重她，老的也藐视她，来个不大不小的，居然也这么刻薄她！</p>
这些人，把中山王妃当什么了？把郭家千金当什么了？更遑论，她在深宫还有个做皇贵妃的妹妹！</p>
瞎了眼的一群东西！</p>
“谁敢动我？欺辱王妃是砍头的死罪！”她目光凛凛地说。</p>
容卿嗤了一声，云淡风轻地说道：“原来这也是死罪吗？那不如杀掉算了，反正都是死罪，拉个做垫背的才不亏。”</p>
“你……你……”王妃一辈子在与权势巅峰游走，结交的都是极明事理之人，何曾碰到这么胡搅蛮缠的极品？一家子极品！</p>
“会诛九族的！”她厉声道。</p>
“是吗？”容卿好笑地说，“那好啊，你四个孩子也跑不掉，这么多垫背的，想来都是赚了。”</p>
王妃噎住。</p>
玄家与马家是姻亲，真株连起来，全在九族之中！</p>
她一时口快，怎说了这个？</p>
该说满门抄斩才对！</p>
可惜，她想再改口已经没机会了。</p>
少年一把揪住她领子，将她拖出了棠梨院，朝大门口的方向走去。</p>
少年的力道，绝非蔺兰芝可比，被揪住的领子，王妃却感觉自己的喉咙都让人死死掐住了。</p>
无法呼吸！</p>
“咳咳……你……你放开我……”</p>
她挣扎。</p>
少年却懒得理她，这种菜鸟级的老妖婆，不给她吃点苦头，都对不起自己亲自出手了。</p>
王妃的屁股在地上磨得生疼，大腿外侧的皮肤好像也磨破了，刺刺的。</p>
玄胤从军营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不由地纳闷：“这是怎么了？”</p>
王妃像看到了救星似的，猛地朝玄胤挥了挥手：“小胤，救我！”</p>
少年看了玄胤一眼，将王妃丢在一边。</p>
王妃忙站起来，走到玄胤身侧：“小胤！他们欺负我！”</p>
玄胤看看她，又看看少年，俊脸上浮现起一瞬的困惑，但很快，沉下脸来：“母妃，你是不是又跑去找玥玥的麻烦了？”</p>
“又？”</p>
昨天，玄煜也这么问她，说她是不是又为难宁玥了。</p>
今天，玄胤还是这么问她，只是将为难换成了找麻烦。</p>
果然是亲兄弟么？讲起话来都惊人的类似！</p>
王妃失望地摇了摇头：“小胤，你怎么跟母妃说话的？你还什么都不清楚，就说母妃又跑去找了她的麻烦！难道，你认为母妃之前就找过她麻烦不成？”</p>
“不是认为，是事实。”玄胤声音不大，语气却十分坚定。</p>
“事实？你从哪儿听来的事实？马宁玥说的？还是她大哥说的？还是这个毛小子说的？”她指了指少年。</p>
少年冷哼：“老妖婆！”</p>
“你！”王妃险些气炸！</p>
玄胤看着她，眸光静如湖泊，隐隐掠过寒意：“母妃，昨天的事已经很过分了。”</p>
王妃眸光一凉：“你的意思是我无休止地变本加厉吗？玄胤，你到底是不是姓玄？如果你还承认自己是玄家的孩子，就给我把这些人抓起来！马宁玥、蔺兰芝、马客卿、还有还这个什么鬼，统统抓起来！”</p>
“你才是鬼！”少年跳脚。</p>
玄胤淡淡地看着她，眼底闪动起她读不懂的暗涌。</p>
她心口一震，当初的小废物，好像真的长大了……</p>
玄胤淡道：“我不会抓任何人，你走吧。”</p>
“小胤！”</p>
“看在父王的份上，看在大哥的份上，看着郭老太君和舅舅的份上，我再容忍你一次，但，这是最后一次！”</p>
玄胤疏离淡漠地说。</p>
王妃几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小胤，为什么连你都这么对我？我被人欺负了，王府的颜面荡然无存，作为王府的一员，你难道不为自己的懦弱感到汗颜吗？”</p>
“懦弱？”玄胤轻笑，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令人毛骨悚然，“我就是太懦弱，所以让母妃一次又一次地欺负到我头上，感谢母妃没把我饿死毒死或者害死，留着我，日日提醒父王，我娘背叛他逃走了，我这个小孽种还逍遥自在地活着，快把对我娘的怒火都发泄到我身上吧！”</p>
王妃后退了一步。</p>
玄胤又道：“你就是这样的性子，总是做得让人无可挑剔，总算能让自己占据事理，好人都让你做了，剩下的全是恶人！我顶撞你，我是恶人；他们教训你，也是恶人。”</p>
“你……你怎么能这么讽刺我？你从前不是这样的，自从马宁玥过门，你就开始跟我对着干！是她把你带坏了！我就知道，你不该娶那个毒妇过门！我要……”王妃咆哮。</p>
“冬八。”玄胤打断了她的话。</p>
冬八上前：“少爷。”</p>
“去琉锦院，把我和玥玥的东西收拾出来。”</p>
王妃：“玄胤！”</p>
玄胤目不斜视地走向了棠梨院。</p>
……</p>
王妃狼狈而又愤怒地离开了马家。</p>
愤怒之余，她又觉着委屈。</p>
玄胤四岁死了娘，是她把玄胤养大的，不求玄胤像亲生儿子那样回报她，但至少，能不能跟别人家的庶子敬重嫡母一样敬重她？</p>
她是少他吃还是少他穿了？三兄弟有的，他什么没有？</p>
他性子那么恶劣，又顶撞她又顶撞王爷，还欺负玄昭，她哪一次不是忍了？</p>
可到头来，瞧啊，她养了一只白眼狼！</p>
他问都不问事情经过就笃定是他的错，呵，他只差送她一句活该吧？</p>
这句话，她也想送给他呢。</p>
这么恶劣，活该死了娘。</p>
她的煜儿每分每秒都活在自责之中，这种痛苦，又岂是玄胤能够比较的？</p>
打开帘子，她上了马车，然而一坐下来，才发现斜对面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p>
男人穿着黑色斗篷，容颜隐在暗处，只是瞧他放在腿上的布满了皱纹的手，能够判断出对方是一名老者。</p>
她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起身就要下车，却被按住了肩膀……</p>
……</p>
蔺兰芝遣散了看热闹的人。</p>
回屋，宁玥已被玄胤抱回了自己房间，坐在玄胤腿上撒娇。</p>
她微微一笑：“能不能待会儿再亲热？”</p>
宁玥微微红了耳朵，一头扎进玄胤怀里。</p>
好不容易装一回嫩，还被娘亲给发现了，太难为情了！</p>
玄胤轻轻一笑，将她放到床上，站起身道：“娘，您过来了。”</p>
蔺兰芝点点头，女儿女婿感情好，她自然是高兴的，但在把一些事弄明白之前，她没办法让自己高兴得太早。</p>
“小胤你坐，我有些话要问你们。”</p>
玄胤挨着宁玥坐下，与宁玥一起认真地看向她。</p>
蔺兰芝做了个深呼吸：“刚才的事，是我冲动了，我以卑微之身以下犯上，冲撞了王妃，届时王妃有什么惩罚，我甘愿接受，但是玥儿，我希望小胤你能保护她。”</p>
她当时，其实也不算完全没有理智，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说来都是无奈，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年代，身份低的人永远在苟活，永远干不过上流社会的权贵。她只是一个想保护好孩子的母亲，不愿孩子卑微地跪在别人脚下乞怜。</p>
“你跟玥玥都不会有事，我保证。”玄胤说道。</p>
蔺兰芝苦涩地笑了笑，很快又看向宁玥，问：“之前我问你，你在王府过的怎么样，你说很好，玄胤对你好，王妃也对你好。可就我今日所见，王妃对你不是一般的有成见，你们到底怎么了？”</p>
“唉。”宁玥叹了口气，“她就是看不惯玄胤，顺带着也看不惯我。这个我其实是能理解的，毕竟不是亲生的，怎么可能会真的一碗水端平？”</p>
就像兰芝也不会给蔺咏荷母子好脸色，王妃与四房自然存在隔阂。</p>
可兰芝的厌恶都摆在名面上，从不虚情假意地粉饰太平，当然，也不会去陷害谁。</p>
王妃看上去好像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捧杀玄胤、挑拨兰贞与中山王的关系，软刀子插得比硬刀子还狠，伤人不带血。</p>
“就为这个？”蔺兰芝不信。</p>
宁玥沉默。</p>
这时，少年推着容卿走了进来。</p>
容卿道：“玄胤，我让人定做的新轮椅到了，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哪里没做好？”</p>
玄胤扫了众人一眼，眸光微微一动：“好。”</p>
玄胤走后，容卿让少年关上了门。</p>
“好了，你可以说了。”容卿对宁玥说道。</p>
昨天宁玥骂王妃的时候，容卿与少年都在现场，他们是知道真相的。</p>
兰芝与玄胤不知道。</p>
宁玥按了按眉心，有些纠结，但还是说了：“我昨天逛街的时候碰到王妃了，王妃误会大哥是我在外面养的男人，我解释了她不听，气不过，就骂了她一顿。然后，把兰贞的事告诉了她。”</p>
“兰贞？小胤的娘亲吗？”蔺兰芝问。</p>
“是的。”</p>
“兰贞怎么了呢？”蔺兰芝追问。</p>
“他们都以为兰贞是离家出走了，但其实，兰贞是为了救玄煜死掉了。我就质问她，凭什么活得这么心安理得？凭什么肆无忌惮地践踏玄胤和我？”</p>
宁玥说的很简单。</p>
关于兰贞和王妃的血缘关系，以及兰贞与别的男人生过孩子的事，她没提。</p>
兰贞死的具体过程，她也没提。</p>
这些很私密的东西，除了当事人，她对谁都讲不出口。</p>
容卿看了妹妹一眼，没有说话。</p>
蔺兰芝揉了揉心口，难掩心疼地说道：“小胤知道这件事吗？”</p>
宁玥摇头：“我还没告诉他，王府那边，只有玄煜和王妃知道。”</p>
“先别告诉他，这个打击……太大了。”蔺兰芝失去过至亲，了解这种生不如死的痛，以为他娘活着起码还有个盼头。</p>
宁玥嗯了一声，应下。</p>
不是为了所谓的盼头，而是怕玄胤承受不住打击。</p>
玄胤一直以为她娘抛夫弃子，一边思念着兰贞，一边又痛恨着兰贞。她无数次地想告诉玄胤真相，可一想到兰贞死得那么惨，她怕玄胤知道之后会崩溃。</p>
这个男人，对她、对兰贞，都太在乎！</p>
“我了解了，王妃不是怪罪你骂了她，是怕你把你把真相说出去，那样的话，玄煜的名声就毁了，王爷也会更加疼惜玄胤。所以她刚刚其实是在威胁你，让你不要乱说？”蔺兰芝蹙眉道。</p>
宁玥耸肩：“差不多吧。”</p>
王妃暂时还只是提到让她别告诉玄胤和王爷，如果她答应，说不定王妃真就得寸进尺，要她瞒着全天下了。</p>
当然，为了兰贞的名节，她也不会真的弄得人尽皆知，让该知道的人知道就够了。</p>
“好了，别说我了。你们那边怎么样？怎么跟祖母说的？”宁玥岔开了话题。</p>
指的是容卿在南疆的经历。</p>
容卿闲适地笑了笑：“如实说的，没必要隐瞒，皇上那边，我也会实话实话。”</p>
失忆不是大哥的错，真要怪，就得怪那些个陷害大哥失忆和流落南疆的人。况且，西凉内忧外患，皇上正值用人之际，像大哥这样的宰辅之才，只要真心归顺朝廷，皇上会求之不得。</p>
容麟也一样，他的强悍，令整个西凉闻风丧胆，杀掉太可惜，收为己用方为上上之策。</p>
“大哥做的对，主动坦白和投诚的确是最好的。”</p>
……</p>
马车内，王妃被黑袍老者按回了原先的位子。</p>
王妃今日心情本就不佳，此时被变相地劫持，神经高度紧绷了起来，警惕地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马车上？我的人，为什么没发现你？”</p>
她上车时，车夫和护卫没人提醒她里边有异样，否则，她才不可能让自己陷入险境！</p>
黑袍老者的嘴唇没有动，却有轻轻的笑声溢了出来，若非唇纹太明显，王妃几乎要以为这人的嘴巴是假的！</p>
笑声，如寒风，在车厢内转悠。</p>
王妃如坠冰窖。</p>
“别怕。”他声音低低的，像透着某种安抚，也透着一丝蛊惑，“我不是你的敌人，不会伤害你。”</p>
王妃警惕地看着他，动也不敢动：“那你究竟是谁？”</p>
“我是谁不重要，一个名字罢了，玄王妃想听的话，我可以给你很多。”他语气里含了一丝笑意地说，却偏偏从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笑容。</p>
王妃越发感到惊悚：“你连真实身份都不肯告诉我，还挟持了我，还说不会伤害我？”</p>
“路上这么多行人，王妃都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吗？那么没挟持你的人，难道就不会伤害你吗？”他说着，将斗篷的帽子往后扯了扯，露出一张虽然苍老却棱角分明的脸，额头上，一轮血月。</p>
王妃几乎怔住，却又被他的声音唤醒，“你这么狼狈，是被谁伤害的？那些人，是不是也劫持了你？”</p>
他们……没有！</p>
王妃捏紧了拳头。</p>
黑袍老者道：“是不是敌人，跟身份没关系，端看我们的目标是不是一致。若目标一致，仇人也能变成亲人；若目标不同，亲人也会背道而驰。赞同我的话吗，玄王妃？”</p>
简直不能更赞同！</p>
今天，把她弄得如此狼狈的人，不正是她的好儿媳吗？</p>
对她的一切袖手旁观的人，不正是她的好庶子吗？</p>
都是亲密地生活在一个大宅院的人，却偏偏对她做了这么恶毒的事。</p>
黑袍老者又道：“王妃不用再耿耿于怀了，该收拾的人，总有一天能好好收拾回去的。”</p>
王妃困惑地看着他：“你好像知道很多。”</p>
黑袍老者没有否认：“我知道的，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一点。”</p>
“你究竟是谁？”王妃再一次问道。</p>
“我是来帮助你的人。”他说道。</p>
王妃回绝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不论你查到些什么，今天的事，都跟你没有关系。”</p>
她是讨厌马宁玥，是讨厌蔺兰芝，以及那两个无所畏惧的男人和不管她颜面的玄胤，但这并不代表，她要别人帮她去陷害他们。</p>
她郭玉，还没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p>
黑袍老者道：“王妃，我与你谈的并不是今日发生的事，我劝你听完我的话，再拒绝我也不迟。”</p>
王妃冷冷地看着他：“有本事就告诉我你是谁，被这么神秘兮兮的，让我怎么相信你？”</p>
“夙火。”</p>
“什么？”</p>
“我的名字，夙火。”</p>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王妃呢喃。</p>
“我是南疆人。”</p>
王妃吓得花容失色！</p>
西凉与南疆战事吃紧，她居然让一个南疆人上了自己马车？被人发现，她非得吃不了兜着走！</p>
夙火语气缓慢地说道：“王妃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人发现我的身份，如果真的发现了，我也会说是我在劫持王妃，一切与王妃无关。”</p>
话虽如此，王妃却无法全然信任他，朝一旁挪了挪：“你……你既是南疆人，跑到西凉做什么？找我又做什么？”</p>
“如我所言，是来帮您的。当然，也是帮我自己。我们两个，尽管是生在敌国，为不同的主人效命，可从某些程度上来说，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相信，这一点，会让我们成为非常牢固的盟友。”夙火毫不避讳自己的目的。</p>
这反而，让王妃无所适从了。</p>
如果对方遮遮掩掩，给她乱放烟雾弹，她或许会持续警惕，偏偏，对方如此直白地告诉她，要与她暗渡陈仓，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p>
“时间紧迫，而我，能够见您的次数也不多，所以，才开门见山地说了，希望您不要见怪。”夙火微微欠了欠身。</p>
对于被挑衅了一上午的王妃而言，夙火的尊敬，无疑是一场及时雨，抚慰了她受伤的小心灵。</p>
她神色稍霁地说：“你找错人了，我没有目的，不会与任何人勾结，你走吧，我只当今天没有见过你！”</p>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是，在她决心替夙火隐瞒行踪的那一刻起，她内心的天枰已经在朝夙火倾斜了。</p>
夙火的眼底闪过起一丝笑意：“王妃不在乎自己受的委屈，难道也不在乎煜世子的前程？”</p>
王妃的眸光就是一颤：“你说什么？”</p>
“王妃现在是有心情听听我们彼此的目的了吗？”夙火反问。</p>
王妃撇过脸。</p>
夙火说道：“西凉江山风雨飘荡，新帝虽是明君，却子嗣羸弱，一个比一个没出息，他的皇位坐不了多久。我相信，终有一日，中山王殿下会取而代之。届时，您就是万人敬仰的皇后，而您的儿子……将会是尊贵无比的皇子，记住，皇子，不是太子。”</p>
王妃的笑里透出了一丝得意：“我儿是世子，若我夫君登基，他自然会是太子。”</p>
“相信我，有玄胤在，你儿子绝对当不上太子！”</p>
“你胡扯！”王妃震怒，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皇上健在，她就已经在做皇后与太子的美梦——</p>
也幸亏，夙火不打算把她的大逆不道供出去。</p>
夙火不紧不慢地说道：“三点，我向你说明原因。其一，中山王愧对玄胤，他冷落玄胤这么多年，全都是因为他以为兰贞抛弃了他，一旦他知晓真相，玄胤的地位就会在他心中暴涨，超过你儿子。”</p>
这个人，居然连这件事都知道！</p>
“其二，你儿子愧对玄胤。兰贞的死，一直是玄煜心里的结，为了赎罪，他宁可负天下人，也绝不负玄胤。如果玄胤想做太子，他不会与玄胤争。”</p>
是啊，儿子连心爱的女人都让给弟弟了，还有什么是让不得的？</p>
“第三点，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也是最重要的一点！”</p>
这两条还不够，还有第三点？</p>
王妃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夙火。</p>
夙火拿出了一个锦盒。</p>
王妃蹙眉：“这是什么？”</p>
“自己打开看。”夙火把盒子递给了她。</p>
她犹豫片刻，但还是打开了，可盒子里什么都没有，只一幅画。</p>
她把画卷打开：“这是我大哥的画！怎么会在你手里？”</p>
“这不是你大哥的画，是南疆的前太子画的。”夙火说着，指了指画的印鉴，落款处是皇甫铭。</p>
“怎么……会……跟我大哥的画这么像？”</p>
“因为他们画的同一个人，当然像。”</p>
“等等，同一个人？”王妃嘲讽地笑了。</p>
开什么玩笑？郭况画的是兰贞，太子怎么可能也画兰贞？别告诉她，兰贞还去南疆的皇宫了！</p>
“啊，我想起来了，你们南疆有个公主，化名白薇儿，她跟兰贞长得像，你们太子恐怕画的是她吧！”王妃笑着说。</p>
夙火的唇齿间流泻出一丝冷笑：“太子画这幅画的时候，白薇儿还没出生。”</p>
所以真的是兰贞？</p>
但这怎么可能？</p>
不知想到什么，她瞪圆了眼睛：“兰贞失踪过一年，她去南疆了？”</p>
“去了，不过，只去了一个多月而已，很快又失踪了。”夙火看了看她，说道，“别误会，太子与兰贞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p>
王妃冷笑：“不是我想的什么关系？都为她画画了，他们能是什么关系？她倒是会勾搭。”</p>
“兰贞，是太子的妹妹。”</p>
王妃的面色一变！</p>
夙火面无表情道：“兰贞的生父，是南疆王，她生母，是南疆王的第一任皇后。她是嫡公主，南疆最尊贵的公主。”</p>
王妃的脸色完全变了。</p>
那个寄养在她家，成天看她脸色过日子的孤女，怎么会是南疆皇后的女儿？</p>
“不可能的！我陈姨母她……她……她是跟过一个男人，但她后面回来了、改嫁了，如果她是南疆皇后，她怎么会离开南疆？怎么会改嫁一个俗人？”</p>
“说来话长，今天恐怕没时间与你讲清缘由。你只用知道，兰贞是太子的双胞胎妹妹，是南疆王最宠爱的长女，就够了。一旦南疆王知道兰贞的孩子还活着，你猜，他会不会扶持那个孩子登上西凉的帝位？”</p>
王妃捂住了嘴，太惊讶的缘故，连呼吸都屏住了。</p>
“你又是为什么告诉我这些？”</p>
“我说过，这个，也是我来找你的目的，我不希望南疆王认回兰贞的孩子。”</p>
……</p>
王妃是怎么回到王府的，没有印象了，夙火是及时离开的，也没有印象了。甚至，早上她跑去马家干了什么，也浑然抛诸脑后了。</p>
马宁玥扇她的一巴掌，蔺兰芝和少年给她的羞辱，全都被兰贞是南疆公主的巨大震惊压下去了。</p>
她一直以为自己够尊贵，一直以为兰贞是个野种，所以兰贞才那么自甘堕落，跟了一个又一个男人。</p>
但好像，是她弄错了。</p>
兰贞从没与她争，不屑与她争。</p>
作为公主，兰贞什么都不缺，她只要王爷，要王爷的心。</p>
她视为珍宝的王妃之位，在兰贞眼里，根本是个天大的笑话。</p>
兰贞动动手指，只怕都能灭了她，亏她还一直认为，兰贞靠她的慈悲与施舍苟活着。</p>
“你们小心点！别摔了！”</p>
听到冬八的吆喝，王妃才意识到自己鬼神神差地来到琉锦院门口了。</p>
冬八的效率真高，玄胤刚下达命令，他便带了这么多人来搬东西。</p>
走吧，全都走吧，反正看着也是闹心。</p>
但为什么，看到他们把东西搬出去，她又这样窝火呢？</p>
“都给我住手！”她喝住了他们。</p>
众人一愣，给她行了一礼。</p>
她走到一堆行李前，冷冷地看向冬八道：“搬王府的东西，我同意了么？”</p>
冬八低头道：“这些不是王府的，王府记账的东西我们一件没动，搬的都是四爷和四奶奶的私有物品。”</p>
“私有物品？”王妃不屑地笑，“那还不是用王府的月钱买的？”</p>
提到钱，冬八挺直了腰杆：“我家四奶奶别的没有，钱可是多的花不完。这儿的一分一厘，全都是她开回春堂赚的！她当初买下回春堂的钱，全都是从嫁妆里出的！四爷给了她十担金子，但她把金子拿去给四爷买天蚕丝做软甲了，一分没花到自己身上！如果王妃是要追问那十担黄金是怎么来的，我想您去问王爷比较好，据说，那是兰贞夫人留给我们四爷的！至于王府的份例……”</p>
冬八说着，从怀里掏出十张金票，“一万两黄金，四奶奶说了，就当这段日子的住宿费和餐饮费，不用找。”</p>
什么叫财大气粗，这就是！</p>
王妃被啪啪啪地打了脸，气得面色发紫。但她骄阳很好，才不会像马宁玥那个悍妇动手打人！</p>
她拽紧了帕子，双目如炬道：“把东西放下！本王妃要一件一件地检查！别想带走王府的一分东西！”</p>
“切！”冬八翻了个白眼，“你们几个，把箱子打开，给王妃看看，四爷和四奶奶是不是收走了王府的东西！莲心姐姐，劳烦你把账册拿出来，一个一个地再对一遍！”</p>
莲心腿软地去了。</p>
冬梅抱着一个盒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p>
王妃眸光一扫：“你手里拿的是什么？”</p>
“没……没什么。”冬梅将盒子藏到了身后。</p>
王妃快步过去，将盒子强了过来，打开一看，居然是三张契纸！</p>
两座玉台山的铜矿和一座幽州的金矿！</p>
“还说没拿王府的东西？这些是什么？小偷！”王妃怒着，将盒子摔到了地上！</p>
冬梅咬唇道：“我不是小偷！这些是四爷送给四奶奶的！不是王府公中的东西！”</p>
王妃看着契纸，越看越眼熟，猛地想起了当初她似乎曾经找王爷要过两座铜矿，王爷怎么说的？说把铜矿拿去送人打点关系了。</p>
“哈！”王妃捂住胸口，气得笑了，“好，很好，真是太好了，一个两个，都把我当傻子，太好啊——”</p>
语毕，她拿着契纸，坐上了去军营的马车！</p>
……</p>
棠梨院中，蔺兰芝正在照顾四个小懒虫，她温柔地看着他们，只希望他们天天都在身边、天天都让她照顾。</p>
天气冷，宁玥说想吃火锅，蔺兰芝做了一个鸳鸯锅底，切了些小菜与肉，吃什么自己往里放。</p>
容卿不吃辣，宁玥最近在喝中药，也忌了口。二人吃着清淡的玉米排骨锅底，那边的麻辣祸就被玄胤和少年承包了。</p>
在王府吃饭，夹菜都是用公筷，虽然显得卫生，可是没气氛，而且不许说话，吃顿饭，人都能被闷死。</p>
哪像在这边？不停地听到少年喊“妈呀妈呀，辣死了”。</p>
也听到玥玥咯咯发笑。</p>
听到兰芝宠溺地责备几个孩子。</p>
这才是家。</p>
不是死气沉沉的王府，不是白骨巍巍的深宫，也不是简陋幽僻的小别院，是心能停留的地方。</p>
一顿饭，四个孩子吃到撑。</p>
蔺兰芝看着他们吃，都被幸福的感觉给喂饱了。</p>
在院子里散了会儿布，各回各房。</p>
宁玥毫无形象地将玄胤扑在了床上，一顿狂啃。</p>
玄胤的牙齿都被磕痛了，嘴唇也被咬破了，可明明这样笨拙，还是将他撩拨得险些失控。</p>
身子有了反应。</p>
宁玥坐在他身上，低头看了看那想要想要一展雄风的凶兽，耳根子一红，就要下来。</p>
“想跑？”玄胤扣住她纤腰，玩味儿地抚摸着她红肿的唇瓣，“这么兴奋，是被我感动了，还是终于从王府搬出来了？”</p>
“嘿嘿。”</p>
两个都有。</p>
在他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这边，给她撑腰时，就很想扑倒他了。然后，一想到再也不用回那个死气沉沉的鬼地方，就像吃了助兴的媚药似的，很想压着他，抵死缠绵。</p>
－－－－－－题外话－－－－－－</p>
一百万字了哇，真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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