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王妃要疯掉了，她是造了什么孽，要喝这么恶心的东西？她是高高在上的玄王妃呀，怎么能、怎么可以？</p>
“呕——”胃里一阵翻滚，她恶心得干呕了起来，“拿走，我不喝！”</p>
宁玥眉梢微挑，语重心长地说道：“母妃，这‘药’虽然恶心了些，却是将蛊虫逼出来的唯一办法，您大概不知道吧，您中的蛊叫半月蛊，半个月后人会变得痴傻疯癫，三个月后毒发身亡，想想妹妹和哥哥们，您舍得让他们年纪轻轻地就没了娘吗？”</p>
一想到四个孩子，王妃的心里开始天人交战了，她想活下去，必须活下去！但她又喝不下这么恶心的东西！</p>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咬着牙关问。</p>
宁玥摇了摇头。</p>
王妃捂住嘴：“可是……真的……”她撇过了脸。</p>
宁玥将手中的碗递到王妃面前，徐徐说道：“母妃，蛊虫被禁锢的时间是有限的，等它冲破玄胤的真气，在你体内四处乱窜的时候，别说马尿，马粪都不管用了！”</p>
王妃又是一阵干呕！</p>
宁玥把碗放在桌上，转身出了房间。</p>
这么狼狈的时刻，她还是给对方留点尊严吧，尽管，这种狼狈本就是她强加给对方的。</p>
冤枉玄胤，总得付出点代价不是么？</p>
大半夜不睡觉，跑去给你守门，你当我丈夫真的很闲？</p>
屋子里传来王妃拼命呕吐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喝进去的全都吐出来了。无所谓，本来就是多余的。</p>
宁玥淡淡地理了理鬓角的发，缓步入内，戴上手套，拿出早已备好的蜂蜜和银针，将王妃脖子里的蛊虫慢慢引了出来。</p>
蛊虫怕热，宁玥又没合适的器皿保存它，没一会儿，它就热死了。</p>
至于床上的王妃，也晕过去了，大概今天，不，明天、后天，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为自己的愚蠢感到后悔。</p>
希望长了记性后别再随便轻信不该信的人，也别再怀疑真心为自己好的人。</p>
今天是她身边没刀子，有刀子的说，说不定为了保护尤氏朝玄胤捅过来了！</p>
走出房间后，宁玥去洗了手。</p>
周神医正坐在院子里，一边纳凉一边啃着小龙虾，看到宁玥出来，噗哧笑出了声：“你不是真给她喂了马尿吧？我开玩笑的！蜂蜜其实就够了！”</p>
宁玥优雅地抬起眉头：“是吗？您怎么不早说呢？害我当真了呢。”</p>
屁，你当真才怪了！瞧你那得逞后的小样儿！人家不就是冤枉了你男人吗？至于这么恶整人家？年纪不大，心眼儿却蔫坏蔫坏。</p>
“跟我那大徒儿一个德行！瞧着特正经，整起人来，哎哟喂，姥姥都能吓得从坟里爬出来！”</p>
噗——</p>
这神医，讲起话来比司空流还毒舌，是不是神医都特别幽默啊？</p>
宁玥抿唇，压下唇角的弧度，对周神医道：“你大徒儿可比我坏多了，我给人瞧病可从不立规矩，我只收钱，出得起价，不管是谁都能给治。”</p>
打不赢大帅不治，非必死之症不治，女子不治，这么古怪的规矩，她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怪胎想出来的。</p>
周神医笑笑没说话。</p>
王府</p>
中山王与三老爷一块儿从暴室出来，中山王皱了皱眉道：“尤凤兰始终紧咬着牙关不供出幕后主使，三弟觉得是何缘故？”</p>
三老爷的眼神闪了闪，说道：“不知，还望大哥赐教。”</p>
中山王举眸，望向了星空：“她在袒护那个人。”</p>
“这是自然，她们这些死士，都是极袒护主子的。”三老爷说。</p>
中山王浓眉蹙得更紧：“你如何晓得她是死士？”</p>
三老爷的喉头滑动了一下，道：“看她那么能抗，应该错不了，寻常妇人哪里经得住这么严厉的刑罚？早招供了。”</p>
中山王点了点头，却又说道：“希望她真的是在袒护自己主子，而不是什么心上人。”</p>
三老爷的额头冒了一层冷汗。</p>
一宿折腾，众人都临近天亮才入睡，玄胤与宁玥却没办法入睡，玄胤是要去军营，宁玥是约了人。</p>
抵达约好的客栈时，天色尚早，宁玥点了一碗面，吃到小半碗时约定的人到了。</p>
宁玥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看向对方道：“这么早啊，要吃点什么吗？这儿的面条不错，推荐牛肉面。”</p>
皇甫珊似是不信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p>
宁玥淡笑道：“是我，不必确定了，坐吧！”</p>
皇甫珊坐下了，表情仍十分怪异。</p>
宁玥对老板道：“来晚牛肉面。”</p>
“好嘞！”</p>
等面条的功夫，皇甫珊一直在打量宁玥，见宁玥从容淡定得不得了，她抿了抿唇：“你……你不生我气了？”</p>
“要我说实话么？”宁玥复又拿起筷子，“我已经快把你给忘了，要不是因为一些事必须找你，我可能连你叫什么名字都想不起来了。”</p>
“啊？”皇甫珊瞠目结舌，“你……你脑子没这么笨吧？”</p>
怎么比她还健忘啊？</p>
她这些日子可没少打听她的事，知道她厉害得很，她与自己开玩笑的吧？要不，就是在说气话！</p>
宁玥不欲浪费口舌在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上，直奔主题道：“你打算一直在西凉的帝京呆着？不回南疆了？”</p>
这时，面条来了。</p>
皇甫珊拿了一双筷子，捏紧了搅了搅：“原本打算见你一面就回的。”</p>
宁玥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她俩好像不熟吧？不就是相互吐槽了一下彼此的不幸，有必要弄得这么“默默情深”么？</p>
“你现在见到了，应该可以回了吧！”宁玥淡淡地说道。</p>
皇甫珊没料到宁玥这么冷情，好歹她们也是一同经历过患难的姐妹啊，怎么拿她当陌生人看待了呢？皇甫珊皱眉，想反驳却又忍住了，垂眸道：“既然那么不想见我，为何又约了我？”</p>
宁玥坦然道：“想请你帮个忙。”</p>
皇甫珊嘴硬道：“谁会帮你？你都不拿我当朋友，我才不要帮你！”</p>
这丫头，连撒谎都不会，明明眼底都浮现出跃跃欲试的表情了，还一副抵触不爽的神色。宁玥淡淡地说道：“不是朋友之间才可以相互帮忙的，陌生人，甚至敌人，也可以。”</p>
“陌生人就算了，那是好心，可谁会去帮自己敌人？”她压根儿没转过弯来，自己于宁玥而言，也是一个敌人。</p>
这单纯劲儿，怎么与王妃有的一比呢？宁玥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有了共同的利益，敌人可以结为盟友，反之，朋友之间如果利益冲突了，那么再好的关系也随时可能反目。”</p>
皇甫珊不懂。</p>
宁玥又道：“你父王想当皇帝吗？”</p>
“啊？”皇甫珊一怔，“你问这个做什么？”</p>
宁玥没回答，而是反问：“你父王到现在都没生出儿子，如果他想继承皇位，应该只能从兄弟姐妹的儿子中挑选一个做养子了吧？”</p>
皇甫珊嗯了一声，他父王年逾四旬了，却只得了她与姐姐两个女儿，她之后，更是再无妃嫔有孕，太医都说他父王怕是已经绝了生育了。</p>
“如今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生下了儿子，不知你父王打算从他们哪个人中过继一个当儿子呢？”宁玥问。</p>
皇甫珊苦恼地皱着眉头，不知怎么回答。</p>
宁玥循循善诱道：“哪天你父王做了皇帝，他们的儿子是太子，你觉得他们会不会逼宫造反，杀了你父王让自己儿子早日称帝？”这些，纯属宁玥个人好奇，皇甫家的孩子们关系如何她完全不清楚，也许彼此生厌，也许如玄家兄弟一般情深意重。</p>
皇甫珊凝思道：“这个……我不清楚，反正皇叔们都对我挺好的。”</p>
你是太子的女儿，谁敢不对你好？哪怕是为了他们儿子能成为你嫡亲弟弟，他们也必须卯足劲地讨好你。</p>
当然，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人家就是像玄家父子一样重情重义也是可能的。</p>
本想从皇甫珊口中撬出一些南疆皇室的消息，可看样子，她还没她懂的多。</p>
宁玥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密封的长方形锦盒。</p>
“这是什么？”皇甫珊纳闷地问。</p>
“我送给你父王的礼物。”</p>
“嗯？你干嘛要送给我父王礼物？”</p>
宁玥现在还不太确定太子知不知道兰贞的存在，如果知道，这幅画就是让太子认回小胤的最佳凭证，如果不知道，那么它只是一副普普通通的画作而已。</p>
“就当是我欺负了你的赔礼吧！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一幅我自己画的画。”宁玥道。</p>
“你又没欺负我，欺负我的人是……”皇甫珊讲到这里忽然打住，拿过锦盒问，“那我能看吗？”</p>
宁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可以。”</p>
皇甫珊不悦地瘪了瘪嘴儿：“什么嘛？送我父王不送我。”</p>
“这个才是送给你的。”宁玥从包袱里拿出另一个锦盒，小小的，四四方方，看着像个首饰盒子。</p>
皇甫珊打开一看，是一对罕见的孔雀点翠金钗，点翠的工艺一直是西凉的瑰宝，南疆人不会，她一直特别想要一对漂亮的点翠钗，可惜市面上卖的都不大好看，眼前这一对恰好满足了她对点翠金钗的所有幻想。她喜滋滋地戴在了头上：“真漂亮，我喜欢你的礼物！啊，我记得你们这边有句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送你一样东西！”</p>
她说着，要从脖子上解下玉佩。</p>
宁玥忙按住了她的手：“你安全返回南疆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了。”现在什么时局？刚发现尤氏是南疆人，要是从她身上搜到南疆公主的玉佩，她可真跳进黄河洗不清了。</p>
“这样吗？会不会显得我小气？”</p>
“不会。”</p>
“不行，我不能白收你礼物。”</p>
“那你请我吃顿饭吧。”</p>
在宁玥的再三坚持下，皇甫珊以一顿饭作为了点翠钗的谢礼。</p>
临走时，宁玥定定地望着皇甫珊：“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向公主澄清。”</p>
“什么事呀？”皇甫珊从马车里探出一颗小脑袋。</p>
“玄胤没有杀害瞿老。”</p>
南疆大战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双方兵士都杀红了眼睛，大帅三番两次的“出逃”，虽暂时给西凉兵士带来了胜利，但也仅仅是暂时而已，从南疆皇宫归来的大帅似是抱了必胜的决心，一举攻破雁门关，抢占了临淄城西、北、南三面的城池，临淄被彻底围困了。</p>
这并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玄煜也被围困了。</p>
“困在哪里？”中山王面色沉沉地问。</p>
“夜袭敌营的路上被困在了深山的阵法中，至今没有消息。”杨幕僚说道。</p>
玄胤蹙眉：“大哥不是会阵法了吗？”他这些日子总往军营跑，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将降龙阵的阵法画出来，传授给他们，他把阵法图发给了玄煜一份，玄煜不该被困在里头才是，“难道是新的？”</p>
“没错。”杨幕僚捋了捋胡子，“是一种谁也没见过的阵法，据当时外围的士兵说，整个地面都塌陷了，但又不像普通的塌陷，而是似乎有某种东西从地底将世子他们一下子吸了进去。”</p>
“这么古怪的东西，谁弄的？”玄胤狐疑地问。</p>
杨幕僚提笔，在沙盘里写下两个字——容卿。</p>
看到这两个字，他们脑海里不约而同地浮现了另一个名字——马客卿，从字形上来看，太像了。能创造出这种阵法的人，头脑肯定不简单，而当初的马客卿，九岁时就被三公誉为宰辅之才。因为名字像，所以头脑也像么？</p>
“他还改造了弩车，以往的弩车以长矛箭为主，远程射击，攻城时用来射杀城楼上的兵士再合适不过，但此弩车有三个致命的缺陷，笨拙、慢、目标大。一箭一箭地往上装，往往没射几个人，就被对方用流火石给轰了。”杨幕僚在沙盘上画了一个简易的弩车模型，“容卿改造的弩车，二十箭一装，装好后，只许按动机关便可连着发射，而且，它的弩车可以灵活地旋转，最重要的是，它能够抵御流火石的轰炸。一个士兵死了，另一个士兵顶上，他们有一队专门的弩车手，炸都炸不完。”</p>
“我们的弩车手也多啊！也炸不完啊！”一名新来的幕僚愤愤不平地说。</p>
“可是我们的弩车炸得完。”车比人少，一般一个营也就才配备五十架弩车，炸一个少一个，哪像南疆那边？上战场时弩车是多少架，下战场时还是多少架，单从兵器这一项来看，他们就输给了南疆太多，“弩车只是冰山一角，南疆的长矛、盾牌，都与我们见到的不一样。”</p>
一位老先生叹了口气：“真是一个可怕的人。”论兵力，没有哪国的军队强得过西凉的玄家军，然而那个叫容卿的男子却生生用兵器拉平了彼此的差距，又用阵法困住了他们的将军——</p>
“容卿到底是谁？”那名新来的幕僚问，此时，他的眼底已经不再有先前的不可一世了。</p>
杨幕僚道：“大帅的义父。”</p>
“那个茶商？”新幕篱张大了嘴巴。</p>
杨幕僚点了点头。</p>
一个大帅已经够恐怖了，没想到他背后还有更恐怖的人，这场仗，西凉似乎没有胜算了。</p>
很快，众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纷纷落在了玄胤的身上，虽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一度被他们视为废物的郡王，或许是玄家军最后的希望了。但他还这么的稚嫩，尽管在营救玄彬的行动中表现得非常优异，却也不代表他能成功地号令三军，要知道，打仗不是打架，仅凭个人的拳脚功夫，赢不了千军万马。他，能胜任吗？</p>
就在众人纷纷陷入纠结时，外头传来了异常嘈杂的声音。</p>
“报——报——雁门关八百里急报——”一名风尘仆仆的士兵跌了进来，连礼都忘了行，整个人瘫在地上，用全身的最后一口力气道，“临淄……临淄城……被南疆大军……攻下了！”</p>
临淄沦陷，南部边境……彻底失守！</p>
回春堂新来的大夫们已经慢慢地投入工作了，一些悟性较高的已经开始单独坐诊。隔壁布庄也开始装修了，施工还算顺利。茶肆那边的名声打了出去，每天都人满为患，徐娘子依旧一天两场表演，第一场预约，第二场竞拍。由于预约的价格比较公道，又无时间限制，这才八月，却连十一月的预约都卖出去了。拍卖的价格更离谱，最高的一次竟然拍到了五千两。</p>
花五千两白银，只为看一场茶道表演，帝京的权贵圈已经慢慢地从奢靡演变成腐朽了。</p>
告别皇甫珊后，宁玥先去了回春堂，又来到茶肆，静静地坐在柜台后清点账册。</p>
“哎，听说了没？临淄城被南疆人攻占了。”一名白面书生说。</p>
一中年秀才接过他的话柄：“不是有世子在吗？怎么还给攻占了呀？难道咱们打输了？”</p>
宁玥翻着账册的手指顿了顿，又听得白面书生道：“世子被困在阵法里了！”</p>
“谁的阵法如此厉害？”又来了一个年迈的老者加入探讨的行列。</p>
这白面书生俨然是某位官僚的食客，消息非常地灵通，他滔滔不绝地说道：“南疆的一个茶商，好像也是南疆大帅的义父。”</p>
那个立了三个规矩的怪胎神医？他还懂奇门遁甲之术？宁玥朝他们看了过去。</p>
中年秀才又道：“咱们的大将军怎么会输给一个茶商？骗人的吧？”</p>
白面书生不耐地说道：“不信就算了！”</p>
老者问：“临淄城的守将是谁？”</p>
“伏波将军马援啊！”白面书生道。</p>
“哦，胤郡王的岳父。”中年秀才恍然大悟，又问，“那他人现在何处？”</p>
白面书生摇头叹了口气：“不知道，大概被杀了吧。”</p>
宁玥猛地站了起来！</p>
……</p>
临淄城的城楼，飘荡着南疆大军的旗帜。</p>
城门口，一些士兵正把城内的尸体运出去，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混战，尸体中有西凉人也有南疆人，有些尸体损毁得厉害，只能通过佩戴的小木牌辨别身份，若连小木牌也丢了的，就成无名尸了。不过有名尸又如何呢？对西凉兵士而言都是一样的。他们输掉了，他们的尸体会被丢在乱葬岗，没人前去认领。</p>
皇甫珊捂了捂鼻子，她的马车被城门口的士兵拦了下来，她不得不在大夏天忍受尸体的腐臭。</p>
打扮成小厮的小娟跳下马车，看向士兵道：“为什么要拦我们的马车？我们要进城！”</p>
士兵不屑地笑了笑：“小子，这里已经是我们南疆的地盘了，你们西凉狗还是有多远滚多远吧！”</p>
皇甫珊闻言，从车窗里探出一颗脑袋来，她没打扮成男子，因为宁玥告诉过她，如果想掩饰自己容貌，抹黄粉与点黑痣更加靠谱。她望了望城楼的旗帜，确定是她们皇甫家的，心知士兵没有撒谎，说道：“我是南疆人。”</p>
士兵哟了一声，见对方容颜丑陋，压根没将对方放在眼里，对周围的士兵道：“你们见过南疆人打那边过来的吗？”</p>
南疆与西凉早禁止往来了，西凉境内，一般是没有南疆人行走的。</p>
众人哄笑，明显将皇甫珊的话。</p>
皇甫珊美眸一眯，冷声道：“你们将军是谁？叫他出来见我！”</p>
士兵一怔，一般人可不敢叫他们将军出来，莫非此人大有来头？</p>
皇甫珊对这些臭男人可没那么客气，低叱道：“还愣着干什么？想让我把你们脑袋全都砍了吗？”</p>
士兵被她的气势震慑了，后退了几步：“你、你究竟是谁？”</p>
皇甫珊丢下一个令牌：“叫你们将军滚出来见本公主！”</p>
士兵拿起刻着烈焰图腾的令牌，怔了几秒后拔腿回了营地，那里，瞿必正与幕僚们商议着接下来的计划。原本，他们攻占完临淄城就该趁热打铁，一路往北杀过去的，偏偏这时，他们的大帅又撇下他们跑掉了。其实，不就是容公子喝水呛到了吗？这也要亲自跑回去看看。知道的说他孝顺，不知道的还以为容公子是他心上人呢！</p>
换做别的将领这么干，早被他们给弹劾了，也早被朝廷给罢黜了，偏他是容公子的人，容公子的手段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往往那些弹劾大帅的折子还没送到皇帝跟前，就被容公子给毁掉了。谁都知道是容公子干的，可谁都抓不住容公子的证据。当然，大帅本身也够争气，没输过一场战役，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不说什么了。</p>
“玄煜还被困在阵法中，臣附议，趁着他不在，赶紧攻占冀州，再沿着东北方向，取恩州，再往中部取辽州，最后……会师西凉帝都！”一位幕僚说道。</p>
瞿必沉吟片刻，道：“冀州军不容小觑。”</p>
“将军！将军！”士兵在门口道，“南疆公主来了！”</p>
瞿必一惊：“公主？哪个公主？”没接到消息呀！</p>
士兵把皇甫珊仍给他的令牌呈给了瞿必：“属下不知她名讳，不敢问，只认得这块令牌是皇室的，她又自称本公主，属下才斗胆猜测她是公主的。”</p>
这的确是皇宫的令牌，但很奇怪呀，哪个公主会跑到临淄城来呢？</p>
“她长得什么样？”瞿必问。</p>
“很……很丑。”士兵挠头。</p>
南疆公主没有丑的！一定是易了容，懂易容术的只有白薇儿和皇甫珊，白薇儿已经死了，莫非是皇甫珊？</p>
瞿必当即就要出城迎接，一直坐在暗处的黑袍老者站起来了，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慢慢按住了瞿必的胳膊：“南疆的公主不会混入西凉，当心中计。”</p>
“可是万一……”</p>
“我听太子说，珊公主去灵隐寺为南疆大军祈福了，如果瞿将军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中了谁的算计，岂不枉费珊公主的一番美意？”</p>
是的了，皇甫珊去灵隐寺了，整个南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还全都为皇甫珊的行径感动不已，士兵们杀敌杀得如此迅猛，其中，多少也有些牵挂这位公主的缘故。</p>
瞿必捏紧了手中的令牌：“但这块令牌……”</p>
黑袍老者声线低沉袄：“你忘了玄胤曾经潜入过南疆皇宫吗？他还在珊公主的房里写了几行大字，你觉得，他偷走一块令牌难还是不难？”</p>
瞿必最痛恨的人就是玄胤，一想到这可能是玄胤设下的陷阱，他整张脸都沉了下来：“依您之见，应该怎么办？”</p>
黑袍老者慢慢抽回了冰凉如骷髅的手，一字一顿道：“自然是……杀无赦了。”</p>
皇甫珊在门口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人出来接她，气得踢了踢车内的凳子：“守城的到底是哪个？比乌龟还慢，等我回去告诉我父王，一定狠狠地治他一顿！”</p>
她话音未落，那位去复命的士兵带着一队人马冲出来，面色十分地不善。</p>
皇甫珊柳眉一蹙：“你们将军呢？”</p>
士兵对领头的侍卫道：“大人，这就是那个冒充公主的人！”</p>
侍卫首领看了看面色蜡黄的皇甫珊，慢慢拔出腰间的宝剑：“大胆狂徒，竟然冒充我南疆公主，简直罪无可恕！”</p>
皇甫珊怒了，跳下马车道：“你是谁的手下？敢与本公主这么说话？”</p>
小娟走上前：“就是！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位是太子殿下的次女珊公主！”</p>
侍卫首领道：“珊公主貌美倾城，怎会是这种无颜丑女？”</p>
“我……我是易了容的！”皇甫珊说着，拿出帕子去擦脸上的黄粉，谁料那些人根本不给她坦诚自己的机会，举着宝剑便杀了过来。</p>
一对一，皇甫珊或许打得过，可他们人太多了。</p>
皇甫珊紧了紧装着画像的包袱，拉着小娟上了一匹马。</p>
城楼下，黑袍老者静静地注视着下方的动静，他什么也没做，眸光沉静如一泓不起波澜的湖水。微风吹起他斗篷，露出他宽阔的额头上，额头上，一轮血月图腾，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动起一种触目惊心的色泽。</p>
他身边的血卫突然拉开弓箭，瞄准皇甫珊射了过去！</p>
“啊——”</p>
箭矢准确无误地钉入了皇甫珊的后背，皇甫珊一声惨叫，坠马，滚落了山坡。</p>
……</p>
一连几日，宁玥都来茶肆聆听消息，上次那个白面书生说自己父亲可能被杀死的时候，她真是吓坏了，不过听了这么多天，发觉父亲只是失联，又稍稍放下心来。</p>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宁可父亲还在临淄城的某一个角落活着，也别传出他阵亡的消息。</p>
眼下，临淄城已被南疆围困，皇甫珊回去，究竟是更通畅还是更危险，她无法料定，希望这个单纯的小姑娘能平安返回南疆吧。</p>
紫云轩，一只鸽子飞进来，落在了三老爷的桌上，三老爷小心翼翼地把鸽子上的字条拆下来，上头没有多余的话，只四个字——速战速决，落款是一枚血月图腾。</p>
三老爷将纸条投入火盆，眸光一点点地染了阴冷。</p>
……</p>
经过几日修养，王妃总算是大好了，可喜可贺的是，祠堂也翻修好了，王妃叫了孙瑶与宁玥前来：“瑶儿最近怎么样？”</p>
孙瑶面色红润地说道：“挺好的，能吃能睡，多谢母妃记挂。”</p>
她转头问向宁玥：“玥儿呢，你的肚子有动静了没？”算算日子，大婚将近四个月，身子好的话，早该怀上了。</p>
宁玥笑着摇了摇头：“还没呢。”</p>
“那不急，你还小。”王妃宽慰着说道。</p>
碧清奉上一杯茶和一杯温水，茶给了宁玥，温水给了孙瑶。</p>
孙瑶现在不喜欢没味道的东西，吐了吐舌头不喝。</p>
王妃宠溺地看了她一眼：“还是要多喝一些水，少喝那些甜腻的东西，知道吗？”</p>
孙瑶干笑着喝了几口。</p>
王妃又道：“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件事要与你们商议。”</p>
她每次说商议，实际上心中早就有了主意，只等别人跟着点头而已。宁玥笑了笑，说道：“母妃要与我们商议什么？”</p>
“是你们俩上族谱的事儿，原本应该这个月就给办了，但如今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与南疆的仗不好打，老大、老二、老三都在外头没回来，小胤说不定哪天也上战场了，爷们儿不在，族谱是不好上的。我的意思是……干脆再等两个月。”</p>
她与孙瑶虽是明媒正娶的儿媳，但一天不上族谱，便一天算不得玄家人，玄族那边可不认什么婚书，他们只认族谱。</p>
孙瑶略有些失落，来这么久了都没上族谱呢。</p>
王妃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忙宽慰道：“我与你们父王大婚的时候，也正赶上打仗，那时是攻打北域，老王爷和老王妃都不在族中，我等了足足两年才上族谱呢！”</p>
王妃等了两年，自己再多等几个月应该没关系的。孙瑶释然地点了点头：“那就等一段时间吧，没关系的！”</p>
“玥儿也别不高兴才好。”王妃温和地看向宁玥道。</p>
宁玥摇头：“不会。”</p>
王妃还算满意地嗯了一声，又拉开抽屉，取出两个金色的帖子：“你们过门这么久，也该跟着我出去转转了。在咱们这样的世家，一个月中半个月都在外头应酬，希望你们能早点习惯。”</p>
自过门以来，宁玥与孙瑶从未参加过任何宴会，不是无人邀请，而是都被王妃给挡下来了，这段日子的观察，令王妃发现两个儿媳都十分精明能干，足够代替中山王在外奔走应酬了。</p>
“咦？”孙瑶打开帖子后，惊讶地叫了一声，“司空家的宴会？他们怎么会给我们下帖子？”</p>
司空家与玄家不对付的事儿，全京城都知道了，别说两家之间互不走动，便是别的世家设宴，也不会同时请两家过去。</p>
王妃温和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也很纳闷，不过其实……应该也不算什么。早先，玄家与司空家的关系不差，老王爷与司空老家主在世时还曾是穿过一个裤衩的兄弟呢，后面到了你们父王这一辈，才因一些事疏远了。”</p>
宁玥摸着手里的帖子：“母妃想去吗？”</p>
王妃喝了一口茶：“原本不想去的，不过……眼下咱们玄家吃了败仗，民心低落，司空家肯在这个时候帮衬咱们一把，咱们没道理拒绝。”</p>
“胜负乃兵家常事。”宁玥比较看得开，王妃觉得难堪是因为领军人是她儿子玄煜，其实她的父亲也是主将，不过她不觉得父亲输了一次就多么地抬不起头来。</p>
王妃心里知道这样的道理，可素来让她骄傲的儿子，突然让人家的阵法给困住了，她整张脸都火辣辣的：“说是这样说，不过……唉，算了。”</p>
宁玥明白王妃的心情，王妃一直拿玄胤当世子甚至未来的太子在培养，她不容许这个儿子的人生出现任何污点或败绩，不过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玄煜这次是真的碰到了对上。</p>
“既然母妃这么在意，为什么还要去赴宴？”不怕那些人说三道四吗？</p>
王妃看了看宁玥，表情微讪：“是你三叔劝我去的，他说，越是这个时候越越不能被人看不起。我想了想也对，煜儿只是被困住了，等他出来，一定能把临淄城夺回来，我这个做娘的，要对他有信心，也要让那些人对他有同样的信心。”</p>
这些话是没有错的，但从三老爷的嘴里蹦出来，就莫名地染了一丝阴谋的味道。</p>
他明明希望整垮整个中山王府，却还劝王妃出去给玄煜撑门面，他是改过自新了呢还是另有所图呢？</p>
不管怎样，宁玥都悲哀了看了王妃一眼，马尿都管不住你的单蠢，这才消停几天？又被人给利用了。</p>
“那个……”王妃顿了顿，说道，“把小胤叫上吧！”</p>
总算还是长了一点教训。</p>
宴会就在今晚，离开文芳院后，宁玥与孙瑶都各自回院子准备合适的衣裳赴宴。</p>
孙瑶是孕妇，不必打扮得太厉害，只穿了一件宽松的宝蓝色高腰罗裙，梳了个简单的妇人发髻便前往琉锦院与宁玥会合了。</p>
宁玥正在给琴儿梳头，想想虽然三老爷没安好心，但如果能借机给琴儿寻觅一门好亲事也未尝不值得。</p>
“你们真慢呀，还没好！”孙瑶笑盈盈地打了帘子进来。</p>
琴儿甜甜地唤了一声“三嫂”。</p>
孙瑶从宁玥手里拿过梳子，软语道：“我给琴儿梳，你赶紧换衣裳吧！”</p>
“好。”宁玥进了里屋，总体说来，她不算一个十分喜欢热闹的人，但只要赴宴，她都希望尽量把自己打扮得华美精致。</p>
她换上一件白色底绣金色蝴蝶的曳地白纱束腰罗裙，腰间束了一条金色腰带，眉间点了金色海棠，整个人在阳光的照射下，金灿灿的，夺目却不刺目，耀眼如虹。</p>
孙瑶一进屋就被她给惊艳了，眨巴着眼睛，半晌合不拢嘴儿。</p>
宁玥微微一笑：“有这么好看吗？”</p>
“有有有！绝对有的！”孙瑶笑眯眯地走到她面前，使坏地伸出小爪子，在她胸前摸了一把，“果然是需要爱的滋润，才能茁壮成长啊。”</p>
这个三嫂，几时变得这么大胆了？宁玥好笑地眨了眨眼：“要不要脱了给你摸个够？”</p>
“那你倒是脱呀。”孙瑶得意地挑了挑眉。</p>
宁玥合拢了衣襟：“我怕我相公吃醋！”</p>
噗——</p>
孙瑶喷了。</p>
二人打趣地差不多了，孙瑶关上门，低声说道：“玥儿，听说三叔也会去赴宴，你觉得很奇怪？他干嘛没事对母妃说那些啊？”</p>
| |</p>
王妃要疯掉了，她是造了什么孽，要喝这么恶心的东西？她是高高在上的玄王妃呀，怎么能、怎么可以？</p>
“呕——”胃里一阵翻滚，她恶心得干呕了起来，“拿走，我不喝！”</p>
宁玥眉梢微挑，语重心长地说道：“母妃，这‘药’虽然恶心了些，却是将蛊虫逼出来的唯一办法，您大概不知道吧，您中的蛊叫半月蛊，半个月后人会变得痴傻疯癫，三个月后毒发身亡，想想妹妹和哥哥们，您舍得让他们年纪轻轻地就没了娘吗？”</p>
一想到四个孩子，王妃的心里开始天人交战了，她想活下去，必须活下去！但她又喝不下这么恶心的东西！</p>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咬着牙关问。</p>
宁玥摇了摇头。</p>
王妃捂住嘴：“可是……真的……”她撇过了脸。</p>
宁玥将手中的碗递到王妃面前，徐徐说道：“母妃，蛊虫被禁锢的时间是有限的，等它冲破玄胤的真气，在你体内四处乱窜的时候，别说马尿，马粪都不管用了！”</p>
王妃又是一阵干呕！</p>
宁玥把碗放在桌上，转身出了房间。</p>
这么狼狈的时刻，她还是给对方留点尊严吧，尽管，这种狼狈本就是她强加给对方的。</p>
冤枉玄胤，总得付出点代价不是么？</p>
大半夜不睡觉，跑去给你守门，你当我丈夫真的很闲？</p>
屋子里传来王妃拼命呕吐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喝进去的全都吐出来了。无所谓，本来就是多余的。</p>
宁玥淡淡地理了理鬓角的发，缓步入内，戴上手套，拿出早已备好的蜂蜜和银针，将王妃脖子里的蛊虫慢慢引了出来。</p>
蛊虫怕热，宁玥又没合适的器皿保存它，没一会儿，它就热死了。</p>
至于床上的王妃，也晕过去了，大概今天，不，明天、后天，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为自己的愚蠢感到后悔。</p>
希望长了记性后别再随便轻信不该信的人，也别再怀疑真心为自己好的人。</p>
今天是她身边没刀子，有刀子的说，说不定为了保护尤氏朝玄胤捅过来了！</p>
走出房间后，宁玥去洗了手。</p>
周神医正坐在院子里，一边纳凉一边啃着小龙虾，看到宁玥出来，噗哧笑出了声：“你不是真给她喂了马尿吧？我开玩笑的！蜂蜜其实就够了！”</p>
宁玥优雅地抬起眉头：“是吗？您怎么不早说呢？害我当真了呢。”</p>
屁，你当真才怪了！瞧你那得逞后的小样儿！人家不就是冤枉了你男人吗？至于这么恶整人家？年纪不大，心眼儿却蔫坏蔫坏。</p>
“跟我那大徒儿一个德行！瞧着特正经，整起人来，哎哟喂，姥姥都能吓得从坟里爬出来！”</p>
噗——</p>
这神医，讲起话来比司空流还毒舌，是不是神医都特别幽默啊？</p>
宁玥抿唇，压下唇角的弧度，对周神医道：“你大徒儿可比我坏多了，我给人瞧病可从不立规矩，我只收钱，出得起价，不管是谁都能给治。”</p>
打不赢大帅不治，非必死之症不治，女子不治，这么古怪的规矩，她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怪胎想出来的。</p>
周神医笑笑没说话。</p>
王府</p>
中山王与三老爷一块儿从暴室出来，中山王皱了皱眉道：“尤凤兰始终紧咬着牙关不供出幕后主使，三弟觉得是何缘故？”</p>
三老爷的眼神闪了闪，说道：“不知，还望大哥赐教。”</p>
中山王举眸，望向了星空：“她在袒护那个人。”</p>
“这是自然，她们这些死士，都是极袒护主子的。”三老爷说。</p>
中山王浓眉蹙得更紧：“你如何晓得她是死士？”</p>
三老爷的喉头滑动了一下，道：“看她那么能抗，应该错不了，寻常妇人哪里经得住这么严厉的刑罚？早招供了。”</p>
中山王点了点头，却又说道：“希望她真的是在袒护自己主子，而不是什么心上人。”</p>
三老爷的额头冒了一层冷汗。</p>
一宿折腾，众人都临近天亮才入睡，玄胤与宁玥却没办法入睡，玄胤是要去军营，宁玥是约了人。</p>
抵达约好的客栈时，天色尚早，宁玥点了一碗面，吃到小半碗时约定的人到了。</p>
宁玥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看向对方道：“这么早啊，要吃点什么吗？这儿的面条不错，推荐牛肉面。”</p>
皇甫珊似是不信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p>
宁玥淡笑道：“是我，不必确定了，坐吧！”</p>
皇甫珊坐下了，表情仍十分怪异。</p>
宁玥对老板道：“来晚牛肉面。”</p>
“好嘞！”</p>
等面条的功夫，皇甫珊一直在打量宁玥，见宁玥从容淡定得不得了，她抿了抿唇：“你……你不生我气了？”</p>
“要我说实话么？”宁玥复又拿起筷子，“我已经快把你给忘了，要不是因为一些事必须找你，我可能连你叫什么名字都想不起来了。”</p>
“啊？”皇甫珊瞠目结舌，“你……你脑子没这么笨吧？”</p>
怎么比她还健忘啊？</p>
她这些日子可没少打听她的事，知道她厉害得很，她与自己开玩笑的吧？要不，就是在说气话！</p>
宁玥不欲浪费口舌在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上，直奔主题道：“你打算一直在西凉的帝京呆着？不回南疆了？”</p>
这时，面条来了。</p>
皇甫珊拿了一双筷子，捏紧了搅了搅：“原本打算见你一面就回的。”</p>
宁玥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她俩好像不熟吧？不就是相互吐槽了一下彼此的不幸，有必要弄得这么“默默情深”么？</p>
“你现在见到了，应该可以回了吧！”宁玥淡淡地说道。</p>
皇甫珊没料到宁玥这么冷情，好歹她们也是一同经历过患难的姐妹啊，怎么拿她当陌生人看待了呢？皇甫珊皱眉，想反驳却又忍住了，垂眸道：“既然那么不想见我，为何又约了我？”</p>
宁玥坦然道：“想请你帮个忙。”</p>
皇甫珊嘴硬道：“谁会帮你？你都不拿我当朋友，我才不要帮你！”</p>
这丫头，连撒谎都不会，明明眼底都浮现出跃跃欲试的表情了，还一副抵触不爽的神色。宁玥淡淡地说道：“不是朋友之间才可以相互帮忙的，陌生人，甚至敌人，也可以。”</p>
“陌生人就算了，那是好心，可谁会去帮自己敌人？”她压根儿没转过弯来，自己于宁玥而言，也是一个敌人。</p>
这单纯劲儿，怎么与王妃有的一比呢？宁玥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有了共同的利益，敌人可以结为盟友，反之，朋友之间如果利益冲突了，那么再好的关系也随时可能反目。”</p>
皇甫珊不懂。</p>
宁玥又道：“你父王想当皇帝吗？”</p>
“啊？”皇甫珊一怔，“你问这个做什么？”</p>
宁玥没回答，而是反问：“你父王到现在都没生出儿子，如果他想继承皇位，应该只能从兄弟姐妹的儿子中挑选一个做养子了吧？”</p>
皇甫珊嗯了一声，他父王年逾四旬了，却只得了她与姐姐两个女儿，她之后，更是再无妃嫔有孕，太医都说他父王怕是已经绝了生育了。</p>
“如今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生下了儿子，不知你父王打算从他们哪个人中过继一个当儿子呢？”宁玥问。</p>
皇甫珊苦恼地皱着眉头，不知怎么回答。</p>
宁玥循循善诱道：“哪天你父王做了皇帝，他们的儿子是太子，你觉得他们会不会逼宫造反，杀了你父王让自己儿子早日称帝？”这些，纯属宁玥个人好奇，皇甫家的孩子们关系如何她完全不清楚，也许彼此生厌，也许如玄家兄弟一般情深意重。</p>
皇甫珊凝思道：“这个……我不清楚，反正皇叔们都对我挺好的。”</p>
你是太子的女儿，谁敢不对你好？哪怕是为了他们儿子能成为你嫡亲弟弟，他们也必须卯足劲地讨好你。</p>
当然，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人家就是像玄家父子一样重情重义也是可能的。</p>
本想从皇甫珊口中撬出一些南疆皇室的消息，可看样子，她还没她懂的多。</p>
宁玥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密封的长方形锦盒。</p>
“这是什么？”皇甫珊纳闷地问。</p>
“我送给你父王的礼物。”</p>
“嗯？你干嘛要送给我父王礼物？”</p>
宁玥现在还不太确定太子知不知道兰贞的存在，如果知道，这幅画就是让太子认回小胤的最佳凭证，如果不知道，那么它只是一副普普通通的画作而已。</p>
“就当是我欺负了你的赔礼吧！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一幅我自己画的画。”宁玥道。</p>
“你又没欺负我，欺负我的人是……”皇甫珊讲到这里忽然打住，拿过锦盒问，“那我能看吗？”</p>
宁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可以。”</p>
皇甫珊不悦地瘪了瘪嘴儿：“什么嘛？送我父王不送我。”</p>
“这个才是送给你的。”宁玥从包袱里拿出另一个锦盒，小小的，四四方方，看着像个首饰盒子。</p>
皇甫珊打开一看，是一对罕见的孔雀点翠金钗，点翠的工艺一直是西凉的瑰宝，南疆人不会，她一直特别想要一对漂亮的点翠钗，可惜市面上卖的都不大好看，眼前这一对恰好满足了她对点翠金钗的所有幻想。她喜滋滋地戴在了头上：“真漂亮，我喜欢你的礼物！啊，我记得你们这边有句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送你一样东西！”</p>
她说着，要从脖子上解下玉佩。</p>
宁玥忙按住了她的手：“你安全返回南疆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了。”现在什么时局？刚发现尤氏是南疆人，要是从她身上搜到南疆公主的玉佩，她可真跳进黄河洗不清了。</p>
“这样吗？会不会显得我小气？”</p>
“不会。”</p>
“不行，我不能白收你礼物。”</p>
“那你请我吃顿饭吧。”</p>
在宁玥的再三坚持下，皇甫珊以一顿饭作为了点翠钗的谢礼。</p>
临走时，宁玥定定地望着皇甫珊：“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向公主澄清。”</p>
“什么事呀？”皇甫珊从马车里探出一颗小脑袋。</p>
“玄胤没有杀害瞿老。”</p>
南疆大战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双方兵士都杀红了眼睛，大帅三番两次的“出逃”，虽暂时给西凉兵士带来了胜利，但也仅仅是暂时而已，从南疆皇宫归来的大帅似是抱了必胜的决心，一举攻破雁门关，抢占了临淄城西、北、南三面的城池，临淄被彻底围困了。</p>
这并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玄煜也被围困了。</p>
“困在哪里？”中山王面色沉沉地问。</p>
“夜袭敌营的路上被困在了深山的阵法中，至今没有消息。”杨幕僚说道。</p>
玄胤蹙眉：“大哥不是会阵法了吗？”他这些日子总往军营跑，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将降龙阵的阵法画出来，传授给他们，他把阵法图发给了玄煜一份，玄煜不该被困在里头才是，“难道是新的？”</p>
“没错。”杨幕僚捋了捋胡子，“是一种谁也没见过的阵法，据当时外围的士兵说，整个地面都塌陷了，但又不像普通的塌陷，而是似乎有某种东西从地底将世子他们一下子吸了进去。”</p>
“这么古怪的东西，谁弄的？”玄胤狐疑地问。</p>
杨幕僚提笔，在沙盘里写下两个字——容卿。</p>
看到这两个字，他们脑海里不约而同地浮现了另一个名字——马客卿，从字形上来看，太像了。能创造出这种阵法的人，头脑肯定不简单，而当初的马客卿，九岁时就被三公誉为宰辅之才。因为名字像，所以头脑也像么？</p>
“他还改造了弩车，以往的弩车以长矛箭为主，远程射击，攻城时用来射杀城楼上的兵士再合适不过，但此弩车有三个致命的缺陷，笨拙、慢、目标大。一箭一箭地往上装，往往没射几个人，就被对方用流火石给轰了。”杨幕僚在沙盘上画了一个简易的弩车模型，“容卿改造的弩车，二十箭一装，装好后，只许按动机关便可连着发射，而且，它的弩车可以灵活地旋转，最重要的是，它能够抵御流火石的轰炸。一个士兵死了，另一个士兵顶上，他们有一队专门的弩车手，炸都炸不完。”</p>
“我们的弩车手也多啊！也炸不完啊！”一名新来的幕僚愤愤不平地说。</p>
“可是我们的弩车炸得完。”车比人少，一般一个营也就才配备五十架弩车，炸一个少一个，哪像南疆那边？上战场时弩车是多少架，下战场时还是多少架，单从兵器这一项来看，他们就输给了南疆太多，“弩车只是冰山一角，南疆的长矛、盾牌，都与我们见到的不一样。”</p>
一位老先生叹了口气：“真是一个可怕的人。”论兵力，没有哪国的军队强得过西凉的玄家军，然而那个叫容卿的男子却生生用兵器拉平了彼此的差距，又用阵法困住了他们的将军——</p>
“容卿到底是谁？”那名新来的幕僚问，此时，他的眼底已经不再有先前的不可一世了。</p>
杨幕僚道：“大帅的义父。”</p>
“那个茶商？”新幕篱张大了嘴巴。</p>
杨幕僚点了点头。</p>
一个大帅已经够恐怖了，没想到他背后还有更恐怖的人，这场仗，西凉似乎没有胜算了。</p>
很快，众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纷纷落在了玄胤的身上，虽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一度被他们视为废物的郡王，或许是玄家军最后的希望了。但他还这么的稚嫩，尽管在营救玄彬的行动中表现得非常优异，却也不代表他能成功地号令三军，要知道，打仗不是打架，仅凭个人的拳脚功夫，赢不了千军万马。他，能胜任吗？</p>
就在众人纷纷陷入纠结时，外头传来了异常嘈杂的声音。</p>
“报——报——雁门关八百里急报——”一名风尘仆仆的士兵跌了进来，连礼都忘了行，整个人瘫在地上，用全身的最后一口力气道，“临淄……临淄城……被南疆大军……攻下了！”</p>
临淄沦陷，南部边境……彻底失守！</p>
回春堂新来的大夫们已经慢慢地投入工作了，一些悟性较高的已经开始单独坐诊。隔壁布庄也开始装修了，施工还算顺利。茶肆那边的名声打了出去，每天都人满为患，徐娘子依旧一天两场表演，第一场预约，第二场竞拍。由于预约的价格比较公道，又无时间限制，这才八月，却连十一月的预约都卖出去了。拍卖的价格更离谱，最高的一次竟然拍到了五千两。</p>
花五千两白银，只为看一场茶道表演，帝京的权贵圈已经慢慢地从奢靡演变成腐朽了。</p>
告别皇甫珊后，宁玥先去了回春堂，又来到茶肆，静静地坐在柜台后清点账册。</p>
“哎，听说了没？临淄城被南疆人攻占了。”一名白面书生说。</p>
一中年秀才接过他的话柄：“不是有世子在吗？怎么还给攻占了呀？难道咱们打输了？”</p>
宁玥翻着账册的手指顿了顿，又听得白面书生道：“世子被困在阵法里了！”</p>
“谁的阵法如此厉害？”又来了一个年迈的老者加入探讨的行列。</p>
这白面书生俨然是某位官僚的食客，消息非常地灵通，他滔滔不绝地说道：“南疆的一个茶商，好像也是南疆大帅的义父。”</p>
那个立了三个规矩的怪胎神医？他还懂奇门遁甲之术？宁玥朝他们看了过去。</p>
中年秀才又道：“咱们的大将军怎么会输给一个茶商？骗人的吧？”</p>
白面书生不耐地说道：“不信就算了！”</p>
老者问：“临淄城的守将是谁？”</p>
“伏波将军马援啊！”白面书生道。</p>
“哦，胤郡王的岳父。”中年秀才恍然大悟，又问，“那他人现在何处？”</p>
白面书生摇头叹了口气：“不知道，大概被杀了吧。”</p>
宁玥猛地站了起来！</p>
……</p>
临淄城的城楼，飘荡着南疆大军的旗帜。</p>
城门口，一些士兵正把城内的尸体运出去，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混战，尸体中有西凉人也有南疆人，有些尸体损毁得厉害，只能通过佩戴的小木牌辨别身份，若连小木牌也丢了的，就成无名尸了。不过有名尸又如何呢？对西凉兵士而言都是一样的。他们输掉了，他们的尸体会被丢在乱葬岗，没人前去认领。</p>
皇甫珊捂了捂鼻子，她的马车被城门口的士兵拦了下来，她不得不在大夏天忍受尸体的腐臭。</p>
打扮成小厮的小娟跳下马车，看向士兵道：“为什么要拦我们的马车？我们要进城！”</p>
士兵不屑地笑了笑：“小子，这里已经是我们南疆的地盘了，你们西凉狗还是有多远滚多远吧！”</p>
皇甫珊闻言，从车窗里探出一颗脑袋来，她没打扮成男子，因为宁玥告诉过她，如果想掩饰自己容貌，抹黄粉与点黑痣更加靠谱。她望了望城楼的旗帜，确定是她们皇甫家的，心知士兵没有撒谎，说道：“我是南疆人。”</p>
士兵哟了一声，见对方容颜丑陋，压根没将对方放在眼里，对周围的士兵道：“你们见过南疆人打那边过来的吗？”</p>
南疆与西凉早禁止往来了，西凉境内，一般是没有南疆人行走的。</p>
众人哄笑，明显将皇甫珊的话。</p>
皇甫珊美眸一眯，冷声道：“你们将军是谁？叫他出来见我！”</p>
士兵一怔，一般人可不敢叫他们将军出来，莫非此人大有来头？</p>
皇甫珊对这些臭男人可没那么客气，低叱道：“还愣着干什么？想让我把你们脑袋全都砍了吗？”</p>
士兵被她的气势震慑了，后退了几步：“你、你究竟是谁？”</p>
皇甫珊丢下一个令牌：“叫你们将军滚出来见本公主！”</p>
士兵拿起刻着烈焰图腾的令牌，怔了几秒后拔腿回了营地，那里，瞿必正与幕僚们商议着接下来的计划。原本，他们攻占完临淄城就该趁热打铁，一路往北杀过去的，偏偏这时，他们的大帅又撇下他们跑掉了。其实，不就是容公子喝水呛到了吗？这也要亲自跑回去看看。知道的说他孝顺，不知道的还以为容公子是他心上人呢！</p>
换做别的将领这么干，早被他们给弹劾了，也早被朝廷给罢黜了，偏他是容公子的人，容公子的手段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往往那些弹劾大帅的折子还没送到皇帝跟前，就被容公子给毁掉了。谁都知道是容公子干的，可谁都抓不住容公子的证据。当然，大帅本身也够争气，没输过一场战役，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不说什么了。</p>
“玄煜还被困在阵法中，臣附议，趁着他不在，赶紧攻占冀州，再沿着东北方向，取恩州，再往中部取辽州，最后……会师西凉帝都！”一位幕僚说道。</p>
瞿必沉吟片刻，道：“冀州军不容小觑。”</p>
“将军！将军！”士兵在门口道，“南疆公主来了！”</p>
瞿必一惊：“公主？哪个公主？”没接到消息呀！</p>
士兵把皇甫珊仍给他的令牌呈给了瞿必：“属下不知她名讳，不敢问，只认得这块令牌是皇室的，她又自称本公主，属下才斗胆猜测她是公主的。”</p>
这的确是皇宫的令牌，但很奇怪呀，哪个公主会跑到临淄城来呢？</p>
“她长得什么样？”瞿必问。</p>
“很……很丑。”士兵挠头。</p>
南疆公主没有丑的！一定是易了容，懂易容术的只有白薇儿和皇甫珊，白薇儿已经死了，莫非是皇甫珊？</p>
瞿必当即就要出城迎接，一直坐在暗处的黑袍老者站起来了，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慢慢按住了瞿必的胳膊：“南疆的公主不会混入西凉，当心中计。”</p>
“可是万一……”</p>
“我听太子说，珊公主去灵隐寺为南疆大军祈福了，如果瞿将军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中了谁的算计，岂不枉费珊公主的一番美意？”</p>
是的了，皇甫珊去灵隐寺了，整个南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还全都为皇甫珊的行径感动不已，士兵们杀敌杀得如此迅猛，其中，多少也有些牵挂这位公主的缘故。</p>
瞿必捏紧了手中的令牌：“但这块令牌……”</p>
黑袍老者声线低沉袄：“你忘了玄胤曾经潜入过南疆皇宫吗？他还在珊公主的房里写了几行大字，你觉得，他偷走一块令牌难还是不难？”</p>
瞿必最痛恨的人就是玄胤，一想到这可能是玄胤设下的陷阱，他整张脸都沉了下来：“依您之见，应该怎么办？”</p>
黑袍老者慢慢抽回了冰凉如骷髅的手，一字一顿道：“自然是……杀无赦了。”</p>
皇甫珊在门口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人出来接她，气得踢了踢车内的凳子：“守城的到底是哪个？比乌龟还慢，等我回去告诉我父王，一定狠狠地治他一顿！”</p>
她话音未落，那位去复命的士兵带着一队人马冲出来，面色十分地不善。</p>
皇甫珊柳眉一蹙：“你们将军呢？”</p>
士兵对领头的侍卫道：“大人，这就是那个冒充公主的人！”</p>
侍卫首领看了看面色蜡黄的皇甫珊，慢慢拔出腰间的宝剑：“大胆狂徒，竟然冒充我南疆公主，简直罪无可恕！”</p>
皇甫珊怒了，跳下马车道：“你是谁的手下？敢与本公主这么说话？”</p>
小娟走上前：“就是！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位是太子殿下的次女珊公主！”</p>
侍卫首领道：“珊公主貌美倾城，怎会是这种无颜丑女？”</p>
“我……我是易了容的！”皇甫珊说着，拿出帕子去擦脸上的黄粉，谁料那些人根本不给她坦诚自己的机会，举着宝剑便杀了过来。</p>
一对一，皇甫珊或许打得过，可他们人太多了。</p>
皇甫珊紧了紧装着画像的包袱，拉着小娟上了一匹马。</p>
城楼下，黑袍老者静静地注视着下方的动静，他什么也没做，眸光沉静如一泓不起波澜的湖水。微风吹起他斗篷，露出他宽阔的额头上，额头上，一轮血月图腾，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动起一种触目惊心的色泽。</p>
他身边的血卫突然拉开弓箭，瞄准皇甫珊射了过去！</p>
“啊——”</p>
箭矢准确无误地钉入了皇甫珊的后背，皇甫珊一声惨叫，坠马，滚落了山坡。</p>
……</p>
一连几日，宁玥都来茶肆聆听消息，上次那个白面书生说自己父亲可能被杀死的时候，她真是吓坏了，不过听了这么多天，发觉父亲只是失联，又稍稍放下心来。</p>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宁可父亲还在临淄城的某一个角落活着，也别传出他阵亡的消息。</p>
眼下，临淄城已被南疆围困，皇甫珊回去，究竟是更通畅还是更危险，她无法料定，希望这个单纯的小姑娘能平安返回南疆吧。</p>
紫云轩，一只鸽子飞进来，落在了三老爷的桌上，三老爷小心翼翼地把鸽子上的字条拆下来，上头没有多余的话，只四个字——速战速决，落款是一枚血月图腾。</p>
三老爷将纸条投入火盆，眸光一点点地染了阴冷。</p>
……</p>
经过几日修养，王妃总算是大好了，可喜可贺的是，祠堂也翻修好了，王妃叫了孙瑶与宁玥前来：“瑶儿最近怎么样？”</p>
孙瑶面色红润地说道：“挺好的，能吃能睡，多谢母妃记挂。”</p>
她转头问向宁玥：“玥儿呢，你的肚子有动静了没？”算算日子，大婚将近四个月，身子好的话，早该怀上了。</p>
宁玥笑着摇了摇头：“还没呢。”</p>
“那不急，你还小。”王妃宽慰着说道。</p>
碧清奉上一杯茶和一杯温水，茶给了宁玥，温水给了孙瑶。</p>
孙瑶现在不喜欢没味道的东西，吐了吐舌头不喝。</p>
王妃宠溺地看了她一眼：“还是要多喝一些水，少喝那些甜腻的东西，知道吗？”</p>
孙瑶干笑着喝了几口。</p>
王妃又道：“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件事要与你们商议。”</p>
她每次说商议，实际上心中早就有了主意，只等别人跟着点头而已。宁玥笑了笑，说道：“母妃要与我们商议什么？”</p>
“是你们俩上族谱的事儿，原本应该这个月就给办了，但如今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与南疆的仗不好打，老大、老二、老三都在外头没回来，小胤说不定哪天也上战场了，爷们儿不在，族谱是不好上的。我的意思是……干脆再等两个月。”</p>
她与孙瑶虽是明媒正娶的儿媳，但一天不上族谱，便一天算不得玄家人，玄族那边可不认什么婚书，他们只认族谱。</p>
孙瑶略有些失落，来这么久了都没上族谱呢。</p>
王妃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忙宽慰道：“我与你们父王大婚的时候，也正赶上打仗，那时是攻打北域，老王爷和老王妃都不在族中，我等了足足两年才上族谱呢！”</p>
王妃等了两年，自己再多等几个月应该没关系的。孙瑶释然地点了点头：“那就等一段时间吧，没关系的！”</p>
“玥儿也别不高兴才好。”王妃温和地看向宁玥道。</p>
宁玥摇头：“不会。”</p>
王妃还算满意地嗯了一声，又拉开抽屉，取出两个金色的帖子：“你们过门这么久，也该跟着我出去转转了。在咱们这样的世家，一个月中半个月都在外头应酬，希望你们能早点习惯。”</p>
自过门以来，宁玥与孙瑶从未参加过任何宴会，不是无人邀请，而是都被王妃给挡下来了，这段日子的观察，令王妃发现两个儿媳都十分精明能干，足够代替中山王在外奔走应酬了。</p>
“咦？”孙瑶打开帖子后，惊讶地叫了一声，“司空家的宴会？他们怎么会给我们下帖子？”</p>
司空家与玄家不对付的事儿，全京城都知道了，别说两家之间互不走动，便是别的世家设宴，也不会同时请两家过去。</p>
王妃温和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也很纳闷，不过其实……应该也不算什么。早先，玄家与司空家的关系不差，老王爷与司空老家主在世时还曾是穿过一个裤衩的兄弟呢，后面到了你们父王这一辈，才因一些事疏远了。”</p>
宁玥摸着手里的帖子：“母妃想去吗？”</p>
王妃喝了一口茶：“原本不想去的，不过……眼下咱们玄家吃了败仗，民心低落，司空家肯在这个时候帮衬咱们一把，咱们没道理拒绝。”</p>
“胜负乃兵家常事。”宁玥比较看得开，王妃觉得难堪是因为领军人是她儿子玄煜，其实她的父亲也是主将，不过她不觉得父亲输了一次就多么地抬不起头来。</p>
王妃心里知道这样的道理，可素来让她骄傲的儿子，突然让人家的阵法给困住了，她整张脸都火辣辣的：“说是这样说，不过……唉，算了。”</p>
宁玥明白王妃的心情，王妃一直拿玄胤当世子甚至未来的太子在培养，她不容许这个儿子的人生出现任何污点或败绩，不过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玄煜这次是真的碰到了对上。</p>
“既然母妃这么在意，为什么还要去赴宴？”不怕那些人说三道四吗？</p>
王妃看了看宁玥，表情微讪：“是你三叔劝我去的，他说，越是这个时候越越不能被人看不起。我想了想也对，煜儿只是被困住了，等他出来，一定能把临淄城夺回来，我这个做娘的，要对他有信心，也要让那些人对他有同样的信心。”</p>
这些话是没有错的，但从三老爷的嘴里蹦出来，就莫名地染了一丝阴谋的味道。</p>
他明明希望整垮整个中山王府，却还劝王妃出去给玄煜撑门面，他是改过自新了呢还是另有所图呢？</p>
不管怎样，宁玥都悲哀了看了王妃一眼，马尿都管不住你的单蠢，这才消停几天？又被人给利用了。</p>
“那个……”王妃顿了顿，说道，“把小胤叫上吧！”</p>
总算还是长了一点教训。</p>
宴会就在今晚，离开文芳院后，宁玥与孙瑶都各自回院子准备合适的衣裳赴宴。</p>
孙瑶是孕妇，不必打扮得太厉害，只穿了一件宽松的宝蓝色高腰罗裙，梳了个简单的妇人发髻便前往琉锦院与宁玥会合了。</p>
宁玥正在给琴儿梳头，想想虽然三老爷没安好心，但如果能借机给琴儿寻觅一门好亲事也未尝不值得。</p>
“你们真慢呀，还没好！”孙瑶笑盈盈地打了帘子进来。</p>
琴儿甜甜地唤了一声“三嫂”。</p>
孙瑶从宁玥手里拿过梳子，软语道：“我给琴儿梳，你赶紧换衣裳吧！”</p>
“好。”宁玥进了里屋，总体说来，她不算一个十分喜欢热闹的人，但只要赴宴，她都希望尽量把自己打扮得华美精致。</p>
她换上一件白色底绣金色蝴蝶的曳地白纱束腰罗裙，腰间束了一条金色腰带，眉间点了金色海棠，整个人在阳光的照射下，金灿灿的，夺目却不刺目，耀眼如虹。</p>
孙瑶一进屋就被她给惊艳了，眨巴着眼睛，半晌合不拢嘴儿。</p>
宁玥微微一笑：“有这么好看吗？”</p>
“有有有！绝对有的！”孙瑶笑眯眯地走到她面前，使坏地伸出小爪子，在她胸前摸了一把，“果然是需要爱的滋润，才能茁壮成长啊。”</p>
这个三嫂，几时变得这么大胆了？宁玥好笑地眨了眨眼：“要不要脱了给你摸个够？”</p>
“那你倒是脱呀。”孙瑶得意地挑了挑眉。</p>
宁玥合拢了衣襟：“我怕我相公吃醋！”</p>
噗——</p>
孙瑶喷了。</p>
二人打趣地差不多了，孙瑶关上门，低声说道：“玥儿，听说三叔也会去赴宴，你觉得很奇怪？他干嘛没事对母妃说那些啊？”</p>
| |</p>